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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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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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但总归有名分,还要留些面子,而奴婢,按律,同畜产,那就是随意打杀的。
第三十四章 孟太白摆宴庆生子卢八娘买妾掷千金(二)
    出了正殿,司马十七郎拉着卢八娘的手问:“董家什么时候答应的?”

    “就是今天在孟家,刚刚还没来得及同你说。”

    其实司马十七郎能同意董家女做妾,当然是看中她良好的出身够得上做自己的妾室,可以给自己生儿子,而且他的潜意识还在想,董家怎么也是世家,哪里能轻易把女儿给自己这个小县公做妾呢?这样,卢八娘给自己置妾就会受阻,他们也会多过一段什么也不想的日子,“董家怎么就能答应呢?”

    “他们家可不是白答应的,”卢八娘笑着,她倒觉得今天做对了,否则收下齐王妃赏的妾,华清院里虽然乱不了,但也会带来不少的麻烦,“你知道董家要多少的聘资吗?”

    “多少?”司马十七郎心里一沉。

    “两百万钱。”

    “呸!董家女儿是金子做的吗,竟敢卖这么多钱!”司马十七郎气得差一点跳起来。

    “县公,小声些,周围有不少人呢。”他们正在王府的花园里,难免说的话不被别人听到,卢八娘赶紧提醒司马十七郎,他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可司马十七郎怎么能沉住气呢!两百万,真是从没听过的数目,当初齐王府给卢八娘的聘资不过十万钱,卢七娘是卢家长房嫡女,嫁给崔家宗孙,聘资不过五十万,董家一个庶女竟要两百万!

    卢八娘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提醒他,“董家女可是做妾。”董家要了两百万不只卖的是女儿,还有脸面。其实,当时卢八娘听了这个大数目,也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世家女代表着有学识,懂道理,作为一个想做嫡母的正室来说,她愿意与一个相信这个时代伦理道德的侧室沟通,而没有人比世家女更懂得上下尊卑,一但为妾,永远不能扶正为妻这些道理;另外世家女比较顺从听话,不比草根出身的人具有反抗精神;最重要的是,她想的是个轰动效应,用两百万给司马十七郎纳妾,想来司马十七郎一定会印象非常深刻,一辈子也忘不了,永远都要念着自己的情,这钱绝对是值得花的。

    这种奇怪的心理她自己也说不清,但却肯定这样做是对的,别说只两百万,就是更多卢八娘也不会皱眉,就是要买回这样的效果。

    至于家世好的妾不好管理,卢八娘从不信这些,她若真是连几个妾室都管不住,也就不必活着了。

    “我们哪里有两百万?”司马十七郎又想到了这个现实的问题。这一年,卢八娘已经为了他花了无数的钱,虽然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个肥缺,但不过是弄些东西回来,真要折成钱,想来没有卢八娘用得多。

    卢八娘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县公可能忘了,我开了几间食肆,每月都有钱进帐,不足的数额可以先向孟表兄借,我已经答应董家十天内把钱凑齐送过去。”

    这时他们已经进了华清院,司马十七郎也不等进屋内,就气咻咻地说:“马上派人去董家,退了纳妾的约定。”

    可怜的司马十七郎被这样一笔大数目的钱吓到了,与董家也只是口头的约定,现在找个借口也可以推脱,但卢八娘可不想这么做,她指出,“我们可得要脸面。”

    若是改口不纳妾了,司马十七郎无疑会成笑柄,齐王妃第一个会找他们过去嘲笑,还有外面无数的人,司马十七郎马上不吭声了,他本来就是因为大家的笑话才要纳妾的,在他这个年龄,心智再成熟也不够坚定,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嘲笑讽刺了。

    虽然没有看到一个现钱,但司马十七郎见卢八娘写了几封信,抽调了各铺子的利润,然后又给孟白送去一张借条,就觉得两百万的钱像流水一样流了出去,两百万,该是多大的一堆钱啊,就是流水也要流很久呢,他心痛地说:“这些钱都回不来了。”

    若是娶妻,聘礼会随着嫁妆回到夫家,就是有的娘家苛扣一些,也不能全部扣下来,总要给女儿送些嫁妆。可是纳妾则相反,聘资更确切地说叫买妾之资,基本是不会带回夫家的。

    卢八娘做出拿两百万钱很吃力的样子,当然两百万钱确实不是小数目,她虽然赚了不少钱,花销同样也不少,自从成了县公夫人生意是好做多了,但是钱投了进去;收益不可能这样快就出现。可是卢八娘还是任性了一回,不为别的,她就是要在司马十七郎的心上刻上一道永远也不能磨灭的痕迹。

    以后董氏在他面前出现一次,他就会想起这是用两百万钱买的,是卢八娘倾家荡产借钱为他买的妾。然后他会是什么心情?最起码现在司马十七郎的表情就很有趣。

    卢八娘觉得自己确实变态,明明已经对司马十七郎放手了,可却不希望他过得舒心,不希望他忘了自己,宁愿花这么多钱让他堵心。

    没两天齐王听到了十七郎要纳妾的消息,让人把司马十七郎叫了过去,训了一顿,不外是骄奢淫逸、好色荒淫之类的,说到了气头上,随手抓起了桌上的一个砚台向儿子扔去。

    其实齐王生气的原因是他被弹劾了。上次江府宴客被御史弹劾的事越闹越大,继江仆射后,荀中书令也被御史瞄上了,然后就是齐王,谁让那天齐王带着几个儿子在江府住了一夜呢?

    现在决不是朱御史一个人因为国仇家恨向皇上进言了,而是鲁王一脉的人借此机会向齐王发难。北伐刚刚失败,齐王、江仆射之流不但不思败军之痛,反倒一心饮酒作乐,放浪形骸,不成体统。

    鉴于前朝风气过于放荡无行,本朝自上而下收敛了不少,舆论的转变加上北伐的失利,皇上也不得不罚了齐王一年的年俸,让他在府中闭门思过,夺了江仆射的官职,就是荀大人也被殃及,以行为不检,治家无方,被降了三级。公平而论,这些人里齐王受的惩罚最小,但作为一个亲王,他大失了脸面,也失了人心。

    齐王被皇上罚了,齐王世子、齐王府的十三郎、十四郎也都折上有名,被皇上斥责了,唯独司马十七郎在最后的关头出了江府,逃过了一劫。

    听说这个儿子竟然还要用两百万钱纳个士族女为妾!在齐王妃的几句话挑唆下,齐王觉得他必须教育教育司马十七郎,“把董氏女退了!”

    司马十七郎敏捷地躲开了砚台,砚台是石头做的,如果被打中了可不是玩的,古人都说“小杖受,大杖走。”司马十七郎就是再孝顺,也不至于傻到站着被打死。他偷眼看着父王,随时防备再有一个什么东西飞过来,赶紧答应,“是,是,父王,我回去就让夫人退了董家女。”

    于是司马十七郎回来后很有理由地对卢八娘说:“我们还是把董氏女退了吧,父王不同意,而且现在外面的传言对我们很不利。”

    齐王和江仆射被弹劾的事越闹越大,坊间到处都在传说,司马十七郎虽然没有被弹劾,但是他是齐王府的人,自然也要被波及。两百万纳妾的事也被人抖了出来,虽说是英县公和董家两厢情愿的事,但在这种时候,自然也有人会说些难听的。

    江府宴客引出这么多的事非,自然不是任何人能预料到的,卢八娘当然也没有想到。她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想退已经晚了,我已经派人去了董家,董夫人直接回话说,董家是决不会毁约的。我想这些钱董家一定已经用出去不少了,现在根本退不回来。”

    董家确实是这样的破落户,司马十七郎也没有办法,难道还能打到董家把钱抢回来?毁约毕竟是没理的。

    卢八娘并不肯承认自己错了,只是没赶上好时机而已。但她还是说:“因为我给县公带来麻烦了。”

    “娘子都是为了我,若不是我当了县公就放浪形骸,又误听人言闹着要纳妾,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父王说的没错,我是太荒唐了。”司马十七郎还特别心疼用掉的两百万,“那些钱留着让人多开几家铺子也好,总能留给儿孙,竟这样没了。”

    卢八娘微微诧异地看了看司马十七郎,他垂着头,没精打采,看样子真心悔过。她又发现了司马十七郎的一个优点,那就是他没有迁怒于别人,而是自己承担了责任!

    人的本质是喜欢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把功劳加在自己身上。卢八娘一直以为司马十七郎一定会埋怨自己给他惹出这么大的事呢,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句类似道歉的话。因此她不禁好笑地说:“父王说你荒唐!”

    齐王这个最荒唐不过的人竟然说别人荒唐,真是有些好笑的事。司马十七郎没笑,“如果父王不是整日流连内帏,先太子过世之后,以长子的身份,岂能不被立为太子?”

    司马十七郎不但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而且还认真地反醒了:自己刚有了爵位和官职,就加入了纨绔的行列;娶到卢氏女为妻半年,娘子还没有身孕,就忙着纳妾,“骄奢淫逸、好色荒淫”也不冤枉自己了。

    再想到为了给自己纳妾竟然借钱的卢八娘,他心里的愧疚更重了,“夫人,我实在是错了。”
第三十五章 遭挫折十七郎立志遇纷争卢七娘调节〔一〕
    司马十七郎下了决心,“改日我去董家说,董氏女我不要了,买妾的钱只要还回来一半就行,另一半就算我们毁约补偿他们家的。”

    董家肯定不愿退钱,他们已经丢了脸,现在更是只能要钱了。卢八娘也不希望司马十七郎去退钱,他若是亲自过去,很可能逼着董家答应了,这并不是卢八娘要的结果。因此她劝说道:“我们为什么要退呢?这时候我们要是退了,只会说明我们错了,引起更大的风波,还不如先这样放着,待时局平静下来再打算。”

    果然齐王和齐王妃对此事不再纠结,很快就罢了。

    齐王是忘了这件事,他骂过司马十七郎没多久,一个近来得宠的姬人来书房请他尝尝新调的梅花露,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一起去园子里饮酒看景,然后,然后他就再也不会想起别的了,齐王殿下日常生活就是如此。

    卢八娘在请安时特别说明了董家不肯毁诺的事,齐王妃本想管的,但她的几个儿媳妇和湖阳郡主都劝她,“母妃,十七郎退了董氏,两百万钱也不会回到我们手里,而且进个新人,华清院里一定不会再像过去一样铁板一块,我们坐着看热闹多好。”

    “就是啊,董家这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女孩来,等她进门,还不知道会怎么跟十七郎的媳妇闹呢,最好闹到有人再参他一回,把这个县公夺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齐王妃答应了,但是她心里就是觉得事情不会像她们想的这样简单。

    先是外面关于此事的传言愈发多了起来,有人说董家卖女不要脸,有人说齐王府英县公太奢侈了,还有人说董家看上了英县公前途正好才答应把女儿嫁过去,总之各有道理,局面又乱纷纷的。

    纳妾所用两百万钱的来路自然也引起了别人的怀疑。卢八娘的把柄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抓得到的?她向来非常谨慎,摆在明面上的嫁妆处处都有清楚的来路,卢家的陪嫁,孟白给她的添妆,还有下人经营的生意等等。查来查去就有人知道她为了子嗣竟借钱给英县公纳妾,就又有人传说英县公夫人非常贤德了。

    只要是舆论就可以人为操控,什么时代都一样,只是方法有所不同而已,卢八娘做起来很手熟。

    司马十七郎变化倒非常大,已经十几天了,他出了宫就回家,休息时在书房里坐上一天,除了有时要在外院练练武,什么地方也不去了。

    看着这些天话明显少了很多的司马十七郎,。卢八娘安慰道:“京城里每天有这么多事情发生,等坊间有了新的传闻,自然人们也就忘了江府发生的事,那时候你就又可以随意出去玩了。”

    齐王被禁足,司马十七郎也被人议论,从哪一方面他最近都不适合出门。

    “没那么容易就过去,最近坊间有些新传闻就是崔相和王妃商量出来的,却也没什么效。”司马十七郎告诉她,“鲁王叔和卢相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的,他们找了很多南迁来的世家大族出来指责父王。”

    本朝的朝政就是由南迁的世家大族把持的,他们的力量非常大。眼下齐王的声誉降到了最低,齐王妃也弄得灰头土脸,卢八娘已经有好多天没见到她了。但这事其实与司马十七郎没有什么关系,董氏的事也不是这场风波里最显眼的,现在没人再说他们的不是了,他们不过是小人物而已。卢八娘见他愁眉不展,提醒他说:“父王还没有你愁呢,听说他每日依旧与姬人们在一起饮酒作乐,今天华清院的人路过正殿还听到乐声了呢。”

    齐王表面正气浩然,内里其实就是草包,他能有现在的地位,一是因为他在皇帝的儿子中占长,一是有齐王妃和崔氏在后面的推手。司马十七郎早就认清了,他也不是为了这些在难过,“父王一直就是那样的,我是在想我真是错了,怪不得外面的人也把我一起骂了进去。”

    “这次的事你没什么错,倒用不着自责。”

    “我不是说江府的事,”司马十七郎揽住了卢八娘,与她并排躺着说:“自从封了县公后,我就忘了过去的志向,每天只顾着与那些人在一起胡闹,既不读书也不练字,功夫放下了,差使也不用心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会一事无成。”

    “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再也不与那些纨绔在一起混日子,有空时读读兵书,将来我要带兵北伐,收复司马氏旧日山河!”

    怪不得这些天,司马十七郎在外院与池师傅他们整天练武射箭,原来他在反思,并且终于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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