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立刻从身上披着的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精致的放大镜递了过去。
雷斯垂德莫名其妙地移开脚:“我们已经查探过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夏洛克从草丛里拨出几粒细小的石子。
雷斯垂德:“草地上有小石头,有什么稀奇的吗?”
夏洛克趴在地上,用放大镜仔细看了周边的草,摘下一根放在鼻尖嗅了一下,又用手指细细地捻了一下小石头,最后把小石头放在嘴里尝了一下。
路德维希:……这是坏习惯,福尔摩斯先生。
这样你以后怎么给华生医生早安吻,午安吻,和晚安吻……他一定会拒绝的!
鉴于夏洛克一直沉浸在分析石头上液体的化学种类里,完全无视了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干脆对着路德维希说:
“维希,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他在干什么?”
“大概是湿度吧……现在已经过了露水的时间,草已经干了,按理来说石头上沾到的露水干的比草快,可是洒在草缝里的石头还是……湿的……”
路德维希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发现夏洛克已经从他的化学分析里浮出水面了,现在正半蹲在地上,从下往上地盯着她。
被夏洛克盯着的感觉——就像被从头到尾测了一遍彩超一样……
不……比彩超更恐怖,简直像全身被高速粒子穿透了一样……
……
雷斯垂德问:“是这样吗?”
路德维希:“我随便说的,你千万不要当真……”
夏洛克站起身:“罕见地说对了一部分,但你看不见阳光照射下来时石头上彩色的反光吗?沙子上的不是露水,是油。”
……您说那黑乎乎的一团?
抱歉,她实在无法从里面看出彩虹来……
雷斯垂德:“可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夏洛克没有理睬,他随手把放大镜扔给路德维希,直接钻过黄色的警戒线,路德维希和雷斯垂德一左一右地跟着他的脚步。
就像——
就像中世纪的领主和他的跟班狗。
……什么破比喻啊〒_〒
“……我记得很清楚,我妻子的尸体,就是装在那架斯坦威三角架钢琴里,被送到考文特花园剧院门口的……那时正是夕阳最盛大的时候,钢琴盖被粗鲁的人们打开,里面露出白色卡萨布兰卡的花瓣……”
审讯室里,雷斯垂德坐在剧院提供的红绒椅上,双手撑着下巴,注意力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审讯上。
现在正在被审讯的,是死者佐久间相子的丈夫,雷波先生。
他们是日本女高音歌唱家和英国土豪商人的婚姻组合。
此次,死者佐久间相子,能把川端康成的小说《伊豆舞女》,重新改编成戏剧,并且放到整个欧洲巡回演出,除了她自身的才华外,也多少有因为雷波先生强大财力支持的缘故。
——没看他们住的都是超六星级的塞万提斯酒店吗?还一人一间房!
……
一个褐色眼睛的中年警官在一边提问,另外有两名年轻警员在记笔记和录音。
“……那时,剧团的人都在紧张地筹备晚上的演出,相子没有来——她喜欢迟到,这样在她进场的那个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会汇聚在她身上——她享受这个瞬间,她是个天生的表演者。”
雷波先生坐在审讯室中央,笔挺的西装纹丝不乱,有一点点稀疏的头发,用发胶仔仔细细地固定在头上。
英国人普遍头发秃顶,福尔摩斯先生是例外。
但这一点点的瑕疵,丝毫无损男人身上的魅力——再秃顶,一眼看上去,也是大把甩钞票的主。
他语气沉重地说:
“因此,到下午时,我还不是很担心,以为这不过是她又一次的小把戏——但到演出快开始的时候,相子依然迟迟没有出现,直到他们运送了一台斯坦威钢琴来,我都不知道,这正是上帝为她敲响的丧钟——”
一直不能确定这是审讯还是追悼会的中年警官终于找到插话机会:
“抱歉打断一下,那台钢琴是你们剧团托人运送的吗?”
雷波先生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被中途打断,他不悦地说: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问经纪人吗?”
中年警官:“经纪人那边我们也会确认——现在麻烦您配合我们的问题。”
他语气中的轻蔑并不明显,但依然能够从里面听出不屑:
“恕我直言,警官,问这种问题已经体现了你们的专业素质——钢琴不是剧团的,因为他们没有人找过我付款——这架钢琴造价非常高,是斯坦威里面的精品——除了我,他们没有人能支付。”
路德维希:……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以外的人使用这种口气就这么的让人讨厌!
潦草地回答完毕,雷波微微仰起头,像唱歌剧一样,缓慢地闭了闭眼睛,语气里透着无限的怀念和惋惜,发自肺腑:
“——相子是一个伟大的歌唱家,我爱她,我永远爱她——当我看到她出演的那不勒斯贵妇时,我就知道,我要找的人,就是她——我两天之后就娶了她。”
审讯室里一片静默,只有速记笔沙沙的声响。
倒不是因为男人的陈述有多么动人,而是因为……雷斯垂德探长正因为不知道夏洛克又跑到哪里去了而闷闷不乐。
“……我想上帝正是因此,才安排她以这么一个戏剧性的方式,结束她戏剧般的一生……”
男人因为在场警察的无动于衷而感到不满,他加重了语气:
“先生们,昨天是损失惨重的一天——难道不是吗?世界上又损失了一颗璀璨无比的明珠。”
路德维希:死的到底是不是他的老婆啊,怎么感觉他和殡仪馆主持人一样……^=_=^
☆、论座位是怎么得到的
……
雷斯垂德用手肘碰了碰路德维希,凑近她低声说:
“刚才夏洛克在钢琴里看见了什么,为什么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托运的签字条。”
“发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路德维希:“……啊,当时正巧有一辆料理推车经过,菜色太过于丰富,所以我没有怎么注意……”
雷斯垂德默默地把头转回去了。
果然,就如同前段时间,英联邦国会唯一直接授权的某个特别部门,广为流传的那样:
你可以选择死于恐怖袭击,也可以选择葬身蛮荒之地——这样,你至少死的有价值。
但是,千万,不要,和吃货打交道。
^=_=^
可是没过几秒,他又忍不住凑过来,对路德维希吃货小姐说:
“你觉得夏洛克跑到哪里去了?”
“……探长,我身上又没有装着名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探测器。”
她不安地小声说:“还有,就这样让我进来听笔录,真的没关系吗?”
“有你和夏洛克的关系在你不用担心……”
雷斯垂德沉稳的声音中也多了一丝急躁:
“我们已经盘问过他们一遍了,没有理由再把他们留这么久……你真的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发誓。”
雷斯垂德声音提高了一些:“夏洛克不在这里,这样问下去根本毫无结果!”
“咳咳。”
中年警官警告地瞥了雷斯垂德一眼,继续一板一眼地问坐在临时审讯室中间,气宇轩昂的男人:
“当时运三角架钢琴过来的有几个人?”
“运输工人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穿着灰色条纹的夹克,一个穿着长袖白色T恤。”
雷波先生平静地说。
虽然语气里不无伤感,但单从这份从容不迫上,完全看不出是他的妻子刚刚被人谋杀了。
“您看清楚他们的长相了吗?”
“我希望下个问题能比这个有水平一些,如果苏格兰场只会问这类问题的话,我会上书国会,要求重新编制我们的安全防范系统。”
路德维希很想告诉他——就算你财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
你又不是英格兰银行,宪法授权发行货币,面子大好说话……你一个人再怎么上书,国会也不会太理睬你的。
这么嚣张的口气,闹哪样?
中年警官素质极好地继续问道:
“……所以,您看清楚他们的长相了吗?”
“……他们到草坪上就停住了,我们从大厅里望过去并不能看的很清楚。”
苏格兰场的在场警员都是一脸菜色。
“能描述一下他们的身高吗?”
雷波先生傲慢地说:
“他们当时搬钢琴都弯着腰,而放下钢琴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我一直在和相子的经纪人渡边说话,并不清楚——而我也十分不想接受这么没有意义的审问。”
就在这时,门“嘭”的一声,开了。
看见来人走进来时,高大的身影,稳健的步法,帅气飘动的衣摆……
雷斯垂德那一刹那的神情,就像是发现骨头的哈士奇,眼睛瞬间亮了。
路德维希:无力吐槽这满满的基情orz……
苏格兰场在福尔摩斯先生之前,究竟是怎样一群草包在破案,才会让雷斯垂德在看见福尔摩斯先生的时候,露出这样……嗯……
堪称饥。渴的表情……
“……一个身高五英尺,走路外八,右脚肌腱受过损伤,另一个身高六英尺以上,以前做过拳击运动员,有一个孩子,刚和妻子分居,现在和距我们两百三十米的咖啡厅女招待关系暧昧。”
夏洛克大步走进来,一连串的推理从他嘴里冒出来,就像他的脚步声一样干净利落。
雷斯垂德:“解释一下,还有,不要和我说‘显而易见’,夏洛克。”
夏洛克直接无视了雷斯垂德,拿出了一张小票:
“这是承运人和托运人的签单副本,托运物品是今天运来的钢琴,被他扔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上面有他的姓氏伍德。”
雷斯垂德:“……等等夏洛克,我还没有弄清楚……”
夏洛克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一个,他嘲讽地说:
“哦,雷斯垂德,等你弄清楚,我们就可以吃晚饭了。”
雷斯垂德:“……”
夏洛克继续说:“钢琴上有新鲜的咖啡渍,而从剧院服务员的描述上看,当时没有剧团的人在喝咖啡,剧院工作员也不被允许在上班时间喝饮料,所以,他们都被排除——显而易见,只剩下运钢琴的托运工,他在到达这里之前,停车买了一杯咖啡。”
夏洛克从口袋里拿出第二张纸:
“这是我找到的咖啡购买小票,装咖啡的杯子我已经交给了鉴定科,它们都在草坪旁边的垃圾箱里。他付的是普通咖啡的钱,拿的却是现磨咖啡——当时收款员叫莫里卡洛,名字签在小票上——显然他们关系并不一般。”
他双手插袋,四处看了看,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路德维希身上。
他朝着路德维希的方向皱了皱眉头:
“……你的手下呢?雷斯垂德你可以去找人了。”
雷斯垂德:“……立刻通知多诺万去找人。”
夏洛克看着雷波先生顿了一秒。
路德维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无时无刻都开启着推理模式的夏洛克,对雷波先生眯了眯眼睛:
“你是受害人的丈夫?……不用惊讶,虽然你们都把结婚戒指摘了,但从尸体留下的图片上来看,你们紫荆花花蒂留下的痕迹和戒指宽度是一样的。”
他又顿了一下——路德维希不好的预感更为强烈了。
夏洛克不负重望地对死者的丈夫雷波说:
“我很遗憾你和你妻子糟糕的关系,但是幸运的是从大厅到这里的一分钟里,我至少发现了四个和你妻子关系匪浅的男人。”
他迅速地微笑了一下,以示礼貌。
但路德维希觉得……艾玛还不如不笑呢。
“这样你起码不用那么伤心了——尽管显而易见,你对于你妻子的死,解脱感大于伤感,你妻子的学生兼你的情人竹小姐,她看上去也比你伤心得多。”
雷斯垂德捂住额头——突然好希望夏洛克没有出现……
路德维希认真地纠正道:“在竹村安娜这个名字里,竹村是姓氏,安娜是名字,你可以叫她竹村小姐或者安娜小姐,但是不能叫她竹小姐。”
雷斯垂德:……这个不是重点!(‘)
夏洛克直接走到路德维希身边的位置上。
年轻的小警察正坐在那里,兢兢业业地记着笔录。
因为多了路德维希的缘故,临时的审讯桌有些拥挤,路德维希不得不和小警察紧紧地挨着。
此刻她正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小警察记笔录。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这个小警察也挺萌的嘛,放到大学里,也是一枚小鲜肉~
……
夏洛克站定,对小警察说:
“你和莉莉丝警官的亲密合照落在离这里五十米的小树林里,从她口红的颜色比平常淡了不止一倍,胸也比平时小了不止一圈可以推断——她的丈夫今天也要来。”
年轻小警察脸一下子白了,连招呼都没有打,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路德维希:看到新的公交车抢座位神技!
……但是因智商条件限制无法get√好心塞〒_〒
夏洛克成功地在路德维希身边坐下来。
夏洛克的身材虽然偏瘦,但依然比年轻小鲜肉大了一码。
顿时,审讯桌更为拥挤了,路德维希的腿紧紧贴着夏洛克的西装裤子,冰冰凉凉的羊毛的触感,从腿上传来。
其他人还好,她贴着小鲜肉就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这么紧紧挨着夏洛克…福尔摩斯,她总有种负罪感……
毕竟福尔摩斯先生,太纯洁……
她不自在地把腿往雷斯垂德那边靠了靠。
雷斯垂德:“这边没位置了,维希,夏洛克身边还有那么一大块地方,你为什么一直往我身上挤?”
路德维希:“……”
探长你天然呆属性暴露了。
夏洛克平静地看了雷斯垂德一眼。
雷斯垂德: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觉得身上凉凉的?室内又没有开空调,这一定是错觉。
路德维希一脸囧地,又坐回了她紧贴着夏洛克的位置。
……
华生医生,我不是有意的。
你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