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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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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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年纪最大的许大人气得浑身哆嗦,也指了孟鹤向周围人道:“这样的孽子!谎言连篇,只为了些许财物,竟然敢谎称先父遗言,就该逐出孟家!”

    孟右军是一代名士,他身后要将所有财物平分给诸子本已经让很多人并不相信,即使看了孟右军的亲笔遗书,大家也认为不过是他临终前的乱命而已。如果孟松年纪大些能够掌住孟府,直接就可以把孟白的遗命否定了。

    孝子从治命,不从乱命。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春秋时晋将魏颗,他的父亲有一爱妾,平时常嘱魏颗待自己死后将她好好嫁人,但是魏父临死前却又要爱妾陪葬。魏颗治丧后将父妾嫁了,并在他人责问时解释道:“父平日吩咐必嫁此女,临终乃昏乱之言。”后来他征战时得一老人结草相报,正是那妾的父亲感念他的恩德。

    眼下根本没人肯信孟白还要将祖宅平分给大家的情况下,假使身为嫡子孟松仿魏颗事,完全可以重新将孟府的家产按时下的规则分割,压住孟鹤等人。只是孟松年幼又平庸,无力主持大局,而身为母亲的崔六娘也没有多少见识,只会耍小心思,孟府的事情才闹到了现在的地步。

    当然,还有一点,孟白的遗命其实并不是乱命,他确实一直这样想的,很多人都知道。

    这更使孟慧娘不知如何是好,让出孟府不只是钱财上的损失,也会失了嫡系的尊荣,可是不让,眼下的情况也很难办,孟鹤显然不会退让,他是看准了这是最后一欠机会,索性撕开面子,只求实惠。

    孟慧娘这时已经止住了眼泪,看着眼前的丑态,她早就哭不下去了,低声问丈夫,“我把嫁妆还给孟府,行吗?”

    孟府内嫡庶间的矛盾向来非常尖锐,而自从孟慧娘成了淮北王世子妃进而成为皇后,她同母弟尚小,又从不肯为庶出的兄弟们谋一丝半点的好处,固然压制外戚应该为外人称道,但是坊间议论起孟家的事,难听的话也不少。

    特别出了争家产之事后,不免会有人将孟慧娘出嫁时嫁妆特别多拿出来说,让孟慧娘特别的难堪,好象她占用了兄弟们的财产一样。

    司马启明看看已经没有眼泪了的孟慧娘,又想起了当年父王和母妃曾说过孟府将来一定要带给他麻烦,现在果然如此,他轻轻地皱了皱眉。慧娘看着温和,其实却很要强,一心要做贤后,但是孟府一次次地让她没脸,这次她在丧父的悲伤中更是颜面扫地,不免又加了一层更深的痛。

    现在她为了声誉,只得将嫁妆都要舍出去了。

    女人有多注重嫁妆,曾经亲自审理过很多案子的司马启明完全清楚,那不仅是她们的立身之本,也是她们想传之子孙的心意,只要是成亲后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就不会轻易动了嫁妆,贵为皇后也是一样的道理。

    “不要用你的嫁妆,”司马启明回答:“我来管。”

    在一片乱状中,皇上向孟鹤等人问道:“关于家产,岳父还曾留下什么遗言?”他的声音虽然都不大,但是无上的威严令崔家舅父马上停了手,议论纷纷的人们也都噤了声,屋内一片寂静。

    孟鹤被打了一顿,脸上带着红肿,衣服也扯得乱七八糟的,但是他真心觉得很冤枉。有一次家人坐在一起闲谈,他无意说起将来自己总要搬出孟府很是不舍,而且在外面可能会住不惯,父亲确实就说了,孟府是所有儿女的,谁也不必搬走,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现在父亲又亲笔写下遗言,要将家产平分给诸子女,孟家的宅子自然也是家产之一。

    更何况,他仕途无望,又没有别的本领,只能坐吃山空,所以一定要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些他在分家前孟鹤就已经想好,于是他依然咬牙坚持,“父亲真地说过,所有的兄弟都一样是他的儿子,所以孟府是我们大家的,如果不分,那么大家就还像过去一样住在一起就行。”

    果然也有几个兄弟出声应和,在这个时候,谁不想多得到一些呢,就是得不到,不从孟府搬出去,对将来的生活也是有着无尽好处的。

    其实孟鹤并没有说假话,但是他也没有把父亲的话全部转述出来,当时孟白话中并不是只说儿子,还包括了女儿,因为在他看来,女儿也与儿子一样。

    而在孟鹤看来,女儿都是别人家的,哪里能与兄弟们一起分家产呢?对于他的三个嫡出妹妹得到不菲的陪嫁他同样心存不满,只是因为皇后的匚欢桓叶嗨担皇遣痪饧浣忝妹嵌际÷粤恕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在一位中年美妇的带领下闯进来几个妇人,个个身着孝服,哭闹着说:“家主曾经许了分给我们一份家产!”很明显是孟府的妾室们。

    自从到了孟府,看到乱糟糟的情况,司马旭儿心里一直很不满,现在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一向不形于色的皇帝不由得摇了摇头。

    就说带头抢家产的孟鹤,想当年与孟家的这位庶长子第一次见面时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人物风流,言辞雅致,又颇有见识。但是随着他对孟家情况了解得越多,他越发地看不上这个人了。

    夸夸其谈,徒有其表,最关键的是他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身为庶长子,孟鹤只记得自己是长子,而忘记了还有个庶字,所以他注定不会有什么前途。

    至于闯到前堂的孟府姬妾,就更令人不齿了。孟家分家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她们不过是奴婢而已,竟然敢公开跑到前堂。

    由此反倒可以看出岳母平时有多难,也更能理解皇后被逼成了这样的原由。皇帝真恨不得把孟家的这个庶长子打上一顿,让他带着他那个不知尊卑的生母滚出去,这于自己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但是做为天子,最应该公正无私,他从小就被母后教导不可能以皇权压迫他人。但是看着崔家舅父胡乱拿起孝棒向领头的姬妾打去,却也没阻拦,跟随他而来的朝臣们也个个束手旁观,这些人既然不可能用道理来教化,那就把她们打清醒好了。

    孝棒是拿白布缠着的木棒,崔家舅父是气得狠了,手下并无轻重,而孟府的姬妾们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真地打来,一时间孝棒正中最前面的那个妇人头上,人也应声而倒。

    可崔家舅父还不解恨,继续向后面的人打去,见带头的杨柳大叫了一声就倒了下去,剩下的人都觉得不妙,眼下的孟府,不再是孟右军在的时候的孟府了,急忙四散奔逃。但也不免有两个也被崔家舅父打了几下。

    侍孟鹤上前去看生母时,只见已经人事不醒,有进气无出气了,遂大声哭了起来,“姨娘!你快醒醒啊!”孟美娘原本因为已是出嫁女,顾及夫家而未多言语,现在也急忙跑过去跪在生母身旁痛哭。

    又有几个庶子庶女也因为各自的母亲也被打了而上前护着,哭闹声响彻屋内。可是崔家舅舅已经气疯了,不管哪个上拦阻挡都一棒打去,直到累得瘫坐在地上才结束了他们的苦难。

    孟鹤此时眼见姨娘活不成了,放下姨娘跪到皇上面前,“崔家舅父打杀我姨娘,还请皇上为我姨娘做主。”

    崔家舅父如此下狠手,谁也没想到,现在眼看着又出了人命,皇上便向跟来的大臣们道:“既然遇到了,也一并处置了吧。”

    “我做的自然认罚,”崔家舅父歇了过来,也上前不以为然地道:“不过一个低贱的奴婢,我还赔得起。”

    皇上自从到了京城,就大力推行解除奴籍,在嫡长子出生时尽出内府库藏,为淮南众多奴婢赎身。毕竟在淮北,早已经废除了蓄奴的制度,就是家中的下人也不再是毫无人权的。

    不过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淮南不只是经济上较淮北要差得多,而各种思想亦有较大的差异。皇上的举措其实对淮南世家的影响并不大。皇子降生时脱离奴籍的也多为低等的士族或庶族。

    如今在淮南奴婢依旧如同畜产,打死只需向主人赔一定的钱财,哪一个官员来判亦是如此结果。崔六娘此时也上前道:“夫君一向待杨柳不同,既如此,便另备小棺让她随了夫君一同去吧。”态度非常宽容大度。

    孟鹤孟美娘虽然伤痛,但是亦无可奈何,尤其是孟美娘身为已婚女,甚至不用为生母守孝,孟鹤亦被岳家人扶住,张罗着给生母办理后事。

    谁能想到分家产能分出人命,屋子里一片狼籍,看着眼前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司马启明虽然嗟叹,但却更多地想到了将来的举措,便向御史中丞等几人道:“卿等需仔细追查岳父当年之语,做出公正裁决。”

    许大人这时倒不抖了,平静地掸掸衣袖站起来叫人,“把不相干的奴婢都带下去,重新析分家产。”

    屋内一片肃然,再没人敢上来浑闹,几位朝中大员、孟府诸位姻亲,孟白的所有子女,再有孟白的生前好友,再一同追思孟白生前之语,最终差不多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孟白的想法虽然匪疑所思,但却果真是他的本意,于是皇上亲断按岳父之意将孟府一切的财产平分给孟白所有子女。

    现在要估算出孟府的一切财产并不容易,首先是宅子,当年孟白入京时购买的费用虽多但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在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扩建、修缮,将之打造后,孟府已经成京城最雅致最秀美的住所,花园、剧院、流水等等在京城都要算手屈一指。京城的士人们最喜欢到孟府集会,更有多少普通人以进过孟府为荣,处处炫耀。

    还有就是依附孟府而存在的剧院戏班等等,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所以大家在一起算了半天,又得出了一个天文数字,然后还需将孟府卖掉,所得财物平均分给孟白的三十多个子女。

    司马启明听罢,果断地说:“既如此,便由朕买下孟府,送给岳母居住,购买孟府的钱就由孟府各人拿了离开孟家,而皇后出嫁时所得嫁妆,也算全部返回孟府。至于孟家诸子,等亲事办完后,就彻底分家。”

    许大人和御史中丞等人都被感动得五体投地,这位年青的皇帝从来都是这样,对臣民特别的体恤,叩头行礼,“皇上实在太过仁慈了!”

    孟鹤等兄弟见状也只得都跪下了,口中说了些感谢的话。但是司马启明根本不想听下去,摆了摆手说:“如果大家都没有疑议,那就写文书吧。”然后扶了孟皇后的手,“我们回宫里。”
第259章 体民情皇上做工苦为出海义王躲相亲〔一〕
    孟府内又乱纷纷了半天,孟鹤等兄弟在许大人、御史中丞的主持下彻底分了家,然后纷纷回去收拾东西,因为就要搬出去了。

    崔六娘神色木然,听了大臣之断和皇上圣裁后并未置一言,皇上买下了整个孟府留给她和她的儿子,她并没有多少欣喜,而是深深地悔恨。

    如果自己不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孟鹤等人也不会宁可不要脸面把事情做绝,如今孟鹤兄弟们确实名声扫地了,但是自家又得到了些什么?竟然亲劳皇上来处理自家的丑事,又以私帑为自己和儿子收回家产,圣恩固然如山,但是岂不也会让皇上瞧不起皇后?

    孟鹤等庶子不过是老鼠一样,为了打他们竟然伤了玉瓶般的儿女,崔六娘悔极了。如果皇上因此怪罪慧娘,哪怕有一点瞧不起孟府,那都极不值得啊!

    而司马启明带着孟慧娘回了宫,上了车辇,孟慧娘急忙问:“皇上,你调了那么多财物买下孟府,内库还能支撑吗?”

    淮南朝廷的财政一直非常吃紧,司马启明接过皇位后,先免了淮南的一年税收后,又大刀阔斧地引入淮北的新机制,将经济慢慢发展起来了。但是内库的情况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孟慧娘虽然大力整顿宫务,裁撤冗员,节约开支,但因为司马启明拨入内库的钱本就很少,所以宫内的日子一直过得很节俭。

    司马启明虽然不喜奢侈,但是并不等于他用度少,宴客、赏人每一样都要用钱,做为上位者,他在做世子时花销大已经习惯了。就说太子出生时,他为上万奴隶赎身就把内库的财物差不一次全用尽了。

    所以身为万乘之尊后,司马启明的私库之空是世人根本想不到的,这一次赎买孟府的钱更是让他的经济情况雪上加霜。

    皇后虽然不掌管内库总的数目,但是她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所以就特别担心。

    司马启明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穷得负债了,就笑着安慰了慧娘,“这些事你不必操心,”看她心情好一点了,又逗笑地说:“朕这个皇帝别处还行,就是留不住钱财,现在宫里已经比先前几位皇帝还穷,你跟着我受苦了。”

    没想到孟慧娘一点没有因为皇上的幽默开怀,而是干脆伏在丈夫的膝上失声痛哭起来,“皇上,别说我没跟着你吃过苦,就是真跟着你天天吃糠咽菜也愿意!”

    “别再哭了,”司马启明轻轻拍拍孟慧娘,肯定地说:“朕怎么也是皇上,总不会真让你吃糠咽菜的。”

    孟慧娘慢慢缓和下来,擦了擦眼泪道:“经历这一次,孟府应该清静了,将来只看大家将来的造化了,我就不信他们得了这份钱就能一辈子富贵?”

    “岳父一生诗文无数,当之无愧地为一代大家,至于孟家其他人,虽然也颇通文墨者,但是均没有岳父之天纵奇才,恐怕成就有限。更何况他们的无状,出了孟府更是无人能容,今天不过是刚刚显再,再以后到了外面,才知道真正的难处呢,”司马启明道:“所以你不必在意他们。”

    孟慧娘一向相信丈夫的眼光,听到此言再细细一想,杨柳的下场已经有了,而没了父亲的庇护,另外几位一向不安份的姨娘和庶兄弟在外面确实很难混,她终于心平气和了。

    皇上回了宫里,心想自己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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