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敏不敢多逗留,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现在都已经深夜了,自己领着李婆子退了出去。走出去后,转身入了宋氏的房间,把来人的情况细细说了。宋氏知道来人有两个小童后,叹了一口气,“怕是想留着家里的命脉。”
隔日清晨,简敏带了热粥和几块面饼过去。陈氏已经起来了,正给两个男孩子梳头,看见简敏入来,连忙过来接过简敏手上的托盘,又让两个女孩过来向简敏行礼。
大一点的女孩,名陈箐灵,今年十二岁,小一点的女孩,名陈箐静,今年十一岁。两个男童,大的名陈继祖,4岁,小的名陈继业,才刚刚三岁。
陈氏让孩子们给简敏磕头,简敏哪里肯受,扶了孩子们起来,“陈夫人,千万别如此做。”
“我闺名一个字蓉,简嫂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喊我一声,蓉姐,但千万别再喊我夫人了。”
简敏想了想,“那我就喊你姐姐吧。我的名字也是单字,敏”
“好,敏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陈氏姐妹
“是我们打扰了。”陈蓉见简敏想说话,自己却继续往下说,“一直以来得到简家的帮助,能够在敏妹的铺子里得到一份活计,我早就想来道谢,但是负罪之身,诸多不便,今日见面,又是来打扰的。实在抱歉。”
简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找的绣娘里面就有这个陈蓉。
“说这些话做什么。来,先过来吃早饭,孩子们都饿了。”
招呼四个孩子过来坐下,给每人盛上一碗热粥。陈箐灵和陈箐静,撕了半块面饼就着热粥吃。陈继祖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但是陈继业还得陈蓉照顾。
简敏留意四个孩子的手指,陈箐灵和陈箐静的手指指腹上都有一层薄茧,不像是长期从事体力活的样子,反而像长期拿针留下来的印记。而两个小男孩,虽然瘦一点,但是精神不错,手指不像两个姐姐一样有茧子,看来是呵护得极好的。
简敏心里说,果然是留着的血脉,处处护得好。
“姐姐想吃什么,尽管说一句,我就让厨房的婆子给姐姐准备。”
陈蓉一脸的歉意,“这些就很好,我就爱吃这些。”
简敏推说不妨碍他们吃早饭,自己推门出去,出去之后,故意放重了脚步声走到宋氏房门口,却又轻手轻脚重新走到陈蓉一家的房间前。
果然听见里面正在说话。
“灵丫头,静丫头,你们多吃点。”
“姑妈,我饱了,这些留给弟弟吃。”
“你弟弟这里还有很多,怎么吃得完,你们两个赶紧多吃一碗。”
“姑妈,我们来这里,可以吗?娘亲,娘亲怎么办啊?”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姑妈,我们是不是会死啊?”这回说话的是一个小男孩。
“胡说八道,谁说你要死的。”陈蓉小声斥责。
“他们都说,要是城里没粮食,就把我们宰了当肉吃,姑妈,我怕。”小男孩已经带上哭音。
“没这样的事情。你们两兄弟好好听着,乖乖给我吃饭,陈家的仇还等着你们去报,陈家的家业还等着你们振兴。有那点时间哭哭啼啼,赶紧把眼泪擦干了,给我念书。”
“弟弟念的书再多,又有什么用?犯官之后,更说科举,就算当一个小兵都是不可能的。报仇,别被人再死里逼就是好事,还说什么报仇,振兴家业。”这回说话的声音有些尖锐。
“姑妈,我也不想念书了。我想习武,如果有人欺负娘亲,欺负姐姐,我可以打回去。”
“陈家,从没人习武。”陈蓉在制止。
“又怎样?大祸临头,祖父帮过的人,有哪个记得当初好的,有哪个愿意伸一把手,还不如当初滴水之恩的武将。”
“静丫头。”陈蓉的声音里带上无奈,“你们还小,等你们大一些,就知道越是高门越是无奈。”
“哼,我只知道,祖父还没出事,姑妈就被婆家休妻。姑妈原来可以留在帝都,但现在却要被流放边城。如果姑妈的婆家有那么一点良心,还记得祖父当初的提携之情,怎么在昏君才露点口风的时候,立即休妻。”
“闭嘴!”不等陈箐静说完,陈蓉连忙打断,“圣上岂是你可以议论。”
“昏君就是昏君,我不说,他也是昏君。”
“够了!你不为自己想象,也为宋家想想。宋家好心收留我们,我们断不可以让宋家招祸。如果你再说一句胡话,我宁愿让陈家绝后,立即搬离宋家,也断不会牵连他们。”
这下子,屋里是彻底安静下来。简敏蹑手蹑脚走回宋氏的屋子,和宋氏把刚听到的话一一说了。
“那位陈小姐是明白人。看来陈家的事断然不简单。既然有心要留下血脉,我们能帮衬的就多帮衬吧。”
城里要是断粮,饿肚子的人是什么都会做得出来的,而陈氏一家又是犯官家眷,两个小男孩看着又不起眼,要真是把人宰了,再往上报一个暴毙,也不是不可能。想来,谭将军早就想到这一点,才赶在城中未乱之时把人悄悄送出来。
简敏松一口气,宋氏也没怪责她偷听陈家说话,连连应好。
“家里原来准备的东西都只是几口人的口粮,现在又来了陈家人,只怕还得重新准备。不单这些要重新准备,我想着,是不是要到铺子里转一圈,把铺子里好的皮子都收起来。万一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丢失。”
宋氏点点头,让简敏把宋晟抱到自己房里,就让简敏出门。
简敏把自己收拾妥当,换上利落的衣服,再系上披风,匆匆出门。虽然成亲前,简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但是成亲之后,宋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家,出入的车子都要租回来,更别说出门有婆子丫鬟跟着。简敏有事要出门,就带上披风,一个人出门。边城民风彪悍,妇人独自出门也是常有的事。因此简敏不是太打眼。
简敏直接去了自家的嫁妆铺子,叮嘱掌柜一番,把铺子里好一些的皮料都收起来,又让掌柜回家稍作准备。
然后到相熟的粮油铺子,买了大袋的面粉,鸡蛋。这价钱比平时贵了一成。铺子掌柜看见简敏大手笔买入,忙跑过来讨好。
“最近这里什么活物可以买?”简敏装作不经意问。
“这要看你买什么活物?”
“小母羊,能够下奶的,有没?”
“这个倒是没,不过呢,最近收了几头猪崽子。挺壮实的,要是不嫌弃,带回家养一养,到过年的时候,保准有上好的猪肉上桌。”
猪崽子啊,简敏皱眉,其实猪也不错,不过简敏更想买一头羊。自己的奶水本来就不够宋晟吃,现在宋晟大了许多,食量也见长,原来那头小母羊下的奶,渐渐也有些不够吃。
“要是能找上小母羊,到边城杂货铺告诉那里的掌柜一声。”
粮油铺的掌柜连连应声,又游说简敏,“你要不看看这几头猪崽子,真的长得不错,而且价钱便宜着呢。保准不让你吃亏。”
“那得多少银子?”一头猪崽子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
“一两。”
“该不是拿病猪死猪来狂我!”简敏一瞪眼。
“我这打开门口做生意的,要是拿病猪来搪塞人,岂不是砸自己招牌,我这就让人牵出来给你瞧瞧。”
有伙计从铺子里牵出一头猪崽子,简敏看了两眼,挺精神的,不过就是小了点,不养上两三个月,估计没两口肉,难怪卖那么便宜。
“行,我要了,你再去给我叫辆车。”
“成,我让伙计把东西送去你家就好了。”掌柜做成了大生意,乐得帮简敏省了车钱,直接喊了伙计,把简敏买的东西堆上车,又绑好小猪仔,让伙计直接把东西给简敏送回家。
宋氏看见简敏买了一头小猪仔回来,也吃了一惊。简敏连忙解释一番。
小猪仔被赶去和小母羊住一起,买来的米面都堆在厨房旁边的小隔间里。
“婆婆,我想明天就把中秋节的礼送出去。”也想趁机打听一下现在城里的情况。上次回来,宋存厚语焉不详,简敏还想着从文氏那里再打听一点。
宋氏想想,现在离中秋节还有差不多二十天,现在送似乎有点早,不过也猜得出简敏的心思。
“去送送也好。”
得了宋氏的允许,简敏立即把给简家的中秋节礼收拾出来,又让李婆子出门雇好车,准备明天出门。
因着家里多了五张嘴,李婆子一个人忙厨房的活计忙不过来,简敏只能自己挽了衣服,动手和面做饭。
陈箐灵到厨房拿热水时看见了,拿了热水转身就走,再回来的时候却是带上陈箐静,两姐妹一声不吭抢过简敏手上的活计,和面,烧火。
简敏有心不让他们插手,奈何陈氏姐妹半句话都不说,只埋头干活,反而令简敏无从开口。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简敏就带上中秋节礼往简家里赶。先去长房拜见简老太太,简老太太没见简敏,只让丫鬟打发简敏直接到三房去。
简敏匆匆来到三房,文氏早在屋里等他,看见简敏过来,让简敏坐在自己的下首。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母亲知道我,相公一连好些天没回家,前天回来,匆匆说了两句,连热饭都没吃两口就出门了。我正怕着,心里没个底气,就想来找母亲讨主意。”
“五年前,蒙人攻城,你那时候才十三,家里护得好,想来也多半不记得当时的事。唉,那时候,我也以为天都要塌下来,你父亲整天不在家,我心慌得紧,后来城攻了,到处一片混乱……。”说到着,文氏目光暗沉下去。
简敏拧紧了帕子。好一会儿,文氏才慢慢恢复过来。
“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没得吓怕了你。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你父亲回来的时候,交待过,谭将军早有准备,这次蒙人铁钉要碰上钉子了。还有,昨天你哥哥跑了一趟城郊,让庄田的佃户把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你的嫁妆庄子,我也让你哥哥跑了一趟,让木青把东西收拾好,就赶紧带上家小入城。”
简敏听了很感动,这些事原本不需要文氏来操心的,但是自己相公没时间跑这趟,而自己有心想跑,但奈何担心路上不安全。原来以为庄田里的事情多半要荒废的,没想到文氏居然都帮自己安排好了。
“谢谢母亲。要不是母亲,女儿还想着,庄田的东西都给蒙人抢走了。”
“你家里就一个当家的人,现在,估量着,你相公该没空去料理这些事。反正我也要你大哥走一转的,不过多跑些地方罢了。”
虽然只是多跑些地方,但当中的心意却是难得的。更何况操心的对象不过养在身边聊聊数年的庶女。简敏再三谢过文氏。
文氏又问了简敏家里的米面是否准备足够,还有瓜果蔬菜之类的。叮嘱简敏,一定要多屯米面,等开战了,这些东西的价钱可是一日数变。
末了,文氏又让自己的婆子把备好给简敏的中秋节礼收拾好,另外又让人包了两床棉被,几身棉衣。“知道你最近事情多,做孩子做冬衣的事情怕是要耽误了,这几身衣服和被子都是我身边的丫鬟新做的,你带回去吧。”
简敏心中奇怪,但文氏态度坚决,只能谢过文氏的好意。
简敏在文氏屋子里用过午饭,又去兰姨娘住的地方说了两句话,出门前,嫂子蔡氏让丫鬟送给简敏一个包袱,说是蔡氏长子环哥儿的旧衣服。今日蔡氏带着儿子回娘家了,因此两人没见着。不过丫鬟是得了蔡氏的话,特意守着简敏,简敏要走,立即匆匆提了包袱过来。
简敏心里记上此事,想着下次见到蔡氏一定要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
回到家里,简敏把文氏的话复述给婆婆宋氏听。宋氏听闻谭将军早有准备,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简敏把从简家带回来的中秋节礼一一整理。点心糕饼的,分成两份,一份送到婆婆宋氏房里,一份送给陈氏。文氏为简敏准备的节礼,居然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米面,蔬菜,简敏想到文氏的话,对文氏的感激又添上几分。
及至简敏把文氏送的棉被,棉衣翻出来,一比量,发现,送来的棉被被面是普通的棉被,相当素净,棉被非常厚实,估量着即便冬天最冷的半个月,也能熬过去。再看送来的棉衣,比量一下,比自己现在身上穿的小上两圈,再看看两件小孩子的棉衣,却是比宋晟的身高大上一段,看上去至少四五岁的小童穿的。
简敏心念转了转,很快明了文氏的心思。
这米面,这棉被,这棉衣都不是给自己的,更不是给宋晟的,却是给刚住下来的陈氏一家的。
想通了这点,简敏舒一口气,把棉被,衣服包好,直接拿到后院。经过厨房的时候,瞥见陈箐灵姐妹,一个在烧柴做饭,一个在和面。后院的井边,陈蓉打了水,在洗衣服。
简敏直接把被子棉衣送到陈氏姐妹的房里。陈继组和陈继业两兄弟在房间里。陈继业两只小手捉了糕点,小嘴里也塞了糕点,很努力得往下咽。
陈继祖巴巴看着弟弟吃点心,自己也看着桌上的点心,很想吃,却是死死忍住,一口一口吞口水,小手却不往点心上伸。
“祖哥儿,怎么不吃。”简敏放下杯子,把点心放一块到陈继祖面前。
陈继祖摇摇头,“得留着,给姑妈和姐姐吃。”
“盒子里还有好多,你就吃一块,你姑妈和姐姐还有点心可以吃。”
“我,”陈继祖很努力抵御点心香气带来的诱惑,“我再等等。等姑妈和姐姐回来再吃。”
简敏心里奇怪,想想自己的弟妹,小小年纪,看见美味的点心,吵着闹着要吃,哪一次不是自己让着年幼的弟妹,但是陈继祖生生忍住,想留给陈蓉她们吃。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身体才能长得结实。”
陈继祖摇摇头,但想想,不知道怎么反驳简敏,只能支支吾吾说,“弟弟身体不好,身体弱,弟弟多补补。”
陈继业听见哥哥提起他的名字,抬起头,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盯着陈蓉看,两只小手藏在桌子底下。发现简敏眼睛带笑,立即把两手的点心,放在胸前。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