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正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的手指轻轻放在下巴上:
“亲近的人防不胜防,而唯一能阻止他们叛变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变成不亲近的人。”
“叛变?她不会再有机会。”
夏洛克慢慢勾起了嘴角:
“我不会让相同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两次。”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斩草除根才是办法。”
麦克罗夫特微笑了一下: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这才是真理。”
“这个问题无需讨论,麦克罗夫特。”
夏洛克静静地看着他:
“她已经来到了贝克街,而我不打算再让她离开……这就是我的答案。”
麦克罗夫特沉默了一会儿:
“即便违背她的意志?”
夏洛克淡淡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即便违背她的意志。”
“allright,看来我的预言实现了。”
他在第一次请他的r…in…law喝茶的时候,就已经预言过“夏洛克恐怕就不会让你离开贝克街”。
麦克罗夫特手指轻轻敲打在膝盖上,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微笑。
怎么看怎么老谋深算:
“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讨论结婚问题了……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夏洛克抬起眼睛。
麦克罗夫特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
“夏洛克,你们还有四天结婚……可你向她求过婚了吗?”
夏洛克:“……”
☆、第164章 早婚不利
路德维希醒来的时候,又是一天的傍晚,看来她睡眠的长度创造了新高。
她伸出一只手臂,盖在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手指慢慢地拂过眼睛。
她依旧觉得疲惫。
这两天每天都是这样,除了早餐和晚餐,其他时间都在睡觉……而且无论怎么睡都睡不饱。
夏洛克把扶手椅搬进了房间,于是他现在每天都蜷缩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书。
他听到路德维希醒来,就抬起头:
“饿了?”
“饿了。”
显而易见,目前身体仍极度虚弱的路德维希小姐只有被饿醒这一种清醒方式。
路德维希乖乖地点点头,手习惯性地称在身体两侧。
她丝毫不知道,就在她醒来,坐起身这短短半分钟里,她已经触发了第一个监控装置——一道极细的红外线光已经穿过她的身体。
夏洛克收起书。
他白色的衬衫衬着墨绿色的亚麻扶手椅,有一种复古的旧时代感。
“桌子上有晚餐。”
路德维希正慢慢地试图单手从床上爬起来。
闻言,她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做的?”
“老约翰送来的。”
再珍贵的美食也会因为泛滥而廉价,他不会如此不明智。
夏洛克放下书,双手合在下巴上,盯着他的小女朋友慢慢地下床,又慢慢地沿着墙壁走出他的卧室。
她没有喊疼,他也没有去扶她。
但他看的出来,她现在应该是全身上下都在疼——这不同寻常,即便有些受损的肌肉是在短暂的休息之后才会蔓延起疼痛感,但也不会反在治疗和休息后虚弱成这样。
连着两天,他都试图叫醒她,可她就像灵魂沉溺在梦里出不来一样叫不醒。
除了呼吸尚存,白天的她和死人并没有差别。
他的小女朋友无论从作息规律还是脸色上,都快变成吸血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
路德维希端着餐盘蜷缩在沙发上。
为了防止英国政府穷极无聊的监视,贝克街的窗帘一直处于严密关闭的状态,窗外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夏洛克拉开椅子,拿了一叠卷宗坐在她对面。
路德维希并没有吃很多,夏洛克瞥了桌上剩下的饭菜一眼,再珍贵的美食也会因为泛滥而廉价,他不能自降身价地为她频繁下厨。
——好吧,他顶多为她制作明天的早餐。
就在路德维希用纸巾擦了擦嘴,又打算去睡的时候,就听到夏洛克快速翻动书页的哗哗声,以及紧随其后的,那声波澜不惊的:
“方便请整理壁炉边的文件。”
路德维希:“……”
他顿了一下,没等她出声,又补了一句:
“当然,不方便也请。”
路德维希困倦地按了按太阳穴,靠在门边:
“……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
天知道她现在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别的男人或许观察不到,但这是夏洛克不需要眼睛就能推理出来的事实。
“男朋友?”
夏洛克盯着卷宗。
他眼睛就像无机的宝石一样,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华美感:
“我们并没有订婚,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算是你男朋友。”
他还没有求婚,所以他们没有订婚,只是快结婚了而已,不能说是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
——到前为止。
平躺碍于胃部消化食物,她不能总是用完餐就去睡觉——但夏洛克显然并没有和人解释他每个举动意义的习惯。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在桌上敲了敲。
求婚。
……
时间回到十个小时前。
麦克罗夫特和夏洛克正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不要告诉我你根本没有想到求婚这回事,虽然我已经猜到了。”
“这是多此一举。”
夏洛克皱起眉:
“既然已经注定要结婚,为什么还要返回去求一次婚?”
“在这一点上,我的想法和你一致。”
麦克罗夫特点了点头:
“可问题是,她的想法未必和我们一致,如果你不求婚,你怎么知道她接不接受你为她提供的婚姻?”
“哦,麦克罗夫特,结婚在我们开始这段关系的那天就已经注定了。”
夏洛克毫不在意地笑了:
“她承诺的是‘永远’,永远的陪伴当然包括结婚,我现在所做的正是在完成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哦,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挑起眉毛:
“你别忘了,她说的‘永远’是没有主语的,她可以在这个‘永远’前加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她后来默认了我们的情侣关系,即默认‘永远’。”
夏洛克微微抿了一口水,语气愉悦:
“如果她知道,她将在四天后和我走入婚姻殿堂……她会欣然接受。”
“……”
麦克罗夫特单手撑住额头:
“……所以你的自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推理。”
夏洛克背靠着沙发。
白衬衫,黑西装……他修长的身姿在半明半寐的光线中显出一种让人窒息的性感来:
“首先,她没有理由拒绝我……因为她想要的一切,我都拥有。”
她需要金钱,他拥有。
她热爱冒险,而他是刺激的造物主。
她崇拜知识,而他的知识储备并不比她依赖甚重的维基百科更少——她离不开维基百科,当然也离不开他。
她喜欢音乐,而显而易见,他的小提琴时常让她驻足。
她对美丽的男人没有抵抗力,比如上原二郎,比如那个咖啡厅老板……而综合人们历来对他的评价,他并不缺乏这一方面的资源。
他们还可以再细微一些。
如果她想要环游世界,他也已经事先用双足丈量过城市,荒漠和草原,足以做她最完美的向导。
……
她想要的,他都拥有。
完全的契合。
只要她要,他的一切就都是她的。
永远都是她的。
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有哪个女人,会拒绝?
人做事需要动机,犯罪有动机,杀人有动机。
而她没有拒绝他的动机。
所以拒绝,不可能。
……
麦克罗夫特沉默了好一会儿。
考虑到这是他弟弟第一次谈恋爱,他决定不那么苛求……至少这个理由看上去还算合理。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路德维希小姐的确没有理由拒绝这桩婚事……不是么?
“有一有二,你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第二条理由是和第一条理由平行的,根据你实验室的心理专家调查来的数据,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婚姻里,影响女方判断的因素有百分之七十八是来源于情侣间感情的牢固程度……”
麦克罗夫特扬起眉,打断他:
“我以为我实验室里的数据是完全密封的。”
“哦,那种防守不堪一击,我花了三秒钟就把资料偷出来了。”
夏洛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基于这个数据,她也应当会把她对我的感情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
如果郝德森太太在这里,如果郝德森太太会用中国网络语体,她一定会说:“卧槽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特么还需要偷资料才能知道?”
……
可郝德森太太不在这里。
衷心祝福尔摩斯们一切顺利。
……
“而如果她真的考虑到这一点,我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夏洛克眯起眼睛。
这让他看上去带上了几分懒洋洋的味道。
“因为——她爱我。”
她爱他,爱到骨子里。
……哦,这简直显而易见,毋庸置疑。
在他以为他的小女朋友死亡的那段时间里,他逐渐开始意识到,他之前对她做的一些事有多么冷漠和残酷。
紧接着他意识到其它一些事。
他意识到她要准备学业,要准备两个人的三餐,要洗两个人的碗筷,要处理两个人的衣物,要打扫被他时不时的爆炸弄得不堪入目的起居室。
而在此之外,还要陪他一起经历那些血腥的案发现场,因为他自作主张地把她绑在身边,成了他的贴身助理。
而最后,他意识到,他过分独立的小女朋友,今年只有十八岁,而且极端讨厌打扫房间。
……
可她为什么愿意为他做这些?为什么愿意为他忍受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她爱他。
这是他在那段痛苦的煎熬中得出的结论。
——
他曾以为她并不那么爱他。
至少不像他爱她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激素失控,深入骨髓,却无能为力。
他曾是一个瞎子。
如今才看清真相。
——真相?
如果此刻背对着他的路德维希听到他这一段推理,一定会默默捂住脸,再把残酷的真相永远留在心底的。
——喂,你家养了一只喵,你会叫你家喵去拖地剪草坪叠被子吗?吃完饭要不要你家喵去洗个碗呢?
对于这种生物,喊它们做家务白搭啊,能不饿死都万幸好吗?自理行为在它们能力范围之外啊口胡!
……
麦克罗夫特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
然后他说:
“……我们不要讨论求婚的事情了,好吗?”
“我本来就没想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毫无必要。”
夏洛克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目光笃定,似乎一切都已经在掌控中——哦,不,她从来都在他的掌控中,一些小小的失误不算。
“因为我突然记起还有一件事,比求婚重要的多。”
麦克罗夫特从小黑包里拿出一大叠外观精美的纸,卷口用火漆封好。
“新娘的婚纱,我提供了路德维希的照片,托各个国家的品牌以她的身材和气质设计的一百多个婚纱款式……我知道你不喜欢瓦伦蒂诺,所以排除了这一家。”
瓦伦蒂诺是之前夏洛克第一次带路德维希去威尔威佳吃西餐时,他给她买的第一条裙子的牌子。
就在那个晚上,他采取了特殊手段,使她成了他的贴身助理。
显而易见她完全不能接受那种拘束的款式,因为除了那个晚上她短暂地穿了一会儿,夏洛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穿过。
……路德维希小姐永远不会告诉福尔摩斯先生,她只是把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卖了,然后换成了他们一年买洋白菜的钱。
啊,乐世微的戒指钱也是从那里来的。
学费负担也轻了很多呢……如果夏洛克不给她改申请的话。
礼物真是一个好东西。
……
“你最好在傍晚之前确定其中一款,或及时提出新的想法和要求
麦克罗夫特看着他弟弟的脸,微微笑起来:
“否则新娘就要在婚礼上裸奔了。”
……
画面转回到傍晚的贝克街。
路德维希正在整理壁炉边的卷宗,忽然在层层的凶杀,失踪,爆炸文件里,发现了一大叠色彩花纹都十分精美而浪漫的纸张。
她回过头:
“福尔摩斯先生,你遇上婚纱抢劫案了吗?”
夏洛克目光专注地盯在手中的化学反应结论分析上——尽管他从他的小女朋友靠近壁炉起,就一直没有翻过页。
“没有,这只是一个款式参考。”
“参考?”
路德维希皱起眉:
“你有亲戚要结婚吗?还是赫拉斯太太又打算和你父亲重婚了?”
“不,的确有人要结婚了,但不是妈妈,是……”
是我们。
夏洛克平静地看着手里的文件,从路德维希的角度看去,他此刻的形象简直完美诠释了“认真工作的男人最美丽”这句话。
但是这位拥有杰出语言天赋的男人,今天却突然卡壳了。
路德维希也没在意,只当他的贵族亲戚不方便说。
“算了,反正你的亲戚我也不认识。”
“不,你很熟悉。”
夏洛克放下卷宗,十指合起放在下巴下……只有他飞快思考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个姿势。
“其实是……”
其实是你要和我结婚了。
就在三个全天加一个黑夜之后。
……
其实是谁?
路德维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个名字很拗口吗?”难道他的亲戚是土耳其人?
“……有点。”
夏洛克盯着桌上的饭菜残渣,就像路德维希吃剩的面包里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
“我祖母十九岁嫁给了我的祖父,我太祖母十五岁嫁给了我的太祖父……对此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
难道是因为这次结婚的新娘年纪太小?那她就不好直接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