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千寻抿唇。
楼止颔首,伸手揽了她入怀,“为夫,亲自取。”
千寻重重点头,伏在他的怀里。举目望着远方的天际。
阳光正好,金沙漫天,胡杨林发出凉薄的声响。
回到客栈的时候,楼止一如既往的抱着千寻,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路抱着回房。
外头,五大部落的人已经全部聚集。
“这是五部的地图。”拓跋沙儿站在最前头,手中是一块自己部落的地图。说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炎风一眼。
炎风目不斜视,只是将地图呈上,“这是我炎部的地图。”
应无求看了上官燕一眼,上官燕快速叩门而入,“少主,外头的五大部落首领,呈上地图,要不要……”
“收下吧!”千寻颔首。
上官燕稍稍一怔。却看见楼止褪去了外头的袍子,桌案上放着一些薄刃,纱布、止血散、瓷瓶、水盆……等等。
心头微惊,“少主你们这是要、要做什么?”
“没什么。”千寻笑了笑,“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来,明白吗?”
“少主……”上官燕只觉得身子稍稍一颤,“你们……”
“出去!”楼止燃起烛火,将薄刃置于火上来回的烤着。
上官燕垂眸,转身走出门去。
大门关上的瞬间,千寻轻叹一声,“很快,一切都会改变。”
音落,解开了腰封。
白皙的脊背,当年那些鞭痕早已消失不见。亏得楼止那些上等的膏药,竟也不留痕迹。
楼止指节分明的手,轻柔抚上她温热的脊背。
“昔年你说要剥皮做一副美人扇,可惜以后不行了。”千寻跪在地上,伏在他的膝头,“动手吧!”
他握着薄刃的手,第一次颤了颤。
便是屠城,也不曾有过丝毫犹豫。
可是此刻……
指尖掠过她的印记,楼止凤眸轻挑,“无妨,你若是喜欢,来日还可做绝好的美人扇。左不过,要看为夫舍不舍得。”
精纯的酒,泼在她的肩头。
千寻的身子稍稍一颤,重重合上了双眸。
锐利的刀尖,锋利的刀口,极为娴熟的切开皮面,而后慢慢撬开极为纤薄的皮肉组织。肉里,嵌着那张传说中的继承人地图。
近二十年的镶嵌,早已与血肉粘合在一起。
要取出,必须小心翼翼的避开血管,切断纠缠着地图的血肉。
千寻咬着唇,鲜血从唇上涌出,却死死的攥紧了拳头,不肯喊一声疼。她怕,让他再也无法下得去手。
她相信,他!
只相信,他。
疼,彻骨的疼,血淋淋的剥皮拆骨之痛。
一种无可遏制的冰凉从肩膀处散开,快速蔓延周身,仿佛全身的体温都在此刻降至冰点。剧烈的疼痛让她全身冷汗涔涔而下,颤抖,还是颤抖。
她抱着他的大腿,浑身战栗得不成样子。
“喊出来。”他暗哑的声音从上而来。
千寻伏在他的膝上,任凭冷汗打湿了衣衫,亦不肯喊一声。
终于,她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被他丢在案上的东西。
满是鲜血的地图,其实只是很小的一块,但因为中间隔了太多年,以至于上头还沾着她的血,带着她的肉。
他的手艺也是极好的,力道拿捏得恰当好处,下刀也是精准无比。锦衣卫多年,那种剥皮拆骨的手段他更不在话下。换做别人,只怕会更疼,更无法忍耐。纵坑反扛。
快速替她止血,包扎伤口,楼止面色微白,一语不发。
她无力的伏在他的膝头,感觉到他将自己的袍子盖在她身上,嘴角艰涩的扯出一丝惨白的笑,“好了吗?”
“死不了。”他依然只是冰冰凉凉的口吻。
她伸手,握住了他忙碌的手。
骇然惊觉他手心微凉。
曾经以屠戮换屠戮,而今呢?他是否会觉得,屠戮未尝是件好事。
千寻扬起羽睫,惨白的脸颊没有半点血色。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她艰难的笑着,“我没事。”
楼止没有看她,小心翼翼的替她收拾妥当,竟也忘了自己的身上染着她的血。以往,他是最容不得一丝脏秽的。
可是每每遇着她的事情,他总会将所有的高冷傲娇抛诸脑后。
拥她在怀,楼止眼底的光越发幽邃,瞳仁里没有半点光泽。
下一刻,他骤然吻上她的唇,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冰凉的唇上慢慢徘徊,最后悉数汇入她的丹田。
她无力的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用他的内力替她疗伤。
她知道他的痛,从未比她少过分毫。
切肤之痛,刻骨之伤。
☆、第307章 你是我的
松开唇齿相依,楼止深吸一口气,眸色凝重的望着她。指尖柔和的抚着她的面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
千寻笑着伏在他怀里,疼得没有丝毫气力,“好。”
她微微抬头,迎上他黑鸦羽般的睫毛缓缓扬起,从下往上看,烛光摇曳,根根分明,若凤羽一般的迷人。斑驳的剪影,落在他的脸上。也落在了她的心里。
“让他们都进来吧!”千寻无力的开口。
“应无求!”楼止一声低喝。
门。随即打开,应无求快速进来。乍见满目的血迹斑驳,应无求稍稍一怔,随即敛了神色上前行礼,“大人!”
“让所有人进来。”楼止沉着脸。
应无求颔首,走出门的时候,上官燕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躺在楼止怀中的千寻。此刻的千寻,面白如纸,整个人像纸做的人儿。仿佛风一吹就会四散。
五大部落的首领跨进房门,站在桌案前一个个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
拓跋沙儿看了千寻一眼,稍稍蹙眉,而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攥紧了拳头。
千寻的眸扫过众人,“五大部落的地图已经齐集,如今我的地图也取了出来,从明日开始派出探路小队。毕竟这么多年了,不知路径是否如故。”
语罢,千寻稍稍气喘。
拓跋沙儿颔首,“你放心,这事我来办。”
千寻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好好休息吧!”拓跋沙儿转身就往外走。
见状,其余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都略带不解的望着满屋子的血色。而后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走出门去。
赖笙歌站在门外,没有半点波澜的脸上,浮现一丝异样的流光。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看着楼止怀中,虚弱的女子。
脑子里是初见时的模样,彼时的她,何等意气风发。
可是现在呢?
红颜白发,血色染黄沙。
“觉得心疼了?”坤麟站在赖笙歌跟前,与他一道去看逐渐关闭的房门。
赖笙歌垂下眉睫,还是没有半点表情,僵冷得如同死尸,毫无生气可言。
“她是属于楼止的。”坤麟冷笑两声。
眼底的光,依然平静得泛不起半点涟漪,赖笙歌徐徐转身往回走,“我从未想过拥有,何来心痛一说?”
“那你为何不敢进去?”坤麟反唇相讥。
赖笙歌顿住脚步。嘴角稍稍扯动,“因为她有他,足够。我进去,作甚?”
坤麟嗤笑,“明明自己喜欢的人,不能表露心迹却要躲躲藏藏的,有意思吗?”
“你该明白,情之所钟,两情相愿。”赖笙歌骤然转身,眼底的光忽然冷了几分,“我劝你也最好收敛,她身边的女子,你最好也少碰,否则你早晚死在情字上头。”
“我是坤部的首领,我怕什么?”坤麟不予苟同。
赖笙歌上前一步,僵冷的脸上,浮起一丝凉薄的寒意,“你们命数相克,你最好别碰上官燕。不是你为她死,就是她死在你手上。但是,我不会让你动她身边的人。”
“就凭你?”坤麟嗤笑,“你手无缚鸡之力,当日若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在大漠里喂秃鹫了!”
“半年时间,你们坤部从即将被吞并的状态,扩展到如今的五部并存,你还觉得我是手无缚鸡之力吗?”赖笙歌还是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古人云,有笔如刀。有时候,脑子比武力,更能解决问题。”
“你!”坤麟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良久,坤麟才缓和了面色,不屑的轻嗤一声,“其实你当你的护花党,我做我的势在必得,毫不相干。”
赖笙歌眸子稍稍抬起,“我不是护花党,我只护她一个人。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你们要什么鬼王大军,要什么女帝之位,都是你们的事。我只想活着,只想让她活着走出去。”
“如果你跟她只能活出一人呢?”坤麟嗤笑,人在生死抉择的时候,总能暴露贪生怕死的本能。
闻言,赖笙歌苦笑,“我只想活着。”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坤麟谩笑,“也不过如此吧!”
“至少比你有情义。”拓跋沙儿双手抱胸,站在后头。
“你说什么?”坤麟眸色一沉。
拓跋沙儿冷笑两声,“听说你对上官燕下药,打算占为己有。如此卑劣的行径,枉你身为大漠的男儿,何来的顶天立地之说?”
“那又怎样?我就是看中那丫头!”坤麟冷喝。
音落,拓跋沙儿干笑两声,“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没看人家上官燕与应无求是一对吗?这横插一杠的事,亏你做得出来!还特么玩下药的勾当!”
“机沙,你别欺人太甚!”坤麟挥拳相向。
“怎么,要动手吗?”拓跋沙儿将冷剑丢掷一旁,“随时奉陪!”
坤麟怒然,纵身飞起,一拳击向拓跋沙儿。
“谁怕谁!”拓跋沙儿一个凌空,反手为掌,狠狠迎上坤麟。
两个高手在回廊里过招,自然动静不小。
“你们干什么?”炎风一声低喝,脚下陡然移动,说时迟那时快,一手扣一人的腕部,将二人按住,“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拓跋沙儿扭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恨然收手,“下次绝不会跟你客气。”
“走着瞧!”坤麟拂袖而去。
“你是来找帝都的,不是来打架的。这么多年,还没打够吗?”炎风眸色通赤,俯身盯着拓跋沙儿。手,死死扣着她的腕部,终于压低的声音,暗哑的低吼,“闹够没有?”
他鲜少说话,可是此刻,却有些情绪失控。
拓跋沙儿挣扎,“放手!”
“不放!”炎风直接拽着她出了客栈,去了僻静的一角。
“你放开!”拓跋沙儿一掌落在炎风的肩头,这才算脱身。
四目相对,她环顾四下,好在没有旁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炎风冷了眸。
拓跋沙儿冷笑两声,“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当初说得难道还不够清楚?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炎风眸色陡沉,“好,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纵坑反巴。
“我……唔……”
还不待拓跋沙儿开口,身子已经被炎风重重的按在墙上。下一刻,炎风陡然扣住她的双肩,狠狠摄住她的唇,容不得她丝毫的挣脱与喘息。
“你是我的。”他附在她耳畔呢喃。
☆、第308章 我要的,始终没有得到
拓跋沙儿的羽睫骤然扬起,下一刻,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炎风的脸上。俊逸的容脸。瞬时浮起鲜红的五指印。
“我最后说一遍,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你是你,我是我。今日同为盟友,来日便是争夺的敌人。我不会对你留情,你也不需对我心软。我此生此身,不会婚嫁,也不会轻许他人。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你听明白了吗?”她一字一顿的说着诛心话语。
炎风定定的望着她,而后直起身子,冷笑两声。“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拓跋沙儿转身就走。
下一刻。炎风骤然扣住她的胳膊,“你根本对我还有感觉,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不过就是为了帝都,你想毁灭帝都不是吗?既然如此,我与你一道去,难道不可以吗?”
却换来她的一声低冷谩笑,“就凭你,你配吗?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炎风眼底的光愈发冰冷。“抛却身份,你还能有什么托词?”
“我是帝都的公主,可是你呢?你不过是个侍卫长的儿子,你凭什么来指挥我,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拓跋沙儿想要挣扎,可是这一次,炎风哪里容得她挣脱,“你放手!再不放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就连你的武功都是我父亲教的,你能拿我如何?”炎风切齿。
拓跋沙儿冷哼,“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音落,她忽然抬手,一掌击向炎风。
这一次,炎风没有生受,肩头陡沉避开她的掌风。脚下飞旋,一个凌空落在她的身后。等到她转身欲拔剑。哪知炎风身手极快,一掌将她几欲出鞘的剑推回剑鞘。
身手一拦,刚好扣住她的腰肢,顺势将她扑倒在地。
身子落地的瞬间,炎风抱着她一个打滚,减去了她落地的力道,免去受伤。
羽睫陡然扬起,拓跋沙儿喘着重气望着压在身上的炎风,咬牙切齿,“我会杀了你!”
“为什么不能听你娘的话,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哪怕离开漠北都可以,为何还要卷进去?那个地方吞噬了所有人,为何还值得你去毁灭?”他冷眸直视。
“我要去带我爹娘还有姐姐的骨骸出来,就算死,我也不能让他们留在那里。”拓跋沙儿红着眸。眼角有晶莹的泪缓缓淌出,“谁挡我,我就杀了谁,你也不例外。”
那一刻,炎风定定的望着身下的她,通赤的眼底,充满了仇恨与毁灭的绝望。
“我随你一道去。”他的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沙哑,有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轻颤。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我不会感激你!”拓跋沙儿忽然用力,狠狠的推开了身上的炎风,快速起身。
炎风跌坐在地上,眉目依旧,一如往常般的淡漠疏离,“我要你的感激作甚?”
语罢,他缓缓起身,“我要的,始终没有得到。”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拓跋沙儿一眼,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拓跋沙儿站在那里,看着他从自己跟前走过,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