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斯垂德拿出一张照片,正是死者佐久间相子丢失的达碧兹戒指。
“那么伍德先生,你有没有见过这枚戒指呢?”
“他没有见过。”
“我没有见过。”
夏洛克懒洋洋地声音和伍德战战兢兢的声音同时响起。
雷斯垂德受不了地说:“夏洛克,是你要求审讯伍德,可你一直在干扰审讯。”
夏洛克不耐烦地换了一个姿势搁脚:“是我要求的,但我的意图不在于让你问这些一目了然的问题……”
雷斯垂德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那么,除了这些问题,请问我们还能审讯什么?”
夏洛克盯着手机,长长的睫毛平静地垂着,连偶尔的颤抖都没有:“审讯他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个,工人伍德和他同事犯下的盗窃罪,第二个……”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审讯室中央的伍德:
“审问出真正的杀人地点……也就是,他们在伦敦停留,装运尸体的地方。”
伍德:“这个我能告诉你,我们在的确停留了一个小时,我去喝了一杯咖啡——雇主说钢琴不能长时间颠簸,地点就在维多利亚塔花园273号公寓。”
夏洛克眼睛发光:
“就差这一环了!雷斯垂德,立刻叫人传来这间公寓的现场照片!记得注意看公寓里有没有冰箱和空调,以及其他的制冷设备。”
雷斯垂德探长朝多诺万挥挥手:“多带两个人去,尽快赶回来。”
然后他严肃地说:
“盗窃罪是怎么回事?”
伍德激动地说:“盗窃罪是污蔑!我绝对没有看见什么戒指!我只是被委托运送钢琴,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上帝发誓。”
夏洛克抬头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随你的祖母信奉外神,现在却在对上帝发誓?”
雷斯垂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夏洛克继续凉凉地说:
“你的确没有参与谋杀,但是你知道三角架钢琴里装的是尸体。”
“不,我不知道……我只负责运送……”
“你和你的同伴接下这单运输委托,经过伯明翰到伦敦中间那段石子路时不小心晃动了一下,钢琴盖滑开了,你们发现钢琴里藏着的尸体。”
他连看都没看脸色苍白的伍德,语速和他的手指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随后,你们在胆战心惊中又发现在尸体上方放着一把钞票,你们起了贪念却不敢动死人身上的东西,争论许久终于决定把钱取走——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直到演出快开始时才把提钢琴送到考文特花园剧院。”
最后,夏洛克还轻飘飘地说:“综上所述,戒指的确不是你们拿的——但你们依然犯了盗窃罪。”
路德维希:……现在戒指已经不是重点了……
伍德冲动地站起来,指着夏洛克的鼻子说:
“先生,虽然我不懂法律,但也知道判罪是要讲证据的……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会向法院提出诉讼的,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雷斯垂德怜悯地对路德维希小声说:
“这就是不了解福尔摩斯家男人的后果——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
路德维希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盏灯,“叮咚”一声,亮了。
艾玛,雷斯垂德探长,听这个口气,你很是了解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哪方面的了解?怎么了解的?谁带你了解的?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说这么不庄重的话,雷斯垂德探长你真是够了!
……
如果雷斯垂德探长知道路德维希脑海里都在想什么的话。
他一定会疯掉的。
……
让我们把画面从脑补移回到审讯室。
夏洛克不耐烦地把头转回去继续面对手机,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证据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雷斯垂德探长:“维希,能让夏洛克解释一下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吗?”
路德维希彬彬有礼地笑了:
“我觉得还是探长您来吧——您比较了解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不是吗?〃
夏洛克明显听到两人的对话,因为他抬起头来看了路德维希一眼。
路德维希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雷斯垂德:“夏洛克,我们需要证据才能判案。”
夏洛克嗒嗒嗒地敲打手机,漫不经心地说:
“我不能一直纵容你们不动脑的习惯,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苏格兰场会被取缔的。”
在场的另外两个警官脸上的菜色更重了。
雷斯垂德无可奈何:“伍德先生,您可以略过这一节,先做完我们的笔录吗?”
伍德明显是把夏洛克的不发言,当成了夏洛克的心虚。
他强硬地说:“我不会放过这个污蔑我的男人的,他必须对此做出解释。”
夏洛克不为所动地继续盯着手机,像是没有听见雷斯垂德的话。
路德维希捅了捅雷斯垂德的手臂,小声说:
“抱歉打断你们的严肃气氛,我去上一个洗手间?”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不需要和我报告……但你就让夏洛克继续无视下去吗?”
“没有人能告赢夏洛克…福尔摩斯,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路德维希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
“而且,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可不是我管的起的……失陪。”
然而,就在路德维希站起来的时候,夏洛克突然开口了:
“钢琴板有人为松动的痕迹,只要货车震动,就会散开——运送路线是凶手设计好的,他故意选择不平稳的路线,故意让你们发现钢琴里的尸体,故意在尸体上放上钱币,为的就是,让你们为了要不要拿走钱而争执,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雷斯垂德谴责地看着路德维希:“你早该去上洗手间了。”
路德维希:“……”这和我上不上洗手间有毛线关系!
雷斯垂德继续说:“显而易见,他只是在等你表态而已。”
路德维希:卧槽这一点都不显而易见!
雷斯垂德说完,继续问夏洛克:“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洛克瞥了一眼路德维希蹑手蹑脚走出去的背影:
“为了拖延时间,凶手对日落有特殊的感情,钢琴必须在日落时送到剧院……我讨厌说第二遍。”
伍德:“可这仍然不能说明我打开了钢琴。”
夏洛克漠然地说:
“你口袋里的钞票可以交给雷斯垂德了,凶手在钢琴里装过石头,石头上沾了油渍,油渍又沾在了你口袋里的钞票上。”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那种油是伯明翰的福尔森太太自制的,里面加了浆果的种子汁液,独一无二。”
伍德抖着手摸了摸口袋。
随后他脸色苍白,被雷劈过一般,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雷斯垂德:“原来如此……那你是怎么知道凶手身高六英尺的呢?”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
“我不仅知道凶手的高度,我还知道谁是凶手——”
雷斯垂德一时难以接受:“什么?”
夏洛克没理会他的惊讶:“多诺万他们要多久才能回来?”
雷斯垂德:“只是取证的话……再过二十分钟。”
夏洛克微微一笑,收起手机:“那么,你现在可以把所有人召集到这里来——我们可以结案了。”
☆、第65章 日落之前{贰}
十分钟后;剧院的演出厅。
来的人并不仅仅只有剧团相关人员;一直守在剧院里的记者,有好几个突出了重围;扛着巨大的镜头挡在道路中央。
渡边椿三擦着头上的汗:”警官……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叫到这里来?”
雷波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川山助之助精致得有些女气的脸一片漠然;好似这场凶杀和他毫无关系。
剧团其他人或站或靠;一个女中音紧张地搓着手。
雷斯垂德默不作声地看向依然在摆弄手机的夏洛克。
竹村安娜一个人站在窗边,事不关己,抱着手臂;凝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
她指间的白色万宝路香烟;袅袅的烟丝消散在灿烂得近乎透明的光线里。
雷斯垂德转向埃德加警官:”为什么会有记者?”
埃德加警官:”那是是法制报和BBC的人,有上面的批准,我不能拦。”
“把他们清理出去——不管用什么办法,然后把门锁住,一切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夏洛克的身份你明白,他不能见报。”
埃德加警官严肃地点点头:“另外,上原二郎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外出看书,叫人的时候我没看见他……需要派人去找吗?”
雷斯垂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远远地看了夏洛克一眼:
“找是要找的,但凶手不可能是上原二郎,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
夏洛克对上原二郎没有出现这一点,毫不意外。
他皱起眉头:
“维希还在洗手间里?不能叫一个女警官去喊她出来吗?”
雷斯垂德:“我明白你想等她旁听你推理的心情,但是,唯一的女警官多诺万正在维多利亚塔花园拍照取证。”
夏洛克面无表情:“我没有在等她……我为什么要等她?不,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他站起来,把大衣随手放在椅子上,走到舞台前方。
他并没有故意抬高音量,但他那低沉宛如大提琴一般的嗓音一出来,窸窸窣窣的演出厅,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们的女主角,在三天前的这个时候,尸体被人装在钢琴里,运送到考文特花园剧院的门口——对于这个案件,我现在可以做出解释。”
他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他昨天新鲜出炉,还没熟透的小女朋友,路德维希,还掉在厕所里出不来。
他抿了抿唇,把目光从大门上撤下来,继续说:
“凶案发生的那个晚上来到伦敦的,并非是竹村安娜,而是遮住脸,假扮成竹村安娜的死者。”
观众席上的剧团成员一片哗然。
“在死者来到伦敦之前,收到了川山助之助写给她的信——凶手通过这封信,告诉死者,让她悄悄来到他位于伦敦的公寓,并在那里把她杀害……”
夏洛克丝毫不受影响:
“这就是佐久间相子要假扮成竹村安娜的原因——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对凶手的突兀要求深信不疑,凶手必然是她熟悉并亲近的人。”
“不,我的信上只有一句俳句,根本不可能传递任何信息!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不是凶手!”
川山助之助突然激动地站起来,脸上漠然的表情不复存在。
“我没有说是你是凶手……凶手在你写给死者的信上附加了信息,用柠檬水——常温下看不出,但只要加热就能显出字体……”
夏洛克说到这里,习惯性地伸出手:
“信,打火机,维希。”
雷斯垂德:“……维希不在这里,信在哪里?我拿给你。”
夏洛克再度望了望紧闭的大门,表情不变,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哦,她就不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她只会两边口袋都翻一翻。”
雷斯垂德从夏洛克大衣里取出那封信,又拿出了自己的打火机:
“不要把我和你的女朋友比较,因为我不是你的男朋友……给。”
夏洛克难得被雷斯垂德噎到一次。
他把信放在火焰侧边晃了晃,信纸上逐渐出现微黄的字迹。
“柠檬酸加热,一水合物分解成无水合物。”
他熄灭火焰,连看都没有看,就把信纸扔给雷斯垂德。
“……速来,维多利亚塔,请不要被人知道。”
雷斯垂德眯着眼睛,辨认着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字。
“这是左手字,夏洛克,不能凭这个指认凶手……为什么这上面还有一段乐谱?”
夏洛克:“那是另外一段需要破译的密码……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我暂时不能集中注意力去破解它,但我可以肯定这段密码和案情没有关系。”
雷斯垂德了然:“肯定是关于维希的事——除了恋爱,我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你不能集中注意力。”
夏洛克没有理睬他,转身面对着,观众席上神色各异,或颓然,或冷静旁观的歌唱家们:
“而写下这几个字的凶手,就与川山助之助同住一个房间,最容易在信上动手脚的人——上原二郎。”
几秒钟的静默。
雷斯垂德面色凝重地对埃德加警官说:
“立刻去找上原二郎——把剩余的人手都派去。”
埃德加警官:“为什么您这么相信夏洛克?上原二郎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雷斯垂德探长打断他:“立刻,这是命令。”
竹村安娜平静地望着窗外,好像没有听到夏洛克的话。
几只鸽子停留在不远处的喷泉头上,她手指上的百合花戒指,折射出来的光芒亮得晃眼。
雷斯垂德转向夏洛克:“如果凶手是上原二郎,那么他的不在场证明应该怎么解释?毕竟在死者被杀的时候,他正在吃宵夜。”
“这就要问竹村安娜小姐了。”
夏洛克微微一笑:
“因为死者的死亡时间,被动了手脚。”
雷波第一个站起来,不能置信地说:
“安娜?不,安娜不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夏洛克慢条斯理地说:“死者是你的妻子,竹村安娜是你的情人——你应该十分清楚,你的妻子,爱着你的情人。”
雷波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在他看到夏洛克,了然于胸的表情后。
他扶着演播厅的软椅扶手,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像是突然老了两岁。
川山助之助又激动地想反驳什么,但在他看见雷波颓然而灰败的神情后,面色也一点点地沉下来。
“难道……难道……”
“没错,佐久间相子有性别认同障碍,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语气嘲讽,充满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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