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轻风怪异地看了上官轻云一眼。
“大哥,你刚才看到我和焰姐在一起时,是不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点酸,有点苦,想说又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
“……是。”
右手打了个响指,上官轻风像是发现了新鲜事物般,兴奋地说:“我明白了,大哥,你在吃醋!”
“你胡说什么!”双眉一敛,他直觉否认。
“我才没胡说,不然我再回去抱给你看。”
想到那个画面,双眉锁得更紧,顿觉不喜。
“你别添乱。”
上官轻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的兄长的神色,见兄长情绪渐渐显露,轻声地补充:“刚才焰姐的脸色很难看呢……”看到上官轻风脸上浮现担忧,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便悄然离开。
上官轻云心绪不宁地重复思索着小弟的话,连他何时离去都没注意到,原是想回书房独自静一静,但脚步刚迈出,去转了方向,往冬梅苑走去,刚一进门,惊见那身披红纱的纤细身子伏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上官轻云顿时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伏地上的人翻过身,搂在怀中。
只见怀中之人,呼吸轻浅,不仔细观察似看不出胸口的起伏,苍白的脸蛋,干裂微皱的菱唇,平添一份平日难见的柔弱,如扇般的长睫轻颤着,却不见醒,似昏迷中心绪也极不安稳。
上官轻云一边大喊“来人”,一边将她抱起,轻盈的身躯,几乎不含重量,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她,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将人送上床榻,躺平,却不见有人入房伺候,不禁大怒,堂堂偌大的上官府居然连一位小姐都照顾不好,却也心知,这八成是因自己的态度,造成下人的势利眼。
替她盖好薄被,他疾步出门,恰好一小婢路过,见大少罕见地来了冬梅苑,忙俯身请安,却被大少脸上的冷冽表情吓住。
“云、云少。”
“就你一个?这冬梅苑的人呢,都死去哪了?!”到后面他不禁低吼出声。
从未见多大少如此动怒的小婢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听到院中有人喊叫,几个待在房中偷懒的婢子都探出头来看看情况,见是自家主子,忙出来请安。
顾不得兴师问罪,上官轻云果断吩咐:“你,还有你速速去请大夫来,你去准备热水,小姐晕倒了。”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他又转身,回到床榻边探视。
傅尔焰额头泛着冷汗,紧锁秀眉,泛白的双唇时不时溢出几不可闻的呻吟,似极为痛苦。
上官轻云心中一窒,双目流露出怜惜,正要抚上她的小脸。
“少爷,热水来了。”一婢子战战兢兢地送上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上官轻云接过,亲力亲为地为她擦拭,见她手上覆着血迹,忙将她左手翻过来查看,居然看见好几道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
“焰儿……”双目怒瞋,心中一骇,不禁惊痛。
原本滑赛凝脂的柔荑居然变得血肉模糊。
这,得有多痛?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故意冷淡和之前脱口而出的轻视,他竟觉这伤口如同刻在自己身上般,感同身受,他紧握双拳,心中淡淡地恨起自己。
这都是他的固执己见造成的吗?
她对他做的就这么罪不可恕吗?
为何自己能这般铁石心肠地忽略她的好,忽略她为他的收敛?
面对她的热情,他可曾回报些什么?
一直以来,他被动地接受她的殷勤,这般自然,却从未考虑过她的心情……
看着她苍白的脸,以及自残的伤口,他竟然茫然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般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伤口,不敢触碰,怕苍白得有些透明的她,因他的触碰而疼痛瑟缩,若真这样,怕是自己会是比现在更难过吧……
心中浮现从未有过的淡淡酸楚,呼吸因而微微停滞。
若是这伤口不在她身上,自己是否能因此好受些?
“云少,大夫来了。”门外婢女,将大夫领进房,诺诺禀告,因方才被主子的冷厉神情吓到,而不知该大声地打断主子的沉思,还是小声提醒。
“过来吧。”上官轻云细细收好眼中起伏的诸多情绪,侧开身让出位置,供大夫问诊。
☆、029 重新开始
年岁超过一甲子的老大夫,右手把着傅尔焰的脉,左手捋了捋长须,面色沉重,像无法确定般,他换了只手继续把脉,片刻后,摇了摇头。
“恕老夫才疏学浅,实在不知小姐得了什么病。”
“怎么说?她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倒的么?”
“非也。小姐失血之量不足以使人晕厥……但是,她体内脉象紊乱,似是同时中了好几种毒,却并没有中毒的反应,应是数种毒素在体内互相牵制之故。”
“中毒?”上官轻云紧蹙的双眉就没有松开过,“她可是百毒不清的体质,怎么会中毒?”
“这……所谓百毒不清是对大多数毒物而言,而小姐身上的毒应是知道小姐的体质,而特意调配的……”
“你是说,上官府内有人对她下毒?”
“不……这几种毒物在小姐体内潜伏了很久,而且不曾间断……应是天天能接触到小姐饮食的人下的,很有可能是小姐自己,因为这几种毒物似能在短期之内使武艺迅速精进。但小姐近日似乎心绪郁结,气息滞缓,最近并未好好引导周身之气,故而毒气反冲导致晕阙……”
“能解吗?”
“这……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从未遇到过小姐这般情形,不敢轻易下药……唯有外伤可以用些止血生肌的药。”
犹豫了一下,老大夫又开口道:“小姐只要醒了,运气于周身,自然能压制住毒性,转化为内力,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这般轻邪功夫终不是长久之计,怕是日久伤身啊……”
面色微凝,上官轻云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让老大夫跟随婢女去领诊金,自己则背靠着床柱,坐在床沿,出神地望着傅尔焰惨白柔弱的小脸。
焰儿,你究竟在为什么人做事?又为何会中毒?
难道真如大夫所说,为了习取邪功,而对自己下药?那么,目的呢?
傅尔焰双眉紧蹙,梦呓不断,睡得极不安稳。
“……云,别赶我走……”微弱的声音瞒不过上官轻云的耳朵,“不、不要……”醒时未流的泪水溢出眼角,上官轻云以指轻拭,心却被清泪灼伤。
这泪,是因他而流?
更多的泪水溢出,沾湿了枕巾。
上官轻云轻轻叹息。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拧了……”
大掌覆上她的双眸,温暖的掌心烘暖了她的眼皮,她渐渐陷入黑暗中,安静下来。
该拿你怎么办呢?
闭上双眸,他静静靠在床边,思索着答案。
傅尔焰这样一躺就是几个时辰,当她幽幽转醒,一睁眼看到上官轻云就坐在床边,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形成深浅不一的阴影,显得他的五官更为立体,极具魅惑她之能。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才能这般与之相处,玉手悄悄伸出锦被,拉住他的衣衫,安心的感觉浮上心头,正欲闭眼继续小憩,却见上官轻云如烛炬般的眼,专注地盯着自己,想到平日里与他的相处,她黯然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握住。
抬眼,看了看他的神情,不明白他究竟何意,傅尔焰稍稍使劲,想要抽回被他包覆在掌中的柔荑。
“别动。”
傅尔焰僵住,不敢轻易动弹。
上官轻云翻过她的手,查看先前的伤口。
“别让伤口裂开了……”他淡淡地说,背光的脸,看不太清表情,却也明白他在仔细地观察她左手上的伤口。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至少还是关心她的?
见伤口完好,上官轻云将她的手放回锦被,关切地问:“身子感觉好点了么?”
傅尔焰瞥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见她不答,他的手,自动覆上她额头,却被她闪过。
她别过眼,倔强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不是嫌弃我带坏风儿么,现在又来靠近我干嘛?难道不怕我这轻浪浮薄的女子,坏了你上官家大公子的高洁名声么?”
他微微苦笑,没想到她那么快就开始算账了。
“我之前失言,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傅尔焰背过身子,不语。
想到他说的那番话,酸楚便溢上心头,若他真是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偏偏突然温柔起来,让她想忍也忍不住。
“真的……”头疼啊,在商场上向来无往不利的他,却总是拿她没办法。
正无奈之际,却见她肩头抽动。
心中微动,他紧贴着她躺下。
“焰儿,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确是不喜你的手段,不论是那晚在林中,还是……”俊脸微红,“你我合欢那晚……是故,我因心中的怒意,而刻意忽略了你的心情,却不知原来你的心情是如此忐忑……”手轻轻拂过她的伤口。
他顿了顿,见她有些软化,小心地将她圈入怀中。
“且不论是非对错,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标准……只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若是坚持已见,谁也不打破僵局,这样真的好么……”
“我一直在靠近你,是你不断推拒我……”傅尔焰哑声道。
“是……所以,我应该要打破僵局了,我不愿长久之后,回顾一生,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值得让人珍惜的事物……”
细细哭声溢出她的唇。
“我以为,你不想要的,一直都是我追在你后面……我以为我的感情对你来说是累赘……”
他再次露出苦笑,环抱她的双手紧了紧。
“抱歉……”除了这两字,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来告知自己的歉意。
“你还记得前几天晚上,你对我说的那件事么?”
前几天晚上……
傅尔焰眼中闪过难堪与痛楚。
当她鼓起勇气,向他求亲时,他却反问:凭什么。
怀中的娇躯一僵,开始挣扎,想挣脱他的怀抱。
上官轻云心知她想起些什么,却不容她逃避,紧紧抱住她,轻哄:“不一样了,不一样了……我不会再这般伤你……别怕……别怕……”
为了证明他的誓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皎洁光滑,雕刻着龙凤辰祥的羊脂白玉,送到她眼前。
“这块玉石是上官家世代用于给长子定亲的信物,如今我将它给你,你可愿意收下?”
见她不动,他将她扳过身,取下玉石,套入她脖子。
“我知道那晚的事,你有心结……这次由我来开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焰儿,你可愿嫁我为妻?我不敢说现在我对你的感情有你对我的深,但长此以往,总有一天,我将告诉你,我喜爱你会比你喜爱我还要多还要浓烈。”
望入他双眼,深邃的双眸中充斥着满满的专注与认真。
略微僵硬的身躯,渐渐软下来,贴着他的。
她涩然开口:“我还没原谅你……”
“嗯。”
“既然我被你拒了一次,你也应该被我拒一次才公平。”
“嗯。”
“我现在不答应……”
“嗯?”他静待下文。
“所以你要多求几次,等我觉得够了,我们就成亲。”脸上闪过羞涩,她悄声说道。
“好。”
☆、030 不安隐患
她究竟为何中毒?这个问题这几日一直困扰着上官轻云。
当晚的气氛,让他忘了问这个问题,而这几日的繁忙亦阴差阳错地让他错过了问的时机,因而他至今还没得到答案。
忧虑,让他的心略微带着点浮躁,看了看书桌上成堆的账本,透过书房的窗,望了望窗外的日头,他终于妥协地放下手中的账册,踱出书房。
近日,傅尔焰与上官轻风两人间的气氛明显改善,上官府上下看在眼里,有人由衷高兴,当然也有人暗自懊恼。
见傅尔焰一人在花园小池边,喂着锦鲤,夏怜气不打一处来,在许灵儿的默许下,她仗着自己有主子撑腰,鲁莽地上前挑衅。
“今天天气可真好,只可惜花香掩不住一股狐媚子的味儿。”她刻意以帕子遮着脸,开口嘲讽。
自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尖锐嗓音判断出来人,傅尔焰径自喂着锦鲤,不曾回头。
见自己被刻意忽略,夏怜姣美的脸上闪过恶意,看到傅尔焰就蹲在池塘边,身边没什么施力点,她上前一步,欲将傅尔焰推入池塘中。
然而刻意屏住的气息,以及地上的影子,使傅尔焰将她的一举一动洞察在心,在她俯下身正要用力时,突然往旁边一移。
落空的双手让夏怜失去了平衡,倒栽入湖中。
“啊!”许灵儿轻呼一声,却没有上前帮助贴身侍女的打算,身为大家闺秀,若是亲自去救落水侍女,因而乱了自己的衣衫,有失身份。
傅尔焰将手中最后一块硬馒头掰成碎末,洒入池中,拍拍手,看也不看夏怜的狼狈,起身,面向默不作声的许灵儿。
“许灵儿,这条落水狗当炮灰,是不是挺好使的?要不,改天也借我用用?”傅尔焰一开口,就气歪了夏怜的鼻子。
许灵儿的目光闪了闪,柔顺水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眨着,不解地问道:“尔焰妹妹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不明白?”
料定了她的装傻,傅尔焰轻笑出声:“明人眼前不做暗事,你许灵儿什么货色,我一眼便知。养了这条听话的狗一定替你省去不少事吧?”
眼波流转,傅尔焰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虽然是条狗却也有二心呢。”
许灵儿微微垂眼,掩住眼中闪过的凌厉。
夏怜神色丕变,顾不得还在池塘中挣扎上岸,她急忙反驳。
“你瞎说什么!我对我家小姐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有二心?”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傅尔焰取出帕子,拭了拭手,就着一旁的景观石坐下。
“这二心怕是许灵儿你自己种下的因吧。让我猜猜你说了什么……‘若我成为上官府当家主母,那夏怜你身为我的陪嫁丫鬟,自然是二房,你生下的孩子,我会当做自己亲生一般培养长大’。我说的可对?”
不顾许灵儿脸上的微微诧异,傅尔焰继续说道:“但是,清高如你,真允许别的女人来瓜分自己的夫君么?这饼怕是画得有些大了吧。”
许灵儿僵笑着说:“妹妹说笑了,莫要说这些毁人清誉的话,若让轻云哥哥听到,可要觉得我不矜持了。”
傅尔焰冷笑出声:“轻云哥哥也是你配叫的么?”
说完,转向夏怜,依旧一副轻嘲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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