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好看吗?
他颔首,好看。
她笑了笑,这一生只为你做掌中舞。
可是后来呢?
后来她用血,染红了白墙,却等不到来年的红梅花开。
“皇上?皇上息怒!”赵玉德抹着泪安慰着,“皇上别着急,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别妄想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沈均看了孤弋一眼,孤弋会意的去点了一支清香,“等到清香焚尽,如本王还没有得到应有的答复,本王会将孩子的尸体悬挂在城门口。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语罢,沈均声音陡然低沉若冰,“本王,将不惜鱼死网破!”
音落,沈均抱着孩子拂袖而去。
皇帝无力的闭上眸子,“孽债!都是孽!”
“皇上放心,既然指挥使大人让青部入宫,自然是有妥善安排的。”赵玉德看了青绝一眼,示意他开口。
青绝垂眸,“请皇上……成全大人吧!”
“连你也这么说?”皇帝泪如雨下,“他要的,是楼止的命啊!”
“大人要的是孩子的命。”青绝开口,容色平静,“其实大人就在附近,之所以没有入城,便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大人早就料定贺王会拿孩子威胁皇上,威胁大人的性命,所以早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人之为子,一命何足惜?皇上应该深有感悟才是。”
皇帝痛苦的深吸一口气,老泪纵横的脸上,有着往事不可追的痛苦,“当年是朕的错,可惜朕晚了一步,去的时候她已经服了毒。朕寻遍皇宫内外,都没能找到他。朕知道,他恨着朕,恨朕不明是非黑白处死了他的母亲。”
“可是,那并非朕的本意,朕是一时糊涂。但大错铸成,朕愿将此生寄神佛,只愿跟她结个来世的缘分。上天垂怜,他还是回来了,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朕知道,他是回来复仇的,回来颠覆这个拿鲜血祭奠的天朝。可是他奉了她母亲的命令,始终不能动手。”
“所以他恨,他绝,他大开杀戒。横竖这世上,已经没有他可以留恋的人。不惜染血天下,不惜用整个韩城人的命,跟南理国开战。朕知道,他怨气何其深。朕的太子体弱多病,根本无法支撑天朝,朕的皇长孙不成器,可也唯有这么个孙儿了。”
“偏偏到了最后,都走了!”说到这里,皇帝泪如雨下,“朕一次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次的锥心之痛。难道这一次,又要再痛一次吗?保大还是保小?朕倒宁可贺王将刀架在朕的脖子上,问朕要江山还是要命。朕会毫不犹豫的将江山给他,反正这江山,于朕而言只剩下痛苦。”
赵玉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皇上别说了!别说了!皇上……”
皇帝扭头望着逐渐焚烧殆尽的清香,眼底的光寸寸冰凉。
☆、第318章 大公子兰景辉
荒原快速走进书房,“王爷,有消息了。”
云殇临窗而坐。扶额垂眸,只是低语了一声,“说。”
深吸一口气,荒原行了礼,“恭喜王爷,皇上业已下旨,锦衣卫都指挥使楼止,大逆不道罪该处死。圣旨已下,指挥使楼止斩立决。”
温润的眸,微微抬起。
云殇揉着眉心,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浮动,只是挽唇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斩立决?上哪儿斩?斩得了吗?”
闻言,荒原面色稍霁,“皇上下旨,自然是海捕绞杀。”
“就凭贺王的轻骑军?轻骑军出了城门,就是去了所有的控制权。贺王没那么愚蠢,有了圣旨只是多了个名正言顺对付楼止的借口。”云殇轻叹一声,眉头紧蹙的抬起头,“父皇不会杀楼止的。”
“但是圣旨确实下了。”荒原垂眉。
云殇扭头望着窗外,杨柳瑟瑟。快入冬的天气,越渐凄寒,“你看那杨柳,轻薄柳絮非自己所愿,如今枯瘦也并非自己所愿。只是这春绿回暖是早晚的事。看得一时枯瘦便自鸣得意,殊不知杨柳是最易柳成荫的。”
荒原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扳倒楼止,贺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云殇温和的开口,外头砚台端着汤药进来。
“王爷,该喝药了。”砚台恭敬行礼,奉上汤药。
睨一眼黑漆漆的汤药。可见苦涩至极。
云殇也不多说,只是端起了汤药一饮而尽。
药。自然要喝的。
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样子。
再苦的药,也要喝。
放下手中的空碗,云殇至始至终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依然是温润的模样,仿佛那再苦的药,也不过尔尔,与他无关。
一贯的沉静淡然,闲适优雅。
砚台端着空碗快速的退下,荒原望着云殇依然举目远眺的模样,心下微沉。
云殇,惯来是深沉的。
教人摸不透,看不穿,甚至于连他的喜好都一无所知。
那张温润的笑意,永远噙在唇边,却无人可懂背后的凉薄。
如玉雕琢的人儿,临窗而坐,身影平静而温和,唇边笑意清浅,“去准备一下禁军的调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若是禁军没有丝毫动静,早晚会遭人非议。”纵余欢划。
荒原颔首,“属下明白,只是不知王爷何时出兵?是否等锦衣卫入城?”
“等楼止?”云殇摇了摇头,笑得温和,“在他之前,必须让轻骑军让贺王看见禁军的异动,还要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明白吗?”
眸色微转,荒原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必须让父皇放心,不管锦衣卫大军动不动,他的儿子都会护他周全。”云殇噙着笑,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还有……注意那个孩子。”
“王爷打算杀了孩子?”荒原一怔。
云殇别有深意的看着荒原,却也只是笑而不语,避而不答。
四下好一片沉寂,云殇缓步走到棋枰之前坐定,黑白棋子间的交锋让他想起了楼止。不由的轻嗤谩笑两声,“若是他在,这棋就更有意思了。”
“王爷是指指挥使。”荒原俯首。
闻言,云殇轻叹一声抬头,“这天朝上下,能赢本王的,唯有他。”
荒原不语。
却听得云殇继续道,“每次,本王都棋差一招,可是每次都不甘心。棋差一招又怎样,他还不是损兵折将在先?每次都是兵行险招!本王输给他,只是因为输不起罢了!他能不顾一切的搏命,本王不能。”
“但是王爷早晚会赢。”荒原道。
云殇摇了摇头,“楼止,绝不与人鱼肉,他只能死在他自己的手里。唯有她和孩子,能让他死而瞑目。若他一贯无情,他才是无敌。可惜……他输了。”
荒原自然明白云殇的意思,只是云殇……又何尝不是这样的道理?
但凡聪明的人,最后总是输在自己的手里。
本该无情之人,若然动了情,便会处处钳制,以至于最后……输得彻底。
外头,砚台急急忙忙的跑来,扑通跪在了云殇跟前。
还不等着砚台开口,云殇轻飘飘的睨了砚台一眼,挽唇一笑,“他来了?”
砚台大口喘着气,“大公子来了,此刻就在厢房。”
云殇低眉望着棋枰中的黑白棋子,眼底的光从温润转为微凉,渐渐的寸寸冰冷。他忽然起身,拂袖将棋子全部掸落在地,而后深吸一口气,“楼止赢了。”
荒原心惊,“难道说大公子来的不是时候?”
“难怪楼止不进城。”云殇冷了眸,“查清楚,王府与兰大将军的信息传递,为何会如此迟滞?”
音落,云殇快步朝着厢房而去。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兰大将军府嫡长子,兰景辉。
进门的瞬间,云殇一眼就看见站在房中背对着门口的兰景辉。
一袭简易百姓便装,身影颀长而端正。负手而立,行伍出身的男子,有着旁人无可企及的傲然英气。
纵然不曾靠近,却也有种慑人的威势。
身后的门打开,有光从外头落进来,兰景辉徐徐转过身来,也不多说话,只是朝着云殇恭敬行礼,“参见王爷。”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云殇颔首。
兰景辉面部轮廓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肃色,绷紧的脸部轮廓,有着风尘仆仆过后的凉薄,“君臣有别,王爷是王爷,臣是臣,礼不可废。”
云殇温和轻笑,“免礼,坐吧。”
“谢王爷。”兰景辉生得极为端正,天圆地方,眉目清朗。只是自小跟着父亲出生入死,不苟言笑的脸上有着属于行伍之间的肃杀之气。
“你与本王乃是亲表兄弟,如今皇嗣凋零,也唯有你与本王才能相互靠依了。”云殇轻叹一声,“不知外祖父何时归来?”
兰景辉看了一眼随侍的砚台和荒原,面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犀利如刃,“闲杂人出去。”
闻言,荒原与砚台行了礼,很自觉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见状,兰景辉才道,“已然准备妥当,只待皇上谕令就可拔营回朝。边关之事,交由臣的二弟景煌处置,不会有差。”
云殇含笑,“如此甚好。回京述职总归是一家团聚,到底是极好的事。父皇那头本王会去说,不过如今京中多事……”
兰景辉的眸飒然瞥向云殇,“贺王反了。”
☆、第319章 输了
云殇浅笑,眸光掠过一丝痛楚,扶额揉着眉心。“是。”
“他到底要做什么?”兰景辉凝眉。
“父皇业已下旨,楼止斩立决。”云殇轻叹一声,“本王不过是修养两日,谁知竟是这样的局面。如今外头全部都是轻骑军,若非你武艺高强根本无法进来。这十万禁军如今就在本王的手里,奈何本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兰景辉起身,眼底的光掠过一丝冰冷,“贺王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反!”
“他要把杀女之仇。”云殇揉着眉心,“当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谁知道兰郡主是怎么死的。奈何他现在一口咬定就是楼止所为,是故挟天子以令诸侯。非要置楼止于死地不可。”
“朝堂之事,自有皇上决断,岂容他一个异姓王伫立朝堂,颐指气使!”兰景辉眸色肃杀,“此事决不能坐以待毙!”
云殇勉力起身,“你想怎么做?”
“臣将立刻返回边境,着父亲领兵勤王。如此逆臣贼子,岂容嚣张!”兰景辉冷着脸大步流星走出去。
“本王将携十万禁军与你里应外合,只盼你早去早回。以免中途突生变故。”云殇痛苦的揉着太阳穴。
兰景辉在门口伫立,想了想抬眸盯着云殇,“王爷有疾?”
“无妨,吃些药好多了,今日已能下地。”云殇依然笑得温润。
闻言。兰景辉点了点头,“好,趁着城中乱成一团,百姓急赶着出城,臣即刻离开。”想了想又道,“王爷多加小心。”
云殇颔首,“好。一路保重!”
回廊里,兰景辉的随军总兵杜莫即刻迎上来。“少将军。”
“马上回边关,领兵勤王。贺王反!”兰景辉语速极快,面无表情。
杜莫颔首,“末将领命!”
快步走向府门口的时候,兰景辉仿佛想起了什么,扭头望着杜莫,“你留下,留意城中的一举一动。”
“末将愿随少将军回边关,绝不敢放任少将军一人独行!”杜莫躬身行礼,“老将军有命,必须寸步不离。”
“这是本军命令,执行就是!”兰景辉从府门一侧的偏门走出去,外头砚台已经候着,牵马执蹬。
兰景辉睨了砚台一眼,带着几分鄙夷与不屑。
“大公子,请!”砚台急忙将马缰双手呈上。
“滚。”兰景辉剜了砚台一眼,徒步走出王府。
砚台一怔,急忙跪在地上,“少将军恕罪!”
杜莫自然是知道兰景辉的脾性,一脚踹在砚台的肩头,直接将砚台踹出去数米远。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你特娘的脑袋让驴踢了,出城骑马,你想让少将军被人抓是不是?真特么废物!”
砚台良久没能起身,行伍出身的杜莫,下脚的力道自然没有轻重。
冷哼一声,杜莫快速追上兰景辉。
“少将军?”杜莫低唤。纵余厅血。
兰景辉顿住脚步,“留下。”
“为何?”杜莫自然是不肯的。
“查清楚我们与十三王府的信件,去哪了。”兰景辉言辞简洁明了。
杜莫稍稍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末将明白,只是少将军一人独回,只怕不妥。”
“谁敢动本军,活得不耐烦了?”兰景辉冷着脸朝着长街走去,过了长街才能到城门口,才能走出京城。
杜莫没有继续跟随,只是远远的目送兰景辉离开,而后扭头望着十三王府的门楣,略有所思的驻足了片刻。
想了想,杜莫进入一侧的小巷中,隐没了身影。
及至兰景辉离开,砚台才算勉力爬起,抹去唇角的血渍亦步亦趋的朝着厢房而去。
云殇还坐在那里,半垂着眉睫不叫人看清眼底的精芒。
荒原就站在门口,乍见砚台这副狼狈的模样,神色稍霁,“走了?”
砚台点了点头,这才勉力走进门去,跪身行礼,“王爷,大公子业已离开。”
闻言,云殇才算清浅的吐出一口气,“让十万禁军动起来吧!时不与我,如何还能安然自处?”
荒原一怔,“就算指挥使想利用兰家军来制住贺王,奈何兰家军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王爷何必急于一时?如今这局面,只要拖延时间,指挥使必会自投罗网。”
“楼止……”云殇谩笑两声,缓步朝着外头走着,抬头看了看碧蓝色的天,“他能放任自己的儿子在宫中不管,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兰家军……只怕很快就会兵临城下。”
“王爷是说……指挥使早已通知了兰家军,所以才会有恃无恐,放任城中轻骑军为祸?”荒原心惊。
云殇睨了砚台一眼,“去养伤吧!下次聪明点,大公子不喜欢擅作主张的奴才。”
砚台感激行礼,“奴才谢王爷提点。”
“那……皇上的圣旨岂非无用?”荒原垂眸。
“楼止会来的。”云殇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是千寻的孩子,他如何能舍得弃之不顾?一身漂泊摆渡,也不过想要靠个岸。”
荒原稍稍一怔,最后那句话,好似云殇的自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