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恋歌--开在岩缝的花(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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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恋歌--开在岩缝的花(长篇小说)-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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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

  知青要组织大*,由“争朝夕”、“红一线”、“井冈山”、“反*”等10多个知青造反组织负责组织。上午10点许,知青们全都在五一广场集合。

  天气很好,太阳悬在空中,低得似乎伸手可触,粗大的光线像发烫的大雨一样劈头盖脑地浇在人们的身上,一种浮躁和亢奋在人们心中腾腾上升。李宇轩在人群中,不仅很快找到了何建国、张自强、许春生等人,而且还看到了夏雨和王一男。夏雨也看到了他,便拉着王一男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宇轩,你来多久了?”夏雨问。

  “来了有一会儿了。”他兴奋地答道。

  “你真早。”

  “我们自己的事,能不来吗?我们知青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了。”

  “说的也是。哎,你那篇文章我和一男都看了,”夏雨说,“其实,好多话,都是我们想说的。”

  这时,邱文斌走过来说:“夏雨,李宇轩可是我们‘争朝夕’的金笔杆子哟!这期报纸卖得最好,销售了两万份,大家都抢着看。”

  “是吗?”夏雨也很高兴,笑眉弯弯的,像新月。

  “当然是了,”邱文斌说,“我就亲眼看见一位老奶奶看了报纸直抹眼泪儿,嘴里直叹气:‘造孽啊,这些伢妹子招谁惹谁了?’……”

  “我把报纸拿回家里,我爷老子也读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大家猜猜,他说了句什么?”何建国故意卖了个关子。

  见没人接上腔,他便自个儿接着说:“我爷老子只说了四个字:天地良心!”

  “这四个字好,”邱文斌又说,“可是现在好些人把这四个字丢失了,所以我们就得竭尽全力去唤醒他们的良知,这样才能拯救我们自己。”

  “我们只有努力了。”李宇轩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沉得像灌了铅。

  夏雨悄悄地伸过手去,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他遂觉得有一股暖流注入自己的心里,随即全身的热血也鼓荡起来。

  场面是十分壮观的,雄壮无比的*队伍已经从五一广场出发了。五一路那条大马路上,队伍像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每个知青组织成一个方阵,十几个人一排,数千人居然队伍整齐,秩序井然。大家呼喊着口号:“造反有理!造反有理!”一遍遍地高唱着《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人!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每经过十字路口或拐弯处,都有好些其他的造反组织擂鼓呐喊,为他们助阵助威。还有不少人从马路两边楼房往外散发传单,把一捆一捆的纸往下面人群里撂,这些纸便像彩蝶似的纷纷向四面八方飞散开去。知青们对自身命运的不满和反抗行动,实实在在地使全社会包括各阶层人们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李宇轩与夏雨他们几个人并排走在一起还互相手挽着手。他们只觉得浑身的每一个筋骨眼仿佛都在往外涨劲,痉挛似的呼喊着,唱着,心里充满了斗争的希望。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马路两边都挤满了人,有工人、有干部、有老人、有妇女、有青年、有小孩,全都朝知青队伍望着,不少人朝他们挥着手,呼喊着什么,声音太嘈杂,听不清,但从人们的手势,以及脸上的表情,知青们能看出那是对他们未来前景的焦虑,是在为他们的命运担心。李宇轩瞧着,两滴又大又重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透过泪光,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弟弟,他们的眼光是那么亲切,而又是那么焦渴。

  夏雨从他的手上感到了他身体的颤抖,便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心里激动。”他说。

  “你看,我们并不孤立,有这么多人同情我们,支持我们。”

  “所以,我们还是有希望的。”他笑了一下。

  “是的,面包会有的,一切会好的。”她安慰他,也激励着他。

第十三章  别无选择
四十九

  半夜时分,忽然,街上有警车驶过的声音,并发出尖锐骇人的啸叫,显然是造反派又在抓人了。

  不一会,就有人发出大声的哭号,有人喊着爸妈,有人喊着他们的儿子、女儿,整个城市,立时变得惶恐与震荡不宁。

  李宇轩还没睡,还在看书,听到外边的警笛声与哭喊声,一下子慌了,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忙把灯吹黑了,把门窗关严,也不敢大声喘气,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连空气也变得紧张极了,好像天马上会要塌下来似的。

  巷口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会便到了屋前,有人用手很响地捶着门板:“砰砰砰!”并粗声地吆喝着:“开门!快,开门!”

  他只得起身去开了门,揉着惺忪的睡眼问:“谁呀?”

  门一下子被撞开,涌进来十多个戴着红袖章的魁梧大汉,朝他凶狠狠地吼道:“你小子怎么不快点开门,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人家睡……睡了嘛。”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一个满嘴胡髭的大汉,大概是他们的负责人,这人长得高大魁梧,敦敦实实的好像半截黑塔,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扣子全掉了,走一步衣襟一扇一扇的。胡髭大汉朝他瞪圆了两眼问:“你今天白天参加*了吗?”

  “没有啊!”他忙摇着头。

  “你放老实点!”胡髭大汉吼道,“若有半句假话,你可得当心掉了你头上吃饭的家伙。”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粗豪大汉还把手里的一根铜头宽牛皮带往一只手板上“啪啪”地拍了两下。

  他瞧了一眼,十分沉着的说:“你们看见的,家里就我一个人,没爹没娘,自己不去找活干,我拿什么填肚子?还能有这工夫参加*吗?”

  胡髭大汉被问住,两眼朝屋里打量了一下,口气放缓了些:“没去就好,不过,你一个知青,不应该呆在城里,听见了吗?”

  “听见了。”他说。

  “我们走!”胡髭大汉一挥手,便领着那些人转身走了。

  却有一个人留下没走,是个戴眼镜的瘦高个,他与那些人明显不同,多少有点儿斯文,显得老练稳重。他在床沿上坐下,笑了笑问:“你叫李宇轩,对吗?”

  “是啊,我叫李宇轩。”他仍是小心翼翼地说。

  瘦高个就朝他说:“你也坐下,别紧张。”

  他就在一张木椅子上坐下,眼睛却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合适。

  瘦高个看着他说:“怎么不在农村干呢?你应该坚持在乡村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可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呀!当然,你们在乡下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一些委屈,可你们也得考虑一下国家的困难,不能光想着自己,对吗?”

  他没有吱声。目前我们国家经济发展不是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在“争朝夕”翻看了好些材料,知道上山下乡的真实原因是城市经济没有搞上来,要面对人口、就业、升学和其他一些方面的等等压力,的确是困难不少。于是上山下乡就成了“减压阀”。但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去好好地把经济生产搞好,而一股劲地在人与人之间不停地去制造仇恨呢?当然,这些话他只是放在心里想,而没有说。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瘦高个又说,“我们湖南有位叫夏明翰的烈士,你知道吗?”

  “知道。”

  “夏明翰烈士出生于1900年,牺牲于1928年,他只活了28个春秋。在敌人的监狱里,面对敌人的屠刀,他居然大义凛然地写下‘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这样著名的诗句。在他大好年华时,却永别了亲人,这是为什么?就为了我们伟大的祖国。‘只要主义真’这五个字,金光闪闪,胜过万语千言呀!你说是不是?”

  “是的,我们在学校里时,老师在政治课和历史课上给我们讲过。”他说。

  “这就对了,”瘦高个变得高兴起来,说,“你想想啊,世界上,有的人的为了一己私利而生存,有的人却完全不同,他是为了崇高的信念,为了实现真理而奋斗,这是多么的不同。哎,还给你说个故事,愿意听吗?”

  “我就喜欢听故事。”他也变得高兴起来。

  故事说的是古时候有个名叫阿骨打姓完颜的人,死后庙号太祖,由他创立的金朝,共历9代120年。阿骨打意气雄豪,对辽沉重的剥削和残酷的统治早已心怀不满,随着女真联盟力量的加强,渐有反辽之意。根据旧制,辽帝每年春必到鸭子河、长春州一带凿冰钓鱼。头鱼由辽帝亲自用绳钩捕取,与群臣欢宴,称为“头鱼宴”。此时,周围千里之内的部族首领都来朝会。辽天庆三年,天祚帝到混同江(今松花江)钓得一尾大鱼,照例举行“头鱼宴”。阿骨打也来朝见。酒至半酣,天祚帝命令各部落首领都起舞助兴,只有阿骨打说不会。天祚帝要杀掉他,枢密使萧奉先说:“他是个粗人,不知礼义。他就是心怀异志,量也翻不了大浪。”

  萧奉先说错了。天庆四年,阿骨打继为部落联盟长,起兵反辽。在宁江州(今吉林扶余县境)大败辽军。第二年,阿骨打于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县境)即皇帝位,国号金,改元收国。同年八月,攻克辽北方重镇黄龙府(今吉林农安县)。天窄帝闻讯大惊,便率领步骑70万来征讨。

  阿骨打面对强大的敌军,便以刀割脸痛哭,对诸将说:“因契丹残忍,我才立国为民,现在天祚帝亲征,非死战不能取胜。不如杀了我一家,你们迎降,也许能转祸为福吧。”诸将一听,全都情绪激昂,说:“事已至此,只有死战,以求一生!”于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一鼓作气将天祚帝的大军击溃。

  听到这里,他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

  瘦高个看着他,鼓励他道:“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吧。”

  他想了一下,说:“我明白了,阿骨打为什么能战胜强敌,就在于他在国家危难时,宁愿牺牲自己一家,也要保住自己的国家,是他这种精神,鼓舞了全军将士。”

  “这就对了,”瘦高个笑道,“要是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有这种精神,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你说对不对?”

  “我看得出,您和他们不一样,一定读了不少书,要能经常听到您讲故事多好。”

  “是吗?呵呵!”

  “过两天我就回到乡下去。”

  “这就好。告诉你吧,我是市安置办的,我姓魏,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只管来找我就是。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瘦高个说着便起身走了。

  他却好久也没能入睡,内心呢?那是一个深沉的湖么?

  五十

  一早起来,李宇轩就急匆匆地往省委接待处赶去。他有个不祥的预感,昨晚的大抓捕行动,邱文斌一定出事了,只不知他现在怎样,心里遂觉不安,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又像一盆火在心底里烧灼。到了接待处,又急急地奔上三楼,果真,总部的门上贴着盖着造反派大红印章的封条,里面的人显然全被抓走了。

  如果昨晚邱文斌不住在这里就好了,他想。这也难怪,这接待处平日是接待外宾和领导的住处,条件之好是没法说的,平民百姓别说享受,连见也见不到,而这一场革命,平民百姓们不光能够亲眼见到还能堂而皇之的住进来,能不来享受享受吗?而这样的事情不必像知识那样要专门去“学”,它更像是人的一种本能,只要有条件,人的本能便立即被激发。

  院子里高音喇叭还在大声地播放着省革筹和军管会《关于动员下乡上山知识青年返回农村有关具体问题的规定》的通知:“当前*的形势一派大好,但是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阶级斗争仍然是十分复杂,尖锐的。不少在农村的下乡知识青年返回城市,开展串联,成立组织,引起了社会各方面的混乱。革命的知识青年们,要服从大局,返回农村去。各级组织必须做好这一工作……”声音宏亮地在大院里传开,又有好些回音从四周的建筑物处嗡嗡地汇聚而来。

  他不敢在这里久留,他生怕人家发现他是知青,便赶紧跑了出来。

  可他心里却老替邱文斌担着心,便去找何建国,问问他是不是知道情况。

  何建国还没有起来,还在蒙头大睡。其实,他并没有睡,而是赖在被子里不想起来,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心里很乱,他想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好好想一想。

  李宇轩一下掀开他身上的被子,皱着眉头说:“何建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睡?”

  何建国忙一下扯过被子:“哎呀,你吵个什么呢?”

  李宇轩便又把被子掀开:“起来,起来,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你说吧。”

  “昨晚上抓了人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张自强、许春生都被抓了。”

  “都被抓了?”

  “凡是去游了行的都被抓了,你没抓?”

  “要抓我,但没抓走。哎,你们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又够不上死罪!挨了一顿臭骂就给放了。”

  “哎,你知道邱文斌吗?”

  “给抓了,是公检法造反派抓的,关在派出所里。”

  “走,我们去看看他。”

  “去看他,行吗?”何建国有些迟疑地说,“派出所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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