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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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嫡-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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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鸳鸯跪着不动,眼睛直直看着棺木,本该是流光溢彩的眼睛里溢出的是悲伤和凄凉。她脸上犹带着两行泪痕,但却再不见任何眼泪。只听她沙哑着声音,坚定道。“今日鸳鸯若不守灵,明日便要随了侯爷去九泉之下,恐怕在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还请世子成全。”

顾长平转头,看向苏氏,眼底已经闪过一丝凌厉。道,“我朝命令,不许殉葬。”

大梁朝皇室于马背之上夺得天下,曾经也是游牧民族。但凡是游牧民族多有天葬和殉葬一说。男人死后,多半要已自己最宠爱的小妾来殉葬。以求到另一个世界能够有人照顾,并且能够继续宠爱这个小妾。

但大梁国开国皇帝太祖皇帝的母亲,当年在其父死后因政治斗争而被逼迫殉葬。太祖皇帝眼睁睁看着母亲并不情愿的被长兄以弓弦勒死,自此愤恨不已。待到他成功夺权,并一统天下登基之后,便严令不许有殉葬之说。如有违背,轻则罚金万两,重则关押收监。

苏氏这是顶风作案,还要把罪责推倒宁远侯身上。顾长平怒不可遏。薛铭站在她的身边,明显能感到那股肃杀之气。苏氏等人自然也感受得到,脸色一白。伸手地上一封信笺来,“侯爷留有遗书,说舍不得鸳鸯要以她殉葬。”

顾长平接过信笺,大手一抖,便将其展开。一目十行读完,便看出其中破绽。老侯爷一手行草,笔力仓劲,行笔毫无章法,随心所欲,一般人很难临摹出来。即便是由他亲自教授过书法的顾长平、顾长庆两兄弟也不能。而顾长平手上的这个信上的字迹,完全看不出宁远侯的笔锋,也毫无洒脱可言,能看得出写这封信的人十分谨慎,而这谨慎正是因为他要极力模仿宁远侯的字迹所致。

顾长平嘴角一扬,伸手将信递给顾全收好,道,“纵然是父亲遗愿,殉葬之人也必定是要死者的妻妾。鸳鸯不过是父亲屋里的贴身婢女,连通房婢女都不是,这不合规矩。我大梁行事一般都要按照规矩礼法,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们侯府。”

苏氏神情一滞,顾长平竟是僵了她一军。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便想到办法。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抽泣道,“侯爷生前十分喜爱鸳鸯,我本该早早将鸳鸯开了脸放在侯爷屋子里。可……”说到这里,似乎是及难为情,顿了顿又鼓足了勇气道,“可因我容不得旁人在侯爷身边,便生生阻拦了这事。如今侯爷已去,唯一的心愿无非是想要鸳鸯陪伴。我……我若再不能随了侯爷心愿,如何能够心安。”

顾长平紧抿着嘴,眼神凌厉的看着苏氏。苏氏却分明在他眼底看见了不屑和嘲讽。

顾长平不说话,苏氏也只能尴尬的哭了几声。手轻轻扯了扯儿子的袖子。

顾长庆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道,“大哥,不如就了了父亲的心愿吧。只要府上的人不说,没人知道鸳鸯是殉葬的。”

苏氏点头,“自古遂了主子而去的烈婢很多,只当鸳鸯是舍不下侯爷自尽便是。”

薛铭有些瞠目结舌,对于苏氏的厚颜无耻和毫不给下人留尊严的做法无法苟同。不论是前世所在的林府、荣国府还是今生的娘家薛府,都没有这么奇葩的主母。她们虽然也暗自有些腌渍手段,但却绝对不会如此坦然的将这么丧尽天良的话摆在面上说。

薛铭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神色悲痛的鸳鸯。有些看不下去,正要开口,且听顾长平道,“这更加不合规矩。”

苏氏有些恼,但还是耐着性子想要争辩。

薛铭却道,“不如就给鸳鸯姑娘一个名分,纵然是当真要殉葬,入得黄泉也有个名分能找到父亲。否则岂不是孤魂野鬼。”

苏氏脸色越发白了起来,看着一动不动的鸳鸯,眼底闪着怒意。

顾长平很满意薛铭将的这一军,道,“殉葬非同小可,一则是犯法之事,二则并不能确定是否为父亲心愿。暂且放下再议。”说着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入夜了,夜里风凉,该休息的便去休息吧。今日夜里长子守灵。”

顾长平下了令,旁人总不好留下的。可顾思莹却抽泣着开口道,“我在这里守着父亲,二更后再走。”

她的声音绵软没有力气,显然是伤心至极所致。没有人提出异议,只苏氏有些心疼的看着女儿,想要拉她走,却不能阻挡她的一片孝心。在顾长庆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顾长平看着薛铭冻的有些发白的小脸道,“咱们也回去吧,且都换了厚些的衣服再来。”说着便拉起薛铭的手,往外走,仿佛全然忘了方才两人还在怄气。

顾思莹跪在燃着火的铜盆前,取了冥币为父亲焚烧。眼底无限悲伤蔓延。宁远侯死了,顾长平连在宁远侯面前假装和她亲密的机会都没有了,从此她便与顾长平如同末路一般。

她不知道顾长平为什么如此厌烦自己,但却知道,想要好好的做他妹妹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进了屋以后,薛铭和顾长平忙将身上落了学的氅衣脱下,又都脱了鞋上了暖炕,隔着炕桌盘腿相对而坐。

薛铭往冻僵的手里哈了一口气,用力搓揉取暖,抬眼看着顾长平。“夫人竟然不惜毁了自己贤惠的名声也要将鸳鸯置于死地,这其中必有蹊跷。”

顾长平伸手将薛铭冻红的小手握在大掌中捂着。“那信并非是父亲所写。相比鸳鸯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今夜,我便要她尽数吐出来。”

薛铭被他一抓手,心绪有些乱。连忙点头,“我要做什么?”

“缠住苏氏,万万不要让她夜里来灵堂。长庆我会找人盯着,顾思莹也要烦你领回去安置了。”顾长平越发攥紧薛铭的手,“冻的这般模样,一会多添件衣服。”见碧丝取了手炉过来,塞给薛铭,便起身道,“我现下就换了衣服赶去,顾思莹留在那我总不放心,恐怕她会受她娘教唆对鸳鸯不利。”

薛铭木然点了点头,抻头拔高声音嘱托道,“多穿些,仔细着凉。”

此时顾长平已经走到了外间,自挥了氅衣披上,扬声道,“放心,我身子骨硬朗着呢。你仔细自己身子要紧。”语毕便疾步走了出去。

薛铭有些愣怔的看着自己方才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觉得心底似乎有一个地方有一丝松动。

碧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挪揄道,“世子害怕夫人冷,我瞧着姑娘惹的狠呢。”说着就摸上薛铭的脸,又迅速收手,道,“脸好烫呢。”

薛铭白了她一眼,道,“如今你性子倒比之前跳脱了,拿我涮牙。仔细我将你配了小厮,天天要碧柳挪揄你。”

“要我做什么?”碧柳此时正好掀了帘子进门,诧异的看着薛铭。

她眼见嘴里,最不好对付。碧丝赶忙讨饶。一旁的碧云脸上却闪过一丝不痛快,被碧烟迅速收于眼底。

顾长平走到灵堂时,已经不见了顾思莹的影子。于是他便缓缓走到鸳鸯身边,在棺木之前跪下。(未完待续)

015 陪伴

鸳鸯正跪在火盆前,认真的为宁远侯焚烧冥币。眼底已见不到任何泪光,但却有掩不住的悲伤和绝望。感受到有人跪在自己身边,便知必定是顾长平。于是哑着嗓子道,“世子果真如侯爷所说,心思缜密,看出了其中破绽。”

顾长平不置可否,也取了一刀冥币,扔入火盆之中。嗤笑道,“苏氏最重名声,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你名正言顺的死,必定有内情。”

苏氏自从嫁入宁远侯府那日开始,便披上了一层伪善的外衣。宽宥下人,善待妯娌,对于嗜赌如命以及素来不问世事混吃混合的五房和三房也多有照拂。更是在外人面前演尽了慈母苦情戏,对顾长平百依百顺。

可其实暗地里如何,别人不知道顾长平和鸳鸯最是知晓的。

她是何等蛇蝎心肠,善于心计。又是怎样用善良的外表将宁远侯府这水搅的更浑浊的。

其实苏氏心胸狭窄,对于颇得宁远侯重视的鸳鸯十分苛刻。背着宁远侯动辄给予一番羞辱,更有甚者曾暗自想要将她配人,且是配给府外一个嗜酒如命的屠夫。且不说那人是长的如何面目可憎,光是那随时张口都能喷出来酒气的德行,就让人深深厌恶。

鸳鸯虽是外面买回来的丫头,可自七岁起就跟在宁远侯身边。教养不比一般官宦小姐差,更不要说她容貌清丽。苏氏委实有些糟践人。

那次向来忍气吞声的鸳鸯哭到宁远侯跟前,宁远侯怒急斥责苏氏一番后,将鸳鸯抬为一等婢女。苏氏再不能随意派遣。

自此苏氏便与鸳鸯结了仇。她一心以为这个容貌亮丽,年纪轻轻的姑娘要分宠。唯恐她再生下个一儿半女来威胁到自己母子的地位。却不知,鸳鸯其实是宁远侯自府外带回来的孤儿,自此如死士一般教养。

鸳鸯想到苏氏看似聪明。实则常常犯糊涂的样子。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她将奴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多少年便瞧奴婢不顺眼的。如今侯爷一走。她又怕侯爷视奴婢为心腹告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自然是要杀人灭口。”

顾长平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对于苏氏的厌烦,实在是无法掩盖。转头看向鸳鸯在烛光映照中,更显决然的侧脸道,“虽然父亲以亡,但你忠心可嘉,我必定会保你周全。”

鸳鸯灿然一笑。转向顾长平,轻摇了摇头。“世子不必费心。侯爷交奴婢的这最后一件差事,做完了,便随了侯爷而去。”

“你还年轻。”想到眼前如此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要消失。顾长平于心不忍。可劝阻的话却说的十分苍白。他行军作战是把好手,可劝人游说却实在不在行。懊恼的看着鸳鸯,希望她能珍惜自己的生命。

鸳鸯也不争辩,死活自有定论。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顾长平。“这才是侯爷留下的亲笔信。”

顾长平接了并不看,这是将它自己揣进怀里。并向鸳鸯投去疑惑的目光。

鸳鸯自知他是想知道事情经过,便道,“侯爷当日写信时,夫人曾无意之间撞见过。她虽没问。但自她眼中便能看出十分焦急的想知道信的内容。而后她紧盯着侯爷几日,也不见命人送出过信。奴婢想她必定是认定了这信是侯爷留下的遗书。今日侯爷过世,并未提此遗书,她便心里起了大疑。认定奴婢与这信有莫大关系,她猜得不错,当日侯爷写完信后便将交到了我的手中。并嘱托奴婢一定要亲自送到世子手中。期间若是出了差错,纵然是舍弃性命也要将这信毁掉。心中所交代内容,只得世子一人知晓,旁人若知道了,恐是对侯府不利。”

鸳鸯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而后的话不必再说,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这封宁远侯的亲笔信里,写了宁远侯府的重大秘密。而其中必定有顾长平多年追查的真相,到底先夫人康氏如何而亡的。为何康姨母委屈嫁入漕帮将一儿一女布成棋子,都要毁了苏府和荣国公府。

越接近真相,人越觉得紧张。顾长平能感受到自己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看着鸳鸯的眼睛里迸发着一种让人浑身寒毛树立的寒光。

此时夜风袭来,将白色幔帐鼓起,几只白烛随之熄灭。鸳鸯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对着虚无的空气道,“侯爷交待的事情,奴婢不辱使命已经完成。”

紧接着那风便渐渐停了下来,夜风呜咽,仿佛是人的哭声。躺在棺木中的宁远侯,此时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在睡觉一番。素日里病态的苍白,此刻也被冥妆掩盖下去。顾长平走到棺木前看了看父亲,深吸了一口气。道,“父亲尽管安心去吧,不论真相如何,儿子都会以大局为重。”

语毕,便转身拂袖而去。

薛铭在苏氏屋内纠缠许久,若再拖延下去,必定是要被看出破绽的。听着外面敲过三更的梆子,便知顾长平应是将事情办妥,便索性随苏氏母女去了。

“你一直纠缠着我们母女,不让前去灵堂看父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顾思莹走到薛铭身边,恶狠狠的瞪着她,眼底满是不满和厌恶。

薛铭不知可否,挑了挑眉。贴近顾思莹,道,“你如此厌烦我,不喜欢我做你的嫂子同你哥哥亲近,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

“我打什么心思?你休要胡言乱语!”顾思莹恼羞成怒,好似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羞耻至极。声音猛的拔高,引来走在前面的苏氏回头侧目。

“莹儿,你再做什么?”苏氏皱眉,有些不耐烦。顾思莹同薛铭比,明显不是力量。薛铭不动声色,极有城府。且能在两次被强人掳走后,依然保持自己名誉清洁,可见非同一般闺秀。

顾思莹不服气,瞪眼看着薛铭。她执拗起来,总是要讨个究竟的。薛铭什么意思?难不成看穿了她的心思?

薛铭却只看着顾思莹神秘一笑,腕上她的手臂,状似亲昵的拉着她跟上苏氏的步伐。道,“妹妹伤痛欲绝,难免会有些脾气不顺。”

苏氏看着两人腕在一起的手臂,又看了看顾思莹明显僵硬下来的身体,蹙了蹙眉头。“侯爷刚刚过世,你们且不要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薛铭忙着答应,手臂更加用力的挽住顾思莹,笑的贼兮兮的看着顾思莹到,“妹妹最是懂事,自然不会添乱的。哦?”

她眉头一挑,眼底却闪着嘲笑之意。顾思莹五内俱焚,见苏氏转头走了,忙甩开薛铭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马上就当上侯夫人了不起,这宁远侯府还是要我母亲说的算的。”

薛铭抿唇而笑,“可若是你议亲,总也要我点了头才行。”

“我不嫁人!”顾思莹脱口而出,瞪眼看着薛铭那张越发可憎的脸。见薛铭眼底越发深邃起来,忽而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守住口,瞪眼看着薛铭。

薛铭面色平静,凑近顾思莹,将声音压的很低。“你不嫁人,是因你嫁不了心中所爱之人。”

“你胡说。”顾思莹伸手推开薛铭,“我心里根本没有人。”

薛铭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可显然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转过身,将声音抬高,“妹妹既是要给侯爷守灵,脚下便快些吧。”说着便快步跟上了苏氏的步伐。

顾思莹气的脸色发白,紧紧拧住一旁婢女的手。眼泪在眼底打转。她从不曾如此讨厌一个人,更没有对哪个女人如此惧怕。薛铭那种对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让她自惭形秽,那种先声夺人的气势又让她十分害怕。如果有一天,她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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