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沙罗士兵紧紧地靠在一起,围着一个很大的圈,里面不知是些什么……
隐身的麻衣,轻易地穿过人群挤进去——
借着微微发黄的灯光,首先入眼帘的便是血。
触目惊心的血迹,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麻衣见过一个人最惨的一次,便是那日在大殿之上满身鲜血少了一只手臂的首领。
却从没见过那么多尸体,几十个人,甚至更多,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那些人要么断了手要么断了脚要么头分了家,胡乱地散倒在地上,像一堆垃圾……
温热的血液,从那些人残肢上不断地流出,绘出一幅妖艳而真实的黑色图画。
空气里,到处是浓烈刺鼻的味道……
甜甜的,腥腥的,淡淡的……
麻衣的腿软得很利害,胸口也是一阵一阵巨烈的起伏,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逃,却怎么都没办法转过身体……
那些尸体堆里有个孩子,两三岁的模样,被剖开的肚子处露出里面小小的五脏。
长满毛的大狗正趴在孩子身体上贪婪地啃着,嘴边的毛被血染成了黑色——
麻衣看着那只狗的动作,忘记了要作出一点反应,甚至忘记了惊恐,眼睁睁看着小孩的心脏被狗一口吞进肚子。
突然,那狗抬起头,满足地看了麻衣的方向一眼。
明知道不会被发现,麻衣还是吓得不轻,狗那双眼睛,像黑夜里的两颗宝石,幽幽发亮……
“老弟,看你这么没想象力,比玩女人,你能玩得了几个!”付简身边那个裹着件皮衣的男人不屑地看了看付简。
这个猥琐而肮脏的男人,叫罗石流,是沙罗国一等一的勇士。
所谓勇士,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因为四肢发达,所以很受沙罗所重用。而战争,也正好需要一些四肢发达的人。
在这场战争中,他杀了不计其数的于罗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沙罗第一勇士。
“那,老哥想玩什么?!”付简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屋里还亮着的灯,说道。心底却想,刚刚才把那个女人折磨死,还说这种话,狂什么。
“比杀人!”罗石流的眼睛,像一头狮子盯猎物一样盯着那些尸体后面圈成一个围栏里的人群。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在闪烁。
罗石流看去的都是尼罗城的普通居民,手无缚鸡之力。
那些人脸上全都露着惊恐而绝望的表情,像一只掉进陷井里的羊,只能等待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可惜那该死的恐惧,更勾起了付简罗石流的欲忘。
“比杀人!”付简的眼睛亮起来,像刚才那只狗的眼睛一样亮。
都是杀人无数的人,却未必玩过杀人的游戏,“怎么比?”
显然,罗石流确实没玩过这种游戏。
“你看,这里有近千人,但咱们体力毕竟有限,就一人两百吧,看谁先解决两百,”罗石流说着,命人拿过两把锋利的长刀。
这些话麻衣听得字字清楚,因为她就站在付简和罗石流身后。
听到罗石流说要比杀人的时候,麻衣差点就想拿起刀去砍他了,当然最终忍住了……
麻衣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不离开,她只知道眼前这些画面,会改变一些什么,她不可以逃走,不但不可以逃走,还要牢牢地记住……
要让那些画面,变成真正的烙印……
要一辈子都记得,有那么一个晚上,她见证了一场如此荒唐卑虐的比赛……
作者题外话:这些内容确是有借南京大屠杀,我相信那篇比杀人的报道很多人都有看,我一直都记得那上面的两个日本将军,样子模糊,但是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是真的让人心惊胆寒……
难忘
那样的记忆——
怎么可能忘记?
四百个人呵,男女老少,亲眼见证他们在眼前人头滚落,开膛破肚,不会一辈子做噩梦——
麻衣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付简跟罗石流的刀,一上一下地,如削水果般地,削去每个人的头。
金属的光泽,反射出血洒如画的凄惨情景。
沙罗士兵高声的响叫,更是让气氛异常的热烈。
麻衣有一种很荒唐的错觉:生命,是不是真的那般卑溅……
四周围观的沙罗兵,已经红了眼睛,分不是清是透过鲜血看起来是红色,还是那些最原始的罪恶所带来的*在纵情燃烧。
那些人,拼命蠕动的嘴里只剩两个字,他们喊的是——
加油!
刀起刀落间搅动的晚风,将血的味道带身更广的天地。
空气里,只剩血的味道在漫延。
透过两人的手起刀落,麻衣看到了那些人小鹿一般惊慌的眼睛,像燃尽的蜡烛,不甘地扑闪几下,便熄灭了……
咬紧嘴唇,她的手指,收拢,然后深深地陷进肉里。
身体就像是飘浮在血海里一般,被黑暗紧紧包围着,感受不到任何存在。
每一颗飞起的头,都狰狞地冲着她摇晃。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
公主……
公主……
嘶哑而痛苦的声音,在麻衣耳朵响起。
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眼前,每一滴血,都开出一朵花,每朵花里,都有一双怨恨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老哥,多少了?我差不多够了。”付简扔下手中饱尝鲜血的刀,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气,白胖的脸上一片红晕,额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不知道,应该有两百了吧。”罗石流坐回椅子上,将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说。
再勇猛的人,刚刚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云雨,再解决两百个人,也会累的。
只因为,他不是神。
麻衣以为他们的游戏结束了,却没想到还有下文……
更精彩的下文,更意外的演员……
谁是英雄。
谁输了。
谁赢了。
四百人的生命,竟敌不过小小的输赢。
付简说他先结束,罗石流说他先结束。两人争执不下,欲要数尸首,却因已混在一起而没办法统计。
于是,付简提议再比一次。
再解决两百是没有那个力气的。
不代表解决不了一百……
于是,又两百人,圈成两圈,再次出现在士兵们围成的大圈中央。
那,真的是一群人么。
还是,一群魔鬼……
一群吃人的魔鬼……
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麻衣的眼神,有了很强烈的变化。
那样残忍血腥的画面,让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看到,想一辈子不记得都不可能……
付简狞笑,直直地握住了刀。
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词,速战速决。
杀人的*,像小蚂蚁一样咬着心脏。
罗石流必须将那些亡国奴解决掉,不然自己会患上染嗜血症。
杀人再快乐,终没有那么多人能杀,何况,杀人太多,佛会生气的。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想,那样的人也信佛?
他当然不信,却也是充满敬意的。
必竟下地狱这种事,还是不要太向往的好。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能让我也参加吗?”
一身便装的龟山城,昂首挺胸地出现在圈子里。
坚毅的脸,有神的眼,大气的笑,一模一样的白衫。
那些惊恐木然的眼睛,看到龟山城那一刻,变得清亮。求生的强烈欲望,让他们忘记了的,不止是龟山城刚才的话,还有打开尼罗城大门投降沙罗的那个人是谁。
“好啊,求之不得。”罗石流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嫉妒。
于是,那些头颅,在满含的惊喜中,飞上了半空。
龟山城帅气地横着身子穿梭往前……
麻衣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刀,能够那么快,快到那些被分成两半的身体,那些喷涌数米高的血,都可以忽略……
付简不愿落于人后,也抄起了刀。
“好!”“好!”“好!”……
沙罗兵的兴致,越来越高,不停地大声叫着,狂笑着。
手舞足蹈的样子,疯狂而扭曲。
如同夜色下的灵魂,早已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麻衣的眼睛,模糊了。
谁取了谁性命……
谁给了谁性命……
似乎显得不再那般有吸引力。
龟山城的出现,将原本的一切,推向高潮。
麻衣知道那些人都逃不掉,却已不想再看下去。
手臂突然隐隐地灼热。
麻衣突然间真正懂得了亡国奴三个字的含意。
同样的,她也清楚了卖国贼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那意味着,活该承受与被承受。
有些人,活该承受。
有些人,活该被承受。
保护不了自己,活该任人鱼肉。
当那些血流成河的时候,当那条长毛狗吞下小孩心脏的时候,麻衣就忘记了所谓的软弱和勇敢。
活下去,当生命从麻衣眼前一个一个消失的时候,麻衣只剩这一个念头……
没错,活下去。
她的心亦在那些人倒下的时候,变得异常地镇定。
从尸体堆里跨出去时,一条断腿还是拌倒了她。
那是一条修长的*,尽管已经经过鲜血的洗礼,仍然漂亮。凭着这个,麻衣抬头便看到了它的主人。
一个丫环模样的少女,漂亮清瘦的脸上,还有残留的泪渍。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更大了,脖子以下布满青紫的痕迹,表明她死之前曾受过非人的折磨。
正想起身,却注意到从女子的手边滑落的一块玉佩,小如蝉薄如翼,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通体发出绿色的光。
鬼使神差地,麻衣收起了那块玉佩。明知自己已经隐去身体,却还是做得小心翼翼。
她并不知道,那种玉佩,有着多么美的传说,又有着多么怕人的诅咒——凤凰涅槃,未必重生。
从人群中出去,麻衣丝毫感觉不到轻松,感觉不到的,还有那狂乱的心跳。
说来可笑,明明整颗心都跳得快要爆裂一般,她却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抬头看去,天空原本挂着的几颗小星星已经消失了。
身后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心的大叫,轻风带着一阵一阵波浪般的血腥飘向四周……
麻衣不再犹豫,大步朝着前方走去,任夜色掩盖那一切。
那块玉佩,在麻衣的衣服里轻轻晃动着……
一如她的命运,被失衡的天平,甩向未知方向…… 。。
神秘人
“小姑娘。”
离王府几步之遥的地方,麻衣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却没有停下脚步。
她没想过那个声音是在叫他,更没想过居然有人能看到自己。
“扎辫子的小姑娘,先不要走。”
麻衣看看左右,脚步停下来。转过脑袋,正对上一双幽亮的眸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看得到我?”麻衣脱口而出,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跟那双眼睛的主人保持距离。
那人身材修长,比麻衣高出大半个身子,他脑后的白发如水般倾泄。
“当然。”黑衣人蹲下身来,跟麻衣的身高保持一至,“任何会幻术的人都不难看出你用了隐身术,因为它根本就还不成熟。”
黑衣人的话还没说完,麻衣已经转过身体准备离开了。
“小姑娘,先别走啊,你听我把话说完。”黑衣拉住麻衣。
“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听你废话……”麻衣冷冷地看着他,心底却被黑衣人传到自己身上那一点点的温度给弄得险些哭出来。
从走出平生王府那一刻开始,围绕在她视线里的,全都是沙罗兵,尸体,血,剩下的,就是无尽的黑夜……
黑衣人掌心的温度,却如同无边黑暗里的一点微光,终于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那是怎样的感受?
你猜……
如果黑衣人杀了她,她会不会笑着说‘谢谢’!
你猜……
如果黑衣人杀了她,她会不会感激得流泪!
会……
亦或是不会……
就算杀了她,她也会笑,会感激,会流泪……
只因为,在她的绝望恐惧超越死亡的时候,黑衣人给她那一点点的温度已然是世间最宝贵的怜悯与救赎,足以让麻衣愿意用生命去回报。
注意到麻衣脸上的表情,黑衣人的眉心,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麻衣在想什么,他完全看不透。
拥有千年修为的他,能够看透任何常人的心念,却看不透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心。
“小姑娘,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我叫路十贤。”黑衣人说着,摘下蒙在脸上那块纱巾。
“我叫麻衣。”麻衣愣愣地看着摘下面巾男人的脸,回答。
那张脸,跟那双眸子,都泛着光。迷离诡异的色彩,犹如夜幕之下的幽灵,蛊惑人心。身后的白发,却显得有些不配合,胡乱地扭动着身子想要飞起来。
“麻衣?麻衣——很好听的名字!”路十贤依旧笑盈盈地看着麻衣,手指轻轻摸了下鼻翼,“我们很有缘分,想不想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里?”麻衣反问,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眼中的神色。
无意间瞥见麻衣脸上的伤,路十贤心底一阵怪异,那伤疤的形状,乍看之下很像一只破茧的蝴蝶,却陷进了黑暗的束缚而无法破空。
手指从麻主脸上轻轻滑过,熟悉的感觉源源不断地涌出。
疼。
钻心刺骨的疼。
烫。
炽热得要溶掉他的指间。
路十贤没想到,这个无意遇见的小女孩,会跟自己有着那样的渊源。
一千年的等待,一千年的寻找,终于没有白废。
白了少年头,换来有缘人。
上苍,没有食言。
辜负万世千秋,他终能好好的补偿这个小女孩。
“想不想学幻术?我教你。”
“不想。”麻衣从路十贤眸中清醒过来,很直接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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