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吧。我得赶着回去把心经供奉起来。”
程大奶奶扫一眼打开得包袱,见是一本佛经,连忙伸手把包袱包好,“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下回一定要在家里吃饭。”
简敏登车离开,程大奶奶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院子,让人唤来那婆子,劈头就骂,“我竟然不知道你从前府里还有搜上门客人包袱的道理。”
那婆子慌忙跪下来,“老婆子是让大奶奶分忧,日后,大奶奶到了…。那里,也有一个明白话说。”
程大奶奶气极反笑,“我竟然需要你一个老奴才来分忧。来人啊,把她送回去。这么忠心的奴才我用不起。”程大奶奶喝令心腹婆子把人拉下去。
程大奶奶气归气,底下的人个个知道这婆子的身份,哪里真的会把人送回去,送回去就是打将军府的脸,把人卖了,关了,都可以,就是不能送回去。
等手下人来回报,把婆子关起来的时候,程大奶奶的气还没有平复过来,拿起茶杯,甩手丢出去,“真是欺人太甚。”
简敏回到宋家,找来小六,吩咐他去把林先生和成俊请回来。当日傍晚,两日随小六赶回宋家。三人都是满脸尘土,简敏让三人洗漱过后,用过晚饭才到正院来。自己则去了后院请宋氏出来。
“买田买铺子啊?”
简敏扶着宋氏到了正院,当中坐下来,宋氏对于简敏对她说的置办产业的事情,有些不明白。
“相公既然在江宁任职,家里总需要置办一些产业的,否则,单靠积蓄,也不是办法。前些日子,是刚来,对江宁的事情不大熟悉,现在也来了大半年了,产业的事情是要开始置办了。”
“那你去安排就好,我现在就没别的盼头了,就想着你赶紧给我舔一个胖小子。”宋氏现在是演戏演上瘾了,天天看见简敏就要说上一嘴巴。简敏随宋存厚到卫所小住回来,宋氏心里还暗暗高兴,但简敏的月事一来,宋氏心里的高兴就烟消云散。现在不是叨唠简敏,就是心里盘算,什么时候把宋存厚喊回来,住上几天,让小夫妻有点时间见面。
林先生和成俊现在身上挂着的是宋家管事的身份,主母召唤,自然要听从。两人简单用了一些晚饭,就到正厅守候。等简敏和宋氏出来,两人躬身行礼。
“今日请两位管事过来,就为了置办产业的事情。江宁城内外,田地,店铺的价钱,两位打听清楚了吗?”把两人派到宋存厚身边做事,打的就是打听田地店铺的名头,好让两人在宋家消失一段时间不被人发现。
“打听清楚了。”答话的是林先生,“江宁城内外,好一些的田地,价钱都不便宜,而且采买估计不易。最好还是到远一些的地方采买。店铺呢,繁华一些的地方,店铺都是有主的,虽然要买也能买下来,但高价买下来,日后利润必然少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往北边的城镇采买,虽然路途远了一些,但是价钱便宜,把江宁的物事送到北边卖,利润应该不低。”
宋氏一听不能在当地采买,就有些犹豫,“在外地买……。”
“地方距离江宁有多远?”
“快马的话,一天时间可以到。”
“是有些远了。但近的话……”简敏回头看向宋氏。明白着的,近的买不到,也买不起,只能买远的。
“唉,那就买一些吧。也别买太多了。买一个小庄子就好。”
“就依婆婆的意思吧。你们两人放手去采买。等会儿,找张妈妈领银子。铺子的事,就先缓一缓,等老爷回来再说。”
宋氏听了连连点头。简敏扶着宋氏回去,转身之际,向张妈妈看了一眼,张妈妈会意,轻轻点点头。
等人走远了,张妈妈送衣袖中取出一叠银票,“这银子是在账上列清楚的。”银票递出的同时,张妈妈手指在银票上点了点。林先生接过银票,目光一沉,把银票放入怀里。
“田地采办回来,记得把地契交回来。”
林先生和成俊应是。等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林先生看向成俊。成俊侧身从窗口往外看,确定没人。林先生才从怀中取出银票,一张张翻开,果然,银票当中夹了一张纸,上面注明了一人的姓名。林先生把纸张上的内容记下来,把纸张送到烛火边上。
跳动的烛火映入林先生的眼中,“船坞的事情有着落了。”
简敏不会无缘无故召唤两人回来,林先生知道简敏一直和程太太在接触,而这次回来很大可能是从程太太手上得到突破,果然,简敏给他带来了一个突破口。这些日子,他们只能监视程家的仓库,但对船坞的时候,毫无办法,一拖就是几个月,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或许可以一窥船坞内里。
作者有话要说:
☆、船坞
曹东站在船头,晚风吹起衣服,带出呼呼的响声,曹东浑然不觉,两眼直直看向前方。
老道的船工避开激流,船只慢慢进入港口,码头堤坝上早有人守候。船只停靠后,曹东快步跳下船,用力拍拍当先的人。
“老杨,这山沟沟的地方没把你闷坏?”
老杨反手勾住曹东,伸脚要勾,曹东脚一弯,反手一掌,推开老杨。
“不是闷坏了,就等你过来,好让我出一身汗。”老杨被曹东推开,不怒反笑,“这次怎么你过来了,不是刘管事过来。东家早该把你送过来了,你每次过来,也好让我出些汗。”
曹东拍拍老杨肩膀,“老刘前两天打摆子了,东家的差事呢,耽误不得。所以就让我来了”
老杨哼哼两声,“打摆子了,这天气怎么突然打摆子了。
“谁知道呢,想来是贪嘴,多吃了两口海鲜害的吧。”
老杨啧啧两声,“你在外面倒好,天天有好去处,难为我在这里,吃海风。”
“你这话就错了,要不是东家信任的人,也进不来这里。
老杨冷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咱们换换,你来守船坞,我出海。”
“别,别!!!”曹东连连甩手。“我这趟就替老刘走一转。下次还是他来。”
“就知道你不愿意换。”
“老杨,先把正事办了。”曹东从怀里取出一叠纸,“来清点一下东西。”
老杨兴趣缺缺,“还信不过你。让下面的人做就行了。”老杨接过清单,随手交给下属。
“还是得看看得。”曹东不管老杨是否愿意,扯着人就往船边走。老杨走了两步不大乐意,但目光一扫过站在船边的大黑狗,老杨的眼睛立即眯起来。
“曹东,你带来的?”
“嗯,养了几天,养习惯了,离不开我,所以带过来了。”
“带过来转转?”
“转什么啊,你知道的,这船坞我们能活动就那么一点儿地方,不能去的地方我还不知道。就是这狗离了我,天天乱叫,就怕邻居心烦,所以才带来的。”
老杨点点头,没说话。带曹东往程家的院子去。曹东第一次来,两眼往船坞一扫,立即看中其中猫腻。这船坞明面说是船坞,但是里面又四分三的地方是被单独圈出来的。只是在船坞外面的一排三个大院子,最右面的那个院子里逗留,顶多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就要离开。不但是曹东,只怕刘,蔡两家送物资过来的管事都一样。
老杨能被分配到这里来看守船坞,一来因为他是可以信任的人,二来也是因为他的身手不错。别看刚才过招,好似曹东占了便宜,但其实是老杨留手了,否则,曹东根本不是老杨的对手。
“来。过来喝两杯。我带了上好的花雕过来。你得给我都喝光。”
“你带了多少?”老杨挑挑眉毛。
“够把你喝倒。”
两人说说笑笑,朝程家的院子走去。港口,程家的下人来来回回把大箱大箱的物资往程家的院子里送。卸货的时间不短,而且卸了货,这里有些需要运作的东西还得装船。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山,大家都想赶紧多干活,等太阳下山了,好关门睡大觉。
当晚,曹东和老杨一直喝到天蒙蒙亮,老杨趴在桌上,口水流淌在嘴边,曹东自己也有些晕乎乎的。伸手推推老杨,“老杨,老杨。”
老杨头一歪,扯扯眼皮,继续睡。
“老杨,今日还有事要办。东西得送进去。”曹东等了等。观察老杨的动静,发现老杨还是耷拉着眼皮,继续睡。
“事情耽误不得,要不,我做主,帮你送进去?”
老杨脑袋一转,这回是把后脑勺对准曹东了。
“好,兄弟帮你办了。”曹东从老杨身上翻出一串钥匙,找了冷水洗一把脸,出门的时候,把房门带上。曹东出门后,先回到自己的房间,黑狗蹲在房门前。曹东拍拍黑狗,“走。”
黑狗摇摇尾巴,鼻子左右嗅一嗅,撒开蹄子往西边跑。
穿过程家大院的后门,一道和临海堤坝一样高的围墙立在眼前,黑狗不安地趴在墙上,拼命用脚挖土。
围墙上有一道小门,正好容一辆平板车进出。曹东思量片刻,拉过黑狗,让黑狗回去,自己转手去了程家大院的仓库,用老杨的钥匙开了库房,从各式木箱里取出相应的物品。说来也是巧合,老杨每次取货都会记录下来,曹东只需要把老杨的记录翻出来就可以照搬。
物资清点齐全,曹东推起平板车,往围墙去。
敲过门,等了一会儿,一个中年人开门,一看是曹东,立即一脸戒备。
“老杨喝多了,路走不稳,让我来帮一把。”
中年人打量曹东一番。
曹东连忙自报家门“程家的管事,曹东。”
“把东西放下,你可以走。”
“不用送进去。”曹东一脸无辜。
“放下,走!”中年人脸色一变,两眼杀机隐现。
“好好好,放下。东西你自己清点好,少了什么我可不管。”曹东看似自言自语,眼睛往中年人身后一扫,中年人身后,似乎是一道墙。居然还有另外一道围墙,守备的确森严。曹东心里嘀咕,手下动作不慢。把每样东西都给中年人清点一遍,见中年人完全没留下自己的意思。当下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私兵
卫所内,一身粗布衣裳的曹东坐在下首,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述出来。宋存厚沉默不语,林先生则向曹东一躬手,“感谢曹先生的高义。”
“老太太昔年对我有恩,这份恩情我一直没法报答,这次的事,就算是报答老太太当年的恩情。只是以后,无论诸位事情是否成功,曹东却是当从不认识诸位了。诸位他日成功,也无需惦记曹东。”意思很明白,如果不成功,他也不会再帮一次,要是成功了,也不需要感谢他。
当日简敏从程太太手上得到这个名字和经历,立即把消息通知林先生,林先生经过一番查访才找到曹东。曹东现在也算是程家大管事,林先生一请托,曹东只犹豫了三天,就答应下来。接下来,负责运送物资的刘管事打摆子不能管事,曹东适时出现在程大公子眼前,顺利把差事接了下来,通过运送物资的船只进入船坞,一探内中究竟。
曹东把事情完成,就表示出希望同宋存厚这边断了关系,其中,以曹东的聪明怎会看不出船坞的隐情,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更加不会一头撞进去。想富贵也得要有享受的命才好。
宋存厚自然明白曹东明哲保身的念头,这本来是题内之义,他也没想着让曹东再冒一次险。
宋存厚点点头,“送曹先生出去。”
成俊领曹东离开。出了卫所的大门,曹东看看蹲在一旁的黑狗,“养了这些时间,终究有些感情,哪一天你用不上它了,就把它送给我吧。我也好有一个伴儿。”
成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向曹东一抱拳,目光坚定。曹东又看了一眼黑狗,才带上草帽,消失在夜色当中。
“两位先生怎么看?”
“费尽周折送入来的活物,只可能是人,否则,没必要遮掩。而从曹东送进去的物资单来看,多是米面,布料,蔬菜,明显也是为吃用准备的。曹东送进去的东西,足够一百人,十天的使用。而按照曹东的说法,老杨是每三天送一次,那里面的人数一定不会是一百人。而且,刘蔡程三家分别送物资入内,也说明了里面的人数不少。”
不但人数不少,而且可能非常多。从船坞的占地来看,还有三家大院占地,四分三的船坞都被圈起来,里面至少能养上上千人。上千人偷偷从海外运进来,藏起来,这份用心,不所谓不简单啊。
宋存厚看向林先生,“先生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吗?”
“私兵。”两字从林先生口中说出,轻飘飘,仿佛不起眼,但是这两字落在任何一个官员身上都是死罪。
朝廷有兵,皆为今上所有,养私兵做什么?是想造反吗?刘蔡程不过是商贾,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养私兵,江宁城内唯一有资格的人,只有江宁将军。刘蔡程三家顶多就是摆在台面的棋子。而养私兵,江宁将军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讲究,但还是一意孤行,又是为什么?
“范家……”范张一体,张镇方养私兵,范阁老是否知道。按理,范阁老已经位极人臣,即便换一个天子,范阁老的位置不会再往上,顶多多一些金银,收入和风险不成正比,范阁老不会冒这个险。而今上,天下兵马尽归所有,何必偷养私兵。
那么说到最后,唯一的可能,就是张镇方自己的决定,自己的私兵。
想到这一点,屋内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
张镇方的石散不过是幌子。真正的内涵在这里啊。而且很可能,今上和范阁老都不知道,被张镇方摆了一道。
张镇方想做什么?篡权?凭那么一点私兵,不可能抵挡天下兵马,帝都的城门都破不了。但不破城门,破宫门呢?这些人却是够数的。
篡权,那么是想帮人谋划出力,准备趁其不备,换一朝天子。那么张镇方想换上去的天子又是谁呢?如果是张镇方自己有异心,自己想当那天下之主呢?
“不管如何。张范两家已经不是同气连枝。”两家必然有了裂痕,张镇方才会如此行事。“这张地图,麻烦成先生送给谭将军。”宋存厚把曹东画下来的船坞地图交给成俊。曹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