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咣当一声,上官燕的血蔷薇瞬时出鞘。
应无求嘴角直抽抽,拉长了苦瓜脸。
☆、第244章 榆木脑袋不开窍
“你的伤……好些吗?”应无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上官燕稍稍一怔,“习武之人,那点伤算得了什么?应大人。怎的今日怪怪的?是出了什么事?抑或有人要对少主不利?”
她盯着他乍白乍红的脸看了良久,久得眉头越皱越深。
应无求本就不善言语,如今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声叹,他才垂下眉睫道,“你救过我……”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觉得又好似有些不对,换了口吻道,“明儿个是八月十四,后天是八月十五。早前我倒了你的酒,声言要请你喝酒。所以……”
上官燕望着应无求又开始支支吾吾的模样,眨着眼睛不解风情道,“应大人真当奇怪,要请喝酒便直说,吞吞吐吐的作甚?男儿大丈夫,还是锦衣卫千户。如此婆婆妈。”
闻言,应无求深吸一口气,“那便如此吧!明日,清风居。”
“好!”上官燕笑道。“既然是应大人请喝酒,岂有不去的道理。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应无求面色一紧。
上官燕稍稍迟疑,“应大人不会小气吧?我的条件很简单,听说清风居的地窖里有一坛埋了近二十年的女儿红,不知道……”
应无求松了一口气,“你开口,我办到。”
“成交!不见不散!”上官燕收了剑,掉头就走。
“上官……”应无求喊了一声,想了想又有些不对劲。见着上官燕蹙眉回头,脸上有些不自然,“你不会爽约吧?”
上官燕眉头微挑,“行走江湖之人,说一便是一,岂可食言而肥?放心吧,冲着那坛女儿红,我也一定会到!”
语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背影何其潇洒。
事实上,上官燕本就是潇洒之人,除了她们家少主,早已心无挂碍。
但也恰如千成所说,她就是个榆木脑袋,对于武功造诣倒是超乎常人,但从小接触的都是打打杀杀,在情商方面简直……少得可怜!
否则在陌上无双身边那么多年,整日对着陌上无双这样算得上俊俏的男子,竟然一次都没有正眼瞧过,更别谈放在心上。
也亏得如此,上官燕才没有与绿萼一般下场。
许是陌上无双也认清了这样的道理,才会放任上官燕,只是将她当成杀人的工具,而没有进行威逼利诱。
说起来,也是一种万幸!
应无求站在那里,唇角慢慢的扯开一丝笑靥。
上官燕素来杀人不眨眼,但是那颗心却是最干净的。
没有一丝欲念的存在。
见着上官燕笑着回来,千寻道,“怎的如此高兴?应大人与你说了?”
“恩,明儿个他会在清风居请我喝酒。少主,你猜猜我能喝多少?保不齐会把应无求娶老婆的钱都给折腾完了,我还没醉!”上官燕爽气的笑着。
千寻正当喝水,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扭头嘴角直抽抽的盯着上官燕。
心道,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在这种事上反应不是一般的迟钝。
自上次回来了,应无求很显然对上官燕改观了,谁都看出来应无求有意无意的避着上官燕。如今却突然请上官燕喝酒,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一声叹,千寻道,“上次给你做了一套浅蓝色的广袖流仙裙,你明儿个就穿那个。还有,将我送你的额饰和琉璃点翠的簪子戴上,如此……”
“少主?”上官燕蹙眉,“去喝酒何必打扮得如此隆重?我还是喜欢这一身的素衣,爹说了,仇……”
“现在是你们家少主我,吩咐你这样穿。你就答应我,穿这一次。行不行?”千寻也不说破,那应无求看上去是威风八面的千户,实则却是个极为内向迂腐之人,否则不会中意绿萼那么久也不肯说破。
上官燕迟疑,“少主如此做,可有深意?”
“是啊是啊,有深意,就是让你出门的时候漂亮一些,帮少主我撑一下面门,不至于那么寒碜。否则教人看了,还以为我苛待你。”千寻胡乱的搪塞。
对于上官燕,什么都只能往浅处说,说得太深,这丫头根本听不进去,说不定还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然后便是百万个为什么。
似懂非懂的点头,上官燕扯了唇角,“怎的不知道,少主竟也有这讲究?”
说着,便嘟嘟囔囔的走出去。
千寻倒是想说明白,问题是上官燕万一明白过来,一旦不肯接受应无求,保不齐会找应无求拼命。
这种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万莫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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猥琐的身影,悄悄的躲在巷子里,衣衫褴褛如同乞丐。
那张熟悉的面庞,此刻展现着无与伦比的惊怖神色,一双乌眼鸡似的眼珠子不断的环顾四周,稍有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脸色哗然巨变。
蹲在巷子一脚,恰似丧家之犬。
现在满世界都在找他,他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掏出怀里的一个冷馒头,这个还是不久之前偷的,虽然冷透了,但好歹能果腹充饥。
一双脚停驻在他跟前,耳畔是一个女子冷然低语,“千奎?”
音落,千奎陡然抬头,脖颈骤然一凉,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不远处,荒原无温跟着,直到看着那个独臂的黑衣女子,将千奎带出京城。
敛了眸,一声叹。
谁家恩怨难断?
谁将情仇轻唱?
等着千奎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绑缚在一座破庙的廊柱上,四周冷风阵阵,便是秋日也不见秋高气爽,反倒多了一丝阴戾鬼气。
“谁?是谁?不要杀我……”千奎差点哭出声来,“是谁?”
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正好背对着他,教他看不清女子的容色。那女子的声音极冷,说话的语速竟带着几分诡谲的平缓,“是我!”
“你是谁?”千奎声音直打颤。
“讨债之人。”那女子不冷不热的说着,将头靠在墙壁处,风撩开一侧的破碎陈旧的帷幔,灰尘随即飞起。呆厅冬划。
千奎陡然瞪大眸子,赫然察觉,那女子竟然只有一条胳膊。
另一条袖管里,空空荡荡。
心,越发的惊怖至极。
“你想怎样?”千奎自然不想死。
“你杀了人,本就是该死之人。我救了你,你不该感谢我吗?”她低低的开口,顿了顿,又道,“我要的不多,你写一封信给千寻,让她一个人出来救你!”
千奎愣住,“你要对付千寻?”
“你是她兄长,有你在,她一定会来!”她继续说着,“只要她来了,楼止也会来。到时候……”
她没有往下说,话音戛然而止。
“不不不,她现在有了身孕,是不可能来救我的。”千奎一想起锦衣卫三个字,吓得险些尿裤子。
锦衣卫那是什么?
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
如今千寻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夫人,何等的尊贵。
何况现在还有孕在身!
如果伤了千寻,那么……
楼止岂会善罢甘休?
说不定……锦衣卫三百六十六道刑罚,惨烈无比。
“兄妹一场,上次她不就为了你犯险?这一次,她也会!千寻的弱点便是太过于重情义,所以……她一定会来!”女人徐徐起身,半低着头,低缓的开口说着。
语速,依旧平静。
平静得教人害怕。
“你到底是谁?”千奎浑身战栗,“你、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不是人,是半人半鬼。”她说得很轻,轻得犹如风一吹,就会四下分散,“但是过不了多久,千寻会跟我一样,也会半人半鬼,最后……我们都是鬼。”
千奎想要挣扎,奈何绳索绑缚得极为牢固,根本容不得他动弹。
下一刻,他看见那个女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一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一双迟滞幽冷的眸子,还有浑身上下透出的死气沉沉。风一吹,她空荡荡的衣袖随风飘荡,在这样的破庙里,俨然厉鬼临世。
千奎的眼珠子差点落地,惊怖得无与伦比,“你、你、你……鬼……”
“他们害死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所以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我们一家三口无法团聚,那他们一家三口也该体会同样的痛苦。”她是半人半鬼的修缘,怅然若失的模样,宛若行尸走肉。惨白如纸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你放过我……你放过我……你要找千寻报仇你去锦衣卫,别来找我!”千奎歇斯底里的喊着,那种绝望与恐惧让他的五官几近扭曲,“真的,我求你!千寻不会来救我的!真的不会!她压根不是我妹妹,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所以她压根不需要重情义!你相信我,她不会来的,她真的不会来的!”
修缘歪着脑袋盯着千奎贪生怕死的脸,“她如果不来,我就杀了你!剁碎了你的尸体,每天都往锦衣卫里头送。说不定那一日她忽然良心发现,想要收你的全尸,也就会出来了!”
“不不不,你别杀我!你别杀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千奎死死盯着修缘高高举起的掌,厉声高喊。
☆、第245章 修缘,不堪的过往
“什么秘密?”修缘黯淡的眸,微微抬起,眼底泛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千奎语无伦次。“其实我们跟他们根本不是一家人,我们只是拿了钱跟千寻演戏而已。千成……我们都是千成拿钱买来的,只是来演戏的。那么多年,装成千寻的娘和哥哥,其实……其实我们、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修缘眼底的光深了几分,“你说什么?你不是千成的儿子?”
“是千成,想要隐瞒千寻的身世。其实千寻来的时候就已经五六岁,压根不是……不是我娘生的,其实、其实……其实当初他们父女两来的时候,都受了伤。还有……还有……千成给千寻喝了酒一样的东西。然后千寻彻底忘了以前的事情。最后……”千奎愈发语无伦次,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过度的恐惧,让他整个人呈现着死灰一般的颜色。呆厅池划。
一双贼溜溜的眼眸,此刻瞪得宛若铜铃。
仿佛对于千寻的事情,修缘并无多少意外,只是敛了眸色,冷笑两声。“忘了?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忘却过往而不得,可是她凭什么忘得干干净净?忘得如此潇洒恣意?若然是忘了,何必还要回来?就因为彼此牵扯着难以言说的蛊毒,所以到死都能走到一起吗?如果真是这样。岂非是我在造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解蛊……”
蓦地,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那些过往,修缘像疯了一般冲出去,“不不不,不是我的错!肯定不是我的错!怎么会是我做错了?是千寻,她不该回来!她该死!所有国公府的人,都该死!陌上无双,我要杀了你!千寻……”
脑子里不断传来陌上无双的笑声,那种尖锐刺耳。带着强烈的禁制欲望,笑得让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眼前不断的晃动着冰冷的地下石室,冰冷的锁链,牢牢的锁住了她的手脚。
而后那张脸……
曾经何等的风华,何等的俊美,却在她的视线里不断放大。狰狞的五官,那种带着欲念的笑,让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让她逐渐迷失,却无力挣扎。
她就在春风得意宫的总坛地下石室内,承受着非人的待遇,默写有关于天罡元气的口诀秘籍。可笑的是,她压根不会天罡元气,而陌上无双竟然会觉得她与楼止出自同门,必然也会习得三招两式。
殊不知那天罡元气,岂是常人可以修习的。
过程有多痛苦,修缘心知肚明。
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当日陌上无双的笑声。
他曾说:与子偕老,必不相负。
他也说:许你为妻,三生缘定。
最后,他骗了她,囚禁了她太久,久得连她都不记得年岁。直到他夺取春风得意宫,杀死烈火老祖造成了春风得意宫的动乱,她才有机会重伤逃离。
无意中,她得知了陌上无双的身份。
自以为此生唯有恨,却偏偏遇见他。
一起长大的情谊,楼止!
同门多年,当初便是望而不得,她才会脱离师门远走他乡。
可是偏偏也是这样的男人,遇见他,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楼止救了她,也让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得到了喘息和复苏的机会。
虽然,她是杀手,虽然他从未正眼看过她,虽然她知道在遥远的当年,他曾经历经沧海桑田的变换,落一身的血海深仇。
可她还是想留下……
不求无可替代,因为她破败的身子,早已不配与他并肩。
原以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千寻的出现,她所有的羡慕嫉妒恨都被点燃。那一刻,她嫉妒得发疯,恨不能让千寻彻底消失。
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一心要为他解除蛊毒,却不慎促成了他与千寻的姻缘缔结。
心,又开始沸腾。
修缘像疯了一般的嘶吼着,天空中,满是陌上无双的脸,还有他诡谲的笑。
“滚开!你给我滚开!陌上无双,我要杀了你!你们陌上一族都不得好死!陌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色泛白,一双猩红的眸子惊惧的环顾四周。那种草木皆兵一般的眼神,让她整个人像全身立起的刺猬,全身武装的防备着。
恨不能将周围的一切都撕碎。
她抚着自己的脸,忽然摸到自己空荡荡的胳膊,“我的胳膊去哪了?胳膊……”
眸子陡然扬起,那是楼止挥刀断手的瞬间,血溅三尺,她看见自己躺在血泊里。而楼止的眼里唯有千寻一人,重要得废了她的胳膊。
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修缘歇斯底里的喊着,荒野上的风伴随着她的喊声不断地回荡着。
她看见自己不着片缕的被囚禁在石室内,陌上无双夜夜都来,而后……而后对她……怎么办?她跑不了……躲不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陌上无双侵占着她的身子,又灌她喝下免孕的汤药……
“谁都跑不了!谁都别想活!”修缘仰头大笑,发丝飞舞,就像堕落的魔,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