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我现在就给他请个名士做先生?”
“他才刚过两岁的生日,”卢八娘笑道:“再怎么也不能拨苗助长。”
正说着,宁姑姑牵着旭儿走过来,“小世子该睡了,正要到前面请王妃回来呢。王妃就正好回来了。”
卢八娘本来也没想陪着司马家的兄弟们太长时间,原打算在旭儿睡前回来,没想到大家话不投机,用不到宁姑姑特别去找她了。她伸手拉住见了她就跑过来的旭儿,“旭儿,睡觉了。”
“母妃,请故事。”
司马十七郎知道王妃经常给儿子讲故事,也曾听过几次,都是些山野志异,非常有趣,就是自己有时也听住了,并且他也听得出来,王妃借着这些小故事在向旭儿心中灌输一些理念。于是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多给孩子说些道理了,便叫过旭儿道:“父王带你去睡觉,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旭儿从没有听过父王讲故事,眨眨眼睛同意了。
卢八娘见状索性就不管了,由着司马十七郎带着儿子进了里间,自己拿起放在案几上材料看了起来。
没多久,旭儿在里间大声喊了起来,“母妃!我要母妃讲故事!”
卢八娘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进了里间,就见司马十七郎按住想从床上爬下的旭儿,一脸尴尬地说:“父王给你讲汉武本纪不是很好吗?”又认真地背道:“孝武皇帝者,孝景中子也。母曰王太后。孝景四年,以皇子为胶东王。孝景七年,栗太子废为临江王,以胶东王为太子。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即位,为孝武皇帝。”
对于这种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纪事,旭儿才不会给他面子呢,他远远地向卢八娘伸出了两只小手,“我要听母妃讲小狮王的故事!”
卢八娘一笑,将旭儿的手放回了被子,“好好躺着,闭上眼睛,母妃才给你讲故事。”见旭儿规规矩矩地躺好了,便温声说:“有一只小狮子,他是狮王的儿子,从小就立志要当下一任的狮王,可是怎么能当狮王呢?小狮子想啊想……”
说了一会儿,卢八娘告诉旭儿,“今天只能讲到这里了,旭儿睡吧,明天母妃继续讲给你听。”然后吹息了蜡烛,顺手将一直闭口不言陪坐在一旁的司马十七郎拉了出去。
“看来还是要过几年才能给旭儿讲汉武本纪。”司马十七郎自我解嘲地说。
卢八娘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转念一想,司马十七郎今年二十七岁了,儿子才两岁多一点,在这个时代确实太小了。他急着盼儿子长大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淮北这几年局势不稳,家里要是有个大些的儿子实会让他安心得多。想到这里她终于有些内疚了,安慰他道:“男孩子大了一定要有父亲带着才行,再过几年旭儿就会愿意跟着你了。”
司马十七郎也明白了自己未免操之过急,看看旭儿和捷儿住的屋子,笑笑说:“你还记得七善观的知观说过我们的旭儿命格再尊贵不过了,看来他的成就要比我还高呢,我们一定要好好教导他,将来他一定要能担得起淮北的大业。他现在虽然小,但看着却还聪明,平时也要教他认些字了。”
“至于捷儿和下面的孩子,毕竟不是长子,虽然文韬武略也不能忽视,但我们就不必太过严苛。”
这种教育孩子的思路是基于嫡长继承制度,虽然不尽合理,但对于本时代是极适合的,卢八娘也不反对,她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出色,但却不要发生内斗。
第八十一章 建宗祠十七郎教弟送玻璃卢八娘劝姐〔二〕
湖阳郡主和尚喆成亲后先到了淮北军大营,自然有他们的目的,那就是想得到司马十七郎的支持,以淮北王姐夫的身份回徐州尚家。
对此司马十七郎便先提醒卢八娘,“尚喆能力不足野心却不小,他一直想像尚爽一样,以尚家家主的身份继承徐州刺史。先前在军中,我就看出他的想法,便放他去京城活动,结果皇上不理他便又回来找我。我想这两天姐姐一定会来请你帮尚喆说情,你不妨劝劝她。”
尚喆娶了湖阳郡主,想通过她为尚家谋取好处,而司马十七郎在涉及到淮北主权的大事上却不会让步,在他看来徐州首先是司马家的土地,也是他的皇祖父给他的封地,他自然要全拿到手。
卢八娘倒是知道所谓先皇封司马十七郎为淮北王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她也不觉得司马十七郎想把徐州收复有什么错的,尚爽已经老了,根本就保不住徐州了。若是没有司马十七郎北渡,徐州不出几年,就会被羯人蚕食光。由司马十七郎得到,比要强于落在胡人之手。
“毕竟郡主嫁了过去,我们还是要给尚家一些面子的,”卢八娘提醒司马十七郎,然后又问道:“现在你对尚家的事怎么想?”
“尚喆是嫡长,尚家家主本应该是他的,现在他又成了我的姐夫,我自然会帮他保住家主的位置,但是徐州我不会给他,至多让他当一个郡守。”司马十七郎说:“尚颉虽幼,但深明道理,又是一员战将,实在难得。如果他能带着尚家军投奔我,将来封爵可待。”
不管是司马十七郎还是卢八娘,都非常希望尚爽能够主动把尚家所占的半个徐州主动献出来,他们不只是不想出兵徐州,引起汉人间的内斗,更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体现忠孝仁义的交代。
就好比曹操活着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称帝,刘备托孤给孔明时也要说如果儿子不成器就让他取而自代一样,做大事的,需要名正言顺,符合大义,让天下人心悦诚服,司马十七郎对于尚爽这位曾经抗胡的老将,总要做得面子上好看一些。
既然湖阳郡主嫁到了尚家,让她帮忙劝说尚家父子却正好。卢八娘赞同,“我会同郡主说清道理的。”然后她又很肯定地说:“就算尚爽现在不答应,他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尚家的地盘里经济情况在卢八娘的封锁下恶化得非常严重,每月逃到淮北军的人数一直居高不下。而且卢八娘在征得司马十七郎的同意后,去年冬天将尚家收缩后空出的土地都派人种上了冬小麦,现在青青的麦苗已经长了起来,完全是淮北军的土地了。尚家再缩还能缩到哪里去?要打,他们还真没有打的能力!
“徐州的事确实不能一直拖着,虽然尚爽能够控制的土地已经不足徐州的一半,但如果被陶家或者羯人所乘,局势就会变坏了。”司马十七郎不好对徐州动手,但心里也是急的,“尚爽也是老糊涂了,把徐州交给我要比留给他的两个儿子,再兄弟阋墙便宜外人要好得多。”
“我觉得郡主是个明白的人,她一定能想通,何况你还会给尚喆一个郡守的位置。”卢八娘轻轻劝他,“明天我对郡主讲清道理。”
第二天,湖阳郡主来见卢八娘,就见卢八娘正看着一群下人收拾箱笼,见她进来,笑着指着正摆入箱子的东西说:“郡主来得正好,看看这些东西可还能入眼?”
成对的金烛台,上面雕着繁复的图案,带着镂空花纹的金器皿,从大到小整整一套,成盒的首饰,做工精巧,还有各种叫不上名的镶金嵌宝的小玩意儿,带着些异域风情。
“想来是从羯人那里来的东西吧?上次十七郎送到京城时我原也得过,与我们的东西总归是不一样。”湖阳郡主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她笑着点评,“胡人最喜金器,花样又特别,十七郎送到京城的东西很是风靡一时,很多家宴客时都喜欢摆出来。”
她随着卢八娘每一个箱笼都看了看,指着装在箱子里的五彩锦帛问:“这是淮北的织厂自己织的?看文彩与江南所产不相上下了。”
“郡主果然好见识,”卢八娘点头道:“淮北织厂产的锦帛还是比不了江南的,只是花样新一些。”
然后就是淮北的一些特产土物,选得都是最上等的。
最后她又让人拿来一对描金漆盒,看着下人们小心地打开,露出了一对浅绿色半透明的喇叭口圆底玻璃壶,湖阳郡主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这玻璃壶可真通透!”
这种在卢八娘曾生活过的时代里无论做工还是质地都非常一般的玻璃器具,在这里是昂贵的泊来品,来自相隔千山万水的古罗马,数量非常稀有,皇室和世家中也没有几件,绝对是珍贵的东西。
司马十七郎在战利品中看到后,马上挑了出来,并让人专门送给王妃把玩。卢八娘见了真是啼笑皆非,只得默默地收了起来。今天她特别拿出来,自然是有目的的,“这些都是给郡主准备的添妆,挑了府里最顶尖的东西。”
“这怎么好?”湖阳郡主吃了一惊,“别的倒也罢了,我受之已经有愧,只是这对玻璃壶,王妃还是留着吧。”
“送郡主的东西,自然要最好的。”卢八娘笑着吩咐:“把东西装好后送到姐姐住的院子里。”
看着东西被装进了几对红漆箱里抬了出去,湖阳郡主感慨道,“十七郎果然真是最孝悌不过,你又这样贤良,想起过去的事情,姐姐真是羞愧!”
“郡主待我们一直极好,王爷从不曾忘记,我也记在心头。现在姐姐再嫁,我们表示一下心意岂不应该?”
然后卢八娘又将尚家的情况向湖阳郡主详细介绍了一番,“尚家这十来年,在羯人手里吃了不少亏,徐州之地丢了一大半,种的粮食又年年被抢,听说很是困顿。”
“除了羯人,雍州的陶耀光,一直也对尚家虎视眈眈。尚将军的前妻就是陶氏女,嫁到尚家多年,却没有嫡子养大。”卢八娘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湖阳郡主,见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尚将军的陶氏夫人没了后,陶家一直想再嫁过去一个女儿,但尚家不情愿,便一直拖着,直到郡主嫁了过来。”
“现在尚老将军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继夫人蒋氏又素喜揽权,她的胞弟掌着尚家近半的军队,在后面给她撑腰。蒋夫人所出的尚颉,年纪虽小,却是一员虎将,与尚将军并不亲近。而尚将军一母同胞的弟弟性子又极懦弱,帮不上什么忙,其作余几个庶弟也各有心思。”
“多谢王妃能告诉我这么多,让我去徐州前心里有个准备。”湖阳郡主答应嫁给尚喆时,就想到尚家的这潭水未必好趟,现在得了卢八娘的指点,比收到一大笔添妆还要感激,她不由得想到,先前陶夫人一直没有养大儿子是不是有人从中做梗?自己嫁过去会不会也有人希望自己不要生子?蒋夫人能不能为难自己?
就在这时,卢八娘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尚家人口虽杂,不过郡主去了倒也不必担忧。毕竟是郡主身份,尚家并不敢怠慢,再者有十七郎在淮北,任谁也不敢对姐姐不敬的。”
皇权不振,就是公主也有不受夫家待见的,郡主的头衔能有什么用?但是湖阳郡主却明白,十七郎确实是自己的底气,自己之所以嫁给尚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由衷地说:“女人在夫家过得好不好,不只看自己,更要看娘家。只要十七郎在淮北立得住,我在尚家自然过得好。”
湖阳郡主过来原本是受尚喆所托,到卢八娘这里吹吹风,想得到十七郎的支持,帮忙尚喆夺得尚家的大权。卢八娘的所言所行让她相信,十七郎确实是肯帮自己的,这已经让她十分欢欣鼓舞了。
但湖阳郡主不是十几岁的少女,生活已经教会了她很多知识,所以在京城时她理智地与十七郎保持不错的关系,现在已经得到了回报。但她明白,就是从父王母妃那里,她也没有得到过不计回报的爱,而所谓的丈夫、婆家,更不可能真心为媳妇着想,至于十七郎,只是她的异母弟弟,没道理无缘无故地对她这样好。
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生下嫡子,让儿子继承家业,这一切都要靠十七郎才行。于是湖阳郡主认真地问:“我毕竟是刚到淮北,对情况不熟,应该怎么做才最好?”
卢八娘早知道湖阳郡主是最明白不过的人,她铺垫了这么多,应该让她完全想通了,便笑着说:“尚家这样的局面,本就很难再维持下去,若不是王爷到了淮北,尚家早晚要被羯人或陶家吞了。眼下尚爽老迈昏馈,尚将军做为嫡长子应该担起重任来,回到徐州后应力主将尚家所控制的地盘献给王爷。此事若成,王爷亦不会亏待尚将军,一定会帮他保住家主之位,并给他郡守之职。”
湖阳郡主虽然不懂政治,但她从小就在宗室的圈子里长大,眼光还是有的。她很快也看懂了,眼下尚家所控制的不过是徐州的三个郡,只凭尚喆的力量,还不可能全拿到手,还不如献给淮北王,不但名声好,而且还能保得住富贵。将来自己生下尚喆的嫡长子,自然也能继承尚家。
“幸得王妃提点,让我矛塞顿开,”湖阳郡主点头道:“尚家确实应该遵先皇遗诏,守道德仁义,奉十七郎为主,共同对抗胡人。”
湖阳郡主就这样带着淮北王的嘱托不久后和尚喆回徐州去了。
第八十二章 尚刺史临终托徐州十七郎整军过新年〔一〕
司马十七郎得知卢八娘将那对玻璃壶送给了湖阳郡主做添妆,不禁心疼道:“那对玻璃壶非常难得,也只有王妃才配得上用,所以我才特别给你带回来,怎么就能送出去了呢?”
其实卢八娘对于司马十七郎送的东西一向都很重视,首饰经常佩戴,衣料做了衣服穿,小物件时常放在手边用,只是这对玻璃壶——她确实不想再看到了。且不说是不是别人曾经用过的,只是让她这个曾经生活在把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只当最寻常物品的时代的人,实在没法面对半透明,工艺不过尔尔的玻璃壶,并把它们当成至宝而已!
但是原因自然不能这样说,卢八娘笑道:“姐姐又不是别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