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他正要向雍和殿走去时,管事的又上前一步说:“王妃说,请王爷听她的安排。”
是了,自己一早还答应王妃了呢,司马十七郎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坐了回来。
第百七章 观念不同错在机缘行路迟迟盼望来人(二)
淮北新修的官路又宽敞又平坦,马车欢快地跑在上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坐在车里的卢八娘笑着对顺儿说:“你既然没玩够,那我们就一直把哥哥送到青山书院好不好?”
“太好了!太好了!”喜欢到处探险的顺儿怎么会不高兴呢?“母妃,我们能再去看看青山城的大船吗?”
“顺儿要是喜欢,母妃就带你去看。”
捷儿不安地问:“母妃,我们真一起去青山城?父王知道吗?”
“刚刚的接天青山城的传信,有些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所以才想把你送到青山书院,”卢八娘微微笑着,“放心,我派人对你父王说了。”
捷儿便不语了,带着顺儿在一旁解九连环。过了一会儿,等顺儿在车中睡着了,他轻轻地靠着母妃说:“听说父王要纳妾了,母妃你是不是不高兴?”
卢八娘一直知道捷儿是特别敏感的孩子,她之所以答应捷儿到青山书院读书,就是因为不想捷儿被王府内的气氛影响到。
刚刚过去的几天,她觉得自己在孩子面前掩饰得很好,可是捷儿还是发现了。对于如何面对三个儿子,是卢八娘想得最多的。
诚然,面对司马十七郎再次生出了纳妾的心思,她可以想办法再拖延一年半载,直到维持不下去了再与他分居并在表面还维持着恩爱夫妻的表象,让儿子们继续在过去的环境中长大,享受着父母的关切。
似乎这样是最好的,很多女人都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但果真如此吗?
卢八娘前世的悲剧正是起源于父母间的战争,她也一直恨她的父亲,直到她自己死前都在执着地报负他。但是有了婚姻,有了孩子的她经过认真地思考,明白母亲当时歇斯底里的表现其实也一样伤害了当时还没真正长大的自己。
父亲是罪魁祸首,但是母亲的做为也不够得当,当然,她前世的母亲并没有能力做好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但是卢八娘,她觉得自己有能力,而且一定会努力做好!
怎么是最好的?欺骗肯定不是。不说捷儿这样敏感的孩子,就是时间久了,旭儿和顺儿也会察觉。父母间的暗流会让他们的心灵受到更严重的伤。而隐瞒事实,等到他们知道了父母的欺骗,也许他们的很多信念都会崩塌。
想到在将来没有爱的相处中,卢八娘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也许会像前世的母亲一样疯掉,也许会重新回到过去自我封闭的状态,就是司马十七郎也会产生无数的怨恨,这些都会使人扭曲,然后影响到孩子。
不管今生还是前世,卢八娘都看过很多的怨妇,她们的儿女其实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与其那样,卢八娘宁愿面对现实,保持愉快的心境与孩子们互动。
因此面对捷儿的问题,她笑着说:“确实有些不高兴,所以母妃便借着这个机会去青山城散散心,等过些日子再回平北城。”
“父王不是不喜欢侧妃吗?怎么又要纳妾呢?”
司马十七郎当然不喜欢薛侧妃了,还有他为什么一定要纳妾都是很难对捷儿说明的,卢八娘摸了摸他的头,“有些事情我们左右不了。”
“母妃,父王是不是以后就不喜欢我们的?”
“不,父王一直是你们的父亲,他永远都喜欢你们。就是他对母妃,也尊重关心。所以捷儿还要同过去一样爱戴父王啊。”
“好的,母妃,我也会对你好。”捷儿想了想认真地说:“母妃,我不去青山书院了,我一直陪着母妃。”
“不用了捷儿,谢谢你。”卢八娘爱抚着他说:“母妃之所以要离开平北城,就是因为母妃不想与你父王在一起不开心。到了青山城后,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管理青山城,照顾顺儿,在海边作画……总之,我会高高兴兴地生活,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把我的画定期送给你,你看看就知道我的心境如何了。”
“那好,我也定期给母妃送画,让母妃看了我画心情更好。”捷儿又说:“我也会给父王送的,希望父王在平北城也很开心。”
“这就对了,你和父王是亲父子,与母妃是亲母子,都要很好很好。”卢八娘看着捷儿的神色,知道他心里虽然不一定完全没有芥蒂了,但是却没有留下太多的伤痛,放下心来,又对他讲了一些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在外面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对师长要尊敬,对同窗要友好,但是别人若是欺负你,你也不要一味软弱……”
轻车快马,刚到傍晚时,卢八娘一行人已经到了一座小县城,早有管事的前来报,“王妃,在此地休息,还是到前面二十里处另一座县城呢?那边要比这里大一些,信宿吃饭也都方便得多。”
“不用急着走路,就住在这里吧。”卢八娘吩咐下去,便有人去安排住店晚饭事宜,只一会儿工夫,卢八娘已经入住了一间简陋的小院。
“我想出去玩!”顺儿坐了一天的马车,当然不想留在院子里。
卢八娘笑了,“捷儿,你带弟弟出去走走,顺便看看风土人情。”
“王妃,我们为什么不再走上二十里呢?”桃花手里抱着还在吃奶的小儿子,不解地问:“这边的驿站实在太小,大家有些住不下,前面的县要大得多,听说驿站也很大。”
“我累了,想歇一歇。”卢八娘简单地回答,然后她果然躺了下来,“桃花,我这里没事,你也带孩子去歇一会儿吧。”
桃花出去了,卢八娘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不再赶二十里路去更好一点的驿站休息呢?她可以说出很多理由,但其实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卢八娘其实在等司马十七郎追上来。
如果走得太快,他今天就追不上来了。
尽管理智已经得出结论,她不可能留住司马十七郎了,只要她不想与人分享他的爱,她就不可能留住他。小董氏不是第一个凑上来的女人,却是试出司马十七郎心意的试金石。经历了千难万险成功的司马十七郎其实并不真是有多喜欢小董氏,但是他认为他应该纳妾了。
从小董氏开始,以后还会有别人。以司马十七郎的性格,他很快就会讨厌不要脸的小董氏的,那时他恐怕就会要求真正的淑女,再然后……
经过痛苦的决择,卢八娘已经想通了,并为自己打算好了将来的道路,但是她仍然不可避免地希望神话出现。
这就是女人通常的思维,不管外表如何坚强,但内心却柔软得一塌糊涂,而且又总是充满了罗曼蒂克的幻想。
是的,她曾在走前让人安排小董氏进府,又毅然决然地把司马十七郎也送了过去,在把自己放在了绝境后,卢八娘还在幻想司马十七郎能够骑着快马来追回自己。
如果十七郎愿意,他会发现自己送过捷儿并没有回府,而且在小董氏入府时也没有露面,然后很容易就会得知自己离家出走了,他只要骑上快马,半天时间就能追上自己了。但是司马十七郎就是没有来。
卢八娘一夜间不知醒了多少次,也没有听到她想听到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第二天,走了只有昨天一半的路,卢八娘借口坐车太久不舒服早早地休息了,她打发捷儿带着顺儿去外面玩,看着两个孩子到了新鲜的地方兴奋的神色,她强装笑脸听他们讲着,心里却在想,“就算昨天没有追上,今天怎么也能赶过来了。”
淮北王的铁骑是多么有名啊,如风般地速度就是草原上的鲜卑人也一向佩服的,而自己坐的马车就要差得远了。就是有事耽搁一天,还是能轻松赶上。
到了第三天,卢八娘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了,结果也是如此。
第四天,她们到了沙丘县,旭儿正是在此办差。
见了面,卢八娘才知道旭儿被这里的一个案子绊住了。当初淮北王派世子前来原本是处理一个假公济私的小案子,原以为三两天的时间就会结束,没想到假公济私案后的案件才是真正为难的。
旭儿听了母妃要送弟弟去青山书院读书,并没有什么疑问,反倒急忙道:“母妃来的倒是巧了,帮我看看这个案子应该怎么判才最是公平,又不违反律法?”说着向卢八娘讲起了案情。
还没说上几句,有人送上了拜贴,卢八娘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刘三娘子,不禁奇道:“她怎么来了?”
刘三娘子与桃花爹、吴琏、丁桂等人都是最早跟随卢八娘的人,她为卢八娘立下汗马功劳,当然也收获了功名利禄。现在的她任淮北纺织部的部长,与管理医药和教育的两个女部长是淮北除卢八娘外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之一。
除了有权势,刘三娘子还是最忙碌的女人,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平北城,遇尔外出也是到淮北最有名的几个大纺织厂、桑园、榷场奔波,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有些不合常理。
旭儿在一旁向卢八娘解释道:“这案子正与刘姑姑的几位手下有关。”
正说着话,刘三娘子被引进来了,给卢八娘和旭儿行过礼后先问:“我在路上就听说世子来此办差,怎么王妃在也沙丘县?”
第百八章 论古刘三娘苦劝谏惜今卢八娘巧断案〔一〕
卢八娘将送捷儿读书的话说了一遍,见刘三娘子用狐疑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却什么也没有问,转而向旭儿拱手道:“世子到了沙丘,先将收受贿赂假公济私的县令下了狱真是大快人心,只是杨月禅此案实在是惹怒了纺织业中不少的妇女,还要请世子为杨月禅作主,还给大家一个公道。”
原本卢八娘听旭儿说起案子难判,还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又听刘三娘子直接把纺织业中的妇女提了出来,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重视,“倒底是一桩什么案子,说来我听听。”
“案子的女主角叫杨玉禅。”刘三娘子快言快语地介绍起来:
杨玉禅是个很若命的女子,她儿时丧父,少年时又丧母。恰好淮北王到大青山脚下建了营地,她便在抚幼所长大。后来刘三娘子受卢八娘之命建纺织厂时,杨月婵被她挑中到了纺织厂。
从小就吃尽了苦的杨月婵不但能干,还聪明灵俐,又在抚幼所认了些字,很快就成了刘三娘子的得力助手。
就像淮北的一部戏中所唱,美丽勤劳的姑娘总会遇到英俊勇武的男子,然后他们彼此相爱,男人出征打仗,女人纺织生产,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杨月婵在十九岁时嫁了一个淮北军的小军官赵鹏飞,两人郎才女貌,你恩我爱。
随着淮北政权从只占了弹丸之地,缺衣少食到了拥有大半个天下,富足繁华,赵鹏飞与很多同袍一样立下了赫赭战功,官职不断升高。
而杨月婵虽然在纺织厂越来越受重用,甚至还成了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但是既嫁从夫,她由青山城调到沙丘纺织厂,后来又因为赵鹏飞的寡母瘫痪和孩子太小等原因辞职回家,专门照顾老人,抚养孩子。
如同淮北绝大多数家庭一样,男主外,女主内。
“但是,”刘三娘子加重了语气,“赵鹏飞发达后就没断了拈花惹草,他先后纳了两三个妾室,当然他不敢违背律法,都是将上一个妾室放出后再纳新人,其实放出的妾和孩子也由他养着。这次随着王爷又在河北打了几个胜仗,成了从四品的都尉后就更肆意了,新纳一个小妾,几个月都没进杨月婵的屋子,那小妾也是不省心,时不时闹出些事来。”
“杨月婵终于忍不下去了,便要和离,可是她有诰命的身份,轻易和离不得。于是她便想与赵鹏飞析产分居。”
“没想到,赵鹏飞的母亲突然先到官府告发,说杨月婵忤逆不孝,虐待于她。太昌县的县令受了赵母的贿赂,立刻将杨月婵下了牢,并威胁她只有老老实实地留在赵家,赵母才会撤了诉。”
在中国历朝历代,忤逆不孝都是很重的罪。比如说咒骂对祖父母父母、不尽力奉养,或者不为他们守孝等都算是不孝之罪,官府确实可以治罪。
“杨月婵性格看起来非常温顺,但骨子却也是倔强的,又兼被如此冤枉,她说什么也没有屈服,在狱中写了血书申冤。”刘三娘很是不平,“她是孤儿,家中并没有人为她出头,只有纺织厂的姐妹们都知道她的冤情,大家便一同具名向王庭上书为她申冤,后来王爷派了世子来沙丘,我也是接到消息过来的。”
“好在世子英明,只三两天便将杨月婵的冤情昭雪,并将沙丘县令假公济私事查明!”刘三娘子拊掌大笑道:“我一进沙丘县就听到这个好消息了!”
忤逆是重罪不假,但是也不可能只要长辈一告就会赢,总要有事实为依据,旭儿到了沙丘查明真相也不难,卢八娘笑道:“这案子也没什么,你也不必过于夸奖他。”
“我可不是夸大其辞,”刘三娘子笑道:“推翻忤逆不孝之罪不难,难的是让赵家哑口无言,就是沙丘县的一些老顽固也心服口服。”
在这里,讲究是君臣父子,长辈就是错了也要立于不败之地,能让坚持这些道理的老顽固心服口服确实不容易,卢八娘含笑看向旭儿,“这里有什么精彩之处吗?讲给母妃听听。”
“虽然有上百人上书替杨月婵喊冤,但也不能说明她就真是冤枉的。”旭儿虽然被夸奖了,但他依然还很稳重,只有从卢八娘坐的位置能发现他的耳朵后面微微有些红,“但是我亲眼见了赵老夫人后就信了三分:一个瘫痪多年的老妇人,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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