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儿?”
一声闷雷轰上胸口,残酷的认知袭上他毫无防备的神思,他竟觉胸口一闷一紧,口中泛上腥甜。
他的手颤抖地拨开她披散粗糙的发丝,无法相信手中触感如枯草般的青丝,曾经如同丝绸般萦绕他的指尖。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脸。
她脸上的血痕深可见骨,带着深紫色的淤血,印堂泛着黑紫,连眼角的那朵火焰状图案也显得毫无生气。
“怎么会这样?”
他颤抖的指尖探上她人中,轻浅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令,他又惊又怒。
手背青筋毕露,但触摸她的手劲却是又轻又柔。
这是曾经窝在他怀中娇憨耍赖的女子呵,这是曾经他错失了数年,终于又重新拥入怀中的女子呵,这是他毕生唯一想娶的女子呵……她向来最爱干净华丽,最喜欢端着惹人怜爱的小架子,她……
拳头突然攥紧,盛怒中的他牙关紧咬,一拳轰向了傅尔焰身后的墙壁,整幢房子都微微颤动起来。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虚弱得几乎无声的呻吟自傅尔焰口中缓缓溢出,她吃力地张开眼睛,空洞的眼神许久才看清眼前蒙面的男子。
那双熟悉的眼……
“呵……轻云哥哥,你终于来入我梦了。”
上官轻云温暖的手掌小心避开她的伤口,贴上她的脸颊,嘴角牵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这不是梦,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掌心的温度清醒了她的神智。
“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一滴滴难以自制地滑落,渗透入裂开的伤口,疼得她瑟缩了一下。
他以指腹一一抹去。
“别哭,会疼。”
他的简洁的安抚,却迎来了更多的泪水。
上官轻云从袖中取出小瓷瓶,取出里面能护住心脉的药丸,塞入她口中。
“别说话,保持体力,我带你出去。”
说完,他挥剑利落斩断了她手上的铁链。
她虚弱无力的身子应声倒下,上官轻云忙伸手撑住她的细腰,将她揽入怀中。
身后破空的凌厉剑气朝两人刺来,上官轻云旋身闪避,面向对手。
从衣饰上判断,来人应是王府的侍卫,但区区一介侍卫居然能有如此高的修为?
不止他,他身后还跟着数名武艺不俗的高手。
看来,门外被定身的两人已经露陷。
上官轻云眉宇间闪过阴鸷的狠戾。
早知道,进来时就应该痛下杀手。
他低头望了望怀中的女子。
若是只他一人,他可以确保自己全身而退,然而现在多了个无比虚弱的她,他不愿冒任何风险。
单手揽紧了她的身子,他抓紧手中长剑直接抢攻,格开朝两人攻来的诸多武器,以绝妙的轻功身法闪过敌人,跃出窗口,屋中的人随即跟着出了屋子,合同院中的人形成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包围圈。
上官轻云提剑,环视着周围众多敌人。
四王爷府的人将两人密密围住,不急着动手,似乎在等人下令。
突然靠近院门的侍卫朝两边分开,身着华服,头戴玉冠,身材伟岸,神色正气凌然的男子在数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心。”傅尔焰悄声提醒。
上官轻云轻握了下她的腰身,表示明白。
“何等宵小,敢擅闯我王府,还不快束手就擒。”
墨羽阳肃然下令,周围的高手一拥而上。
上官轻云面目清冷,一把长剑寒光闪烁,脚下步伐更是灵动飘逸。
手中长剑狠辣异常,或滑过敌人咽喉,或刺穿敌人胸口,更有几个不长眼的直接撞上他的剑刃,被削去了头颅。
宛若修罗的杀意,震慑了院中所有人。
上官轻云心怀怒意,搂着傅尔焰朝墨羽阳攻去,途中虽抵抗甚多,却纷纷不敌,唯有方才带头进入囚房的男子才堪堪抵抗几招。
傅尔焰自上官轻云胸口抬头,看清了他进攻的目标,费力地开口阻止他。
“现在还不到时候,留他狗命。”
正要刺向墨羽阳的剑尖骤然收回,上官轻云格开了侍卫刺来的剑,旋身退后,立于包围中间,周围的人摄于他的凌厉气势,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他的寒潭般双瞳一一扫过场上众人,最后停在墨羽阳身上停住,森冷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恶鬼。
“今日,我妻所受屈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话音刚过,上官轻云脚下轻点,翩然跃上屋顶,随即隐入夜幕。
上官轻云寒冷彻骨的眼神深深印入墨羽阳心底,那寒意激得他浑身一颤,他盯着他飘逸离开的身影,眼中泛出狩猎般的兴奋与疯狂。
“追,都给我追!”
王府的诸多侍卫,终是落于下风,虽在墨羽阳命令之下奋起直追,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上官轻云消失于视野之中。
☆、102 伤其根本
上官轻云带着重伤的傅尔焰,轻易避过了四王爷府的追兵,然而怀中的她受不了激烈的奔波颠簸,再次吐血昏迷。
她的武功轻邪取巧,与他的纯阳之气并非同一路数,他不敢以自身真气护住她气息,只得心焦地加快步伐,飘然的身形如流星般划过夜幕。
唯今之计,唯有孙无药或许能保她一命。
抵达酒楼,他已无心掩盖行踪,直接闯入大堂,幸好酒楼已经打烊,其他空手而归的三人已在大堂等待他的到来。
见到他怀中的傅尔焰,即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墨澈也诧异地微微张大了双眸。
孙无药当机立断。
“快,带她回后院。”
后院特意为傅尔焰准备的独立厢房中,孙无药已备好了金针,各类药材,他先以清苦的疗伤圣药,青竺玉露,灌入她口中,稳住她伤势,然而她紧咬的牙关让大半玉露溢出了她苍白干裂的双唇。
“她已经深度昏厥,无法吞咽,必须先唤醒她灌下药。”
孙无药让上官轻云扶住她羸弱的娇躯,取金针刺入她人中。
傅尔焰骤然呼出一口气,牙关稍稍松开,幽幽转醒。
孙无药趁机以瓶口对唇,灌入灵药。
她望着眼前几双担忧的眼,逸出一抹虚弱,安抚意味甚浓的淡笑。
“我回来了。”
只是眼前的几位男子,却并未因此松了绷紧的心弦。
见她这般气息奄奄,又恨又心疼的墨澈忍不住伸手往她额头一弹,他的粗鲁立刻引来了上官轻云凌厉地一瞥。
墨澈回以一挑衅眼神,随后瞪着傅尔焰说道:“我说过什么了?让你一定要小心,你现在却落得如此境地,这般虚弱装给我看么?以为我会像某人那样心疼,不敢把你踢出我的布局?”
无视了“某人”针对性的冷意,他继续说道:“你在完全康复之前不许再过问任何事,给本王好好养着,若是无法还我原本身手利落的傅尔焰,我就拿你的赤炎宫祭天!”
傅尔焰扯动了一下嘴角,粗嘎如沙烁般的沙哑嗓音几不可闻。
“我……没有找到那两样东西。”
墨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那两样东西有你重要?没有,本王照样能扳倒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
“……但是……我发现了一件……更为重大的秘密……绝对、绝对……能让他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
“哦?”
“四王墨羽阳……至今迟迟不成亲……并非他心系国事……而是……他、他有龙阳之癖……且……极度厌恶……”女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渐渐涣散,终昏死于上官轻云怀中。
众人大惊,急忙放平她,孙无药急忙在她身上各大主穴刺入金针,稳定她内乱的气血,然而纵然他医术卓越,却依旧无法停止她痛苦地抽搐。
她口中暗沉的污血晕染上白色的床单,宛如盛开一朵朵墨色的莲花,妖异地泛着死亡之气。
浑身抽搐的痛楚让她的牙关再次紧咬。
“这样不行,她很可能会咬断自己的舌头,而且也没办法喂药。必须撬开她的牙齿。”
上官轻云望着她因剧痛而拧紧的双眉,突然出手扣住她下颚关节,受到压迫的下颚缓缓张开,上官轻云趁机将食指塞入她口中,遂撤下扣住她脸颊的手。
瞬间合上的牙齿因上官轻云食指的介入而无法闭合,只是因她无意识的施力,上官轻云的渐渐食指沁出血丝。
孙无药深深望了他一眼,手下飞快,急忙将各类药物一一灌入她口中,幸好她还保持着些微吞咽的意识,总算没浪费那些他精心调配,常人一药难求的珍品。
待所有药物灌入,她的抽搐渐渐缓和下来,上官轻云才以不至牵扯到她伤口的幅度,小心地撤出已鲜血淋漓的食指,让开身子让孙无药静静把脉。
孙无药扣住她手腕的脉搏,细细诊断,然而越诊,他紧锁的眉头就蹙得越深,不敢确信的他又拉过她另一只手细细诊断,得到的结果依旧不容乐观。
心性较为活泼,与傅尔焰交情又相当好的白世通忍不住开口:“姓孙的,究竟如何了,你倒是给句话呀。”
孙无药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放下她的手腕,以锦被仔细盖妥,才回过身面对剩下三人。
“她的外伤虽然骇人,但还是有法可医,棘手的是她的内伤。她自小由高人调理,以各种剧毒喂养长大,各种毒在她体内互相制衡,因此能够百毒不清。而后来为了增强内力,她又以独门秘药辅助练功,导致她体内的毒素更加复杂,若是平日身子康健的她,要控制住这些毒性为己所用,并非难事,但是现在她伤重,内力全失,无法压制,以致毒素反噬,气息大乱。即便我拼劲一生所学,也无法压制。”
上官轻云不舍地注视着她憔悴的小脸,问:“可有方法医治?”
“这……有,须废了她的毒功,但是……”
“但是?”
“她的毒自出生便存在于她体内,日积月累与她体内气血相辅相成,若是贸然解去,终究要伤了根本,以她目前的状态是否能熬过身体这般剧变,全身而退,连我都无法判断。”
屋内一片寂静。
不废,她必死无疑;废,她也难以承受。
这样的抉择,连向来独行专断的墨澈,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陷入沉默。
上官轻云坐在床榻边,手如羽毛般轻柔地抚过她了无生气的脸,眸中隐含的深情,让在场曾对他怀有敌意的其余几人也暗暗动容。
“动手吧。”他坚定地吐出了决定。
“她会熬不过的。”白世通提醒道。
上官轻云的眼片刻不离地流连在她身上,头也不回地说:“若她真熬不过,那么我也随她一起去吧。我绝不容许她独自一人在阴间逍遥,即使要告上阎王殿,走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我也绝不放手。”
他的决绝无从辩驳,孙无药带着药箱默默离开,前去药房调制解药,白世通也被墨澈叫出房间,布置新任务。此次,易钗阁伪装被破,傅尔焰青衣重伤,赤炎宫算受到重创,势必需要重新部署,以扳回一城。
唯有上官轻云寸步不离地待在房内,拧紧的心因她的伤情而片刻不得松懈。
☆、103 白玉娃娃
耗费了整整三日,孙无药终于调配出了一碗沉黑如墨的浓稠药汁,以解除傅尔焰体内反噬的各种毒,期间傅尔焰几乎不曾醒来,羸弱的身子仿佛要飘然而去,呼吸也愈发轻浅,让在她身边的上官轻云夜不成寐。
孙无药捧着那碗药站在傅尔焰床边,上官轻云扶着她坐起,让她靠在他怀中。
“等下我喂她服下这碗药,你我就轮流用内力灌入,催化药性。但是,即便我已用尽所学,也不保证会出现什么情况。你确定要继续吗?”
上官轻云望着怀里苍白的小脸,头也不抬地说:“若是她真敢撒手而去,请你给我一份死相最凄惨的药,就让她七日回魂时看看我死去的惨象吧。”
孙无药无声一叹,知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用勺一点点将药喂入。
喂入最后一口后,傅尔焰浑身剧烈一颤,嘴角突然溢出一丝黑色的污血,上官轻云抱着她,灌入内力,但灌得越多,她溢出的血也越多,从原本的嘴角,发展到鼻子,耳朵,最后七窍流血。
上官轻云察觉到她体内对冲的气息,看到她体内流出的污血,心急如焚,差点岔气,脸上隐隐现出走火入魔之相,幸得孙无药提醒,才渐渐归于平静。
两人轮流,终于傅尔焰体内污血排尽,只是孙无药脸上却依旧沉重异常。
“她体内毒已清大半,剩下的也会在接下去陆续排出,但是现在开始才是最要紧的,她的身体需要重新调整,适应没有毒的体质,这调整可能相当剧烈,也可能很平缓,结果会如何难以预料,就看她能不能醒来了。”
上官轻云颔首,表示明白。
然而,两人的期望并未传入傅尔焰耳中,之后的几日她陷入深度昏迷,数次停了脉搏,幸好有孙无药和上官轻云两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及时施针运气,才将她一次次拉离死亡的边缘。
只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之前的重伤和那碗药终究伤了其根本,沉睡不醒的她日渐消瘦,每日只能用独参汤,吊着性命。
为了她的病情,墨澈秘密命人将王府内上好的千年人参源源不断地送入了这里,而白世通在外执行任务时,也不忘搜罗些灵丹妙药,稀世珍宝,派人送来,以助其恢复。
在多方努力之下,她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时不时地停止呼吸,吓得众人魂飞魄散,但是,她却始终未醒……
“公子,公子,公子!”伴鹤咋咋呼呼地从门外跑入。
屋内,独自一人面对玉质棋盘,执子发呆的墨羽岳因他的喊声,回过神来。
一月前,受邀参加墨羽阳寿诞,刚过了第二日他就借故告辞,带着伴鹤离开皇城,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直到前日才刚回来。
这一月中,他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念,尽力将与她相关的回忆逐出脑海,却徒劳无功。
不去想,她的音容笑貌却不断浮现在眼前,不去念,她的裙翻红浪却不断勾动着他的心魂,终于瞒不过自己的心,他重新回到了皇城。
“怎么了?”他侧首淡问。
伴鹤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
“不好了,公子,易钗阁被封了!”
“什么?!”墨羽岳满面惊愕,连外衣都来不及换上,穿着居家服饰,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往日门庭若市的易钗阁,已变得一片萧条,往来行人都只敢远远观望,生怕扯上什么关系,富丽堂皇的外墙已蒙上一层薄灰,显得落败,紧闭的朱色大门上贴着两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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