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及时地侧脸闪避,却依旧没有闪开。一个闷哼,他硬生生被打退了几步,嘴角尝到了铁锈味,想来是咬破了嘴唇。好大的力气,还真看不出来,这样斯文的一个人会有这么快的拳头,连反应敏捷的自己也躲不过去。
“你干什么?”惜夜的脸上带著惊愕,却眼明手快地拖住了那个活动的凶器。
“他是谁?你半夜里跑出来就是为了见他?”男人过分紧张地质问惜夜。
“你为什么动手打人?”惜夜带著怒气。
“因为他抱著你。”男人的语气居然是酸酸的。
“那又怎么样?”“怎么样?我很生气,炽翼,你为什么让他抱著你?”
“其实你应该看见的,是我抱著他。”男人大大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知为什么,捂著脸蹲在一旁的白昼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那你为什么要抱他?”男人更加紧张地追问。
“我想那么做。”回答十分地斩钉截铁。男人的脸立刻比树还要来得青一些了。果然很可怜!
“这位先生。”虽说和他关系不大,但出于好意,他还是想解开误会的:“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惜夜先生只是单纯地拥抱了一下,我没什么恶意。”
男人一愕,讷讷地重复:“惜夜先生?”
白昼也是一怔:“这位惜夜先生,不是吗?”
“惜夜?”男人原本的怒气刹那化为深沉锐利,双眉一挑,打量起白昼来。白昼突然有些不安。这个男人的这种面孔,让他心里突然忐忑起来。是危险的……
“是你?”男人的声音里饱含惊讶。一头银发,温和沈静,不就是当年……也不对,这张令人绝不会忘记的脸,不是属于……
“是他,对不对?”惜夜一把拉住男人的手臂,语气里满是企盼。
“你是优钵罗。”男人上前几步,疑惑却又肯定地说。
“不对!”出言反对的却不是他:“他明明就是无名!”
“炽翼,无名已经死了。”男人的语气有些不满:“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忘了吗?”
“可是,他真的是无名,才不是什么菠萝!”惜夜恶狠狠地强调。
“炽翼,不要不讲道理。”
“他刚才不是叫我惜夜?那就说明他是无名啊!”外表高傲的惜夜居然学小孩子一样跺脚:“我说是就是!”
那男人看来拿他没有办法。
“惜夜先生,容我插一句嘴,其实是你要求我那么喊的。”从头到尾,最莫名其妙的人就数白昼了:“至于这位先生,我只是在树林里迷了路。在半小时以前,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他拿起背包,准备离开这个充满了离奇荒谬的地方。
“不行!”“你不能走!”这次,那两位倒挺有默契的。
“为什么?我确定自己不是两位认识的人,不论你们说的哪一个。”
“这倒未必。”答话的是那个斯文俊美的男人。
“他是无名啊!”惜夜在一旁小小声地嘀咕。“我叫做白昼,白天的白,昼夜的昼。不是什么吴明,也不是优什么的。如果二位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出去的方向,如果不愿意,也就算了,我现在就走了。”
“不要!太渊!”身后传来急切的声音。“请等一下。”白昼回过头去。俊美男人笑得很是……狡猾。“白先生,是我们太过分了,吓到了你。”他正面带歉意:“我叫太渊,这是我的情人,炽翼。”
同性的情人?白昼不由地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种事,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使他有些惊讶的是太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之自然,那是一种平和到了极至的态度,反倒让听到了的他产生了讶异。但只有一刹,最后他自然地点了点头。“我们就住在不远的湖边,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两位故去的朋友,所以我们才有些失态了。”太渊接著说。
“两位?”他们之前争执的就是这个?但这也太古怪了吧!
“你确定?”
“嗯……这个很难解释,应该说,你的气质很像炽翼的一位旧友,但你的容貌,却是像我认识的另一个人。至于刚才我动了粗,是我误会了你,真的十分抱歉!”他说得很诚恳,措词也很完美。
可这理由,不是很荒谬吗?说他像两个人,而那两个人他们又分别认识,这不是在说天方夜谭吗?“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白先生你先跟我们回家去。先洗个热水澡,然后休息一下。等明天天亮以后,我送你出去,是不是比较好?”他又补充:“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的鲁莽,我们这也是聊表歉意。”合情合理,也很诱人。
但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大概是为了刚才那重重的一拳吧!痛得要命!
“是啊!呃,白先生,睡在荒郊野地总不太好,不如去我们家过夜吧!”此刻,那个不知是叫做惜夜还是炽翼的男人也开了口:“不然,我们也不安心的。”
“你放心,太渊不会再发疯了。”他注意到白昼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瞪了身旁的太渊一眼:“他只是有梦游的恶习而已。”
那个太渊偷偷地叹了口气,表情很无奈。
白昼开始觉得这一对情人有趣起来。“好吧!”他也不再推辞,毕竟,热水澡和柔软的床铺的确比在野外露宿强太多了。“如果不打扰的话,那就麻烦二位了。”
“不麻烦。”
“不打扰。”这两位的默契果然很好!太渊说自己是一位摄影师,因为为地理杂志工作的关系而熟悉了这片树海,所以时常带炽翼过来度假。他这么一说,白昼觉得有点印象,因为他的名字实在很特别。而他的情人炽翼(惜夜据说是他的别名),也不是自己误以为的什么精灵,而是因为失眠所以到屋外散步,才会遇见自己。
不能算冰释前嫌,但至少误会已消。他们住得的确很近,走路也只有十分钟而已。不过,说不上为什么,白昼总觉得他们这套无懈可击的说词里透著某种程度的古怪。比如现在……
“转过身去!”就算刻意压低了声音也听得出某人十分恼怒。
“不要!”回答也毫不逊色:“我也要看。”
“会长针眼的!”
“长就长。”
“炽翼!”声音忍不住拔高:“你给我回房里去!”
“该走的是你!”一样怒气冲冲:“你才会长针眼,色狼!”
“他是个男人!”盛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是男人喽?”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怎么样?是男人才更危险。他长得那么美丽,皮肤又白又细,腰也那么美,连我看了……”
够了!听不下去了!哗——!他拉开了百叶窗。“两位。”他不知该不该表现出恐慌,但就现在那两张僵硬尴尬的面孔只让他觉得好笑:“如果两位不介意,我不太习惯洗澡的时候供人参观。”
“咳咳!”还是太渊的反应比较快:“我们只是怕你有什么不满意。”所以蹲在窗户外面关心一下?
“怎么会呢?你们的浴室设施十分优良。”在一片原始森林里,有这么设施完善,修葺精美的别墅,他倒是第一次看到。
“那就好,那就好。”太渊拖起半蹲著的炽翼,准备撤退:“那你慢慢洗,就不打扰了。”
“不要!”炽翼抬起眉毛甩开他,也不理会他泛青的脸色,看门见山地说:“白先生,我要看一下你的胸部。”
“咳!咳咳咳……”有人真的呛到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不是女人。”白昼开始佩服自己的好脾气。
“我当然知道。”他长得是很美,却完全不是女性的那种纤细柔美,没有人会把他错看成女人的。“我就是要看一下你的胸部。”有人已经转过身去,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想看!”炽翼的眼睛里写著坚决,如果说不愿意很可能后果堪虑。
白昼难得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像一缕融冰破雪的阳光,闪得人眼都花了。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你长得真美!”炽翼都看傻了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
“又不是没看过更美的,这只是一般!”显然,有人却很不满:“别这么没礼貌!”一个白眼瞪过去。“炽翼!你看够了吧!”受不了他那种被美色迷惑的样子,太渊头顶像是冒出了白烟,一字一字地讲:“不要打扰白先生了。”
“胸部。”某人却固执得要死:“我还没看到。”白昼却在此刻打破僵局:“好。”不过是看一看,又不是女人。他解开衬衫的扣子,敞开前襟。为什么会有抽气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没什么啊!
“好了,够了!”太渊一把捂住炽翼的眼睛:“我们看过了,多谢白先生。”死拉硬拖地扯走了全身僵硬的炽翼。远远听见他不满的嘀咕。“有什么,只是比我白了点,皮肤好了点,干嘛一副眼睛掉出来的样子……”再后面的大概是脏话。
他摇摇头,放下窗帘。真是奇怪的一对!
第二章
“白先生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为了工作,我从事植物研究的工作。”他喝了口茶,微笑著回答。
一回到客厅,这一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在的尴尬,并且已经准备了一桌的茶点,一副打算挖出他祖宗十八代的架势。
“植物学家?对了!”太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总觉得有点耳熟,我曾经听人提起过你,你在业内是十分有名望的学者啊!”
旁边的炽翼则回以一脸呆滞。
“我还只是个学生,明年才正式毕业,哪里称得上什么学者?”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炽翼发问。
“只有一个妹妹。”
“妹妹啊!”炽翼微笑著:“太渊也有一个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现在的孩子很令人头痛。”炽翼的表情和这个话题完全不搭:“做长辈很辛苦的。”“我妹妹还算乖巧。”
“是啊!太渊,如果苍泪也可爱一点就好了。”这次应该不是错觉,那个“哥哥”正冷冷哼了一声。“不知道,白先生预定在这里完成什么工作?”炽翼看了他一眼,自然地转过这个话题。
“是准备寻找一种稀有的花种。”白昼流露出惋惜。
那一对对视了一眼。“那么找到了吗?”
白昼摇了摇头。
“实在太好了!”白昼不解地望著那雀跃的表情。“炽翼的意思是,我们对这里很熟悉,如果你要找什么的话,我们能够帮得上忙。”太渊解释。“是一种叫做西斯蓝菊的植物,已经属于灭绝种类,不过听说在这片树海深处有人见过。”他感到十分可惜:“但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反而迷失了方向。”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呢?”地形这么复杂广阔的树海,就算再大胆的旅行者也不敢独自深入。
“我没料想会迷路。”他忍不住去看那个被他误认为精灵的炽翼:“我的方向感很好,也习惯了一个人工作。”
“你要找的那种花,我想,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炽翼回以微笑,他的任何举止都带著说不出来的高傲,和太渊总在无意识里流露的尊贵相映生辉。
“真的?”白昼十分惊喜。
“不过,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走过去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一天?”那么说是完全走错方向了?
“如果你并不是那么急于离开,我们不介意作为向导。”
“这样啊……”他认真考虑著。“我们这几天就要回去了,以后要找我们这么好的向导很不容易了。”太渊也在一旁游说。
这一对……热情地有点不合逻辑……可是……却没觉得有什么恶意……再说,西斯蓝菊是很难得的发现……“好吧!两位这么热心友善,我拒绝反倒是不近人情了。”他点了点头:“那么,看来还是真的要麻烦二位了。
“能交到白先生这样的朋友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怎么能说麻烦呢?”太渊擅于丝丝入扣的讲话技巧,说他是摄影师倒不如是律师来得贴切。果然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啊!
“你太过奖了。既然如此,就别那么客气,叫我白昼就行了。”
“彼此彼此,你叫我太渊就好。”
“可不可以叫我惜夜?”炽翼接了下去,眼里满是盼望。
不知……叫他惜夜的那个人会是谁?不会是长辈,单从太渊掩饰不住的酸味就知道了。应该……是逝去的情人吧!
“我看不太好,不如还是叫做炽翼吧!”他语气轻柔地拒绝了。
炽翼流露出失望,微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抬眼,太渊正对著他微笑,像是感激。是……嫉妒的心?不,大家的表情都像是遗憾……那个被怀念的人……十分幸运啊……
长夜竟不知不觉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倦意,反倒只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再也睡不著。信步走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吹风。
这幢房子建在一片清澈的湖岸边,他现在站的位置正是延伸到湖水中的一个小型码头。他赤著脚走到尽头坐了下来,靠在栏杆上,等待第一缕晨光的来临。
太阳升起,是他最爱的景致……
有人靠近,在他背后不远处停了下来。大概是太渊他们。微笑著转头,想问声早安。
“无名!”一声惊讶的叫喊和一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又来了!
“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附近,好像有很多类似的例子。听到这句话,那张同样俊美出众却有一丝孩子气的脸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对方问得有点过于小心。
“我叫白昼,是这家的客人。”他站了起来,伸出手:“你好!”
对方盯著他的手三秒钟,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你好!我叫苍泪。”他也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