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旭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吃饭时就打破食不语的习惯对卢八娘说:“母妃,我想要一件与父王一样的毛背心。”
“母妃,我想要上面有一只大老虎的。”捷儿也不甘落后。
不用说这场攀比风之已经刮到了小孩子那里了。卢八娘只有一一答应了,“好的,母妃尽快给你们织。”然后她天天都在赶工。
桃花也坐在一旁织个不停,“孩子多真不好,我都忙得没时间睡觉了。”然后她羡慕地问:“王妃,从没见你做针线,怎么能织得这样均匀呢?”
“手稳心静就行了。”
桃花是个静不下来的人,她织不好毛衣很正常,于是她看了看手中织了一半的毛衣哀叹道:“夏天快一点来吧,那时总不用再穿毛衣了。”
卢八娘却笑着对她说:“趁着天还不太热,赶紧多织出来几件,免得到了秋天又忙不过来。”
“嗷!”桃花大叫了一声,扔下了毛衣,“一想到秋天,我可受不了了!”桃花有如困兽般地在地上踱着步子,转了半晌才重新坐下来,再看卢八娘又织好了一大片,心里更急了,于是再次织错了,她舍不得拆了重织,便将错就错地继续。
卢八娘觉得好笑极了,“你可以找别人帮忙嘛?”
“可是家里的几个讨厌鬼一定都要我亲手织的!”桃花又织了一会儿终于让步了,“让我娘给外孙们织毛衣是不是也可以?我自己只织田郎君的就行了。”然后她被她自己的这一发现激动得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回去给我娘写信。”
卢八娘看着桃花的背影微微一笑,其实她原来从不做女红,因为太浪费时间,但现在为了给十七郎和儿子们织出漂亮的毛衣,让他们得意地穿在身上,她织了一件又一件,再也不觉得时间被浪费了,而且还甘之如饴。
其实手巧的女人到处都是,卢八娘把织毛衣的方法传授出去后,就飞快地涌现出一大批女子,她们在学到最基础的方法后聪慧地翻新花样,出钱请她们为十七郎和儿子们织漂亮的背心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卢八娘从没有那么想过,她情愿自己做。
卢八娘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自己哪里与别人不同了,她的身份是王妃,但也是一个还不错的妻子和母亲,就同世上千千万的妻子和母亲一样。
巧的是,当下淮北为她提供了的一个难得的平静阶段,让她能够有条件享受着妻子和母亲的幸
福。
淮南、雍州、北方的大秦、西边的氐族都保持现状不动。淮北王府很少接到紧急军情,就是偶有些消息,也只是局部小争端。司马十七郎出征也减少了很多,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王府。
看来每一方势力都在休养生息。
得到休养的淮北经济飞速地增长着,粮食、织物的产量每年都在稳步增加,盐、铁产品更是出类拨萃,更为引人注目的是淮北新兴起很多工厂,生产出五花八门又价格低廉的日用品,这些东西深受各地商人的喜爱,为淮北带来极为丰厚的利润。
在这种形势下,淮北发行的货币不只在淮北全面推广开,还得到了淮北以外很多地区的认可,甚至淮北货币的价值远超它的真正面值。特别是金银币,受到强力的追捧,在淮北之外也是有钱有权人的新宠。于是,淮北靠着发行货币竟然也大赚特赚。
沐休日这天司马十七郎与卢八娘一起看她新画的地图册子,淮河南岸,加上东南沿海一带,都用红颜色标注出来,说明这些州郡都已经与淮北建立了通商的地下网络,淮北的商船会定期到达交换物资。而在西面和北面,则用一条条蓝色的长线,示意那里的商人经常来淮北的榷场交易。
“府库里堆满了粮食、绢帛,今年各郡的赋税又提了两成多,几个榷场的税甚至翻了番。”司马十七郎指点着册子说:“差不多国各地都有生意往来,王妃真是个聚宝盆!”
卢八娘这张图形象而生动,有点像她前世公司在全国各分公司的分布图。她对上面的每一个点都非常熟悉,心中充满着自豪,不由得慨叹,“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安稳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这时有人送进来一封急报,司马十七郎拆开看后对卢八娘道:“眼下的时局并不可能真正安稳下去。”说着将急报递给卢八娘,“朝廷这次派了八万大军围剿氐族叛军,主帅是崔嵘。”
“你是想?”卢八娘望向十七郎。
“是的。”司马十七郎点头,“只凭崔嵘那个笨蛋,肯定不可能平定叛乱的。我们既然与益州那边有了联系,正该有所行动。”
崔嵘曾参加过平定苏峻之乱的战役,并立下军功以此出仕。近几年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在朝中渐露头角,迅速升迁。这次朝廷决定派兵围剿氐族,他立下军令状要求带,最后在崔家及一些士族的支持下被封为讨逆将军出征益州。
在很多人看来,崔嵘是崔家的优秀子弟,士族的优秀青年,但是他的老熟人司马十七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与他打过交道的卢八娘也很有同感,他们都不看好崔嵘。
不过比起司马十七郎准备参加到益州的平叛中,卢八娘宁愿保持平安的局面不动,“我们何苦管那么多呢?坐山观虎斗,让他们打去吧,只要我们淮北不受波及,继续发展就行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司马十七郎就着卢八娘的经商图指点着,“淮北四面有羯人、陶耀光、氐族,当然还有朝廷,我们在这个夹缝中并不容易,况且淮北并无天险可守;如有强敌来袭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所以要尽早拿下雍州和晋地。现在益州就是个机会,就看我们怎么样利用了。”
卢八娘对他的图谋也是清楚的,她更指出一个关键的问题,“将来益州归谁呢?”
利用与益州通商,淮北军已经与益州当地的很多世家豪强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不断地深化后大家有了更进一步合作的打算,那就是推翻齐挺。这一计划得到了益州汉人豪强胡德明和氐族一些首脑的支持,因为齐挺虽然是个军事天才,但是为人贪婪残暴,不得人心。
朝廷派兵平叛会牵制齐挺,使他们在益州的计划更容易实现。但这也会带来一个问题,成功后益州是归朝廷还是淮北军呢?
司马十七郎笑首看向卢八娘,他知道王妃极偏心于自己,而自己也有私心,但是他还是很公正地说:“我这就写信给胡德明,让他在齐挺出征后就起兵,打出投奔淮北的旗号向东北方向前来,我会派人接应他们。这样我们留下益州与淮北和雍州接壤的这两个郡就行了,足以牵制陶耀光。”
益州共有十郡,司马十七郎还是想把大部益州留给朝廷。卢八娘有些不满,虽然朝廷出动大军劳师动众,但是只凭崔嵘还真未必能拿下一两个郡。但是她明白司马十七郎并不想与朝廷起任何冲突,他之所以想留下益州的两郡,还是为了从军事上牵制雍州的。
“我们出了大力却得之甚少,真不甘心!”
司马十七郎明白这不不满的来由,不只王妃不满,淮北军的将领们也大都如此,在朝廷对淮北竭力打压时,有人甚至想拥立自己为帝带兵南下。但是,他不会那样做。
第九十三章 机缘难得扩大基业世子掌印镇守后方〔一〕
西宁王齐挺在朝廷大军的前进路上依据有利地形布下埋伏,将几万朝廷大军合围歼灭,崔嵘战败被杀,齐挺乘势一路东进,十日间连破数郡,已经将京城团团围住。
消息传到淮北王府时,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都吃了一惊,他们虽然知道朝廷军队战斗力不强,崔嵘是个蠢材,料定他不可能顺利平叛,但是败得如此彻底也出乎他们的预料。
“京城应该能守住吧。”卢八娘不确定地说:“也不知父亲他们是不是都平安进了京城。”虽然卢八娘一直对朝廷没有多少好感,但她一点也不希望齐挺能攻下京城,除了她自己的父母亲友们应该在京城避难外,在朝廷与齐挺间她宁愿选择朝廷。
朝廷就是再**堕落也是汉人的政权,算是一家人,而氐族正是五胡乱华的五胡之一,若是齐挺真攻入京城,可以想见京城会是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岳父他们肯定能及时躲避兵祸,而京城也能守住。”司马十七郎要肯定得多,他认为朝廷虽然不争气,但毕竟是中原的正朔,占据半壁江山,崔嵘虽兵败,但朝中也不是没有别的军队,再加上京城城墙高大坚实,齐挺想迅速攻下并不容易。
司马十七郎是个很有大局观的人,卢八娘一向相信他对局势的判断,便放下心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我正在想。”司马十七郎陷入了沉思,许久后他方说:“我想朝廷会宣我进京勤王,那么我们就要改变一下计划,”然后他看了卢八娘一眼,好似告诉一心惦记小家瞒着长辈多攒些私房钱的媳妇,王妃现在就是如此的形象,“这盘棋更大了,当然我们也会得到更多的土地。”
卢八娘被他看出了心思气恼地说:“我为的是谁?益州正在雍州西侧,如果益州大部归我们所有,就把陶耀光完全控制在我们的实力范围内,解除心腹大患……”
“我都知道,都知道,”司马十七郎赶紧安抚她,“我也想为儿子留下更多的基业,但是总要占据大义,你明白的,是不是?”
然后他见卢八娘还带着些忿忿之色,便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夫妻多年,他没有再讲大道理,只是拿出早就练成的手段,轻轻地哄着,又正色问:“我猜皇上一定慌了,宣各地勤王的旨意很快就会到淮北。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卢八娘见他说起了正事,也不再作态,认真地与他商量。
果然没多久司马十七郎就收到了朝廷勤王的紧急宣诏。
卢八娘拿起圣旨又看了看不由笑了,“皇上为了让你带兵勤王,重新封你为亲王爵了,又赏你双俸,看来他是吓坏了。”
正在这时又有人来报,“王府前来了一个自称益州齐智生的人求见王爷,说他是西宁王的堂弟,有要事回禀。”
司马十七郎与卢八娘迅速相视了一下,皇上许了爵位招淮北王勤王,西宁王也不甘落后,派他的堂弟来拉拢了。
“我去见见齐思远。”司马十七郎当然要听听齐挺想说些什么,卢八娘也有些好奇,便拉了他的手道:“我也去听听。”
二人携手进了前殿内,卢八娘刚在屏风后坐定,就听见齐智生被传了进来,叩头行礼道:“我们西宁王要送一份大礼给淮北王,不知淮北王可有胆量收下?”
“噢,什么大礼,说来本王听听。”
“西宁王不日将攻克京城,但观司马氏天祚不绝,想将天子之位送给淮北王,这可算得上大礼?”
“哈哈哈!”司马十七郎一阵大笑,“本王若是想谋得天子之位,五年前就可以了,岂用齐氏小子送我!”
卢八娘也觉得齐挺判断失误,他们拿不下京城来找淮北王合伙思路是对的,但却没有认真分析淮北王的想法,自以为聪明地用天子之位来诱惑。司马十七郎要是能被他们诱惑了,那么他就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淮北王了,当年他手握京畿重兵都没有窥伺皇位,现在哪里会顶着谋反的名声与氐族联合呢?
齐智生似乎没想到淮北王态度如此坚决,但他并不甘心放弃,又劝说道:“王爷,皇上昏庸,不堪为君,王爷取而代之正是天意!”
司马十七郎不想再听他的废话了,喝了一声:“来人,将齐智生割去耳朵送回益州!”然后他又招朝廷派来的使者入殿,让他回去报信,淮北军十日后出征勤王。
两方的使者都送了出去,淮北军果然立即秣兵厉马准备出征。
司马十七郎宣布将亲自带兵出征,抽调兵马准备粮草调用兵器等等将他忙得团团转,但他也没有忘记将妻儿安排好,嘱咐卢八娘道:“等我走后你带儿子到大青山里避上一避,如果我所料不错平北城很快就会受到围攻,守城会很艰难的,甚至有可能放弃一时。”
“不,平北城不能放弃,我留在平北城里守着!”卢八娘听到十七郎宁可放弃平北城时心痛极了,她虽然到平北城时间不长,但是对平北城的感觉却非同一般,在她内心深处是把平北城当成自己和儿子的家。
“我只是想说明我们宁可牺牲平北城也要把羯人引进来,将河南的羯人都引进我们的圈套里。”司马十七郎肯定地说:“有了王妃的新武器,平北城会守住的,”
“不过,平北城守城之战会极为危险,你还是要带着儿子们回大营避一避,这样我才能放心地出门。”司马十七郎微笑着再次叮嘱卢八娘。
“好的,儿子们的安全我会重视的。”卢八娘答应后心里又升起了些疑虑,反对道:“虽说兵行险招,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次计划实在过于冒除。其实现在淮北形势很好,我们完全可以先拿下益州,等上几年再慢慢图谋晋地。”
平时司马十七郎虽然严肃,但还是不比现在的他有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般的耀眼,他坚定地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已经做了决定,趁着这个时机掌控全淮北。”
司马十七郎一直是很有野心的人,他的皇祖父既然将淮北给了他,他决不会在得到青徐二州及周边的一些郡以后就停下了脚步,他的眼光一直盯着雍州、益州、晋地等。在益州的归属上他虽然会尽力避让朝廷,但是晋地他是势在必得的,严格地说晋地并不属于淮北,因为淮河是一条比黄河短很多的河,但只因为晋地在胡人手中,他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淮北表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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