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嫡- 第84部分

薛夫人却犹自混沌，只被骇的心口突突猛烈直跳。

她扶着胸口，一双清明的大眼睛泛着楚楚可怜的光看着薛铭，一时说不出话来。

薛铭将那信又重新收回到手中，“嫂嫂送信给熙禾公主，是为了叙闺阁之中的姊妹旧情。这京中哪个不知道林府的姑娘同熙禾公主交好？”

薛大奶奶顾氏垂眸，这却是个好的掩藏方式，只是不知道丈夫的意思之前她不能做决定。当她再次抬眸之时，眼底的犹豫已经一扫而光。她直视薛铭道，“好妹妹，这事情总是要问过你哥哥的。”

顾长平今日留在薛府，必定会找时间和薛如海以及薛书义将这件事说开的。到时候，薛家是要同宁远侯府拴在一条船上，还是将她这个女儿舍弃便见了分晓。

薛铭心中暗骂自己太过着急，做事欠了稳妥。

于是便笑道，“嫂嫂说的是。”

薛夫人尚未明白两人你来我往的情况，屋内方才的紧张气氛已经消失而弥，又到了午饭时间。

顾长平留在外院同男子们一同吃酒，薛铭则留在了薛夫人的屋子里用了一顿家常便饭。

下午娘几个说了些闲话，便都各自歇下睡了午觉。

薛大奶奶林氏待婆婆和小姑都歇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恰巧薛书义酒席间洒了酒在衣服上，正回来换衣裳。

薛大奶奶林氏便将屋内侍候的人都遣了下去，将今日在薛夫人屋内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同薛大爷薛书义学了一遍。

薛书义换了一件墨蓝色绣十字如意葛云绸长袍坐在临窗大炕上，因方才洗漱完，乌黑发鬓上海挂着未干的水珠。略黑的肤色，越发衬得他神色阴翳。

薛大奶奶林氏在一旁不禁有些紧张，握紧了身下铺着的藕荷色祥纹缠枝莲花的织锦垫子。静静看着薛书义，不敢催促他。

薛书义沉默了半晌后，道，“你只管收了吧。侯爷和铭儿都是做事有分寸的人。”

薛府已经决定了要跟宁远侯府绑在一起了吗？薛大奶奶林氏有些不安的看着丈夫，深沉的脸。

她没有经历过夺嫡风波，小时候父亲也从不肯让她们多接触朝中之事。她知道朝廷安静的厮杀中，决定的是多少人家的荣辱兴衰。

若是一着不慎，则是满盘皆输。原本兴亡的家族，也许会在一瞬间消失。

而或许也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因为一个决定而壮大发展起来。

所谓兴衰，所谓命运，不过是选择不同罢了。

公公和丈夫既然已经选择了同宁远侯府在一起，辅佐十三王爷，她也没有什么好置啄的。只有做好自己的本分。

薛书义看她紧张，伸出手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安慰道。“父亲在朝多年，多少风浪都经历过的。他做的决定不会错。况且，宁远侯不是平庸之辈，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伟业。你只管放心，咱们家日后只有好事，不会有坏事。”说着又想到睡在次间的儿子，脸上的神色温柔了许多。

薛大奶奶林氏虽是忐忑不安的，但看丈夫眼底的坚定也安心了不少。

薛大奶奶是的泼辣性子，素日里常将薛书义拿捏在手中。房内摆了许多姨娘、通房也不过都是摆设。每月里定了日子去走动，也不过都是例行公事。她虽是厉害的紧，但却也十分依赖薛书义。夫妻感情极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薛书义便起身要去外院陪客。薛大奶奶林氏将他送出院门，瞧着时间到了，也自己去了薛夫人的屋子里。

薛夫人一直嘱咐薛铭陪嫁庄铺上的事情，要看的紧有些。虽然几房陪房都是稳妥的，但到底从前都是跟着薛夫人的，她要学会了自己经营。

待薛铭快要走了的时候，薛大奶奶林氏才道要接了薛铭的书信。这事情定是会替她办好的。

薛铭便知道是大哥大嫂通了气，什么也没说笑着将信递了过去。

待又去薛老太太处辞了行，方才跟着顾长平一起回了宁远侯府。

薛铭告诉顾长平将事情办妥了，他便说了几句辛苦之类的话，便也不提。

两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薛铭将了从前闺中的趣事儿，顾长平则聊起了在蜀中时碰见的许多奇闻异事。两人一路上高高兴兴的。

待到了宁远侯府门口，都下了折羽流苏的华盖马车。便见顾全一直等在门口，见两人进来，似是有些急，忙不迭的跑过来给两人请安。

瞧见薛铭在一旁，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薛铭知道他是有事情要回禀顾长平，自己也不好多留。便给顾长平行了一礼，道先回内宅。便去给苏氏请过安后，回了自己的院子歇下。

顾长平阔步往外书房走，顾全紧随其后，低声道，“侯爷，不好了。十三王妃赏的那两位姨娘，因侯爷不让进内宅，闹将起来了。上午夫人庄子上的管事来送这个月的分红，夫人屋里的碧丝姐姐来了正好听见。便问了几句。小的不敢编瞎话，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如今怕是夫人已经知道了。”

顾全很是慌张，顾长平却不以为意。“慌什么？碧烟一直跟我在蜀中，夫人怕是早就知道了。”

昨日薛铭的反常，现下顾长平突然想通了原因。往书房走的脚步竟轻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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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坦白

薛铭自苏氏那里请安回来，洗漱过后，便换了一件月色缠枝莲对襟小褂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取了顾长平放在屋内的《三略》拿来看。

前世时殷熙平常习兵书，《孙子兵法》、《六韬》、《三略》是书案上的常备书籍。

偶尔仍在床头时，林姝便常拿起来读。是以，薛铭看《三略》也并不十分生僻，许多地方随不大通透却也明白许多的。

_文_碧柳和碧烟今日同薛铭一道回了薛府，累了一天，薛铭便放了她们假，叫下去休息。屋里只留了碧丝和秦妈妈。

_人_碧丝今日上午去外院见铺子上的管事时，便知晓了外院两个姨娘闹起来的事情。一直不知该如何同薛铭说。

_书_秦妈妈愤恨难平，几次都想开口，却被碧丝压了下去。

_屋_见薛铭看书看的认真，碧丝添了茶后，便将秦妈妈拉了出去。

压低声音道，“好妈妈，咱们且先忍一忍。碧烟跟着侯爷在蜀中这么长时间，对那两位姨娘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侯爷又不是傻的，难道会以为碧烟不告诉夫人？夫人知道了，侯爷不领进内院来安置，怕的就是夫人生气。如今那两个姨娘不懂事闹起来，侯爷自然能压下去。咱们告诉夫人，岂不是图添烦恼？要说的时候侯爷自然说了。”

秦妈妈细细思量，是这样的道理没错。可如今姨娘在外院闹起来。一个下午，府上许多人都知道了。背后指指点点不知说了多少闲话，这样让薛铭这个当主母的脸往哪儿放？秦妈妈一直当薛铭为亲生女儿一样疼。主子一样的敬。薛铭受了这样的委屈，她如何能受得了。

本就是个爆碳脾气，生生的将脸憋了个通红。强压着声音，但还是一股子戾气迸发而出。“侯爷若是真为了夫人好。就该告诉夫人。内宅的事情由夫人做主。”

许多事情，只怕是顾长平也身不由己。碧丝叹了一口气，拉着秦妈妈在铺了暗红色织锦大团花纹桌布的八角桌边坐下。亲自提了白瓷彩绘人物的茶壶。给秦妈妈斟了一杯茶。将那茶杯递到秦妈妈的手里，道，“好妈妈，您消消气。主子们自有主子们的难处。多少事情上咱们都插不上手，只尽心的侍候便是了。何必自己找不痛快？您是薛夫人指给咱们夫人的，薛夫人可指靠着您好好照顾咱们夫人呢。您要是将自己的身子气坏了，夫人还指靠谁去？如今碧烟给了侯爷使。屋里一等的婢女就只剩下我和碧柳了。原该是四个一等婢女，四个二等、几个粗使的。您瞧如今咱们屋里少了多少人？光是一等贴身照顾夫人的就少了两个，妈妈紧着瞧瞧从二等的提两个上来，再从粗实的提两个二等的。自外满买几个人填补了粗实的。咱们照顾好夫人才是本分。”

秦妈妈被碧丝说的脸上有些做烧。

她是这屋里的总管事妈妈，房里婢女皆由她管着。薛铭身边缺人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薛铭不说，她竟是将这事情疏忽了。

秦妈妈满脸通红的应了，“多亏你仔细，心细。”

碧丝摇头，秦妈妈疼夫人是真心的，可许多事情上做的太欠缺了。

薛铭不说，是因为她仁厚。可若是自己也不替秦妈妈想着点事情，就是对不起薛铭了。

两人在外面嘀嘀咕咕，薛铭虽听不真亮。但却也知道必定是府上出了事情。这府上本就没有什么变数，无非就是多了两个姨娘。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事情定是出在了这两个姨娘的身上。

薛铭坐在炕上，虽是手里拿了书，却并没有看进去。

不一会外面传说侯爷回来了。

薛铭忙起身来给顾长平行礼。

顾长平拉了她起身，见桌上放着《三略》，便问她看的懂吗？薛铭只得答太深奥了。只看个皮毛罢了。

顾长平便笑着去净房洗漱，不一会便换了一身石青色葛云绸直缀出来，腰间没有束带，头发也只簪了一支羊脂玉簪，很是轻缓随意。

他上炕，跟薛铭对坐着。薛铭忙问，“侯爷可曾用过饭没有？”

顾长平摇头，“摆饭吧，我同你一起用。”

薛铭便忙着要下人白菜，养生为上，晚上的食物十分清淡。夫妻两个吃过饭后，便要坐在一块说话。

通常这个时候，屋里的婆子丫头都要避到外头去，什么时候夫妻两个叫了，什么时候才进来。

顾长平和薛铭都在临窗的大炕上坐着，一人拿了一本书看，可谁都没有心思看进去。

好半天，顾长平将那书放下来，看向薛铭道，“铭儿，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

他语气很郑重，看向薛铭的目光也很镇定。这让薛铭没来由的心头一跳。

是要说外院那两个姨娘的事情了吗？

心中虽在打鼓，但薛铭依旧神色如常，笑道，“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顾长平有些愧疚的将十三王妃硬塞给他两位姬妾的事情说了一遍，薛铭神色平静，既不表露惊讶，也不表现出早已知晓的坦然。

只循规蹈矩问道，“侯爷要将她们安置在内宅么？”说着又好似认真思索了一番一般，道，“府上到还有许多空置的院子，我叫人打扫了，让她们两个住在一处吧。明日我再吩咐去买几个蜀中的丫头指派给她们两个用。”

薛铭如此平静的反应，让顾长平越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坦然接受丈夫三妻四妾的。

他不能承诺今生屋内只有薛铭一个女人，这个年代，男人若是房里的女人少是会被嘲笑的。他不想也不能被人嘲笑，但是他愿意诚心待薛铭，保证不让她难过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于是万分愧疚的上前握住薛铭的手，道，“我本无意纳娶她们两个的，可十三王妃的情面总不好驳了去。铭儿，我对不住你。”

“侯爷哪儿的话。”薛铭笑笑，垂下了眼眸。“替侯爷打理内宅是妾身的本分。原本侯爷屋内的人该由我张罗的，可我却疏于此事。侯爷不怪我便是万幸了。”

她将长平改成了侯爷，顾长平心里一凉。越发的攥紧了她的手，想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口。

薛铭也觉得心里堵的难受。

丈夫三妻四妾是应该的，可她想到两人之间会隔着旁人，便觉得不自在。两人一时相对无语。

057　新帝

朝中正在论事，顾长平每日都要早早上朝。薛铭则每日晨昏定省样样不落给苏氏请安，闲时给顾长平做几件贴身的衣服，逗弄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孩子。

春日里，万物复苏，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

朝堂上，原本一直想要同十三王爷死磕到底的四王爷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退出争夺，十三王爷顺利登机。封王妃殷氏为皇后，大赦天下三日。

荣国公府成了新晋后族，一时间风光无两。

而顾长平也因功领了兵部尚书一职，从此成了朝中的一品大员。

比之荣国府的热闹张扬，宁远侯府低调许多。

这一年的年底，薛大奶奶接到熙禾公主的回信，说是老家表哥一切安好，多谢宁远侯夫妇鼎力相助。这老家表哥，说的便是太子李瑾之。

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薛铭的心也稳定了下来。

孩子们正好满了周岁。

荣国府规矩，小爷满了周岁就要搬离母亲的院子，自己独立住在后宅的一个院落里。待到七岁开始启蒙的时候，再搬至外院。

恰逢府上从牙婆手中买进了许多新人，薛铭便将屋里原本的两个二等丫头红芙、红苏提拔成了一等。又将剩下的两个二等丫头红杏、红蕊给了兴哥儿使唤。除了乳母付妈妈外，令在自家的陪嫁庄子上提了一个靠谱的管事妈妈葛妈妈跟着。

宁远侯府同京城中其他府上的规矩一样。小爷房里头除了体贴的乳母之外，还要放一个面苦心甜的管事妈妈，时刻管束着小爷。以防他们小孩心性太过顽皮，学的骄奢淫逸。

如此屋内的二等丫头都分了出去，薛铭又将四个三等丫头翠心、翠竹、翠云、翠兰提拔成二等的。

绾姐儿一直跟在薛铭身边，有乳母詹妈妈跟着。便没有另外指派丫头，还是让秦妈妈的侄女桂香跟着，小姑娘才刚留头。却是个懂事又机灵的。十分让人放心。

屋里的事情总算是安排妥当，日子也就这样日日清闲的过了下来。

宁远侯府是圣上的母族，虽京中也有许多人赶着来巴结，但薛铭都不大招呼。顾长平自幼便在军营中打拼，有同窗挚友大多也都放职在外，京中便鲜少有挚友家的女眷相互来往。薛铭又是半路重生的，许多出阁前的闺中密友她的避而不见。大家都道宁远侯夫人是个清冷的性子。渐渐的往来的人也便少了。只剩下原先苏氏打下基础的那些人家还时常来走动。

同宁远侯府的低调不同，后族荣国府是门庭若市。一时间荣国公夫人林氏在京中名声大噪，相互往来的女眷也越来越多。林嫣本就是个爱听奉承的，如今丈夫成了国舅爷，她自然是被众人捧着。一时间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原本小心谨慎的生活态度全然不见，见天的恨不能横着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