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絮絮叨叨,全都抛去了九霄云外。我定定看着孙念如不说话。我看进他眼睛里,我要,看进他心中。
孙念如猛的转过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凌云隐一惊,急忙跟上:“念如!”
我慢慢地走到窗子边,从上往下看他惊慌失措地逃走,仿佛有什么人在追他一样。凌云隐紧随其后,撞到一个人也不理。那人似乎也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一袭白衣,是厉空山。他回头看着孙念如和凌云隐去的方向,似是一愣,然后回过头来。他抬起了头。
居高临下地,我与他对视。我知道我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天雪地,一丝佯装的狡黠俏皮也没有了。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便转身走了。真可惜,我本来想拿东西砸他的。
我恐怕是个将死之人……
所以你放纵自己不顾礼仪肆意妄为?然后就想一死了之?
想的美!孙念如,叫我谢思茶看上是你倒霉!我若是放了你去,就白姓了两辈子的谢!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我也要你正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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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华丽的序幕(八)
大历四月二十八,莲宴开席。天下剑客广集雍城。
我梳好头,做全套的女装打扮,亭亭玉立地同青夫人一人一边立在谢宗主身旁,参加了传说中的开幕式。谢鸢天因为要要参加比赛,便下去准备了。谢宗主废话并不多,没有麦克风,便借内力传音,那叫一个气吞山河,地动山摇。我便一直端庄地笑着,谢宗主和青夫人都对我很满意。
训练场被改成了赛场,里里外外几十个赛擂,甚是壮观。参赛弟子中,那四个小子站在第一列。年纪轻轻,身姿挺拔,皑皑青天之下,何等意气风发。我一眼也不看那人,只管扮我的大家闺秀,一笑到底。
我知道有许多人在私底下议论谢家二小姐的端庄美貌,也有许多争议之声,有更多人在伸长了脖子看谢二娘的行为举止,企图看出端倪。
这些,我都不去管。即使一眼未看,我的心思,也已经都在那一人身上。紧锣密鼓,比赛开始。我提着裙子优雅离座,亲手给坐在下首的厉空山奉茶。
杯沿轻环,香气四溢。厉空山看着我,凤眸含笑,抿唇不语。
我双手将香茶奉上,低声道:“先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杯茶,请先生笑纳。”
厉空山笑纳了。
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该是血浓于水,可血亲却将毒药送到了那人手中。那人既然是思嘉所救,思嘉便是他的再生父母。所谓养育之恩,命既然已经不是血亲的,养他的又另有其人,如此他便与先生再无瓜葛了。先生请不要再纠缠。”
厉空山的手一顿。竹林先生坐得近,听得一清二楚,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他竟真的都告诉了你……”厉空山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亦坦然地接受他的注视,更坦然地道:“是的,念如都告诉了我。”
厉空山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他道:“小女子,你就当真忍心他碌碌一生,也不让他回府拿回该属于他的一切?”
我冷笑道:“念如是人中龙凤,天下也任他行走。他要什么,自然能自己得到,无须承人恩惠。”我抬头看了厉空山变色的脸一眼,正色道:“先生若是要留下做客,思嘉不甚欢迎。但若是有其他手脚,就恕思嘉不敬吧。对了,这茶加了点料,就当做是先生给那人的那份大礼所做的答谢。”茶里加了还在实验阶段的石妖。若是实验成功,他的肚子便要石化五天,若是失败,那请多烧香拜天。
说完,不顾他惊愕的模样,我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一个人大汗淋淋地冲到我面前,手上也还提着剑。我慢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丝带,转身就走。
孙念如愣了愣,没有跟上来。我走了两步,突然觉出不对。现在是我追他跑的阶段,我要是只顾着发脾气使性子,那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我提着裙子退回去,孙念如满身是汗地低头看着我,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瞪了他两眼,哼了一声别过头:“比完了?”
“……嗯。”他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闪烁着不安。
“赢了?”
“……嗯。”
几个人神经兮兮地往这边看,对着孙念如指指点点,依稀听到有人说“魁首的架子就是大,赢了也不留下来行礼……”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更尴尬了。我心里一乐,知道他是看到我在厉空山这里,所以草草结束了比赛赶过来。
“你等着,要是敢走我就告诉我爹你非礼我!”
“……”
撂下一句话,我就乐颠颠地提着裙子跑回看台上把我的小油纸伞拿了来,对谢宗主和青夫人说了一句:“爹,娘,我去看比赛。”就跑了。
“给你”,我把伞塞到他手里,看着他傻兮兮地接过去,咧开嘴笑了笑,“我要去看比赛,你给我打伞。”
孙念如看了我一眼,将剑入鞘,打开了伞举过我的头顶。我满意。
招摇?我不在乎!谢家二小姐娇蛮,看比赛要魁首打伞,步步紧跟如同下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在现代社会,做这种事的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男朋友。
有他跟着,我欢喜得像只蝴蝶,在人群里扑腾来扑腾去。平时总看孙念如他们彼此过招,只觉得刀光剑影一片,稀里哗啦,斗到天昏地暗才分胜负。此时看这些人,只觉得眼花缭乱,奇形怪状。
转了几个赛擂,发现就属沈一入最有风度,不疾不徐,剑法如春风拂面,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杀气。再看凌云隐。若说沈一入的剑是风,那他的剑无疑便是雷电。他出身王者之家,本身气质就贵气逼人,出手更是不留余地霸道无比,一开始就打得对方根本无还手之力。他的霸道不但是力量,还有技巧,最华丽的招式,最淋漓尽致的发挥。而绿冉则是少见的能以纯力量型能如此出彩的剑客,即使挡住他的冲刺,也会被震得虎口发麻。他是一团激烈而昂扬的火。谢鸢天的剑术则美丽得像舞蹈,和沈一入一样,她是靠技巧取胜。
我偏过头看孙念如,他早早结束了比赛,必定与往日不同,可惜我没看到。但想一想他是为了我,我心里又甜滋滋的。看他一头大汗像标杆一样站在我身后,一双眼睛直直地钉在某个角落里,就是不敢看我。恶作剧心起,我低头佯装羞涩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后从怀里取出丝巾踮起脚给他擦汗。
这呆子的脸轰的一下红了,我心里乐开了花。
沈一入他们很快赢了比赛,下了场就看到我们。沈一入看到孙念如给我打伞,脚下顿了顿,然后皱着眉走上来道:“思嘉又在欺负念如。”
我把帕子一扔,叉着腰道:“你怎么就没看到我给他擦汗,光看到我欺负他了?!”
无语,难道我真的是野蛮女友型?
没多久,孙念如他们就被叫走参加第二轮比赛。因为引起的注意力已经比较多了,我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提着裙子坐回了谢宗主身边,继续装菩萨微笑,眼睛却紧紧锁定孙念如的赛擂。
许是也知道自己刚才太失礼,孙念如这次毕恭毕敬地向对手行了礼。然后他的对手站起来……咦?站起来?就结束了?!我才刚开始看啊!!
满场的喝彩之中,那少年的面容在阳光下平静无波,一双漆黑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折射着幽深的光。
虽然还是初赛,但是我心头依然狂喜。谢宗主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是那样美丽的一颗宝石,即使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也如此耀眼。但是不仅是如此。
我的手轻轻按上狂肆不安的胸口。我亲爱的少年,从今往后的路,我都将陪你走下去。无论是荣耀还是悲伤,我会与你一同感受。
十三岁早恋定终身?不不,这个壳子里的灵魂已经二十了。我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么。
作者说:今天不开心,加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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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华丽的序幕(九)
初赛落幕,角逐前十的前二十里有十一个是剑宗弟子。那四个混小子加上谢鸢天毫无疑问在其中。剩下的九个,其中就有萧素素萧大小姐。看不出来,她身手竟也不错。
比赛一结束,我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孙念如到处走。他走到哪都有一大群人跟着,恭喜恭喜,祝贺祝贺,我就在后面摸着鼻子傻笑,与有荣焉。他的背脊一直挺得直直的,我知道那是被我吓的。
那天的晚饭我也没同他们一起吃,道了一句不舒服就跑回出云楼里鼓捣鼓捣,然后又跑到老妖怪那里鼓捣鼓捣。老妖怪山羊胡翘得老高,指责我不务正业,小小年纪就只顾恋爱。完了又哀叹自己命苦,年轻时多少好苗子看不上,到老了千挑万选选了个弟子,竟是这等不求上进之辈。
我刮了东西就跑,临走附赠一句安慰:“老爷子,我也没说不学不是。等我把相公拿下了,回来让您觉得收我这么一个徒弟要乐得连睡觉都合不拢嘴。”老妖怪早知道我与孙念如做了什么。而且简单的说,就是我越离经叛道,他越喜欢。
老妖怪随手捞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砸过来,我偏头躲过,他佯怒道:“死丫头!”嘴角的笑意却一直也隐不去。
趁谁都没在,我抱着东西缩进了孙念如的卧房。一打开门,就闻到他身上常有的那股清水香。我陶醉地抱着怀里的小罐子,傻乐了半天。
半晌回过神,得赶紧做事才是。
这是我第二次进来,他的屋子简洁依旧。一张整齐的床铺,一张圆桌,一张书桌,几只凳子,还有一个大柜子和一张素净的屏风。我绕到屏风背后,果然发现我要找的大木桶。遂甩开小胳膊挥汗如雨地开始忙碌。
孙念如是何许人也,剑宗两届魁首,去年的莲宴魁首,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魁首也会是他的。以他的功力,我就算躲在屏风后面他也会发现,所以我绝对不是来干坏事的。我出现在这里,百分之八十是为了避免那种意外的出现。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自然是为了我的追求大计。
为了掩人耳目,我将罐子里的药倒下去之后,水都是我自己绕偏门从小厨房拎回来的。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前院伺候,也没遇着什么人。几桶水差点累断我的小腰,哎,果然是人小不顶用。我站在浴桶边站得久了嗅觉都有些失灵了,但我想,一开门就该能闻到这股冲鼻的药味。看看药泡得差不多了,门上传来了声响。
我屏住了呼吸,心里想着若是只有孙念如一个我就趁他不注意扑上去。若是还有别人我就风度翩翩地告诫他要药浴,保重身体巴拉巴拉……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一声不确定的呼唤传来:“思嘉?”
我心中一喜,用泡得通红的手按住屏风伸出头去一看,果然只有他一个人。到了这会,我脚下反而挪不动了,心如擂鼓。
“你……我师父说你身上还有杂毒,要药浴,不然可能会影响明天的比赛……”咳咳。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几句话,我绞着手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结果手心被绞得一痛,我轻呼一声,低头一看,发现自个儿红肿的手上竟不知什么时候给蹭破了皮,许是刚刚提水的时候磨破的吧……
咦,好像猪蹄。
我赶紧把手背到身后抬起头正要说话,却发现孙念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我心里安定了一些。
他伸长脖子往屏风后看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你先回去吧。”
我懵懵懂懂地就想点头说好,结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道:“不好。”
他僵住,似乎不知道怎么反应。我瞪着他,我就瞪着他,结果瞪得被药熏了许久的眼睛有点酸,我委屈地伸出猪蹄擦眼睛。
然后很俗气的,猪蹄突然一热。我的小心肝一咯噔,抬头看到他愣愣地看着我的双手。这个傻子……他真的不知道他现在站的位置只要我稍微抬抬头就能亲到吗?我屏住了呼吸。
良久,他叹息了一声:“思嘉,你……”
我眨眨眼,板起脸:“你不要说我不爱听的话。”
他不说话了。我心知急是急不得的,努力调节了一下情绪,将手抽回来柔声道:“念如,不要跟我杠了,去沐浴吧。再不去水就凉了。”
他还是不动。
我咬了咬牙,冷道:“横竖给你备下了,你若不去便罢了。只是从今晚后,你要死要活我再也不管。昨天晚上只当我日行一善救了个不相干的路人甲!”
说完,我就欲拂袖而去。手被拉住,只一瞬,他就触电似的放开了。我正要说话,他却突然退了一步,从腰间抽出剑来,塞到了花容失色的我的手上。
“思嘉”,他竟就这样跪在我面前,可惜不是求婚,“昨夜,是我冒犯了你……师父待我有养育之恩,我却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你便杀了我吧……我实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会,轻薄于你……”
我一愣,随后大怒,颤抖着手用剑指着他道:“你宁死也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孙念如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悲又似喜。我的心一下又软了下去。他低声道:“思嘉,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最好的。”
我配不上你。恋爱宝典里排名第一的拒绝人必用词条。呵,呵。老娘被拒绝了……
擦擦鼻子,我将剑丢到地上,冷冷地道:“你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轻薄我。我来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给你吃了春药!那晚你中了毒,我错将相思锁当成是还魂丹喂了给你,你也就轻薄了我。”我见他目中满是愕然,不由得气得将剑丢到了地上,自嘲地道:“你现在知道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屋子里全是毒药和春药,都是我亲手配制。今天我还给厉空山下了毒,我……”
孙念如的脸突然奇异地涨成了猪肝色,即使跪着也突然变得气势迫人:“下药?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我愣住,他们兄弟的感情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算了,当我白做了恶人。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到他面前,怒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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