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全并无太多嗜好,最大的爱好便是烈酒。
愈烈愈好。
到了大京后,他最钟爱的便是城南李记酒楼的陈酿烧刀子。
只要得闲,他都会在这家并不如何出名的小酒楼喊了几碟豆干花生,悠闲喝几盅。
这一日,他照例又来了这家,谁知掌柜却道酒没了。
“怎就没了?”康全有些不痛快,他得闲的时候并不多,大老远跑一趟竟然说没有了,着实扫兴。
可这家酒楼并非旺铺,平素他都是喝一壶,再买几壶带走。
“不敢瞒爷,是真没了!今日生意好,正好方才有位爷刚将剩下的四壶都买了,这不就没了……对了,就是那一位爷——”掌柜一指从楼上迈步而下的路十三,“您看看,是不是?”
康全望了一眼路十三手中的酒囊,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路统领——”
两人虽无深交,但平素见着也是会点头的。
掌柜见两人是认识的,赔笑道,“原来二位相识,这便好说话了。都是本店的老主顾……”说着,看向路十三没有继续说下去。
路十三似微微有些愕然,眼底一丝意外地看了康全一眼,抱拳一礼,不咸不淡一颔首,“康队长。”
点完头。也不说话就继续朝前走,准备离开。
康全顿时有些为窘,面子下不来。
“这位路爷。康爷也是本店的老主顾,今日也是特地来买这烧刀子的,正好最后四壶都——”掌柜也灵巧,说到此处殷勤笑了笑,“您看——”
路十三顿住脚步。转首蹙了蹙眉,“康队长也喜欢喝这酒?”
康全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他也知这路统领素来是生冷不近,无奈之下也只好点了点头,“这酒劲道——路统领莫非也好这口味儿?”
路十三未有接话,垂了垂眼帘。将酒囊放到身侧桌上,“我已喝过,康队长不嫌弃就拿着吧。还有事。告辞!”
康全蓦地心念一动,“路统领留步!”
路十三再转回首,眼底多少有些似不耐神情,冷冷淡淡一张脸望着康全却不说话。
“相请不如偶遇——路统领若不嫌弃老康无趣,不如咱们哥俩喝一盅。如何?”康全笑意可掬,全然似没听见路十三那句“还有事”。
显然他已看出那句话不过是路十三的托辞。
真有事。他哪里还有闲情逸致从城北到城南来买酒。何况,方才路十三是从楼上下来,显然也是在楼上包厢独饮过了。
路十三一怔,方才露出一丝推拒之意,康全便笑着走过去将酒囊一提,“早就想同路兄亲近亲近,今日不曾想竟到一块儿了。都是同道中人也是缘分,路兄就给兄弟一个薄面——走走走,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咱们就喝完这四壶了事!”
路十三从未遇见过这般自来熟的人,也似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场面。只愣了一瞬,就被康全拉着朝楼上走了。
是夜,明思还在书房练字。
颚敏望了望已经黑沉了两个时辰的天色,转回首看了一眼书案上那厚厚的一叠狂书,心中微微叹息,“亥时中了,王妃还是歇了吧。”
明思未言语,一直到把一首《浪淘沙》写完,收好最后一笔,凝视半晌,轻轻摇首,“写得愈发不像了……”
轻声说罢,将笔放回砚池,才缓缓坐了下来,转首看着外面漆黑夜色叹息般淡淡一笑,“又过了一日——”
烛影摇红,她的眼神有些朦胧悠长,白玉般的脸颊却比原来失了些光泽。
这几日以来,明思虽每日三餐都在用,但还是以可以目测的速度渐渐消瘦。
看明思这般模样颚敏便知她定然是不会去安歇的,颚敏也不再劝,因她明白即便这时候上了床,明思只怕也是睡不着的。
只看她眼下那淡淡青影便知这段日子,她并未真正睡好过。
颚敏走到明思身后,轻轻替明思捏着肩膀,“王妃,不如明日让王老再看开个方子?”
明思摇了摇首,并不说话。
自那日长谈后,如今她在颚敏跟前便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些日子,她的确未有一日能真正睡着。
一闭上眼,那许多的片段和画面就不受控制的轮番跳出,即便是倦极而睡,也是半梦半醒。
稍有响动便惊醒。
每日她都努力的多吃了东西,帽儿端来的所有补汤,她也统统乖顺喝下。
可是,还是没有办法。
惊疑之后的恐惧像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
再次深深感谢大家!发了单章后心情难过,一直在反省自己,后来上来看到大家的粉票打赏,一瞬间真是热泪盈眶~~不晓得说啥了,迟到的三更奉上~~老公飞机晚点3个多小时,现在还没到家。77会继续写,争取把明天的第一更写好,明天上午要陪老公去看治皮肤病的中医。估计要到下午才有时间码字了~~后面的剧情是明思一人同荣俊莫清清的智力角斗。
明白大家希望明思早日苦尽甘来,荣烈早日回来团聚。
但77之所以这么安排情节,是因为我觉得女人其实真的会是很坚强的。从某种程度上,有些女人的坚韧甚至胜过了一般的男人。
77以前是导游。在我们公司,因为是多劳多得制,行业特殊也没有休假日。所以都是想休息就请假。
几百个导游中,有一些是一年下来一天假都没请过的。
这些都是结了婚有孩子的妈妈,没有一个男同事。
所以,77才这样构思,当然还基于别的考虑。但这的确是一个重要因素。
这段情节过后,荣烈才会回归。
77会尽力写快些,争取月底前满足大家的愿望。
第七百一十八章 心生恐惧!(一更第)
他究竟…是谁?
——会是那个最匪夷所思也会最令她恐惧的答案么?
…
这一瞬,明汐那一日惊恐的眼神同香笺上的那副画面飞快地在她脑海中罔替。
从未有一刻——她是如此迫不及待想抓住老天的胳膊让他告知一切真相,而心底的另一个她,却又是如此地想捂住老天的嘴…她是如此地害怕知道那个真相!
下一瞬,莫清清那张她原本并不如何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脑海中!
她恶毒又残忍无比的笑,“是你!是你!一切都是你!”
“王妃,不早了,歇了吧。”见明思眼帘垂下,颚敏还以为明思困倦了。
明思这一刻没有勇气让颚敏看到自己的双眼,她微微点头,起身朝寝房行去。
脚步稍稍有些凌乱的快。
到了寝房,很快便上了床,她闭上眼躺得直直地。
颚敏留了夜灯,过来替她将帐幔放下,明思忽地睁眼一把捉住颚敏的手,“那个计划不好,明日不必去了!”
计划不好?
颚敏怔了怔,怎么会不好?她觉得明思分析得很有道理啊。
“不许去,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明思语气有些异样的急,却又强作镇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让我想想,再想想,一定有的!”
“王妃——”颚敏终于察觉出不对,眼底疑惑微愣,“怎么了?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奴婢觉着倒可一试。”
明思摇首,幽暗中,一双点漆眸子幽幽深深的黑亮,握住颚敏的胳膊未松。“不行,太危险了!莫清清不是一般女人,稍有不慎就有危险——我不能让你去!人的命都一回,我不能那样自私!你不是想去拜祭诺霞么?沙鲁安置的,明日你去看诺霞去!”
颚敏闻言一怔,下一刹却越发觉着不对劲儿。
“奴婢不怕!”颚敏镇定道,“眼下奴婢还不能去拜祭,等奴婢把此事做好了,再去也不迟。”
“我说了不许!计划取消!”明思语声冷凝,望着颚敏的眸光无比执着。“会有别的办法的,你舍身替我挡过箭——万一她疑心你,会有危险的!计划没有变化快。谁都不知下一步会如何!这本是我自个儿的事,应当我自个儿来承担!你若认我这个主子就得听我吩咐!”
颚敏眼底闪过一丝惊愕,最后还是颔首,“奴婢听王妃的就是,王妃也莫多想。睡好了才好想法子。”
听得颚敏的允诺后,明思绷紧的的那根神经这才骤然松懈下来。
颚敏替明思掖好薄被,帐幔依次放下,轻步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中,桌前一盏小小油灯,是兰儿特地给她留的。
她也无心漱洗。草草抹了把脸,就脱衣上床。
“颚敏姐姐,王妃睡下了么?”忽然间兰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说话还有些睡意的不清。
颚敏低声回道,“睡了,你也赶紧睡吧。小丫头睡不好损身子骨儿。”
小孩子睡意本来就重,兰儿闻言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大人睡不好也损身子骨儿啊”
说了一句。翻了个身,朝墙内睡了。
颚敏闻声一愣。须臾,徐徐闭了眼。
可是她也睡不着。
闭上眼没有睡意,她只觉满腹疑惑。
明明已经商议好的法子,她也觉得十分可行,为何明思今日又突然改了主意?
还态度那样坚决,那般奇异?
那日回来明思看起来情绪还尚可,可这几日竟一日比一日的焦躁了…
宝光再不同常人再可怕再会算计,可凭她对明思的了解,也不至于此啊!
不是不知明思那日还有话未说完,明思也说了待捉到宝光的那一日会将一切告之于她。
不是未有看到这几日明思的日渐沉默,日见憔悴,但捉住宝光是明思当下最大最强烈的愿望,她——怎就突然要说放弃计划?
太多的疑惑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此时此刻的她是极肯定的。
明思在害怕!
害怕这种情绪会在明思身上出现,颚敏从来没有想到过。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明思这种害怕甚至…甚至可以用“恐惧”一词来形容。
她感觉得出,明思并非是一个怕死的人。可一个连“死”都不畏惧的人还有什么事儿会令她如此的恐惧不安呢?
明思将诺霞身死的经过告诉了她,同时,也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她并无一分质疑明思的说辞。
明思很坦荡的告诉她,“若非眼下这种情形,你若不主动问,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最初是为了你的伤也是不想让你伤心。但到了后来我觉着有些事情若是一辈子不知晓未必是一件坏事。我不愿用此事去赌你我这份情谊。不是不信,而是看重。太看重故而不愿有一丝一毫可能出现会影响的变数。你若挣扎为难,我也会后悔告诉了你。如今告诉你则是因为宝光,因为眼下的处境。所以我选择了告诉你,好过有一日你在旁人那里听到那些不尽不实的话。你而今知晓了,我把选择交到了你手上。无论你愿意继续留下还是离开,我的心都是一样的,也许会难受,但是也能理解。因为无论何种选择都说明你是个善良的女子,就同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感觉到的一般。”
…
她选择了留下。
亦师亦主亦知己…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说过,是阿爹的指引让她来到了明思身边。
自从同明思坦陈相待之后,她每一日都过得踏实无比。
她相信,是真神在指引自己的心。
往昔,她敬重她钦佩她,如今更深深地怜惜她,心疼她。
一个人那样多的苦难坎坷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怨恨,还能那样的坚韧。还会因担心身边的人难过而若无其事的微笑,怎能做到?
原先她并不十分清楚,这是在大雪山时那一月中如玉一点一滴告诉她的。
…
不能这样下去!
虽然想不明白明思在恐惧什么,但颚敏清楚一点。
既然明思那日说捉到宝光就会告之一切,按说明宝光即便不是明思恐惧的源头,起码也是一个关键!
何况,宝光利用了诺霞,也差点利用了她——这个仇也并非只是明思一个人的!
颚敏心中下了决定。
翌日明思也同前两日一般早早就醒了。
颚敏却未前来伺候。
明思问兰儿,兰儿道颚敏去寻沙鲁队长了。
明思闻言未多想,以为颚敏是去向沙鲁询问诺霞安葬在何处想去拜祭。心里松了松。
不能再有人再受到伤害了。
她们二人商议出的计划虽说也是想到了方方面面的可能性,但任何事都没有绝对。莫清清连荣俊都敢一同下杀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这个女人已经疯狂。
明思不敢保证诺霞说的都是实话。
即便全是实话。但凭明思的感觉来看,莫清清不会轻易放掉任何一个有价值的棋子。
她很可能一直都在关注着诺霞,甚至她也许用了一种诺霞自己都未察觉的方式在其中煽风点火主导局势。
那么对于颚敏这样一个她曾经想利用却没利用上手的棋子,她应该也会有一些研究和观察。
自己太急于捉到莫清清却大大忽略了这个计划中颚敏的安全性。
不应该。
…
到了晌午的时候,明思忽地察觉有些不对。
让兰儿将沙鲁寻来一问。沙鲁却是满头雾水,挠着首道,“她没问啥,就让我寻张京城的地图给她…我以为她想出府,问她可要我送她出府,她说不用”
明思闻言呆坐。
不消说。颚敏没有听她的吩咐。
本欲开口让沙鲁派人去寻,可一转念又顿住,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明思在心中沉了口气。
颚敏这般坚持定然有她的理由。还是等她今日回来再说吧。
这日的近傍晚时分,一个民家女子装束戴着帷帽的女子从城西的一家车马行出来。
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一个时辰后,她进了城东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片刻后,换过一身装束的她从客栈后门行了出来。
走出一段。在一个无人的小巷中,她取下帷帽露出一张娟秀面容。
正是颚敏。
四下警惕般的一扫。她将帷帽抛在墙角,快步行出了巷子。
此际,神情看似极其谨慎翼翼的她这一刻心底却有几分之前未曾想到过的小小得意。
明思说,想要骗过宝光这样的女人,她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连自己都骗过。
昨晚一夜,她都在揣摩这种感觉。
今早起来眼底都起了血丝。
不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