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秦于诺想要转身就走,但他意识到如果他那样做了很可能更加取悦了那混蛋,也许他会嘲讽他落荒而逃。他控制住脚步,垂下的拳头不由握紧,硬邦邦地问:“你看什么?”
凌奕唇边仍然勾着那一点弧度,没理会秦于诺仿佛炸毛一样防备动作,倒是几乎脱口而出:“你叫什么?”
秦于诺这下真的被他惊到了,什么戒备都瞬间放松下来,“什么?”
“我想知道了,你叫什么?”凌奕扬了扬眉,居然又笑了笑。
他这个笑容多了很多发自内心的愉悦,不管凌奕平时如何表情嚣张狂傲,这时候露出这个笑容的他看起来还是有着少年的独特的气质,居然很无害干净,秦于诺愣了愣,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他的笑容误会成一种耻笑或嘲讽什么的。
他在问他的名字?秦于诺回过神来,惊讶迟疑着,但一时没有回答。
那天他们打了一场篮球赛,秦于诺问过他的名字,“凌奕”,他记住了。凌奕告诉了他却根本不屑去问他的名字,他很清楚这里边的小伎俩。而且他记得那天他们吵架不欢而散,最后分开时凌奕还故意喊他9号,十足的挑衅。现在他又来问自己的名字,还说他想知道了……这是凌奕忽然认同他了?
“……等我赢了你,我就告诉你。”秦于诺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他知道对方是在表达友好,但他不乐意这样接受。
凌奕一听这话差点绝倒,有些恼怒,“你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秦于诺摇头,板着脸坚持说:“等我赢了你。”
“至于吗?好像没人定这个规矩吧?”凌奕翻了个白眼,实在觉得他们的对话好笑兼无聊,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而秦于诺也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还纠结这个做什么。他现在说想知道他的名字不就是想要交个朋友的意思吗,这家伙不会顺着爬上来吗。
秦于诺默不作声,回了他一个认真的眼神。
凌奕明白了,这家伙绝对是记恨那天的事情,他跟他玩的挑衅的游戏,虽然没有定什么规矩,但凌奕那天的意思就是那样——要他记住他,除非他赢了他。于是这家伙认真了,然后拒绝了,真不是一般的倔,很欠扁。
凌奕觉得有些无力,不高兴。只是凌奕没有想过在明知道对方名字的情况下还有多问一次让对方郑重告诉自己,这种方式哪里算友好了?==
他盯着他,如果跟秦于诺为难嘛,要说挖苦讽刺口头攻击秦于诺是说不过他,要说打架教训人凌奕也有信心打赢他,只是有必要么?最重要的是凌奕忽然记起他还比他“年纪”大。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凌奕觉得一股闷气郁在心里,既然秦于诺坚持,那名字这事就成了挑战,凌奕自然也不会轻易认输。秦于诺不亲口告诉他,他就不会喊。于是他只愤恨地扬声说,“好,那你就等着我一辈子喊你9号吧,9号!”
说完也就没有再看他,凌奕转过身抬起脚放到石阶上,交叠着手臂垫在脑后就横着身体躺下去,目光斜斜地看向远处的篮球架。
秦于诺轻哼一声,这回再听见凌奕拖慢着语调喊他“9号”,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斗气不忿,心情很奇特的只觉得愉悦,并没有那天那种愤懑气恼。
脸色却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些,秦于诺看了看凌奕,然后走上了石阶就坐在他左边一米远处。见凌奕不说话他也同样沉默,只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调整着呼吸。
凌奕不是那种沉稳安静的人,无聊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很快又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说你没有进队,是不是因为打球位置的原因?你想打控卫,教练和球队没给安排?”
他记得那天马扬舟跟他在球场边胡诌,正是说起9号的运球的时候,那李元建就在后面忽然冒出来插话表示异议,还说他们小屁孩知道什么篮球位置,马扬舟一时不爽开始跟李元建互掐,他们才瞎掰了几句。
现在一回想似乎李元建莫名其妙忽然跟他们搭话,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也为这事心烦着。李元建能到这小球场里看一场无聊的比赛,还能拿着笔记本记录估计就是为了这秦于诺。
就连马扬舟也能看出来李元建十分尽责,要是他看好的打球苗子犯脾气就是不肯配合训练又不进球队,李元建肯定是生气郁闷的。所以他一听到马扬舟胡掰9号的运球位置就气恼了,忍不住插话。
这时他问出口,而秦于诺没回答,凌奕自然明白了他是默认,暗暗笑了笑,有这家伙在景升里折腾,李元建估计一直肝火大盛每天跳脚,凌奕一想到那情况就觉得十分解气。
慢悠悠地晃荡着双腿,凌奕又故意正经地说:“我看那李元建的看人十分不准,依我看啊,你天生就是打控卫的,那球感那速度都是千里挑一,别管他坚持自己就是。”
秦于诺瞪了他一眼,可惜凌奕躺着根本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只有更是嘲笑他根本不会有别的什么反应。秦于诺也觉得自己举动无聊,很快又沉静了些,见凌奕躺得舒服,也学着他在另一边躺到,两人头对着头隔着一米都横躺在石阶上。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凌奕低声说,“你刚才说他是什么篮球世家的,可他也没做教练没有带队伍,本事也就那样了……”
他这话明显不是开解也不是安慰,秦于诺不管怎么听都觉得他话里带了戏谑调笑,如果一直不理他他只很可能就得势不饶人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他暗恼,抿了抿嘴唇,神色淡淡的说:“你说错了。那天比赛之后李校长找我谈过,我……已经想好了,他说的对,是我想错了。现在我已经就进球队了。”
凌奕一惊,很快明白过来这是秦于诺跟李元建妥协了。他不过见了他两次,就很清楚的知道这家伙是石头一样的硬脾气不服输的,居然也会低头?
凌奕皱眉,忍不住就问:“为什么?他跟你说什么了,难道他逼你了吗?”
不知是不是躺着,秦于诺声音也懒下来,没那么的平板认真变得更符合少年的青稚特色,听到耳中有些散漫却很舒服很熨帖,他淡淡说,“……因为看见你。”
凌奕莫名其妙,实在想不到秦于诺会这么回答,偏了偏头惊觉这样也看不到对方这才停下,不太高兴地说:“你开什么玩笑?”
秦于诺同样不怎么高兴,“我说真的,就那样。”
“什么就那样?”
秦于诺虽然不乐意,但回答并没有迟疑的轻轻说,“控卫,就该是你这样的。”
“靠!”凌奕从石阶上起来,转过身看左边的秦于诺,心里的感觉非常复杂,“这什么鬼话?我这样又怎么了?为这你就服输了,跟李元建妥协了?”
“……不适合。”秦于诺曲起手臂,压在眼睛上面挡住了外界。
秦于诺很自然的很简单的一句回答就表示了他对凌奕的赞赏,不是普通的觉得凌奕打得比他好,而是觉得凌奕打球让他看到了控卫的篮球艺术高度。控卫就是凌奕这样的,反过来就是说不是秦于诺自己那样的。
因为跟凌奕打的这一场球,秦于诺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等李元建再找他谈话的时候,他就跟李元建妥协了,不再坚持自己要打控卫,终于加入了景升的球队。
凌奕惊讶秦于诺的坦白,惊讶他对自己的推崇,同样惊讶他就这样忽然改变目标的决断,他看了他好几眼,确定眼前确实是存在这么一个奇人。
“正蠢材!”凌奕皱眉,开始的那一点惊讶逐渐变成了怒气,忍不住骂出口,“你坑爹的到底怎么想的!你玩球玩了多少年,你见过多少个控卫,什么是控卫,控卫是怎样的你清楚多少又知道什么了?输了一场球就改变一切,你不是很认真吗,你的目标呢?亏你刚才还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不就是等着以后打败我再跟我宣告吗?你个白痴!”
秦于诺一听也恼了,同样起身转过来恼怒地瞪着他,“你以为我是看你太厉害了认输了?我说要打败你那就肯定会做到,一天不行就两天,一个月不行就半年,我想做的事情不会半途而废!”
“打败我?”凌奕回以恶意的蔑视,“那现在什么李教练李校长他说几句话就收敛了不玩了,适合不适合谁说了准的,你跟着他练最后成什么样子谁又能保证了,说不定几年后就只能在球场上木头木脑乱冲乱撞,打败我?我劝你是别幻想那些了。”
秦于诺咬着唇,克制着没有一拳打到他脸上,忍了又忍终于一撇头不再看他,“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你眼里,篮球是玩的,要玩得高兴玩得乐意,然后才玩得好,你这样的人会因为喜欢一种打球风格一直坚持,很风光很自由。而对于我来说篮球是练的,我会欣赏那些打球风格,但不会去不顾一切的去追求。你认为我改变初衷是妥协了低头了,但我不是,我只是明白了更多,想要得到更多。”
“我这样的人?我怎样的人?你这个家伙是活在火星跟正常人不在一个频道不是一个品种吗?上回我就忍了你了……”凌奕愤恨瞪他,那句“你这样的人”简直让他当场暴动,轻蔑地挑了挑眉毛,“说不过别人就咬定观念不同无法沟通,不想沟通!好,我跟你就是无法沟通,你就跟着你的李校长往篮球场上练吧,练成什么样子我拭目以待!”
秦于诺张了张口,眼神十分慑人犀利,依旧沉着脸,好半天才压着声音咬牙说,“不错,我是跟你观念不同,不是那种我跟你说的你不懂你跟我说的我也不懂的那种不同,是我说的你根本不愿意听懂,不愿意去想的不同。我说了,我仍然坚持我的目标不变,永远不会半途而废,只是为了达到目标采取方式更成熟了,你不用质疑我的方式,如果你不想去弄懂……我们无话可说。”
20玩球练球
“长篇大论的,你这是教训我?”凌奕讥讽地冷笑,这些话像是个初中生说出来的吗?这人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秦于诺却十分冷静,听他这话还有心情笑了笑,“我不是跟你吵架,也没资格教训你。”
这话居然带了点调侃,气的凌奕一滞,只盯着他看,心里也有一些惊讶,他觉得自己可以用很多话反驳他,但面对秦于诺这副执拗模样,又觉得多说无益,似乎直接动手才是道理。他说他不愿意听懂?还真是自信自己说的话有屁道理吗。他就不信了。
秦于诺见他不说话,自然也不开口,很淡定地仰望天空。
凌奕气闷地沉默了,而这么安静下来之后,对方说的话在他脑中转来转去,多了点时间让他琢磨。
秦于诺刚才提到什么“玩”和“练”?这是什么鬼说法,球场还是那球场,器械也还是那器械,哪儿有他说的区别。凌奕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但仍旧强硬地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你这样的人’是在练篮球?而我‘这样的人’,只是在玩?”
这就是秦于诺口里说的不同频道不同品种?凌奕恨“你这样的人”这个表述。胡言乱语强词夺理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好像有点不对……他皱眉,不高兴。
秦于诺似乎看出了凌奕的纠结,忽然觉得心里解气了些,平静地微微笑了笑,“我也别没有放弃控卫。我说控卫是像你这样的,是指像你这样的天赋技巧。篮球不像足球划分那么严格,打什么位置又不是固定不变的,等我进了球队,我就能更加明白控卫的传球和串联,眼界好了经验多了,也许我能力及不上一些人,但却是更适合篮球的控卫,更适合我们球队。”
凌奕皱眉,他这种平静的表情更能刺激凌奕的神经,他嗤笑一声,“你又想说我是一个人,而篮球是团队么?这话你上次就说过了,不用再跟我说。”
“是说过了,但你没有听进去。”秦于诺依旧事不关己淡淡笑笑,似乎同样不在乎这次凌奕的反应。
“……那种乱七八糟的话!”凌奕心里更气,先是一条一条一套一套练凌奕也被他忽悠了去,还貌似很深沉很讲道理,最后还又被这小子捅了一刀。凌奕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选择性忽略。
秦于诺抿着唇,眼底稍稍一暗。他以前最向往的,就是凌奕这样的控卫,只要一上场,就让人感到压力,从心底警惕到一点——眼前这个人,只要有球在手就无所不能,真正的球场掌控者。
看见这样的对手秦于诺根本不会怯场不会退缩,只会更激发他的斗志。说他妥协认输?不可能!他坚持的东西他非常清楚。
虽然他最后改变主意选择加入球队是因为凌奕,但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永远比不上凌奕,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打好控卫,而是他跟凌奕争吵时脱口而出的用来指责凌奕的那句话,单打独斗一定死。其中的区别他很确定,他说的加入团队也不是口里说说而已,最后也真的是被李校长用团队这一点说服。
他并不是在玩篮球,他想赢。他不认同李元建说他不适合控卫的话,但他认同他另一句,向往凌奕那种天赋那种花俏技巧有什么用,控卫不需要一定要有什么华丽潇洒的风格,他要配合他要有大局观他要有决断力。
秦于诺当然也知道控卫有很多种,这些话李元建也跟他说过不少,他之前听不进去,因为那些假象太美好太有吸引力,就连他也憧憬向往。
像凌奕这种天赋过人的球员,如果在一支球队里很可能就是队里的大牌,他能控球就有球权,球风又独,处理球时习惯了首先选择出手投篮,手风顺了的时候百发百中一场球得个几十分风光无限。一旦投篮命中率低,他很可能就成了球队毒瘤浪投大王在打铁声中连累球队输了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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