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刁一噎,笑容顿时僵住。
蓝彩“扑哧”一声,掩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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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后,纳兰府六小姐便卧病了。
又过了几日,终不见好转,每日只是恹恹不思饮食,每夜又噩梦不断。老太君请来“王一针”王老御医替六小姐诊治却是无果。
王老先生对老太君道,“应是惊忧过甚所致,此乃心病,非人力所能为也。只可静养,或有好转。”
老太君问,“若是静养,需用多少时日?”
王老先生摇首道,“这个需视情形而定,有数月即好的,也有数年不好的,只看个人造化。”
老太君喟然长叹。
王老先生告辞后,四老爷顿时情绪低落,满面忧虑。又同老太君深谈一番后才回到鸣柳院。
两日后,纳兰府六小姐在四夫人的陪同下,悄无声息地迁往纳兰府南城外别院休养。
这一去,便是三年。
~~~~~~~~~~~~~~~~~~~~我是时光的分割线~~~~~~~~~~~~~~~~~~~~~~~~~三年半后。
时光如梭,几度寒暑,转眼,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
*光明媚下,只见红情绿意春色烂漫,耳目所到处皆是花香鸟语,身处其间,顿生心旷神怡只感。
这日上午,辰时末还未至,大京城东的纳兰侯府的偏门便开了,一辆乌漆双马马车慢慢地驶了出来。
在这辆马车驶离后片刻,纳兰府的大门便打开了。
不多时,一辆辆精致华贵的马车来到了纳兰府正门停住,早已恭候在侧的仆役纷纷上前接引贵客。
今日,是纳兰侯爷的六十大寿。八个月后,是大汉太子十八岁生辰,按大汉历代惯例,在太子寿辰当日,皇室会将太子妃人选公告天下。
可无论是谁,都只会是纳兰侯爷的孙女。
是以,今年老侯爷的寿辰贵人云集,分外热闹。
而此时一里外,在那辆驶离纳兰侯府内的马车内,正坐着两个相视而笑的妙龄少女。
一个面容明媚,双眼灵动,另一个则似乎相形见拙,只见她肤色蜡黄发黑,脸上还有黑痣点点。
这两位少女,正是十六岁的蓝星同十四岁的纳兰明思。
今日一大早,明思便拖着病体回到纳兰府向老太君老夫人请安,向老侯爷贺寿。还特地送上了自己做了一双鞋作为寿礼。
看着她气喘无力,又不住捂嘴闷咳的模样,老太君叹了口气,怜惜地称赞了几句她的孝心后,便发话让她回去休养了。
蓝星看着此刻神采奕奕的明思,忍不住好笑,“小姐,你真是装得太像了!”
每次同明思回纳兰侯府,她都有些提心吊胆,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识穿了。
明思并无言语,只朝她莞尔一笑。
人家是久病成医,她是久演成精。再说,这都演了三年多了,又只演这一个项目,怎么着也算是个演技实力派了吧。
蓝星一见明思的笑容,只觉心肝又是“噗通”一跳,忙拍了拍心口呼气,“还好我是女人,若是男子,还不得被小姐迷了魂去!”
这一年来,明思听她这话也不是一遍两遍了,也不在意,只轻笑起来,“你若是男子,我那好大哥又该如何是好?”
只见明思巧笑倩兮,一笑间,只觉酒涡深深,一双眸子更如集天下灵秀于其中般流光溢彩,光彩夺目。
让人的目光完全被这两点所吸引,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却浑然不觉其他。
又来了!又来了!
蓝星心中也无奈,自己明明说得是真的,小姐还老不信,反倒来打趣自个儿!
小姐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真的很像戏里说的狐狸精啊!
可是小姐却老说她长得平常,蓝星叹了口气,想起了另外一件要紧的事,“小姐,你真要捐银子给北将军府么?”
明思收住笑,正色颔首,意味深长,“不仅要捐,还得大捐。”
蓝星眨了眨眼,“大捐?”
明思笑得若有深意,“要数目大,还要声势大——”
蓝星若有所思,思索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明思见蓝星想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也欣慰一笑。
这两年,蓝星算是成长了不少。
在刺绣方面一直没有进展的蓝星,却在服饰设计方面有着敏锐的触角,明思一说,她还往往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这样一来,明思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就算以后同四老爷四夫人离开,‘云绣斋’有蓝灵蓝彩,‘天衣坊’有大哥和蓝星,她只需在这之前替她们把根基打牢,障碍清除,就可以放心了。
叹了一口气,当初想得还是有些天真啊!
原本以为有了方师长这块招牌便可通行无虞……
摇了摇头,只怪这两年‘天衣坊’和‘云绣斋’风头太劲儿了些。
此前也有几家提过,皆被方师长婉拒了。而眼下最麻烦的却是郑国公府。
郑国公府的大管事已经同方师长暗示了好几回,说国公府想要参股,而且一开口便是五成的股份。还说他们是做绸缎染坊起家的,若同他们合股,如何如何有利云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明思心中淡淡一笑。
想吃掉她的绣坊和成衣坊,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第七十章有女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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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坊的核心技术是顾氏针法,真正全部掌握的只有蓝灵蓝彩二人。后来招募进来培训的绣娘全签了十年活契,而且每人只授了一到两种针法。
而成衣坊的立身之本在于款式设计和符合人体设计的剪裁技术,这一项,除了她多年来累积的画稿,如今也只蓝星一人学得她七八成。
所以,除非她心甘情愿,谁也别想夺走她的产业,就是夺走了,也是无用空壳。
可是,眼下她想的是如何保住产业。
天衣坊开业三年多,云绣斋开业两年,大京贵妇贵女的趋之若鹜。天衣坊的成衣同云绣斋的绣品,按如今的生产能力其实远不足以供给市场需求。
两家铺子除了平素的零售业务外,还采取了定制业务和VIP竞价的方式。顾客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到铺子里来定制商品,谈妥价格,议定交货时间,最后是交付定金。
而天衣坊除了定制业务外,每月的一号、十五号还会推出十套新款成衣,这十套成衣每一套都只制作一套,邀请所有VIP贵宾来竞价销售。
在生产力有限的情况下,明思只能最大限度的挖掘商业价值。
反正赚这些豪门世家的钱,明思毫无心理负担。
还记得第一次见大夫人、三夫人出现的VIP专场时,躲在后堂的三个丫鬟全都忍俊不住。
天衣坊开业前,方师长就辞去了纳兰府的教席,此后两家铺子明面上的事都是由她出面,对外当然也宣称是方师长同她娘家兄弟合股。
三个个丫鬟则是暗地里各司其职。云绣斋里,蓝灵主要培训和管理绣娘,蓝彩则监管账目。天衣坊这边,还是主要由明思暗地里策划管理,近一年了,蓝星慢慢上手,明思便轻松了许多。
而这一两年,明思偶尔也要客串一两次方师长的内侄,以少掌柜的身份同一些比较麻烦的供货商接触洽谈。
方师长虽也擅长交际,但她所擅长的是同那些世家贵妇贵女们的交往,真正同生意场上的奸商往来,却不在行。
譬如这次咄咄逼人的郑国公府,方师长气得浑身打颤,却也无法可施。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明思只能另辟蹊径。
半个时辰后,乌漆马车停在了城南的一个四进院子的高墙大门之前。
这里便是纳兰府的城外别院。
明思住在第四进,第三进是四老爷同四夫人的住处。一般四老爷只要公事不忙都是回的别院,只有公事繁忙的时候才回纳兰侯府住。
蓝灵和蓝彩去年已经消去奴籍,而蓝灵去年底也嫁给了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夫妻二人如今都住在别院。
而也是到去年替几个丫鬟消去奴籍的时候,明思才知道蓝星蓝草都是没有卖身契的。
明思也提过蓝彩的婚事,可这个丫鬟却道,“我打进府便只求一个安稳,如今哪里还有比小姐身边更安稳的日子。”还指着蓝灵打趣,“你瞧这个,出嫁了不也还带着相公一块儿赖着小姐么!”
说得蓝灵大窘。
值得一提的还有阿刁,阿刁自认了四老爷四夫人为义父义母后,性格较之从前也开朗了不少。而且不知何时起,同蓝星走得愈发近了。
四夫人也说了,等离开大京,就替他们二人办婚事。
这几年,总得来说,一切都很顺利。
明思一直担心的种种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当然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年,乾天师闭关三月后出关,向建熙帝辞行归隐。建熙帝挽留无果,乾天师飘然远去。
第二年,大汉同西胡分别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西胡老皇帝荣照驾崩,太子荣安继位主持国葬。
而在西胡国葬后的次月,天朝不败神将秋柏秋老将军也因病离世,享年七十五岁。举国同悲,建熙帝下令国内缟素三日,以祭奠英魂。
少将军秋池以十八岁的年纪继任了北府将军一职,成为了大汉历史上年纪最轻的四府将军。
可是,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对明思而言,实在是遥远之极。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或者与她有关,或者在未来会同她有关。
此刻,她只是想着——还有八个月,他们一家就可以离开大京。
她已经考虑好了,阿刁蓝星肯定是会跟着他们的,至于蓝灵蓝彩,如果愿意留下,两间铺子便交给她们帮着方师长打理,如果想一起走,也没关系。京里有方师长坐镇,只需每三个月或者半年派人来一趟就是。
这也是明思一直没有摊子铺大的原因。即使万不得已,也可以关掉,在新的地方重起炉灶。
何况这三年来赚得钱,以四房向来的消费水准,一辈子已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钱不会有人嫌多,被人抢更不会甘心,明思也打算走之前,为两家铺子打好基石。
四夫人今日当然是留在纳兰府,回来的便只有明思一人。
别院本来的下人护院再加上四房从纳兰府带来的下人,整个别院伺候的人还是不少。但六小姐住的第四进是绝不许随意进出。
大家都知道六小姐身子不好,需要静养。
这几年,在原来春芳院的队伍里只添加了一个人,那就是原来的二等丫鬟帽儿。
三个丫鬟如今事情多了,明思身边伺候的人手就有些不够。
观察考虑外加考验了一番后,帽儿被明思和其他三个丫鬟认可了。
帽儿比起其他三人,在能力和聪慧方面肯定是望尘莫及,也没什么手艺,但明思却看中她一点。
这个丫鬟特别死心眼,有些傻气,却不算笨,够老实够忠心。
以往府里的许多消息,蓝星还是靠帽儿打听得来。兴许是府里的人都觉得这个丫鬟脑子不好使,所以往往也不会在意和避讳她。
而这个烧火的三等丫鬟,自进了春芳院被提拔成了二等,就一直对明思感激得不得了,平时杂活儿也是抢着干,要打探什么消息也跑得飞快。
所以在过来别院后,蓝星便推荐了帽儿,其他两个丫鬟也一致赞同。
明思初初有些担心,她身边秘密太多,怕这丫鬟被人哄出话来。后来才发现,这丫鬟的死心眼程度简直非同一般。
第一日,明思在书房写计划书,交待她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没想到这丫鬟后来愣是把四老爷给拦在了院门外,死活不让进,还不肯通报,说是“小姐说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四老爷您先回,等小姐忙完了,奴婢再去叫您。”
执行得一点折扣都没。
明思虽是好笑,却是放了心。
回到房中,帽儿露出了有些期待的憨厚笑容,“小姐,可要备水?”
虽然她并不觉得小姐这样难看,但更喜欢小姐的本来面目。而且她老担心那些药物在脸上和头发上太久会有影响。
想着这点,她又追加了一句,“还是洗洗吧,晚上小姐不是还要出去么?洗洗透透气。”
明思抿唇一笑,自是知道这丫头的忧虑。这脸上和头上的药物是四夫人调配的,白衣族人祭山神时用的染料,已经用了数百年的配方了,不但对身体无害,且还能滋养皮肤毛发,不但无害而且有益。
可这丫头认死理,总是不放心。
摇了摇首,又想着出去这一趟也沾了些尘土,便点了点头。
帽儿立时笑嘻嘻的奔了出去,蓝星也取了汾酒过来,拿了个玉碗,倒了些酒放在妆台上。
明思过去坐下,蓝星用棉巾蘸了些汾酒,细细的替明思将脸上的染料抹去。
片刻后,一张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玉白瓜子小脸露了出来。
柳眉杏眼,羽睫纤长浓密,小巧的鼻子,嫣红的花瓣唇,这是一张楚楚动人的少女容颜。算不得绝美,咋一看,并无四夫人那种艳光照人的容姿,可当你移开视线再看回来,又会发现第二眼比第一眼更添了一分动人。
蓝星就是在这一眼又一眼中,认定了自家小姐是个大美人。她心里道,这还是小姐未笑的时候,小姐一旦笑出酒涡,连自己都会心“砰砰”跳,更别说其他人了。
可惜小姐只有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那般笑,她叹了口气,自从滢妈妈出了事后,小姐已经很少像以前那样开心地笑了,有时候脸上笑了,可眼里也是淡淡的。
她知道,小姐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笑,露出笑脸不过是为了哄老爷夫人开心。
这几年赚了不少银子,小姐付出了多少努力,她们几个都看在眼里。小姐把身边的人都想到了,老爷夫人也分了一成份子给蓝草。蓝彩说,她们几个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下人。蓝彩还说,小姐心里有一副担子,让她别急,等离开大京的时候,小姐就会真正开心起来。
阿刁也劝慰她,说小姐心里都有数,让她别担心,想法子做好自个儿的事,就算替小姐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