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也不反抗,反倒两手一摊,忽然扯开了衣襟露出里头的亵衣来,“师父若是要饥不择食,徒儿也只能聊表孝心。只是要委屈师父如此美人,一朵鲜花插在徒儿这样的牛粪上。来吧,徒儿等着师父好好享用。”
这话一说出口,千寻看见楼止的嘴角稍稍一抽。
她想着,这世上只怕没有比自己更不要脸的女子了!
千寻不是傻子,楼止上一次在假山上,明明中了药也不肯要她,而这次她昏迷已久他也不曾下手,那就说明她对他的吸引力只局限在调戏阶段。既然如此,与其被他掐在掌心里调戏,还不如反客为主。
没事与美人戏耍,也是件人生乐事。
她就不信,楼止会杀了她。
楼止要杀她,她早已死过千百次,何以等到今日。
所以现在的千寻将心一横,豁出命去跟楼止比无耻。这师徒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仿佛索然无味,楼止冷了脸。千寻看着楼止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表情,眼角眉梢溢开一丝得意。
“不要脸。”楼止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冷哼了两声。
千寻挑眉,“那也是师父教导有方。”
楼止施施然睨她一眼,“好利的嘴!”
“师父可要尝尝看?”千寻正得意忘形,素白的脸上,一对明眸扬着晶亮的光泽。那是对生命的执着,一种充满希望的眼神,仿佛凝聚了漫天晨光。那也是楼止,曾经拥有过,却最终没能得到的东西。
楼止勾起诡谲的笑意,眸中流光潋滟,“这世上之人,逆天尚有一线生机,若是与为师作对,绝然只有死路一条。”
千寻一怔,顿时愣在那里。
脑后陡然一紧,他的脸瞬时在她的视线里急速放大,唇上霎时传来剧痛。他狠狠的咬着她的唇,腥咸的滋味在她的嘴里快速蔓延。她抓住他的胳膊,然他的手却死死托着她的后脑勺,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
渐渐的,他的惩罚从咬转为啃,最后成了蚀骨的温柔。
良久,楼止才松开她,极为满意的看着她红肿的唇瓣,上头清晰的血齿印如同烙印着他的专属印记,教他眼底的光更深邃了几分。
千寻涨红了脸,狠狠瞪着他,唇上疼得厉害。
这是他第二次咬她,一次比一次狠。
上次在肩胛尚算可以隐藏,这一次在唇上,她还怎么出去见人?盯着两条香肠唇?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楼止的心情尤为的好,“放心,没人敢说你半个不字。你只管顶着为师给你的印记,为师待你如此眷顾,可要好生珍惜才是!”
珍惜?珍惜你个鬼!
千寻怒气冲冲的盯着他,却见他红袖轻拂,转身朝着外头走去,“既然醒了就出去走走,将软骨散的残留药性彻底散去。”
等到千寻穿好衣服出去,楼止就站在院子里。
阳光极好,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极不真实。
站在廊檐下,她挑眉看着那个肤色几近晶莹剔透的男子,分明是货真价实的男子,然则给人的感觉却是媚骨妖娆。阳光极好,但他回眸看她时,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就算倾尽天下,也捂不暖他幽冷深邃的双眸。
他就站在那里,看似安静妖艳,却无时无刻透着冰冷阴戾的气息。
那一刻,千寻觉得,这全世界都欠了他,好似他就是来要债的。那张脸,一颦一笑都极美,偏偏他一笑,就换来鲜血的屠戮,教人再也不敢奢望。
也不知楼止是不是良心发作,竟然真的带着她出门。不过这一次不是坐车,而是慢慢悠悠的走着,千寻走在楼止的身后。
他依旧带着轻纱斗笠,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然则他一身红衣蟒袍,仍然夺目耀眼。锦衣卫在前面开道,屏退了数丈之内的所有闲杂人,以至于走到街上时,整条街都是空空荡荡的。
千寻忽然在想,这厮是带着她逛街还是纯粹牵着她出来遛一遛?就像富贵人家逗弄着饲养的小猫小狗,那种纯粹耍着玩的感觉。
不过走一走,晒晒太阳,体内的软骨散残留,确实渐渐的淡去了,浑身舒畅。
蓦地,她看见远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掠过,那人是……那人仿佛也看见了千寻,竟躲在远处的巷子里往这边使劲瞅。
也不知怎的,千寻心上一紧,转身就抱住了楼止的脖颈。
事发突然,千寻只想着避开那个人的目光,却从未想过自己在做什么。然……等她意识到自己正搂着某个人的脖子时,眉梢微微跳动,整个人僵在当场。
☆、第56章 绿萼
“徒儿如此热情,为师不介意在这里成全你!”楼止邪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千寻咬着唇,“就一会。”
轻纱斗笠之下,谁也看不清楼止的脸,却听得他飘渺而低沉的声音,“不想死的都给本座滚!”
音落,大批锦衣卫朝着巷子那头追去,急促的脚步声,让千寻陡然松开他,快速回眸盯着巷子口。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锦衣卫不断的涌过去。
“师父?”千寻羽睫微垂,低低的喊了一声,却是攥紧了衣袖。
“不成器的东西!”楼止忽然冷了声音,拂袖而去。
锦衣卫收了队,没有继续追赶。
千寻撇撇嘴,她当然知道自己在作甚,但楼止能放了她一马,确实也是出乎她的预料。进了南北镇抚司的时候,千寻在门口迟疑了很久很久。
“还不滚进来?”楼止摘下轻纱斗笠,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凝着数九寒霜。
应无求拿着一本折子上前,“大人?”
楼止摆了手,接过折子便不再理睬千寻,大步流星的走开。
“应大人。”千寻喊了一声。
应无求顿住脚步,“何事?”
“那个……绿萼呢?”千寻犹豫了片刻。绿萼是奉命跟着自己的,她曾说过,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但自己回来了,却没能看到绿萼,千寻下意识的觉得出了事。早前自己逃跑,楼止便让婢女自尽,现在绿萼是不是……
千寻素来是恩怨分明的人,不想让绿萼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管好自己就是,旁人的生死与你无关。”应无求转身便走。
“绿萼还活着么?”千寻拦住应无求的去路。
应无求看着千寻固执的模样,面上没有半分的犹豫,“那是她的命。”
“活着吗?”千寻还是那句话。
轻叹一声,应无求点头,“活着,不过也快了。”
千寻眸色微恙,取出令牌,“这个是绿字部的令牌,也就是说现在绿字部由我掌控,千户大人你说是不是?”
应无求凝眸,“你什么意思?”
“我不管锦衣卫的规矩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就是绿字部的规矩。如今她是我的人,就该由我管,生死都只能是我的人。”千寻眸光利利,“她在哪?把她交给我!”
“你这丫头学得够快,这么快就懂得摆官威了!”应无求轻嗤。
千寻才不管这些,“你不说,我就去找指挥使。”
应无求蹙眉,“你疯了吗?为了一个暗卫去找大人?”
“大不了,指挥使大人怪罪下来,你我同罪同罚!”千寻挑眉看他,“千户大人,你觉得此举可行吗?”
“好!”应无求这才发现,这丫头打心底里是个狠角色。还以为她是卑怯的宫女,如今看来是披着羊皮的狼。这丫头惹急了,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人占了便宜。
千寻笑意明媚,“多谢大人。若指挥使怪罪下来,千寻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大人!”
“敢担当!若你是个男儿,绝壁也是条汉子。”应无求点了点头,“绿萼在刑狱受罚。”
“大人这话错了,女儿家哪里不好?大人还不是娘生的?”千寻大步流星的走开。
身后,应无求黑了整张脸。
这丫头嘴巴太利,而且没脸没皮,哪里有半分女子的矜持。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她是个十足的矜持少女,也许指挥使大人未必能留她到现在。
如此一想,应无求或许觉得看开了不少。
只要这丫头不会成为障碍倒也无伤大雅,任指挥使耍耍也好,横竖那东西还没到手,暂时有必要留着她。
千寻直接去了刑狱,一间间刑房找过去。
终于在最偏僻的刑房内,千寻找到了还有一口气的绿萼。
原本尚算清秀的女子,此刻奄奄一息。她被钉在绞刑架上,浑身被血染透。脖颈被绳索勒着,为了保持呼吸,她不得不始终昂着头。子午钉穿透掌心和琵琶骨,腰间被装有七七四十九枚银针的铁环扣着,银针悉数刺着她的要害穴位。
只一眼,仿佛那腰肢都要被割断,格外触目惊心。
千寻倒吸一口冷气,让人开了门进去。
子午钉淬了毒,之所以称为子午钉,就是每到子时和午时钉子上的毒就会发作,那种如万蚁噬咬的痛楚会随着时日的长久而侵入骨髓,让血液逆流,血脉喷张。若是没能熬过去,就会血裂而死。
而腰间的银针,几乎遏制了刑徒所有的内劲。
一旦提气抑毒,腰间的银针会毫不留情的刺入经脉,让全身的气血飞速逆流,经脉胀裂而生不如死。
这样的刑法,比死更难受。
每日受着毒液攻心的剧痛,渐渐的将人磨成鬼。
“绿萼。”千寻站在她面前。
绿萼微微抬起眼皮,那双几近灰暗的眸子无力的瞥了千寻一眼,而后又慢慢的合上。
千寻握紧拳头,“你可以走了。”
“没有指挥使大人的释令,属下绝对不会离开。”绿萼还剩一口气,却固执得认死理。
取出绿字部的令牌,千寻正襟威色,“看清楚没有?这是绿字部的令牌,以后你只能听我的命令。指挥使大人那里,我来负责。绿萼听命,随我出去,不得有误。”
绿萼眉头微蹙,千寻已经让人上前,及时拆了绿萼腰间的银针环扣,解除对她的束缚。
子午钉被拔出的时候,千寻看见绿萼掌心有黑血流出。她想着,这种蚀骨的疼痛绝非常人可以忍耐。绿萼一介女子,能熬到现在,楼止的暗卫果然不同小觑。
摇摇晃晃的跪在千寻跟前,绿萼无力的喘着气,“属下这条命是大人给的,以后一定跟随大人,誓死不相离。”
“好。”千寻也不多说,让人搀起了绿萼便往外走。
及至外头的时候,有锦衣卫上前,说是弄云叫嚷着要见她。
千寻眉目一沉便知道弄云所为何事,转头让人将绿萼带下去休息,只身去了关押着弄云的牢房。说到底丽妃能被抓住,弄云也算将功折罪。
站在囚牢外头,千寻看着里头神情呆滞的弄云,“弄云,你还不死心吗?”
听得千寻的声音,弄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门口,死死抓着囚牢的木栅栏,“大人,你让我见他一面吧!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处。”
“你想死,未见得他就愿意与你一起死。”千寻眸色微冷,一身飞鱼服腾起难掩寒意。
☆、第57章 他教会她的事情
弄云跪在那里拼命磕头,额头重重落地的时候,千寻对她的怨愤仿佛淡了不少。早前弄云险些害死南心,千寻想过无数种的死法,要杀了弄云。
但是现在,她发现弄云不过是个可怜人。
这大抵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垂了眉睫,千寻冷蔑,“弄云,你不后悔?”
弄云摇头,“无悔!”
千寻长长吐出一口气,“但愿如此!”
锦衣卫开了门,押着弄云去找那个男人。千寻眼底的光沉了一下,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不过……
站在转角处,千寻听着里头传来弄云哀戚的声音。
心爱的男人断臂,大抵她会心痛而死。只是她的哀戚没能换来一丝一毫的怜惜,反倒换来那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咒骂。好端端的从侍卫成为阶下囚,而且弄云杀了尚嫔,间接连累了他。
人在死亡面前总是很脆弱,那些情啊爱的,此刻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千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故意支开所有人,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她觉得,自己有点邪恶,这样的结果本来早就料到,却还是要亲眼看看。
终于,她听见了清晰的打耳光声。
“很失望?”低沉的声音让千寻陡然转身,正好迎上楼止无温嗤笑的眸子。
他俯身看着垂下头去的小徒儿,这般沉静让他有些不悦。倒觉得还是那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较为有趣,见他的小狐狸如此安静,楼止稍稍蹙眉。
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颚,他迎上她眼底的冷凝,薄唇轻挽,“丫头,你要记得。就算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你。心慈手软只能为人鱼肉,心狠手辣才能手握生杀。”
千寻的瞳孔缩了一下,那种一掠而过的寒意像极了彼时的他。
楼止笑意诡谲,指尖搓揉着她尚存齿痕的朱唇,“这世上谁人不死?风华绝代如何?倾国倾城又怎样?左不过红粉骷髅,黄土一抷。世上没有该不该死,只有弱肉强食。懂?”
点了点头,千寻深吸一口气,“懂。”
却不敢去看他眼底的幽暗冷邃,那种窥透人心的冷冽,让她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好似被人丢入深渊的难以自拔。
然就算她不去看他,他那道无温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她避无可避。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有种彻骨的寒冷。
“现下该知道怎么做了?”楼止的手从她的唇上移开。然则这声音仿佛无温的命令,让她的心头陡然浮起震慑心神的杀意。
千寻一语不发,缓步走向那头的囚牢。
“大人?”应无求一怔。
楼止摆了手,示意他噤声。
他既然敢将绿字部交给她,敢让她做百户长,就必须要她学会什么叫决杀。一个对于生死尚且犹豫不决,心慈手软的人,何以执掌生杀?
他的小狐狸,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未免太教他失望。
千寻站在那个断臂的侍卫跟前,弄云跌坐在地,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触目惊心。
“大人!此事与奴才无关,奴才是冤枉的。奴才没有杀尚嫔娘娘,都是这贱人,都是这个贱人所为,与奴才没有半分干系。”这样的声音,只让千寻觉得恶心。
“你还有何话说?”千寻没有理睬他,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