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处的力量还在源源不断的灌入,不断的吞噬戾气,化去她的体内的剑气。
疼痛减弱,千寻终于有了气力睁开双眸。
刚好迎上他狠戾无温的眸,冷若霜寒,却在看见她醒转的瞬间,带着少许如释重负,微微的苦涩。
楼止一身的红衣,火光下若盛世的妖孽,有着蛊惑人心的精致容颜。
“谁敢伤你?”他冷问。
千寻摇着头,“不知道。”
闻言,他眼底的光越发深了几分,扭头剜了应无求一眼,“废物!”
锦衣卫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应无求自然知道,楼止动怒了,“属下该死,不曾防备还有第三拨人。”
楼止眸色陡沉,周旁的锦衣卫全部震飞出去,震得周旁的落叶跟着嗖嗖直落。那种杀气,足以毁天灭地。
若不是千寻按住他腰间的手,此刻他定会大开杀戒。
差一点……
那一刻,她发觉他的掌心有些许濡湿。
他是害怕?还是愤怒?
是在乎?或者仅仅是一种感觉领域被侵犯的耻辱?
她分不清,因为那双幽邃嗜杀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亮,也无法传递给她任何信息。
靠在楼止的怀里,千寻将额头抵在他的下颚处,“我没事。”
“哼,再有下次……”
“决不轻饶嘛!”不待他说完,她已经接过下半句,“这话你都说过多回。”
“回回都记不住,本座不介意拿刀刻在你的心口上。”他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唯有冷冰冰的寒意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来。
便是在他的怀里,千寻也觉得寒气侵体,越发的环紧他的脖颈,“徒儿只把师父刻在心口上,旁的都无关紧要。”
他的脚步放缓了一拍,而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走着。
应无求搜遍了整个林子,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这个结果,楼止早已预知。
锦衣卫毕竟是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若神算般预知未来。到底还是疏忽了,只截住了两拨刺客,没想到还有一拨竟将苗头对准了千寻。
谁也不知道千寻为何被引出去,然则千寻也不打算说破。
这事若是现在告诉楼止,她想着以楼止的性子,定然会警告锦衣卫上下,不得对她吐露半个字。既然如此,还不如她私下问问,等到有了眉目再与他说清楚。
所幸,楼止也不问。
只是他缄口不提她擅自离开军营遇袭的原有,反倒让千寻有种不安的错觉。这厮惯来心思难料,也不知道这一次是故意为之,还是别有居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到军营的时候,楼止依旧抱着她。
所有的锦衣卫悉数垂下头,无人敢抬起头多看一眼。
“大人,这些刺客如何处置?”应无求问。
刺客死的死,生擒的也不在少数。如今都被绑缚成粽子一般丢在旷地上,重兵把守。
“都是为分布图来的?”楼止凤眸微抬,飞扬的眼线在火光中诡谲而妖异。
“是。”应无求道,“是京畿府和兰大将军府的人。”
“愚不可及。”他手上的东西,也是他们能轻易碰的?烧了辎重营,烧了这营帐又能怎样?他的东西,他的人,谁也别想碰。除非他愿意给,否则……
千寻蹙眉,“那图……”
他低眉睃了她一眼,“蠢货!”
闻言,千寻撇撇嘴。
“做活人桩吧!”楼止丢下一句,漫不经心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什么是活人桩?”千寻不解。
楼止艳绝的唇角微微勾起,“想知道?讨好为师,为师就告诉你。”
千寻瞪着他,“师父,徒儿有伤。”
“无碍,为师可以通宵为你疗伤!”他别有深意的睨着她。
“无耻!”她跳下了他的怀抱,“不劳师父费心费力。”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勾唇蔑笑,“徒儿不是说,教不严师之惰吗?那为师自然要勤以教授,免得再落徒儿的话柄。”
千寻瞥了他一眼,身上舒坦了不少,他那些元气果然好使。如今浑身通畅了些,她剑眉微挑,“师父还是先处理烂摊子吧,徒儿去看看绿萼。”
“嗯?”他鼻音拉长,声音低沉,“怎么,在你心中,为师还比不得一个奴才?”
“绿萼为我挨了一刀!”千寻道。
他却冷哼,“没心肝的东西,果然是女生外向。为师难道没有救你?早知道,就该让你血脉爆裂而死,十足的没心没肺。”
千寻讨好的凑上去,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一下,“徒儿没心没肺,还不是因为对师父掏心掏肺?师父……”
她那一声师父,刻意放缓放柔了口吻。
却见楼止抖了抖,极度嫌恶的瞪着她,“滚!”
千寻失声轻笑,快速换了一件外衣,便跑出了营帐。
外头,应无求已经候着了。
其实她也知道,今夜出了事,楼止与应无求必定会有要事相商,根本无时间顾及她。京畿府与兰大将军府敢劫营,楼止是断断不会轻纵的。
所以她去找绿萼,楼止才会放手。
否则那个小气傲娇鬼,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擅自离营,险些送命,这两项罪名,就足够他折腾一晚上的。
款步走向绿萼的营帐,站在外头透过帐子上的倒映,千寻看见绿萼一人敷药的烛影。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掀开帐子走了进去。
(绿萼背上的秘密,详见作者有话说)
☆、第182章 看见活人桩后的反应
千寻浅笑,眼底漾开几分内疚,“我来吧!”
绿萼的脸瞬间浮起一片绯红,“属下可以,不敢劳烦大人。”
“上一次也是我给你敷药,这有什么。何况你还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你,只怕我已经死了。”千寻拿过桌案上的金疮药。
见状,绿萼抿唇不语,只能任由千寻为她上药。
伤在背部,好深的一道伤口。
因为服了止血散,也敷了止血散,如今血有些止住,但还是有些血珠子不断的往外冒。这一时半会也是好不了的,只能慢慢将养着。
“这蔷薇真好看。”千寻道。岛估乒才。
绿萼不说话。
良久,绿萼才低语,“属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大人。属下这条命,本就是大人给的。”
“你的命在你自己的手里,无关任何人。”千寻为她绑上绷带,一圈又一圈的厚厚绷带缠在身上,却还是不断有血迹渗出来。
“大人教训得是。”绿萼回答。
千寻将外衣与她披上,开始收拾案上的瓶瓶罐罐,“绿萼,你跟着我时日也不短了,我的性子你最清楚,我喜欢坦诚。”
这话一出口,绿萼的面色愈发的惨白,低头勉力笑着,“大人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千寻盯着她的脸。
“大人何以这样问?属下不敢瞒着大人。”绿萼猛然抬头,有些慌乱。
千寻深吸一口气,“你确定没有事情瞒着我?”
绿萼想了想,重重的点头,举起三根手指头,“属下可以发誓。”
“我信你,不必发誓了。”千寻眉睫微垂。
那一刻,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谁都不说话,只听见千寻收拾药瓶子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响。她将瓶瓶罐罐放回药箱子,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
“既然没有隐瞒,那好,绿萼我问你,你可知道完颜凉的事情?”千寻开门见山。
绿萼陡然瞪大眸子,“大人何以突然问起这个?”
“告诉我,知道,或者不知道。”千寻盯着她的脸。
绿萼抿唇,看得出来,是在犹豫,是在做思想斗争。
沉默了很久,绿萼才点头,“知道一些。”
千寻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看着她,“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不管大小,只要是关于完颜凉的,我都要知道。”
“大人为何……”绿萼蹙眉不解。
“因为今夜我遇见了完颜凉,还差点被人杀了。”千寻说得极为镇定。
绿萼眸色愠怒,“什么?有人要杀你?”
千寻颔首,低眉却见绿萼攥紧了拳头,心下微怔。抬头时,却见绿萼刻意回避了自己的眼神,那种微怒的表情绝非作假。
“完颜凉不是死了吗?何以还会出现?”千寻悠然开口。
绿萼颔首,“完颜凉是死了,当日死在了韩城。指挥使大怒,为之屠戮韩城。自此天朝与南理国的战争才算彻底爆发。”
千寻挑眉,“指挥使为她屠戮韩城,当时的场面想必很血腥。”
“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皇上六道金牌都没能召回指挥使。锦衣卫大军踏平了整个韩城,老弱妇孺无一幸免。如今韩城还是一座空城,一座鬼城。因为戾气太重,谁都不敢靠近半步,也就成了天朝和南理国的边境分界线。”绿萼一五一十的陈述。
“你确定完颜凉死了?”千寻还是追问。
绿萼颔首,“是,是死了,属下肯定。是指挥使亲自去验看的尸体,后来……”她顿了顿,有些不敢看千寻。
“后来怎样?”千寻心下一窒。
“大抵是指挥使太过深爱,所以将完颜凉制成了美人扇,一直收在锦衣卫内,此事便再也无人敢提。”绿萼说得很轻。
千寻却觉得很疼。
美人骨,美人扇,从此与君相为伴。
是这个意思吗?
“完颜凉是南理国的公主,何以会死在韩城?”千寻若有所思的问,不想让绿萼看见自己眸子的波澜。
“当时完颜凉身为南理国国君最宠爱的公主,是南理国送与天朝和亲的,以平息两国之间的干戈。指挥使大人奉命去迎接公主入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公主喜欢上了指挥使,上书皇上要与指挥使联姻。此事闹得朝堂非议,诸位大臣皆是不肯。”
“毕竟指挥使大人非皇室,若是与公主和亲乃于理不合。但皇上力压群臣准了折子,许公主为指挥使夫人,即刻返京成亲。便是在返京的前一天晚上,公主被刺,死在了行宫,刺客不知所踪。”
绿萼轻叹一声,千寻却眉头紧蹙。
“你是说,没抓到刺客?”千寻不解,锦衣卫重兵防守,为何抓不住刺客,“然则就算抓不住刺客,指挥使为何要屠戮韩城?”
“这倒不清楚,身为暗卫,属下能知道的也仅仅如此。不过当时指挥使是真的待完颜凉极好,成日出双入对的,只可惜完颜公主福薄,没能等到与指挥使成亲那一日。”绿萼惋惜着摇头。
察觉千寻眸底的黯然,绿萼急忙缄口,想了想又道,“大人你别往心里去,完颜公主再好,也只是白骨记忆,不可能再活回来。定然是有人假借公主之名,想要对大人行不轨之事。”
千寻深吸一口气,口吻泛着少许的情绪波动,“那……完颜凉,长得如何?”
“属下只远远的看过一眼,清清灵灵的女子,倒与大人有几分神似。”说完这话,绿萼眸色微沉,下意识的干笑两声,“大人对不起,属下不是有意……”
“你好好休息吧!”千寻起身,勉强一笑,“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
绿萼急忙起身,“大人方才说有人要杀你,可知道是谁?”
“不知道,不过倒是证明了一件事,引我出去的人绝对不是完颜凉。”千寻冷了眸,心里补充了一句,但肯定跟完颜凉有关系。
“是。”绿萼斩钉截铁,“完颜凉已死,绝对不会是她。”
千寻颔首,“对了,活人桩是什么?”
绿萼蹙眉,“大人怎的问起这个?”
“没什么。”千寻莞尔,面色有些微白,“方才指挥使提及活人桩,我顺嘴问问罢了!”
“大人。”绿萼欲言又止,“活人桩,不好看。”
千寻不解。
绿萼犹豫了一下,“其实所谓的活人桩只是锦衣卫刑狱里的一种死法,就是用掌力从囚犯的天灵盖拍下,将脖颈脑袋拍入体内,这需要很强大的内劲。以往都是从刑狱或者天牢抽调死囚,交由锦衣卫做平日里的练功之用。如果不能一次性成功,会受到惩处的。”
羽睫微颤了一下,千寻只觉得有种寒毛直立的感觉,“你的意思是,把人活活拍死?”
“是,如果武功足够高,不会见血,也不会见脑浆。如果……”绿萼看了千寻一眼,深吸一口气,“如果内力不够,场面……会很血腥。”
千寻几乎可以想象,天灵盖碎,脑浆迸裂的血腥画面。
“我知道了。”千寻觉得腹内有些作呕,面色微白的走出去。
外头的风有些凉,千寻拢了拢衣袖,体内的剑气刚刚化去,冷风拂面只觉得身寒。折腾了那么久,千寻想着还是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近来嗜睡得很,动不动就犯懒。
走到火光处,千寻顿住脚步,营帐挡着但能听见凄厉的喊声。千寻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有些好奇,所谓的血腥画面,该是怎样?活人桩的执行,真的有那么残忍?
一步一犹豫,千寻走到明亮处。
那一刻,明眸瞪得斗大。
黑衣刺客们被锦衣卫围在正中央,肩膀以下被埋入土中。囚犯们没有被堵住嘴,这种歇斯底里的恐怖才是追求的畅快,那种看见别人为了死亡而呈现出来的恐怖,疯狂而无助的嘶喊,才真的让人心底发怵。
这不是取乐,锦衣卫没有乐趣,杀人的时候只是一种执行。
拿人命提升自己对杀人的技巧掌握度,确实是很好的办法。
一掌拍下去,力道的精准,位置的精准,还有内心的狠戾度,都能得到最好的验证。
所以说,在锦衣卫之内,杀人也是技术活。
千寻站在那里,憋了一口气,忽然有数名锦衣卫腾空而起,掌力劈头盖脸的拍下去。刺客的脑颅精准狠的被拍入身体内,那种骨骼集体断裂的“咯嘣咯嘣”声,在寂冷的夜里尤为清晰,此起彼伏的钻入千寻的耳朵里。
有几个失手的,刹那间白的红的集体爆裂,连带着眼珠子都被内力弹飞,那种惨烈的画面根本无法用字眼形容。
那一刻,千寻只觉得腹腔内一阵翻滚,忽然剧烈的呕吐。
那种感觉,恨不能将胃内所有的东西都吐得干净。
最后连苦胆水都吐出,整个口腔又苦又涩,眼泪都止不住往下掉。
就算当日巧音被处以梳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