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的。二嫂,你说是吧?”
二夫人讪讪一笑,“那是,那是,谁说不是呢……”
是夜,四夫人拿着绣绷坐在桌旁,手里的绣针半晌未落下一针,只怔怔地看着烛火发呆。
四老爷捧着书卷在一侧,看了良久,心里低低一叹,放下书卷,取过四夫人手中的绣绷针线放下,“阿暖——”
语声轻柔,眸光柔和。
夫妻俩一对视,彼此心事也就互知了。
望着四老爷,四夫人眼圈倏地红了,“四郎,囡囡还小,这婚期也太急了些——你怎么就能同意?”
怎么能同意?不过是怕夜长梦多而已。
四老爷心中无奈,却又不好分说,“秋池事务繁忙,若是囡囡同我们一起回边郡,日后送亲迎亲的未免太过劳顿。你想想长途跋涉,我们又不能相随,万一一个照料不周,对囡囡反倒是不好。”顿了顿,又笑道,“囡囡也同意这门亲事——你不是对秋池也满意的么?”
四夫人沉默了片刻,忽地叹了口气,“秋池不是不好,可是这几日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总觉着他好像少了些什么——四郎,”抬眼望着四老爷,“你说秋池是真喜欢我们囡囡的么?”
四老爷强笑道,“那日请期时你不是问清楚了么?”
四夫人摇首,“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当年你同我相识的时候,你虽也是绷着脸,可我能感觉你的眼睛里在笑……”
再单纯的女人在面对感情时都有一份天然的直觉,再加上作为母亲的这份用心,这份直觉就更加敏锐起来。
四老爷施展了浑身解数也未能将四夫人哄得展颜,最后只能无奈道,“如今囡囡也同意了,婚期也定下了,阿暖,你叫为夫怎么办?总不能悔婚吧?”
四夫人沉吟片刻,仔细一想,也知丈夫说得是实情。
可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又放不下。
沉默了良久,忽地想起一事,蓦地抬眼,“四郎,若是秋池是真心待咱们囡囡的,那定然会心疼囡囡的,对么?“四老爷自然是点头。
心中却是无奈之极。这个妻子从来都是温柔如水,凡事以他马首是瞻,婚后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执拗啊。
四夫人轻轻一笑,“那你就替为妻写封信给秋将军吧——我来说,你来写。”
听了四夫人所说的书信内容后,四老爷有些瞠目结舌,面露苦笑,“阿暖,我,我怎好写这个?”
四夫人清目顾盼流转,娇颜宜嗔宜喜,“四郎——”
一张芙蓉面顿时色如春晓,多日不见妻子这般娇媚,四老爷霎时心中老鹿乱撞,心道,反正也是假成亲——写就写吧。
转念又一想,若是真成亲,只怕就更要写了!
在四夫人娇言软语的柔情攻势下,四老爷也投入了岳父的角色,遂落笔有神,很快便将四夫人的口语表达书面话,洋洋洒洒写了生平第一篇有关女性生育的议文。
其命题是——论女性过早生育之危害。
其结论是——女性不宜过早生育。
最后的建议是……
第二日一早,四夫人将心满意足的丈夫送出了门后,便将一封火漆封好的书信交于蓝草,嘱咐她务必送到秋将军手中,且务必要等到回信才能回来。
一个时辰后,在府中后院练武场,练完秋家枪回房秋池接见了蓝草。
打开书信的秋池顿时一噎。
在信后最末,四老爷那苍劲的字体写道,“请念父母爱女之心切,亦为夫妻之长久,望贤婿能将圆房之日延至来年。待小女十六周岁之后,行周公之礼为适宜。”
秋池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蓝草也不知信中所言何事,看着秋池的神情怪异,只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回神过来,秋池看着蓝彩,这丫鬟怎还在?
蓝草福身一礼,“夫人吩咐奴婢务必等将军回信。”
秋池有些头疼,无语半晌,“不必回信了,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在下无二议,一切听从伯父伯母所言便是。”
收到了蓝草带回的口信,四夫人终于心中大石落地,露出了真正满意的笑容。
能为囡囡做到这般的男子,应该是真心喜欢囡囡的吧?
四夫人含笑颔首。
~~~~~~~~~~~~~~~~~~~~~~~~~~~~~~我是笑嘻嘻的分割线~~~~~~~~~~~~~~~~~~~~~~~~~~~~~~~没人能想到纳兰府第一个出嫁的女儿不是已经定亲的大小姐,也不是钦定的太子妃五小姐,竟然会是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六小姐。
老太君对六小姐却是极好,此番出嫁更是大手笔。
据下人私下里盘算,老太君拿出的陪嫁,仅田庄铺子等各种看得见的器物等,折合现银就约莫要值十五万两。
还有看不见的压箱底呢——这么一算,少说六小姐的嫁妆也得有二十万两。
世家名门的嫡女、嫡长女出嫁,也最多不过这个档次。
大夫人三夫人没说什么,二夫人则去颐养院坐了两回。
坐到第二回时,只听老太君淡淡道,“六丫头是头一个出嫁的重孙女,四房又只得她一个,嫁得是北府将军——老2媳妇,手掌手心都是肉,我人虽老了,却还算不糊涂。他日明雪入宫,我自不会短少她那份。至于明依明欢还有九丫头,该有的按规矩来,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二夫人笑容尴尬,连连称了几个“是”。
告退而去。
明思坐在西次间书房里画画。
画的东西却让几个丫鬟看不明白,不是往日所见的山水花鸟动物,也不是裙裾飘飘的仕女服饰图。
圆圆的两个东西,小的一个中间有一个孔,边上有一个孔,一面还有螺旋状的纹路。
而大的一个下面有底座,中间却有个凸起,面上也是密密的朝一个方向转的凹槽纹路,周围一圈大的凹槽环绕,一侧还有一个通道一样的出口。
画完了这两个圆圆的东西,明思又开始画一个类似架子的东西。
几个丫鬟都知道了明思此番出嫁的内情,心里也有些难受,却看明思满脸无所谓的模样,似乎还悠闲得很,心下便有些无语。
明思画好搁笔,望着丫鬟们一笑,“一个个都这幅模样做什么?我不过是换个地方过日子,同在家也没什么两样。指不定还更自由些呢,看看你们,个个脸上都跟股市崩盘似的。”
“股市?”蓝星呆了呆,“小姐,股市是什么市?咱们大京有么?我怎么没听过。”
股市是什么市?——劳斯莱斯进去,自行车出来。
明思噎了噎,这哪能详说,只得含糊道,“说了你眼下也不明白,日后有时间再慢慢说给你听。”顿了顿,想起正事,遂严肃神情,“这段时**们切记小心从事,天衣坊同云绣斋若能不去就暂时别去了。”
在老太君哪里已经露了底,但看老太君的神色言语,应该还未能将自己的底摸清。
此番同纳兰笙一起行这瞒天过海之计,心里本有些悬起,就怕老太君那里又出什么曲折。但没想到老太君竟然什么话也没说,还这么大手笔的给了堪称丰厚的一笔嫁妆,实在有些出乎明思的预料。
所谓礼下于人,无事献殷勤等等等等,这样的话用在此处虽不是很恰当,可明思心中的确还是有些惴惴。
第一百二十一章蓦然回首
(一更)
眼下,她还真有颗“恨嫁”之心。
早一日尘埃落定,她也好早日安心。
老太君前几日上了册子,将明雪的名字报了上去。
明思心中也有些歉然,可也只能无可奈何。如今,她能保住自己已经算是万幸,实在顾不得他人了。
明柔也说过明雪对太子甚是畏惧,可老太君没有让一心想做常妃的明依如愿,却选了明雪……
明思只一想也就猜到了这恐怕是老太君同三夫人母女共同商议的结果。
她也同情明雪,却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想着同纳兰笙说一下,看看日后能否照应一二。
望着院中梨树枝干上沧桑的痕迹,她轻轻一叹。
日子还是得一天天过,揣摩不出老太君的心意,她眼下也只能万事小心。
几个丫鬟听得她的嘱咐,心里也明白如今是紧要时候,都颔首应了。
蓝星眨了眨眼,又皱了皱眉,“小姐,这还有二十来日呢,咱们做什么啊?”
明思抬首微微一笑,眸光闪亮莫测,“我们啊——做豆腐!”
四个丫鬟有些呆愣,蓝灵于吃食一道最敏感,低头想了一下,忽地思索着抬首,“是不是上回小姐说过那臭豆腐?”
明思莞尔一笑,颔首,“豆腐不仅可以做臭豆腐,还有很多食法。豆腐、豆腐干、豆花、豆浆、毛豆腐、豆腐乳——就仅仅是豆腐一种便可以数十种菜式,珍珠豆腐、蟹黄豆腐、泥鳅钻豆腐、豆花鱼、一品豆腐、家常豆腐、豆腐酿……”
一溜儿的菜名让蓝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偏头好奇,“小姐,你怎知道这么多菜式啊?我们怎么都没听过?”
怎么知道?
明思一怔,是啊,自己怎么知道的?
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有些模糊的片段——
自己好像在一个农家小院中,面前有个磨盘,自己在推磨,白白的浆汁从磨盘边缘缓缓沁出,一双男人的手搭在自己手上。
自己在笑,“原来豆腐就这样做出来的啊,还挺有意思的……”
男人的声音带笑在耳侧,“有意思吧——我跟你说,我以后就要开个酒楼,招牌就是豆腐宴。”
……
片段忽地断掉。
明思呆了呆,这男人是谁,声音好像有些熟……
自己怎么从不记得有这样的场景?
她蹙眉仔细回忆,可是愈想却愈是觉得没印象。
忽地,脑中传来一阵针刺感,眼前一黑,她身体晃了晃,按住了自己的头。
“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
几个丫鬟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她。
针刺感只一瞬就消失,明思坐了片刻便恢复过来,方才的异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思抬首笑了笑,“我没事。”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心里皆叹气。
小姐面上虽说不在意,可心里也定然是难受的。
哪个女儿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呢?
这般一想,看着明思的眼神便又多了几分怜惜心疼。
明思却未注意丫鬟们的心事,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究竟,叹了一口气,只得放弃。
管它什么事,也是上辈子了,既然想不起,又何必执着呢?
这般一想,也就释然。
起身看着四个心腹丫鬟,开始分派工作。
~~~~~~~~~~~~~~~~~~~~~~~~~我是分割线~~~~~~~~~~~~~~~~~~~~~~~~~~~~~~~~~大汉皇宫,仁和宫,太子书房内。
司马陵正在浏览建熙帝昨日交给他的奏折。
秋日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打开的槛窗,从纱屉中泻入,映出一室光亮明媚。
屋角高架三腿鹤膝棹上的白地黑花龙纹大瓶中,数支新插的樱花疏影横斜,散出幽香阵阵。
一旁侍立的小太监偷偷瞄了一眼太子面上的肃然,又怕被太子发现,飞快地又将目光收回。
只见太子看到一处,眉头忽地蹙起,“富贵,研墨!”
小太监低着头赶紧上前一步,将玉瓶中的水倒了些在青龙砚中,轻手轻脚的拿着墨条开始研墨。
司马陵抬眼一看,眸色微微一暗,垂了垂眸,“你多大了?”
小太监不妨太子突然出声,虽稍有一颤,但毕竟训练有素,很快恭声道,“奴才王拴,已经满了十四了。”
还知道自报家门——太子淡淡一笑,将奏折丢到桌案上,长身而起朝外行去。
小太监看着太子走出书房,又低头看着手中研了一半的墨,顿了顿,低头继续。
司马陵走到廊下,只见园中一人一兽正在缓步而行。
他停住脚步。
玉兰抬首见是太子,赶紧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
她身侧的惊雷见太子出现,眸中现出些讨好的惊喜,迈着它那已经不矫健的步伐,一颠一颠的小跑过来。
到太子脚边趴下,轻轻地蹭了一下太子,又似有些畏惧,抬眼望了一眼,见太子并无生气的模样,这又才欢喜地偎在了太子脚侧。
金钱豹的寿限也不过十年左右。
已经九岁多的惊雷已经垂垂老矣,原本鲜亮顺滑的金色毛发已经开始褪去丝缎般的光泽,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随着年岁见长,司马陵养宠物的兴趣也慢慢淡去。
看着惊雷这幅模样,他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怅然情绪。
他也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只幼时爱宠了。
没想到不知不觉地,惊雷竟然也这么老了。
玉兰看了一眼太子,轻声道,“奴婢看它天天关在豹房中,精神也不大好,所以便带它出来走走。”
司马陵垂首看着一派亲热依偎的惊雷,“平日没人照看么?为何不带它出来?”
玉兰稍稍一滞,顿了顿,低声道,“以前,以前富贵在时,每日都会带它出来散散。”
言毕,带着微微心惊,小心朝太子面上觑看,只见太子垂目望着惊雷,神情淡淡,却是看不出有何变化。
停了片刻,玉兰忽地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管双手奉给太子,“这是昨夜收到的飞鸽传书,从寿山郡来的。”
司马陵抬首起来,神情顿时一整。
算下时日,也该是收到消息的时候了。微微颔首,接过将纸卷取出展开,小小的纸卷上只有数行字,“方世玉其人,年十五,细眉瘦目,高七尺有余。经查,此人年内并不曾有离寿山。”
玉兰见太子看完纸卷后,脸色霎时阴沉,心下顿时疑惑。
两月前,太子专程派人去寿山郡请那方氏少东家——难不成,这也能出什么岔子?
而此刻,司马陵的心中正是怒极。
想不到这个方世玉也是假的!
慢慢抑制住胸中情绪,将纸条递给玉兰,一字一顿道,“派人好好的给我盯着天衣坊和云绣斋,还有方府!便是一只鸟飞进去了——也要给我禀报回来!”
玉兰低头一看,心中霎时一惊,赶紧领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