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全黑的风衣男人,站在一丛巨大的、扭曲的矢车菊版画之前,朝她微微一笑,做出一个口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回以一笑,并没在意,转身看着墙上的画着的,神情傲慢而讥讽的猫,默默地想——
其实她不需要这么纠结,那都是在自寻烦恼。
等开学之后,他们一个在东伦敦大学读文学,一个在剑桥读化学,剑桥离贝克街那么远,福尔摩斯先生十有八。九会另外租房子住,他们平常连面都见不到。
那个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人称霸贝克街了。
就算是真的情侣,长期见不到面,感情也未必能如当初……夏洛克和她分手,这只是时间问题,不是吗?
以夏洛克对新事物的厌倦速度,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撑死不过两个月,她就会成为他众多收藏品里的一个冷冰冰的剪影,永远地呆在他大脑的垃圾箱里。
连克里特岛迷宫都只能让他保持一个星期的兴趣,而感情——那是多么容易让人厌倦的东西。
前面是这一带有名的混乱街区,充斥着妓。院,酒吧,和形形色色的gay吧。
只要你勾勾手指,就会有白天衣着端庄的银行女职员,在寒冷的冬天穿着镂空的丝袜,醉眼迷离地跟你走。
的士一般不会来这里,穿过这条街,她才可以打到车。
她本来没打算走这条路,但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这里,想回头时,却发现她已经走的很远了。
她低着头,快速经过一家家会所,霓虹招牌的灯光落在她头发上,光怪陆离。
……她是多么想进去看一看。
走到这种地方,就好像回到了之前四处旅行的时候——深夜的酒吧、厚厚的积雪,圣诞节寂寞驻唱的红头发中年女人。
但世界上最心塞的事情之一,是在你终于成年,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酒吧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男朋友……
前面一辆黑色的福特旁,靠着一个抽烟的英俊男人,仿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一家酒吧的玻璃橱窗。
路德维希走近他,惊讶地说:“埃德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埃德加警官打断了。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醉意,像唱咏叹调一般地说:
“哦,美丽的姑娘,你的皮肤就像冬天的白雪,你的嘴唇就像可爱的玫瑰花瓣,在雪地里颤抖着等待我的火焰……”
路德维希:“……”
他保持着不甚清醒的表情,简洁地小声说:
“我在盯梢……你的胸脯就像火鸡那么诱人,你的眼眸就像电灯泡那么明亮……哦,你是我的凯瑟琳。”
路德维希:“……”
她立即明白了,腾出一只手挥了挥,装作认错人:
“我们都认错人了,但您的比喻能力真是太差劲了……告辞,先生。”
埃德加警官醉醺醺地笑了,气质和平时大不相同,他拿出手机,像放弃搭讪的醉汉,没再理她。
路德维希笑眯眯地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
“等等!凯瑟琳!”
埃德加警官拉住她失望手臂,把她扯了回来。
路德维希吓了一跳。
“有一个小小的忙,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埃德加警官从背后抱着她,装作路边错认陌生女人,纠缠不清的失意男子,快速地说:
“前一秒得到的消息,多诺万任务失败了,我们需要转移一个人的注意力,就在这里地下三层的赌场里……哦,凯瑟琳!”
他上一秒还在镇定地说话,下一秒,他痛苦地说:
“凯瑟琳!不要离开我!……我们要安装监控的地方是2046号房间,对方总共有四个盯梢人,他们互相并不认识,我要你帮忙拖住的人叫亚图姆,是个新手,完全的新手……你只要为我们争取二十分钟就够了。”
路德维希怜悯地拍了拍他搂着她腰的手,从表面上看,她只不过是在安慰这个失意的男人,但实际上,她在说:
“你不会指望我帮你破案吧?破案这种事,要找夏洛克,他比较擅长……先生,我不是你的凯瑟琳。”
埃德加警官把头埋在路德维希肩膀,用手臂挡住半边脸,使人看不到他的嘴唇在动。
他闪烁其词:
“夏洛克和雷斯垂德去处理更要紧的的事务了,我们人手不够,不可能让多诺万一个人去两次,那太明显了……凯瑟琳,如果你再离开我,我就从伦敦桥上跳下去。”
路德维希默默地望着天:“那你跳吧……我一定会马上离开你的。”
埃德加:“……您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路德维希:“真遗憾,我不介意。”
埃德加快速地小声说:
“拜托,你是夏洛克的助理不是吗?这也算是你的工作,路德维希小姐,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这种小任务如果失败,我可能永远无法转正……要知道,我已经在实习督察上干了太久。”
埃德加扣住路德维希的腰,大有她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架势:
“虽然看起来很危险,其实很简单,亚图姆只是一个菜鸟,估计是来凑个人数练练手的……我们会摔碎酒瓶示意结束,多诺万还在下面,有她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假装挣扎了一番:
“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凯瑟琳……我就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你一定要请我吃饭——他们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虽然你是夏洛克的助手,又差点拯救了上原二郎的性命,按理我应该有充分的理由信任你的专业素养……”
他格外加重了“差点”两个字:
“但是,这并不是你该知道的……为了你好。”
其实她的专业素养是文学,和破案半毛钱关系没有。
“那就算了。”
路德维希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不喜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那太愚蠢了。”
埃德加叹了口气,妥协:
“是东莨菪碱,类似于阿托品,但是比它杀伤力大得多,今天他们谈的是整整一吨的高浓度东莨菪碱,足以让整个英国的陷入任人摆布的境地……虽然任务难度不大,但你拯救的是整个英国的安危,小姐。”
路德维希点点头:
“那么你们打算给即将拯救英国安危的我多少资金支持?”
埃德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资金支持?”
“进赌场当然要赌钱,否则太奇怪了……我可是拯救了你的职业生涯,顺便为'整个英国'做贡献,先生,如果做英雄还要自己花钱,那我就不做了。”
路德维希目光无辜地望着天:
“你们给我报销多少?”
埃德加:“五……”
路德维希了然:“五万英镑?你们太小气了。”
埃德加:“……”
谁特么想说五万英镑了?他想说的是五千好吗?!
他痛下决心一般的说:“两万英镑……不能更多了,这个数字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说不定还要自己出一部分。”
“英国的安危就值两万英镑?你在打折甩卖吗?一吨高纯度东莨菪碱至少价值好几亿美金好吗?先生,怪不得你的凯瑟琳不要你,你真是太小气了。”
她挑了挑眉毛:
“四万……不能更少。”
埃德加:“三万,不能更多。”
路德维希望了望天:
“那我觉得,我还是等英国灭亡了以后,再买进美元股好了……那个时候一定一路飘绿。而等我成为一个富有的法国女人时——您恐怕还是一个见习督察。”
埃德加:“……四万就四万。”
他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就着姿势,一张照片和一张卡滑进她的衬衫口袋里。
“记住,B座,代号亚图姆,吸引他的视线,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不要让他注意2046号房间——多诺万会负责给我们传递信息,卡密码是*****。”
“如果我没成功会怎么样?”
“鉴于他们互相不认识,不会有大问题,只要你没暴露身份,我们就还有机会——但你会不成功吗?别开玩笑了,你可是夏洛克的助理,虽然他显而易见让人生厌。”
他手一松,路德维希从他顺势从他怀里挣脱出开:
“不会怎么样就好——成交。”
“……你就这么抱着书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越格格不入,才越不容易被怀疑。”
路德维希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眯眯地说:
“这就是你觉得夏洛克让人生厌的原因——他的智商是如此的闪耀夺目,以至于你的自尊在他面前碎成了渣,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怎么可能喜欢他。”
埃德加沉默了一秒,伸手按住她瘦削的肩膀。
路德维希回过头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凯瑟琳,无论你去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我都会在我们说好的威尔威佳西餐厅里等你——请一定要小心。”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转身往看似地下停车场,实则是地下赌场入口的通道走去。
——拯救英国?
不,她早就想去赌场了,只可惜资金一直不够,现在英联邦拨款让她赌,如此深情厚谊,怎么能辜负?
那么就借着帮忙,顺便,赌一把吧。
路德维希把照片不动声色地放在手机前,拿出来看了一眼,在放回去的时候,悄悄把照片扔进了垃圾箱。
绕过停车场,走到地下通道的一半,她就被一个带着兜帽,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西装的胖男人堵住了。
男人看到她明显的学生样也毫不惊讶,他丢下手里的半截烟,朝路德维希张开双手,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抱歉小姐,进场检查。”
路德维希:……说好的穿黑马甲白衬衫,深藏不露的赌场服务生呢?这个大叔是怎么回事!!
☆、第86章 赌局{贰}
所谓的进场检查;不过是——手机拿出来,证件拿出来,没收一切金属和摄像器材。
但路德维希并不打算被人搜刮一空,因为没收金属就要摘耳环,耳环摘下来她没有安全感。
在保安再次开口之前;她试探地开口说:
“一百英镑?”
保安眯了眯眼;高深莫测地笑了:
“真是一只小雏鸟,女孩,这里可是赌场,不是你学校那种幼稚的地方,这里的保安只会用拳头告诉你们赌场的规矩……我不是一百英镑就能随随便便打发的。”
路德维希:“那么……一百五十英镑?”
保安立刻让开道路:“兑换筹码的柜台在那边——藏好你的手机;这里可是赌场;我只会用拳头告诉你这里不能带手机。”
路德维希:“……”
柜台前坐着一个神情冷漠的女人;脸上长着雀斑;正在吃巧克力。
路德维希:“兑换筹码。”
“卡,现金,或者卖。淫许可证——整个晚上的全套服务换五十镑的筹码和一磅的小费。”
女人看都不看她,咬了一口巧克力:
“事先说明,我不接受胸比我小的女人,做起来的感觉和男人没两样。”
路德维希:“……卡。”
女人终于抬起冷漠的眼睛,嫌弃地扫过她的胸:
“取多少?”
路德维希忍住捂胸的冲动:“……有多少取多少,取多少换多少。”
地下赌场。
纸醉金迷的地下世界,穿着顶级的名牌,疯狂大笑的女人,揽着美貌少年,不知钱为何物的男人。
还有微微笑着,仿佛看不见输赢,却操控着全局的年轻荷官们。
……这特么都在搞笑么。
路德维希拿着装着十万英镑筹码的黑袋子,穿过一张张老旧的赌桌,男人和女人们不分你我地叼着烟斗,或大声吆喝,或痛哭流涕,把手里的雪茄用凳子砸碎在赌桌上。
油腻腻的头发,不知道已经在赌场里天昏地暗地输赢了多少个日夜。
穿着红色丝袜,涂着血色口红的艳丽女人,把手轻轻搭在输得只剩下一条裤子的男人身上,微微一笑:
“先生,要尾款吗?”
……
路德维希隔着几张赌桌,余光看着她今天晚上的目标。
B座,亚图姆。
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少年,穿着咖啡色的英伦马甲,带着一顶咖啡色的格子贝雷帽,气定神闲地坐在一众大叔中间。
人们或哭或笑,他只夹着手里的香烟,下一个不大的数目,然后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把翻倍的注码的收回来,连着本钱一起下注。
在路德维希看似找赌桌,实则观察他的几分钟里,他的本钱已经翻了十七倍。
男人们聚集在他四周,随着他每一次下注而欢呼。
女人们献上美酒和嘴唇,向他索取小费。
而他来者不拒,亲吻那些女人的姿态,如同施恩。
路德维希走到和他邻近的一张赌桌前,把手里的书“啪”地扔在赌桌上。
——当然不能直接走到他身边去,那简直是明摆着说,我是冲着你来的。
无论埃德加警官怎么强调亚图姆不过是一个凑数的菜鸟,路德维希还是坚信,能被派来盯梢这么大宗毒品交易案的,再蠢也不可能是猪。
随着她重重扔书的声音,这张赌桌上的,包括亚图姆那桌的几个男人,都看了过来。
一个梳着极复杂辫子头,看上去是庄家的黑人,不悦地皱起眉:
“女孩,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抱着手臂:“大叔,这可不是你该管的事。”
她斜斜地靠着赌桌,长到脚踝的黑色衬衫微微拉下来些许,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肩膀上,露出半截彩色手工吊带。
露的不多,即便是在学校,也不会过分。
可偏偏,就让人觉得,她在诱惑。
明显是这张赌桌上最具发言权的黑人男人,看着她衣服下露出的少许雪白皮肤,眼神黯了黯:
“汤姆,给她发牌。”
他朝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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