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我又叫了一杯。新端来的“随便”是绿色的,他又抓过来一口干了。我怀疑他是从沙漠
出来的。
他连着喝了四杯“随便”就不要了。我说:“去我那儿。”我没让他选,因为他一定又说“随便”。他沉
默着,起身跟我走了。
我带他回了我在西门的住处。那原本是贾科爷爷的房子。两年前他爷爷身体不好回了绵阳,房子
就留给他了。可贾科嫌离公司远就没住。把房子让给我,他住公司的宿舍。
进了屋我问他要不要洗澡,他又是先点头又摇头。我笑了,知道他一定是第一次出来,很紧张。
“算了,脱衣服吧。”我怕他会在浴室里紧张的晕倒,我看见他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他很犹豫的脱了上衣,然后就扯着他的皮带没动。
“怎幺了?”我走过去抱着他,让他放松一些。他突然用很大力气搂着我。我能听见他心跳的声
音。然后没一点预示的就把头压过来了。由于动作太急,他的牙磕了我的嘴唇。我“哎”了一声,心里对他的幼稚感到很可笑。我知道今晚会很有趣。
我想先帮他把裤子脱了,可他突然喘的很急,然后一把把我推开了。我一个趔趄倒在沙发上,就看见他慌慌张张抓起衣服往门口冲。
“干吗?”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抓住他。
他用力挣脱我,很委屈的说:“不干了行吗?”
“什幺意思?都当我是好欺负的!”我在想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尽走背运。
“倒找你钱还不行吗?”他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仅有的两百块塞在我手里,拽开门就跑。开门时他碰
倒了门后的衣架,我很倒霉的又被这该死的衣架戳了头。我很愤恨的把钱摔在地上,捂着头缩到
了沙发上。先是小康跑了,扔给我一堆帐单,现在到手的鸭子又飞了,画了我一脸伤。一切都是小康引来的,一定要让他好看!
由于昨晚的不顺利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过两天安分日子。
下午回公司领薪水时看到贾科坐在经理室。他一定是为我们公司的新楼盘来的。他们公司在做我
们的楼盘策划。我从会计室出来时,贾科正和我们经理握手告别。看贾科一身西装革履,腆着个
啤酒肚,还真有老板派头。反正也不想出去玩,干脆去贾科那儿坐坐。差不多一个月没去了,该
去增进增进友情了。
在路上贾科问我头怎幺了,我摸着那两块OK绷说晚上起来没开灯,撞的。贾科笑着说不信。我说
爱信不信。
我们又谈到公司。贾科说他们公司上周招了批新人,结果他的宿舍就被暂时性的借了一半出来。
贾科说和他合住的那个小伙子干活还不错,就是毛病太多,特别热中于清扫房间,酷爱刷马桶,没事还老在房间里消毒。特别讨厌别人用他的东西。昨天早上贾科没找着牙刷,就拿他的将就用,谁知他一把夺过牙刷,还恨恨的盯了贾科两眼。贾科边说边一个劲儿的摇头。
我笑着骂贾科活该,谁让他乱用别人的东西。有人免费打扫房间还不好,不知足。
我们去“巴山夜雨”吃了晚饭,本打算找个清吧坐坐,贾科突然想起有个计划明早要交,我们只好回他的宿舍。宿舍就在他们公司大厦的十七楼。
出了电梯贾科看见斜对电梯这间开着门,说:“他没出去。”
“谁?洁癖?”我好奇的问。
“除了他还是谁!好在你来,不然真不想和他呆一间房里。”
进了屋我听见洗衣机转动的声音,“洁癖”在洗衣服。我进门就去卫生间,想看看这个“洁癖”长什幺样。
到了卫生间门口我愣了,那一刻我才对成都的小有了个直观的认识。居然是昨晚那个小子。他正
在往洗衣机里倒洗衣粉,看见我,一不留神就倒多了。
“谭明林。这是萧建宇,我朋友。”贾科简单介绍后就坐到写字台前用“笔记本”赶计划书。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没说话。看的出来他很尴尬,对于我的突然出现有些手足无措。我心里有点
得意:该是我的果然跑不掉。他站在卫生间里斜眼瞟瞟我,也没说话。我猜他大概又出了一头
汗。
“今晚我住这儿。”刚说完我听见卫生间里有东西掉在地上。我转头正看见他弯腰拣地上的洗衣粉
代子。我低下头偷偷的笑,发誓今晚一定要把他搞到手。
这间宿舍本是个写字间。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套着。贾科住小间,谭明林睡在外间沙发上。贾科说
住不下,现在不比以前,多了一个人。我说挤挤就行了。我得把昨天的帐好好算算。
差不多一点贾科才打着哈欠去睡。我早忍不住了,蹑手蹑脚就往外间去。我知道贾科是一沾枕头
就着,大学四年他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一点不担心他发现我失踪。
我轻轻带上贾科的房门,看见沙发上有东西在动。果然他也没睡着,正从被子里探出头看我。
我坐到沙发上,就要掀开被子往里钻,他死抓着被子不松手。
“让我进去。”我有点急不可耐。
“走开!”他很严肃的说。
“装什幺,我知道你想的。”
“我后悔了,你不要缠我。”
“要后悔也等过了今晚吗。我挺棒的,不做你才要后悔。”我拿出钓小康的那套。
“滚开!”他突然把嗓门提高了,立着眉毛眼睛象要喷火。
我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压低嗓音说道:“假装什幺正经?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吗。你昨天打伤我的头还没跟你算呢!你现在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你的事说出去!”最后一句话出口,我都觉得自己挺坏。象个地痞要威逼良家妇女似的。
威胁的分量果然很大,他胆怯了。目光变的很黯然,惶恐。抓着被子的手也松开了。我顺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我把他压在身下开始吻他。他一点也不热情,完全没有回应。
“动一动,别象个死人。”我埋怨着。然后他开始搂着我,回应我的吻。他的手在发抖,呼吸急促的有些不太正常。我让他放松,可他却更紧张。不到两分钟,他又猛的推开了我,象昨天一样。
“又怎幺了?”我对他的反复无常很不高兴。
他垂着眼,喘了半天气才咬着牙说:“要说就说吧。我不怕!”他抬起眼睛看我,很认真,一副誓
不可被侵犯的样子。我愣愣的注视了他一分钟,然后从他身上起来了。
我又蹑手蹑脚回了贾科的屋子。躺在床上我半天没睡着。我在圈儿里混了这幺多年,还真没见过
不怕别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而且还是出来卖的。就象小康这样贱的还找了个女朋友掩人耳目
呢。谭明林的脾气还真倔。很久没有人能激起我的斗志了。我突然觉得跃跃欲试。
从那晚起,每天下班我就往贾科公司跑。我找了很多不是借口的借口,以便让贾科留我借宿。
谭明林每次回宿舍时肯定是低着头尽快的从我面前溜过去。他很害怕和我的目光对视。只要我在
他就会显得很别扭。我很喜欢看见他见到我时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凭经验我知道明林是喜欢我的,那晚的严厉是装出来的。他想接近我,但又不好意思。他初入这个圈子,还很新鲜,会害羞。
我就象只猫尽情的戏弄抓倒手的耗子。他迟早会是我的。
国庆节到了。贾科打算和他女朋友去碧峰峡,他非让我也一快去。我可不愿去当灯泡,煞风景。
可贾科不答应,说主要目的是让我和他的容容见见面。他说这个女朋友定下来了,是要结婚的那种。盛情难却,我只有答应了。临走的时候,我把明林也叫上了。我的借口是四个人正好两组,没人会尴尬。
我们在碧峰峡玩了两天。先看了那里的野生动物园,然后又在山里转了一圈。整个行程我觉得一般。明林也表情淡淡的。只有贾科的那个容容从头至尾情绪高涨。看见只鸽子都要高兴的尖叫。过鹿园时一只小鹿跑过来闻了她的脸,竟把她吓哭了。我真怀疑贾科的审美,毕业这几年怎幺差
了这幺多。
一路上明林只对山崖上的三个悬棺很在意。他在悬棺处站了很久,突然问我:“躺在那里面会是什
幺感觉?”
“不知道。”我说,“大概和被关在衣柜里感觉差不多。”
明林笑了,他的笑容很奇怪。
回成都的路上,我们又顺路去了蒙顶山。贾科说要给他爸爸和爷爷买些好茶。
山脚下就是长青寺公墓。明林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睛一直注视着墓园的方向。
“公墓,有什幺好看的。里面的鬼会跑出来的。”我碰碰他。他转过头没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不是好人死了才能埋在公墓里?”他突然问我。
“不用。有钱就行了。钱多买座大阴宅,风水好的。钱少就买小的。不过死都死了,化成一堆灰了还在乎埋哪儿吗。”
“可有墓地的话,想你的人能来这里怀念你。”
“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要真对一个人好,他活着的时候就该表现出来,等死了再来怀念有什幺用。假惺惺的,没劲。”
“可我想要……”
明林又把头转向身后,墓园已消失在盘山公路尽头了。明林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阳光把他
的脸照的很异样,看的我身上一阵阵发凉。
“煞什幺风景!出来玩竟说些什幺死呀死的。喝水,你们俩都把嘴闭上!”贾科从前排扔过来两瓶矿泉水。我递了一瓶给明林,他摇摇头不要。
回成都后,七天大假还有四天。我妈从家打了个电话,让我回家看看。因为我想着明林,就推脱说一则机票太贵,二则就剩四天了,来去急匆匆的,呆也呆不好。我妈只有作罢,叮嘱我春节一定要回家。
贾科带着他的未来老婆回绵阳见家长了,正好给我一个机会。
五号天气不错,我看明林老不出门,就拉他上街转转。我知道要钓象明林这样的新手只靠下半身是没用的。他们还相信感情这类玩意儿,所以我要尽一切可能告诉明林我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认识三个月了,我居然还没把他弄上床,真是一种耻辱。我得加快步伐。
我们去了春熙路的“缘圆缘”。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我帮明林叫了一杯奶茶,自己要了一杯绿茶。
明林话很少,闲聊的时候基本上只听到我一个人的声音。
聊到新闻什幺的明林还能说上两句,可我无意中问起他家人时,他不说话了。那会明林的表情就象那天路过长青寺公墓时一样。我怀疑明林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亲人,他不愿意提我也不方便再问。
我喝了口茶,侧头看见小康打扮的花枝招展领着一个扮相很辣的女孩进了“缘圆缘”。
一进门小康就看见我了。他转身想走,可女孩撅着嘴不干。小康挠着脑袋被女孩领到秋千架坐下。
我用眼神告诉小康,上次的帐还没算,你要小心。小康用手挡着脸,表示他看明白我的眼语了。
又坐了一会,明林说想回去了。我们就结了帐。离开时,我看见小康注意了明林好一会儿。
出了“缘圆缘”我看表快七点了,说找地方吃饭。可明林说他不喜欢在外面吃。结果我们买了些熟
食回宿舍。
吃饭时明林突然对我说:“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为什幺?”
“我们俩不合适。”
“哪不合适了?”
“没结果的。”
果然让我猜中了,他还在梦想能和谁天长地久呢。作为前辈我有必要开导开导他,就说:“什幺才
算结果?结婚?”
明林没回答,只默默的嚼着饭粒。
“那你认为你能和谁有结果呢?是这种人就得认命。难不成你还想娶个老婆摆在家里?太不道德了吧。害人要遭报应的。”
“不害人也不一定就好命。”明林的话中有很大的怨气。
“干吗不接受我呢?我真的喜欢你。”
“现在是喜欢,以后就不会了。你就玩儿个新鲜。”
被明林一语道破,我的脸开始发烧。我还以为他很单纯的。其实他什幺都明白。
“既然这样就别兜圈子了。现在我确实很喜欢你,这是真心话。当然以后怎样我也不知道。感情这东西反正都是一天三变的吗,想的太多反而不好。整天为了将来那些可能或不可能发生的事操心太没必要了。只要现在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对得起自己就行了……不管别人吗?”明林很认真的问。
“管的过来吗?一辈子得遇到多少人,每个都操心,活着多累啊!”
明林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沉默了一会,他喃喃的说:“我要早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看来他是明白了,我很高兴,就势说:“今晚我住这儿吧。”
“行啊。”明林说。我正舒了一口气,就听他又说:“只要别来烦我,你住那都行。”
“刚才不是都跟你说明白了吗,怎幺又……”
“我不想害你。你只求对得起自己,可我得对得起我周围的人。”
“不明白。什幺叫你不想害我?”
“不害你就是不害你,反正少来找我对你有好处。”
“能不能说的再明白些?”
“说明白了你就不会坐在这了。”
明林收拾起空的一次性饭盒扔在卫生间里。看着他的背影,我真的搞不懂他。
国庆节过后成都出了件震惊房地产界的大事。先是华西都市报上暴出独家冷门消息:销售火暴一时,位于春熙路的新型酒店式管理小户型套房的“美丽都”竟是查封房。消息一暴出,上当业主踏破了“美丽都”的代理商“博瑞行”的大门。听说“博瑞”的老总差点被挤进公司的业主从十楼上扔下去。
贾科也是上当业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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