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温婉的女声:“宋小姐,你好,很冒昧再次打扰你,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关于上次我们的谈话,希望你还记得,其实你该明白,毕竟我和亦扬早已……我想,你离开他,对我们三个人都好……亦扬他方才打电话给你,我不知他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希望宋小姐可以答应我……今日是我回国后第一次在许家过生日,你若可以离开亦扬,也算是成全我的一个愿望……”
前视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热心的中年司机传来关心:“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一幸木然,微微睁大眼,眼睛刺痛得厉害,赵秘书的话犹在耳,家有急事,匆忙离开,原来是替久未归国的妻子庆祝生日。
从来不知道,隔了五年,该变的,不该变的,其实都原封不动的保持着。她到底还是小看了自己,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今时今日才彻底明白自己早已溃败成殇,如今已可怜到连一丝慰藉自己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高峰期遇上堵车,司机颇为热心,趁着停留的当隙,扭过头来:“小姐,你脸色不是很好啊,是感冒了吧。”
一幸吸了吸鼻子,从包里取出纸巾,勉强挤出话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嗯,冬天太冷了。”
司机发出爽朗的笑:“天冷就要多穿衣服,年轻人啊,都爱漂亮,我女儿也是,那么冷的天都要穿裙子,这一走出去啊,风一吹,可冷到骨子里去了,外头呆久了,回来就容易感冒了吧……”
车子终于开了出去,司机呵呵笑了几声:“是去医院吧。”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潜水的要冒泡,爪爪伸出来摁个印,话说俺被霸王的很惨,泪奔~~~~真的很惨。
苦命的人哪,谁来拯救我~~~~~
霸王花们,吼一声来。
“不……去“东方”。
“东方娱乐城”,全市出名的娱乐场所。一幸只去过一次,是随着林子衍。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车子便停在了“东方”暗黑色璇纹玻璃大门前。
一楼是舞厅,一幸进去的时候,舞厅里灯光闪烁,音乐声几乎震耳,偌大的舞池里,形形色色打扮休闲的年轻男女,扭腰摆臀,暗蓝暗紫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打落下来,滑过墙壁,滑过地面,滑过人群,映出圆形舞池里迷离疯狂而又兴奋的各样面庞。
她其实并不是想过来买醉,只是想找个热闹的地方,借着喧嚣的气氛,好让自己变得开心一点。
坐上吧台,年轻的调酒师利落地摇晃着调酒杯,脸上笑意洋洋,递上的是鸡尾酒,盛放在水晶杯里,杯沿嵌上柠檬片,火辣的龙舌兰,温柔的青柠,恬淡的香橙,橙黄的酒液散发出冷冽的香气。
“玛格丽特,淡淡的哀思。”年轻调酒师推过水晶杯,眨着眼笑。
一幸迟疑了几秒,最后将那水晶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辛辣,水汽直直冲出眼眶。
调酒师转身,不久又递上一杯:“蓝色星期六,看得出,你今晚不开心。”
鸡尾酒后劲太强,仅喝了两杯,一幸便感觉周身发热,整个人沉甸甸又轻飘飘的,俨然行走在云端,漂浮不定。强烈的音乐声也离的越来越远,人群似乎渐渐消散。
一幸支撑不住,整个人几乎趴在吧台上,头一歪,意识也混沌起来。
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耳端说话,问是不是老房间。一幸胡乱的点头,尔后有陌生的服务员搀着她往二楼走。
似乎是个大包间,空荡荡,仅她一人,服务员关了门离开,她进了内置的小包间,靠着长沙发便睡了过去。
外面的门被推开,夹杂着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有些头疼,紧皱了眉。可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持续不断,像是在喝酒,酒杯子乒乒乓乓的碰撞,又带了些烟草味,她其实只靠着沙发睡了一小会儿,最终被扰得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一个人待在包厢里。又静了几秒,才知那吵吵闹闹的声音即在外头,只记得调酒师递了两小杯酒给自己,又有人将自己扶进了这里。她也不知外头到底是什么人,正思考着怎样走出去,外头粗厚的男声接二连三响了起来。
“老七,你平时和子衍走得近,有空儿劝劝他。”
“四哥,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要能放得下,还能到今天,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道,这世上女人多着呢,就只认准了那一个。”
“上回去吃火锅,你也没瞧见他的脸色,幸好嫂子解了围,临时拿我顶了上去,哪是我的生日,那前一天便是那女人的生日,原本是头天晚上的事,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移到了第二天。”
“那女人我倒是还没见过。”
“就上回,果子狸去医院那天,晚上子衍还问起你来着。”
“叫什么名字。”
“那名字取得简单……诶,叫什么来着,我这会儿怎么想不起来了,姓宋,好像带了一个幸字……”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四哥,我琢磨着这劝也没用,当初你和果子狸还不是那样……”
“哐当”一声,似酒瓶子落下的声音,对话戛然而止,隔了一会儿才又有了声响:“四哥,你下手也忒狠,这砸得我,嘶……得了,得了,我再也不说你和果子狸的旧事了,保不准儿我这脑袋哪天就被砸坏了……
包厢里又安静了下来,有人离开,隔了一阵,又有人进来。
她呆呆地维持着坐姿,胸口处有什么东西,“突突突”,又急又快地捶打着,衍生出一阵阵酸疼,呼吸越来越轻微,稀薄的空气闷得令人窒息。
和林子衍认识三年,平常一有空,他便带着她四处乱跑,不是玩便是吃。刚开始那会儿,他的那些朋友,几乎人人都误会他们,误会得久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隐约生出些错觉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怎么可能,他时常都是一副玩笑的样子,难得一本正经起来也不过持续几秒,顷刻间又换了寻常的神色。她和他的社交圈子相差甚远,虽然她偶尔也会和他生气,可事实上,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不说高高在上,也算是众星拱月。
方才那番对话她听得不算清楚,可到底还是明白了。如果她今日不来这里,那么,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得知原来子衍一直都……,这些天的事情来得汹涌猛烈,她几乎找不到一丝头绪来好好理清,包厢里暖气太强,只坐着也觉得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来,有些痒,又有些疼,仿佛置身蚁窝,慢慢地被啃噬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推开了内包厢的木质门,走了几步遽然停顿。
她一个激灵,蓦地抬起头,尚犹豫不定,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喊出声来:“子衍……”尾音绵软无力。
包厢里只开了几盏壁灯,他俯下身,有阴影笼上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只望着他,嘴角嗫嚅,说不出话来。
他又问:“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她渐渐垂下来,头又开始抽痛起来:“两杯……”。
他转身即走,隔了一小会儿才回来,虎着脸,胸膛隐隐起伏,塞给她一个杯子。掌心触及,有些许凉意,杯子里是白色液体,酽酽稠稠,原来是酸奶。
他粗声粗气:“喝掉。”并不看她,包厢里晦暗不明,一幸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半个侧面,清俊隽永。
喝完了半杯酸奶,她依旧晕乎。包厢里温度很高,酒意未散,又觉得热。
倒不料他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她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因为太热,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见他出去,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跟着走。出门的时候依稀察觉外包厢里一阵静默。
出了门,冬日夜间的空气迎面扑来,冷冽而疼痛。
他依旧恶声恶气:“站在这里等我。”
等他开了车出来,门口早不见了她的身影,他几乎扔了车钥匙,“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
“东方”的大门正对马路,车流来往急速,他将“东方”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最后,连“东方”的老板也出来,带了几个保安四处找。
找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有保安发现。
她正坐在街边花坛上,低垂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花坛隐在他的车背后,挡住了众人视线。
老李笑着道:“虚惊一场,没事就好。”林子衍道了声谢,老李见人没事,才带了保安回去。
他站在那里,隔着一小段的距离看向她,她坐在水泥花坛边缘,屈起膝盖,将脸埋了下去,走进了,才发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也是自那次以后,他才知道她喝醉了会哭。
她身后即是路灯,灯光自她上方而泻,她蜷缩着坐在那里,整个人都笼罩在橙黄的光晕下,他看着,只觉得恍惚和不真实,也许只是下一秒,她又会微笑着站在许亦扬的身侧,又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她,即使偶尔近在咫尺,他也觉得不真实。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甚清楚,也许是那次奶奶的刻意安排,也许是那次她在他的公寓里洗床单,也许是更早以前……
他向来不缺女人,形形色色,清秀的,温柔的,艳丽的……什么样的他都见过,可每一次看着对面不同的女人,心底里却下意识的排斥起来,一直有异样的声音告诉自己她们并不是,可并不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直到那次在她家里见到她,她穿着长长的T恤,跻着拖鞋,手足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在他面前,不知进退。
他突然醒悟过来,原来是她,她站在自己眼前,一如雨后梨花,扑簌一声,终于在他心底深处开出花来。
可至于为什么是她,他自己也不明白,可却清楚,没有错,的的确确是她。而她,爱的却是别人,那个人正是他的表哥。他也后悔过,如果许亦扬回来那天他没有带她一起去,如果他们没有相遇,是不是就不会在一起。后来无意间得知她大学里的事情后,他才明白即使那天他们没有相遇,结果仍会是那样。
有很多次,他都告诉自己,若是自己真的想要她,也是及其简单容易的事情。他看上的,他喜欢的,他有的是办法得到。他的那群哥们儿嘲笑打趣他,三哥也替他出过主意,他由着他们笑,却不同意他们乱来。一直都没有那样做,不是不敢,只是不愿,怕她受到伤害。
他渐渐走近她,街上气温远低于包厢,呼吸可见白色雾气。她的肩仍在发抖,他迟疑了很久,才敢伸出手去,轻轻的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她没有挣扎,睫毛上一圈水渍,凝成一颗落了下来。他终于握住她的指尖,凉的透彻。
他并不知道她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人跑去“东方”,还喝了酒。自她告诉他有男朋友,而那男朋友恰是许亦扬之后,他便逼着自己离他们远远地,越远越好,远到看不见,才有可能甘愿退出,放弃。
他拧着眉,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
她一声不吭,只是摇摇头。
“我送你回去。”
最后,他将她扶进车里,看她在后座上缩成一团,静静的,一直未出声。
第二十三章
其实她从“东方”出来的时候已经稍有清醒,只是清醒了却越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才会一个人坐在那里,抱着膝盖,以为冷风吹来,所有的烦恼都会慢慢消散。她和许亦扬的事情仍未解决,又加上方才包厢里的话,她一时之间犹如扑上了蛛网的飞蛾,全身都被束缚着,不知如何才能逃脱。
即使是在密闭的车厢里,她仍在瑟瑟发抖,从“东方”出来,身体便开始又冷又疼。
车子在中途换了方向,她也浑然没有察觉。
是林子衍的公寓,他将她从车里一直扶到房间的沙发里,灯光下,才看清她脸色绯红,眼角犹有泪痕,身上带着轻微的酒气。
他俯下来,看了她许久,转身去了浴室,放了热水,又取了毛巾,小心地及至沙发跟前。
拿着热毛巾的手悬在半空,他的声音缓和下来:“一幸?”
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的手才逐渐往下,柔软的毛巾抚上她的脸。
一幸半睁开眼,热气熏上脸部,眼里一片朦胧。
他见她醒了过来,低低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有预期中的回答,她垂下头,他只瞧见她白净的脖颈,在眼里化成玲珑的曲线。
“子衍……”她只是摇头。
他大抵猜到些什么,前段时间,有人告诉他在咖啡厅见到她和叶涵,叶涵的事情,他大略知晓一些,如今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突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她哭得很小声,他还是听到了,重又递了手里的毛巾过去,他知道她喝醉了就便会哭,上回也是,吐脏了他的床单,还不停的哭,吓得他一夜没敢睡。
滚烫的一滴水珠子,滑过他的手心,掌心里传来一阵湿意,他只握紧了手里的毛巾,一转身,重又回了浴室。
待他重新去拧了毛巾出来,沙发上已不见了人影,他在那里僵了几秒,突然往门口疾奔而去,“一幸,一幸。”语气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慌张。见并没有出门的痕迹,他终于舒了口气,不放心,回头重又将门锁了一次。
去了二楼,才发现她正站在落地窗前,窗帘被拉开了一角,他住十五楼,中层,底下是大半片城市夜景,远处高楼鳞次栉比,红绿的光束交加叠放,一截一截,变幻莫测,大半个夜空都浸染在光亮中,随着光束的转换,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她离窗户很近,只有一小步的距离,右手贴在玻璃上,纤细的手指泛出些白色,凝视着远方。
他站在她的身后,想起她曾经站在这个位置和他说过:“以后我结婚了,一定也要一个落地窗户。”
他逗她:“啧啧,你也太没水准了,结婚就为了要一个落地窗。”
她猛然回过头来,笑吟吟地望向他说:“我结婚是为了相夫教子啊。”
相夫教子,他的心头一震,这句话,她虽说了很久,可他却记得,连她说话时的眼神和动作,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其实知道她心里有人,只是没有想过那个人是许亦扬。那次在法国餐厅,她那么直接的想伪装自己,可在他眼里,却成了最拙劣的掩饰,掩饰自己的慌张,掩饰自己眼里的受伤。
那之后,他便觉得也许这一辈子自己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他明白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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