“人人都说沈青风死了,他便死了,天下人看我是沈青玉,那我就是青玉...青风青玉,你眼里看得是谁,我便是谁。”慌乱闪过脸上表情不过是瞬间,我转过头,对著严曙微微一笑,像大哥从前最常那样的,笑的云淡风清,不染一尘。
我这样平淡的反应,似乎是出了严曙的意料之中,他看著我,反而敛了脸上的笑容。
“不管怎麽说,我与沈青玉总是相识一场,青玉不幸过世了,现在我想请他弟弟来府上一叙,於情於礼,你应该不会不赏在下这个薄面吧。”
於情於理...看来,严曙对我的认识真的仅仅只止於沈青风这三个字。
“严公子所言甚是,只是沈青风一向是不喜受世俗礼教约束的...青风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
这麽匆匆忙忙的逃出来,我居然把大哥生前最喜欢的那张琴落在酒楼里了,一时不去赶紧取回来,我的心就会这麽一直悬著落不下地。
“有事,你是要回去拿你的琴吗,如果是这档事,我想就不用再麻烦了。”
我照著严曙意有所指的视现转身一望,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和严曙的身旁已站了莫约三四个的白锦罗衣的男子,个个腰上都系有刀剑,而其中一名男子手上还拿著我的琴。
我看著眼前大步一迈,潇洒从容离去的背影,怔了一下,一咬牙只得快步跟上,那把琴,无论如何我是不能丢的。
站在这雕栏玉栋的大宅院前,朱红色大门前两头足金的狮兽赫立在外,莫说看不出檐上琉璃蓝瓦的珍贵,看不懂这门口的排场,再傻的人只要识字的都懂得,门上那块大匾额上龙飞凤舞的金色字体写著曙亲王府是怎麽回事,虽早就猜到了严曙他的身份不同一般,却怎麽也没想到他居然贵为王爷。
跟在严曙後头进了王府,走过了好几条大大小小的回廊走道,旁边经过的茂林造景瞧来虽是别具风味,但一路上遇到数不清的奴仆声声参见王爷,在那跪安问好,这些个繁文缛节听得我这个寻常百性实在是觉得头痛。
终於走进了大厅,我随手拿起桌上刚奉上的茶灌了一口。
“曙王爷,现在我人也来了茶也喝了,至於话..我想我们互不相识也没什麽可说,我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现在可以把琴还给我了吗?”
“沈青风,我好不容易把你给拐进府里来,你难道天真的以为我会这麽轻易的就放你走吗?”
严曙靠坐在厅里的大位上,捧起手上还冒白烟热呼著的碧螺春轻轻吹著凉,倒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我一眼。
他这话倒有意思,我跟他今天第一次见面,纵使他跟大哥是旧识,但他也知道我是青风并非青玉,却说什麽要莫名其妙留下我的话,就算留我下来又要做什麽呢?
“我如今是两袖清风,既没钱财又没有女色,找我来是要作什麽,嫌王府粮食太多,想多找些米虫来帮忙吃吗?”
我以认真的语气说道,谁知座位上头的严曙却看了我好一会儿便开始吃吃的笑起来。
严曙说想不到天下有名的冰心琴师,居然这麽打趣,那他更是放不得我,硬是把我留在了王府里头,甚至把我在城郊外的那房子里的物品全都差人送到这,好像是真的打算要留我在这长住的样子。
晚上,我躺在华美的软床柔褥上却一直辗转难以入眠。
今天发生的事虽突然的让人匪夷所思,但是靠著无论是我自己本身,还是学得自青玉那样一向对任何事都处之泰然不以为意的个性,还不至於失眠。
我真正还在挂心不下的是那把琴,虽然这对严曙那样的皇子王爷眼里那可能只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但是那是大哥生前最心爱的宝贝,也是大哥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我没瞧见它实在是安不下心睡不著觉,我起身随手拾了件外衣披著,决定现在就去把琴要回来。
出了门口,看到眼前好几条走廊时,才想到这偌大的王府我要何从找起严曙住在那间房,如果随便问个奴婢想必他们也不会告诉我这个陌生人,只怕没把我这半夜三更在这府中閒逛的人当成宵小抓起来就不错了。
东翻西转找了半天,我这麽瞎摸自然是没这麽好运气找得到严曙的寝屋,走了大半夜两条腿实在也走的力乏了,正当考虑要不要先放弃,明天早上在开口向严曙讨琴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吵嚷,我抬头一看,黑漆一片的夜里有好多点点的光亮在游走,应该是灯笼的火光。
我朝那方向走去,想开口问问他们知道不知道严曙住在那,如果不告诉我也无妨,至少把我带回去我住的那间房,这麽四处乱走我连回去我房里的原路也找不著了。
谁知我一句话才说不到两个字就被一个冲上来的人影抱住,紧搂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三更半夜到底是跑那去了!”
耳旁传来严曙的雷吼,我想再大声一点我的耳朵恐怕就要被他震聋了。
从彼此紧紧相贴的身体,我感觉到严曙激动的尚未平复的情绪,我实在不懂,我去那里他有必要这麽紧张吗?
严曙放开了手怒冲冲的拉著我就走,身後那一大群人便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在我们身後。
难不成这半夜这麽大的阵仗只是为了找我吗...
坐在严曙的房里,我不禁开始暗骂自己的愚蠢,找了半天原来严曙就住在我隔壁的那间房,那我刚刚不是白废了一番工夫。
暗自叹了口气,我抬头正好遇上严曙投来的视线,锐利的像一把刀,好像恨不得就这麽把我砍成碎片似的。
“琴请你还给我。”
虽然不想理会他在发什麽王爷脾气,为了拿回琴,我还是先开了口说话。
严曙反而像是木头人一样没听见我的话,一双眼还是直勾勾的瞪著我。
“那是哥哥唯一留给我的遗物...请还给我。”
我索性走到了他的床铺跟前伸出手来,这下子不能再视若无睹了吧。
严曙终於有了反应,不过却是顺手一把把我往下一拉,我突然失去重心一个踉跄,发觉时我已经和严曙双双跌在床上,正确一点来说,是被他压在床上。
虽然是两个男人,但这样亲密的姿势还是让我忍不住红了脸。
“严曙,你...”
“别动别说话,这样就好.....这个样子就好...就当是我拜托你这一次....青风..”
严曙伸手摸著我的脸,目光有些迷离。
原本还想挣脱的我,听到他幽幽道出的青风两字,便不再挣扎。
我不明白为什麽,但是我感觉的出来这一刻他需要一个人陪他,而他叫的是青风,虽然可能是因为现在他屋里只剩下我,可我宁愿当成他真的需要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需要沈青风。
伸手缓缓搂上他的背,在这个寒夜里我跟他相拥而眠。
因为他需要我,因为那双黑曜石似的眸子里泄露出的那份孤独。
或许也因为我跟他,都寂寞。
我在王府里就这麽莫名其妙住下了,白天严曙忙他的国家大事去,我也乐的当个閒人,吃饱喝足就四处乱逛,严曙也大方的的给我在王府内通行无阻的特权,而我最常去他的书房,那里的书怕是不少於万卷,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书都有,不过书房旁边还有道门仔细的落了大锁,府里的奴婢说那是府里的禁地,上头的锁是严曙亲手锁上的,除了严曙谁也进不得。
既然是他个人的隐私,我也没有兴趣探究,对那里的书我的兴致还高的多,我常常在那一呆就忘了时间,看累了就趴在书桌上休憩。
常常醒过来才发现严曙已经把我抱回房里见我醒了反而对我教训起来,说我怎麽这麽不会照顾自己在书房里睡著万一著了凉要怎麽办,嫌我是不是都没吃饭,抱起来轻飘飘的,害他以为自己怀里抱的是还没长大的小孩。
我觉得这时候的严曙挺好笑,我说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像个老妈子一样这麽唠叨,严曙倒是像恼羞成怒的说我不知好歹,这辈子天底下能让他肯施舍口水这样说话的就只有我一个沈青风。
听见他这话,我不禁心头一动,除了死去的哥哥,现在天底下也只有他严曙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每天晚上用膳後他都会叫我弹琴给他听,也只有这个片刻,他纔肯把琴还到我手上一会儿。
我曾经向他保证除非他同意要不绝不私下离去,只要他物归原主把琴还我,严曙听了只是笑著说,要真说物归原主,这琴合该就是他曙王府的。
从那个晚上後,我便和严曙同住在一间房里,有时我跟他一张床各睡各的位,有时候他会不分由说的硬是要搂著我睡,我虽是不怎麽抗拒他的这个举动,但还是隐隐觉得这样不妥,两个男人同住一室,纵使是在他的王府内,也还是避免不了一些閒言閒语的蜚短流长。
可转念一想他这个王爷都不当回事了,我这个平常百性还穷担心什麽呢,便也不去在意偶尔听见的下人间的耳语。
只是最近,严曙很少回府,常常回来都是喝个烂醉让人扶回来的,醒著的时候也是板著张脸,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弄得王府里人人心惊胆跳,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严曙,一条小命就被拿去给主子出气。而严曙倒没也把火往我身上发,怪的是他简直是看见我就马上收起张牙怒爪的嘴脸,刚刚还掀天的怒涛顿时没了声息。
严曙现在粗业难凵瘢亲迫鹊哪抗庾苋梦揖醯貌蛔栽冢绕涫窃谖业俚氖焙颍呛谄岬陌党毙谟恐那楦校土业奈也桓胰ヌ骄俊?
我需要喘口气,离开这个地方,就算是暂时的也好。於是我在大哥的忌日那天,趁严曙不在府中,黄昏时分府里的人吃晚饭的时候,我换上一身缟素衣袍溜了出去。
残阳似血,橘红色的馀辉柔柔的洒下。
我站在哥哥的墓前,以往我只是来单纯的来祭拜大哥,但是这次跟从前不同的是我在哥哥的面前说了很多话,我第一次发觉我有很多事想告诉他。
告诉他我现在过的很好,想必跟老爹在天上应该也过的好吧...
告诉他请不用在担心我,现在有一个人跟他一样的,真正的关心我照顾我,那人他也认识的...
告诉他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人叫我青玉了,现在只有一个人老是对我唠叨..
青风,你给我多穿件衣服...
沈青风,你再不多吃点饭就真的要轻的像风一样了....
青风,我的好青风弹琴给我听可好...
一声声的青风..青风...青风...青风...
突然,我开始想念起严曙,於是我决定回去找他。
离去前我望了一眼石碑上,刻著斗大的沈青风三字,我拾了一块石子把上头的风字磨的模糊不清。
我想通了,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沈青玉这三个字早该在三年前随哥哥埋入黄土。
我想要当回沈青风,我不再当你了,哥哥。
没有我任性执著的硬是以这种方式留下你,这样你也能真正的得到安息吧,哥哥。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誉满天下第一琴师,沈青玉。
我只是默默无闻的沈青风
就算无人知晓,但是只要有他一个人知道沈青风,也就够了。
我找遍了王府,都没找著他,问了下人才知道今天严曙一回来就待在书房旁边的那个房间里,交代了谁都不准去打扰他,我不理劝阻的走到了书房,推开了眼前半掩的门,甫一进房,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还来不及适应屋里的黑暗,我的嘴就被人狠狠的吻住,唇与舌激烈交缠,让我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昏暗的烛光里我看见严曙像是受伤的野兽般的痛苦眼神,我抵在他胸膛的手怎麽也使不出力。
严曙的唇延著我的颈子啃啮而下,带起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麻酥感,他的双手在我的身上游走,不断脱去阻隔的衣物,我再不经人事也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麽。
曾经,我从他身上找到了一份已失落的温暖,所以此刻不管他要从我身上要什麽,只要是我有的,我都愿意给他。
他进入我身体那瞬间,很痛,痛的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撕裂开来,但是下一刻从严曙嘴里逸出的话,才真正把我的一颗心撕的鲜血淋漓。
青玉...
这两个字像是符咒一样在脑子里炸开,我推开醉的神智不清的严曙,仓皇的想逃跑却不小心拌倒了一旁的烛台,微弱的灯光晃亮过四周的景物,一张熟悉的叫我心惊的脸孔却出现在眼前。
我努力控制的不断发颤的手,拿著蜡烛把这屋里所有的能点的灯都点著,看著墙上挂满的画像。
画中人的脸眉清目秀的脸,嘴角那抹高傲逸俗的微笑,天上仙人一般的神采气质,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孔,但是我知道画里的那个人,不是我。
而是画前摆著的牌位上的那个人,沈青玉。
冷天里空气很乾,冻得我的眼流不出泪来,心底疯狂翻涌的浪潮鼓动著似乎就要破开胸膛,我需要找个发泄的出口...
但是我没有眼泪可哭,我找不到理由可以笑,於是我选择逃。
我像幽魂似的四处游盪,双脚像是有自己意识一样的走著,不知道就这麽在清晨的大街上逛了多久,等到我清醒的回神一看,斗大张狂的曙王府三字刺入眼帘。
原来我永远无法当成无欲无求的沈青玉,可我也当不回那个来去潇洒的沈青风,现在的我,什麽都不是。
我无力跌坐在王府门前,卷曲著身子,开始哭起来,好像要把之前十几年都没流过的眼泪一口气流光一样,我把我的脆弱一口气流光。
擦乾眼泪後
我是不是可以找回那个不知情字伤人的沈青风。
大概是我这副狼狈不堪样子吓坏了里头的人,一个个忘了是什麽人上来问了些什麽,我也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最後敞开的大门里走出来的是衣冠楚楚的严曙。
“进来吧...沈青风。”
严曙看著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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