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打算道:“如今玻璃作坊可有出息了,家里帮你出些本钱罢。”
素姐道:“利钱虽薄,只做一样儿,工匠便做得好,胜在量大,如今已是挣钱了的。不然我如何敢说大话。我估计年底也有两三千两吧的红利吧。”
狄婆子虎了一跳道:“有那么多?”
狄员外拈着胡子笑道:“后山那些做工的,差不多都聚集成一个庄了。每日里米呀面呀,咱家也卖他们些银子。”又对着素姐道:“我冷眼看县里那个王胖子,这还不到两年,三千两银买了杨家大宅,咱们不如也烧些花瓶之类去卖,岂不多挣些?”
素姐看两位老人家高了兴,也不好扫得他们兴,只得含糊道:“伙计也正琢磨着呢,只是要另想个新花样,不大容易。”
此时也将掌灯,巧姐抱着全哥儿进来,一家人上桌吃饭,狄员外将此事说了,众人都是大喜。调羹忙过来与素姐磕头,素姐要拦,狄婆子不许,道:“长嫂如母,她为着小翅膀谢你,你不受了她的,她心里怎好放下那块大石。”又安排道:“这事大家先别说,等年底分红罢,薛家老三且到时再叫他捧了银子乐。”
素姐心里感激婆婆想得周全,这老三多少有些浑,若是知道了消息,在外边就有人引诱了去吃喝嫖赌反而不美。
她要做散财童子,也是想到中国人从来都有均贫富的想法。她穿越前自己的父亲在乡里做个小小乡长时,一个月也没几个钱,还常常拖欠,全靠了妈妈在中学教学的工资过日子。每到发工资的那天,奶奶总要坐在她家门口要钱,好给叔叔家用。每个月妈妈都发愁钱不够用,却从不让奶奶空手回去。等到日子好过了,做公务员吃香了,父母却离了婚,妈妈付不起她上大学的学费,新成家的父亲不肯见面,却是几位叔叔都让家里子女休了一年学,凑了一学年的学费给她,那些钱都是十块五块,没有一张一百的整钱。她不好意思要,她妈妈却收了下来,说是一家人,毕业再还就是。想到这里,眼睛就酸酸的,不知道妈妈再嫁的那个镇卫生院的大夫对她好不好?叔叔们家的堂弟妹都考上大学了没有,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天色发白才睡去。
如今自己送些银钱与弟妹用,不过是将自己之有余补别人之不足,也省得大家眼红她一个,明里暗里给她下拌子。
第二日,狄员外到底心痛素姐大把还未撒出去的银子,跑来问她:“可想出要烧什么新花样儿?”
第三四五六七日,每日都要来问一问,问得素姐烦了。无法只得招了伙计在窗外,亲自问他:“计主管,如今玻璃的器皿都有哪些?”
那计主管早就想着大展鸿图,烧些酒瓶子酒杯子之类的东西。如今大BOSS召唤,便滔滔不绝说了半日,累陈嫂跑出去给他添了三次茶水。
素姐听了,十分感动,这位计伙计,也是说定了分他一分红利,可是他卖力到有二十分。不单生产管理抓得好,就是帐也做的清楚明白。每个月素姐查帐,没有半点夹缠,没想到心里还藏着这些计划。只是不能都依了他,钱哪里是挣得完的呢?够用就好呀。
狄希陈不在家,不好与他商量得,又不能违了低调守拙的原则,更不能与别人争利。素姐想了很久,那计伙计在外边吃过饭又回来了,才想到做烛台,这个好像没听他提过有人卖。也不是什么难事,要学了容易很,还是看心思,用了心思,花样不停翻新,人家也能学了去,做得好不好一来看花样二就是管理跟上了质量就好,倒也没有什么跟人有利益冲突,便与计伙计说了。计伙计也是一点就透的人,也说好,虽然不曾如他所愿,总比老烧酒坛子好。这类小玩意,图的就是个新鲜。
他便赶着回去试烧了些样子,送来与素姐瞧。素姐自己也寻来泥巴,跟小全哥一边玩着,一边想了些新鲜花样来,捏了送与计主管试制,最后摆了一大桌子的玻璃烛台,一个一个试着砸,有那砸不烂的,就做了样子,结果留下的都是些方方正正没有花样的,众人都十分意外。
素姐与计主管商量,花样翻新自是好卖,却不比这扎实的来得长久。若是失手跌了就碎,那就是金贵的玩意儿,没人舍得天天用。还是要这些没有花样的罢。样式不是方的就是圆的,也不要高脚低脚花样儿,上边正好能放个灯笼罩,手端了稳稳的。又再烧了些试用,果然那没花样的比有花呀朵呀的好用,计主管最爱的那个荷花烛台,他拿了家去给他娘子用,因太重了失手跌碎了,他娘子心痛的不得了,计伙计方才服气,依了素姐的主意行事。
果然狄家作坊有玻璃烛台卖,马上就有人跟风,花样儿一日比一日稀奇。开始人都笑他家又土又贱,只有杂货铺子肯代卖,谁知道卖了两个月下来,那玻璃专卖店里的精品虽也卖了不少,却比不过他家的大路货,挡不住要用腊烛的人,都肯买一两个回家。
那狄希陈的旧同窗王胖子见这小小东西,他家做了都有利,便起了心思想来分一杯羹。起先送了贴子要来见,回说狄希陈不在家,等回来了见罢。他还不死心去挖计伙计不成,又托了人直接说狄家本小,有这样好生意为何不让人入了股一起做大?素姐也知道他背后若没有人也不至于玻璃店从绣江县开到济南府,好在狄希陈不在家,有个拖字诀可使,且挡他几时。
素姐写了信,连葡萄酒一起送上京,说明原因,叫狄希陈不要回家,千万等得了官再回来。那王胖子也无法,狄希陈若是个现任知县,有了同事上下呼应,那还真不好动得手去。亲自到他家,素姐又不见他,不过狄员外出来见面说些闲话,倒是满面春风,极为客气。他又有些怕相家势力与连举人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就始终下不了手,时间长了有新目标,也只得暂时丢开。
素姐在家却十分相得,生母龙氏也约略晓得些消息,说话行事便好得多了。调羹也晓得自己儿子太小,只能依附大房过日,素姐虽然面子上淡淡的,并不因小翅膀是庶出就薄待他。因有个媳妇冲撞了自己,素姐却是极狠,并汉子各打了二十板赶出去。虽是施恩,也是示威的意思,全家上下慢慢都明白,素姐还是那个母老虎,不过如今识了字长了见识,更是厉害几分。
第二十二章 合伙人很强大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合伙人很强大
狄希陈因无事,一日摆了酒请相于庭,厨下另摆了两桌款待相于庭的长随。他这边吃得热闹,童奶奶那边因紧贴着墙也听得分明。
小寄姐与童奶奶听见吵闹,便搬了凳子坐在墙下听那边人闲话。相狄两家的管家喝了几杯酒,讲话便有些不谨慎起来,不想着主人的体面,各说些闺阁里的事体,以为取乐。
童奶奶倒还好,小寄姐这个年纪,咋听得这些吃醋撒泼的事便十分的有味。那些人说到后来,便说素姐厉害。在家独大如何如何,两公婆心里都嗔着她居然要每年送银子给个不成材的老三,也只得背后说几句罢了,当了面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便是狄希陈,听了也只摇头叹口气罢了。
寄姐十分羡慕素姐,童奶奶见了女儿这般,便有一句无一句的说她:“像这狄大嫂,方是有福气的,凭他小陈哥做多大官儿,也逃不过她的手掌心去。”
寄姐终归年纪小,不知道母亲是借机要说她的,忙问:“她就有多大本事?男人公婆都不敢说她?”
童奶奶冷笑道:“就拿这分银子来说,断没有分给娘家兄弟的理,可是狄老员外夫妻就不敢当面说她,就使得好手段。”又对着寄姐正色道:“这样的人家儿,你看小陈哥怎么也是个官儿,房里没个妾?他独自一人在外边住着,可曾在行院里歇宿?”
寄姐便有些不服气娘说把素姐说上了天,便道:“那是希陈哥眼界高,没遇着可心的人儿。”
童奶奶看女儿还是不明白,索性讲明白了:“狄大嫂进一步,小陈哥便退一步,这东风压倒了西风,慢慢谁还敢跟东风顶着做对?”
童奶奶就把自己看在眼里的事儿对着女儿一一道来。那进京做官儿的,都爱讨个把人家去,家里大娘子有那好手段的,一进门就立了威,治得妾服服帖帖的却少。多半是无可奈何,道是京师的妇人厉害。那做人家妾的,总有几分颜色,又肯低头伏小哄了汉子喜欢。与大婆子相争,汉子心里总想着大的当了家,一口安稳饭也不赏与小的吃,日日打骂不休,还成天不给男人好脸色,男人脸上有狗毛么,伤了面子,又心痛新人,自然日与小的近,与大的远。若是大的娘家不与她一气,渐渐宠妾灭妻也是有的。
又道:“我猜这薛家老三必是个浑人,人人都不待见他的,若是个明白人,素姐也不会拿出这许多银子来送人。那两位怕都是赔衬儿,要送的就是他。”又冷笑道:“不是分股,只是送钱,好不好在她一句话,若是有什么口舌,她不会随便寻个原故儿把作坊关了歇了另开铺子?料得他公公婆婆舍不得大捧银子送人,巴不得一声儿。若这么着,这三位拿人手软又存了想头,还不对她言听计从?”
寄姐想了半天,方笑道:“妈好费心思儿,人家心里想得什么你都知道。”自己就灰了心不再对狄希陈有想头。
原来小寄姐从小儿生得好,人人见了她总要说她生得好模样儿,守着天子脚下怕不转眼就是位贵妃娘娘,所以她便存了心思要飞上枝头。谁知道前年舅舅家的女儿选了宫里去,不过做个小小宫女,半年就病死了。她方晓得自己没有投到好胎,贵妃娘娘是做梦都摸不着边儿了。家里自爹死了,败落下来,也就没有正经人家来说亲。左邻右舍和她差不多儿的,都是把与人家做妾。她就想着要是做妾也要挑个有钱和气的,正巧狄希陈一头撞了过来,难免就存下了心思。如今叫母亲说破,狄家妾难为,也只得叹口气罢了。
只是要她听天由命她也不甘心,在狄希陈这里早碰了壁,心里便闷着一口气,有些不快活起来。恰好对门李家有个小秋姐与她差不多年纪,也存了一般的心思,两个人极说得上话来,日日在一处做活闲话,倒也解闷。童奶奶觉得她明白了道理,想来不会做出什么尴尬事体,便不去管她,自去各处趁钱过活。
话说狄希陈在京里住了好几个月,想念家里的妻子和儿女,只是不好回得家去。思来想去,你不是眼红我做生意赚钱吗?你不是思量我没有靠山么?现在我也混了个脸熟,就去找个靠山先!我也做一回散财童子。他便去找相于庭,说要开个店,问他可愿意一起做东家。
相于庭可是正中下怀,京官儿本来薄淡,全靠外放的官儿门封过日子的也就不少。他虽然官运还好,论起过日子,还不如从前在明水镇上做土财主。两个人细细谈了半日,还是觉得势单,遍数朝中山东大老,有那为人方正,管束子弟严谨的杨尚书,门生故旧遍天下,家中也还过得。若是有了杨尚书挡在前边,自是锦上添花的勾当。说到他,全山东也不敢动他一个手指头儿。于是相于庭择了日子,同狄希陈去杨尚书门上,将狄家的葡萄酒,烛台并些现寻的稀奇礼物送上去。杨尚书也是有一大家人要吃饭的,晓得他们不是有什么涉讼的事,自然开门笑纳,请了书房里吃茶。
说完了天气之类客气话,狄希陈知道杨尚书人老成精,便直言道:“学生家里也有个玻璃作坊,如今想在京里开个店铺,无奈本钱不够,想请老师帮忙。”
杨尚书也知玻璃作坊是极赚钱的,也极易招惹事非,所以狄希陈才来找他,借他遮风挡雨的意思。估量着这事自己也还做得来,何况转过年便要退休回乡,再无这等送钱上门的好事,便含笑依了。商议了三家合伙,狄家只管作坊等事,其他都是相家,杨尚书随将几处铺面拿出来充做入股。
狄希陈便要回家筹划新开作坊。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明水。才进了庄门,便直奔自己住的东院。
此时已是九月中旬天气,素姐抱了女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儿子小全哥也坐在一边写大字。突然间闯进来一个满身灰尘一身臭味的男人,倒唬了小全哥一跳,小人儿站起来跑到妈妈跟前,拿了小笔当刀使,挡着不让坏人上前。谁知道甩了坏人一脸墨水,他也不让开,还是陈嫂一边笑一边抱起了小全哥教他喊爹爹。
狄希陈看儿子半年多不见,都不认得他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嘴里就说不出话来。素姐也是又好笑又心酸,命人烧了热水叫他马上去洗澡,亲自寻了他替换的旧衣送入屋内。等到狄希陈涣然一新的才开门,小全哥早等在门外,就扑了上去叫爹爹。狄希陈一把抱住他,觉得儿子不但个子长高了,也重了好些,抱在怀里沉沉的。便一边问他功课,一边抱着他走向素姐跟女儿。
素姐有千般言语,当着众人也不好开口,给他看了看女儿,一家四口便去给公婆请安。那老两口的景况也不必细说,自是欢喜,又听得要跟杨尚书合伙做意,料得再也无人敢打他家主意,一家人更是欢天喜地,就是素素也觉得身上一下子轻了好几斤,走路都有些发漂。
到了夜深人静,狄希陈与素姐两个仍然坐在被窝里脸对着脸儿说话。提到分家财,狄希陈就叹气道:“你也太任性了,这是什么时代?当是两千年哪,分钱给娘家兄弟天经地义。爹娘背人着好生说我。”
素姐冷笑道:“当初变卖的都是我的嫁妆,赔了赚的都是我的,我爱给谁给谁?他们管不着。”
狄希陈也知道素姐的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何况话是出说去了,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只好日后想方儿再补救,此事再说无益。便转了话题又说些京里的趣事儿,问她,薛如卞新娶的妾她可见着了。
“倒是生得十分不错,只可惜不是个女儿。”素姐学婆婆的口气说,又笑道:“我家大弟媳气得在家哭了几日,死活不肯跟着上船去任上,还是连举人亲去房内劝了她才好了。”
狄希陈便笑道:“薛老大的日子怕不好过,我瞧着那个妾比连家小姐能干多了。”
素姐便道:“薛家终归不如连家势大,有娘家在背后,那妾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又笑道:“好不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