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楼道,却又不走了,楼道内的声控灯出了些问题,一闪一灭跳跃得厉害。她回过头去,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说不出是一种怎么的神情,似乎两个人之间隔了千层纱,需要很努力的辨认才能分得清到底谁是谁。
她有些恍惚,欲出口说些什么,他倒先开了口:“后天我出差,奶奶有段时间没见你了,你要是有空的话,替我去陪陪她。”
“嗯,你公司的事情解决了么?”
“没什么大碍,行了,你上去吧,我走了。”见她还站着,便催促起来,“快点上楼去。”说罢一直看着她上去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时候,他将车子开得飞快,驾驶座旁的挡风玻璃开了大半,春寒料峭,夜里的风瑟瑟地扑来,又湿又冷带着无法忽略的寒。
这几日事情太繁杂,连他的心情也变得焦躁起来。连续忙了几个星期,又找了人帮忙,接近尾声,细枝末节却又滋生了出来,先前的补救如今已无用处,唯今之计,只有弃了原方案,以极短的速度重新编制新的程序并且制定全新的方案。公司内部仍有泄密者,到如今也未彻底清查出来,新程序和新方案断不能在公司编写制定。而他一个人,只怕是时间太短。
前方红灯,他将车子减了速度,缓缓地滑行,镶嵌于高楼表面的偌大广告牌映入眼帘,他侧了头看,是钻戒的广告,粉色蔷薇的背景色,花朵正含苞待放,层层花瓣舒展,钻戒立于花蕊中央,广告内幸福的笑脸映着钻戒,流光溢彩。
前几日,也是在这个地点,差不多的时间,只是车上没有她。
余深静出声询问他:“方才忘记问宋小姐了,上次我在医院遇见她,因为走得匆忙,所以当时也没有去看望,不知现在宋小姐好些了没有。”
“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她吃东西的时候没有注意,已经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天我看宋小姐一直在许总怀里靠着,脸色苍白,似乎很厉害,还是许总一路抱着进得病房。我平常在公司和宋小姐不常遇到,也没有机会问,晚上想着问不知怎么又忘了……”
他霎时沉默半响,那日他借她的手机打电话给张秘书,通话记录里一眼便是许亦扬的名字,那时间他记得清楚,正是她进医院那次。当时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她在“益阳”工作,公事上来往也是正常,听了余深静的话才明白其实并非自己想的那般。
许是连日来的疲劳作祟,那刻他心里竟是隐隐的生起气来,她食物中毒那次,他匆忙间赶去医院,去了才知自己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唇角泛起一抹自嘲,这算什么,即使亲密如他,即使已经订婚,危险受伤的关头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自己。
后来一路吹着冷风回到公寓,上了楼,理了理思绪,心里才稍稍平缓下来,因为太在乎,所以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能让自己心神不定。
这阵子公事太多,忙了一段时间那些话便也淡忘了,想起两个人竟也有七八天没有见面了,于是打了电话约在沈记吃饭。
吃饭的时候也是玩笑,胡乱地说了几句话,可她的表情在他看来,竟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等了好久,她仍是默然。所以在车上忍不住又问了出来,可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说没有。
连日来压力太大,仅仅是她的一句“没有”,都足够让他雪上加霜。通往林宅的僻静路道,前方夜色茫茫,照明灯打得很亮,车厢内忽明忽暗,他不时的以手抚额,那句“没有”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一幸去林宅那天,是林子衍出差的第三天。
三月的天气极好,林宅园子里的几株梅花开得正盛,枝桠挨得近,虽少了叶子的衬托,倒也没有单调的感觉,花瓣一簇一簇密密匝匝,有白色,有粉色,鹅黄的蕊丝从中间露出脸来,果真是春光无限。
别墅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搁置了几张躺椅,阳光轻柔,春风和煦,一幸和吴阿姨问了好便上楼去,踏出楼梯没几步便听见有笑声。
林奶奶正侧着坐在躺椅上,见了一幸,笑得慈祥:“一幸,你来了,过来陪奶奶坐会儿,你这么久都不来,我一个人身体不方便,也没个人陪着我说话聊天的,真是无趣得紧。”
走进了才发现另一侧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背影熟悉,便听得奶奶接着道:“平常都不来看我,今天怎么都想起我了。”
许亦扬正抬着头看向一幸,两个人目光撞了撞,表情僵了僵,许是都没想到今天会在林家遇上。
“一幸,这是我外孙,子衍表哥,你们见过的,来,过来这边坐。”
剩下的那张座椅恰在他的对面,一幸脚步迟疑了一下,按理要打招呼,可不是在公司,总不能再喊许总,咬了咬唇,终于看着许亦扬喊了声:“表哥。”随后坐至他的对面。
老年人总是寂寞的,今天难得身边多了两个年轻人,林奶奶自是心情颇佳,断断续续讲了好多话,偶尔一幸也会说几句,可许亦扬竟是从头到尾都不语,只听着她们说话,间或将视线移开,落入楼下那几株花开繁盛的梅树上。
说起了兴致,竟差点儿连喝药的事情都忘记了。林奶奶欲起身,许亦扬早已站了起来:“外婆,我去下面端上来,你们接着聊。”
起身的时候视线掠过一幸搁在腿上的左手,眼神暗了暗。等许亦扬端了中药上来,一幸才恍然察觉方才他视线停留的地方,是她左手上的戒指,也没有抬头,只是不自觉的将左手缩了缩。
吃了午饭,又在客厅里陪着坐了一会儿,林奶奶才同意一幸回去,因许亦扬有事也要离开,奶奶便嘱咐道:“一幸,让亦扬送你吧。”她不好推辞便点了点头,告了别,同许亦扬一起出了门,上了车也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沉闷片刻想起那天在医院遇见叶涵,便问了一句:“我前阵子在医院遇上叶涵了,她身体不好吗?”
许亦扬背影显然一滞,半响出声道:“她去美国了,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一直到她下车,他才又说话,目光深邃如海:“身体好了吗。”
“哦,已经好了。”额前的刘海扫过眼角,她顺手捋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上次谢谢你。”
“不用。”
……
“嗯,那我走了,再见。”
“嗯。”
第四十九章
“益阳”新接了一桩广告案,为一家餐馆做宣传广告,总店在海南,客户要求广告的拍摄必须结合总店的背景,以此来达到最佳的宣传效果。当然,对于这一附加要求,客户愿意提供“益阳”工作人员前往海南总店的所有费用。
刘意倾得知后兴奋不已,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一个劲儿地和李姝唠嗑“我也想去”,结果被李姝赏了一记锅贴,义正言辞的批评:“那轮得到你去?”
刘意倾被那突如其来的一记锅贴打得莫名其妙,只瞪大了眼看着李姝,半响才吐出话来:“那是因为听说许总也去,所以我就……所以我就白日做梦了。”
“哦,是么,许总也去?和谁一起去?”竟不料李姝也来了兴致,一边用左手蹭上刘意倾的脑袋,一边低下头说话:“哎,你听谁说的,若是许总去的话,我也想去,海南三亚,日光浴,真想看看咱们许总的完美身材。”
一幸看着对面俩人交头接耳又窃窃私语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她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内容,她几乎天天都和这两个人一起吃饭下班,竟也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反正她向来对她们的话题敏感,索性不参与她们的谈话,也图个耳根清净,不知李姝和刘意倾又说到了什么,笑得贼眉鼠眼,突然一致儿看向一幸。
“你们怎么了?”一幸直觉便以为自己脸上沾着米粒子或是什么东西,伸手在脸上摸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对面两个人这才把头凑了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哎,一幸,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们家林公子和咱们许总,哪个的身材好一些?”
这叫她怎么知道啊,于是摇头:“我不知道。”
“别骗人。”
“我真的不知道……?”
“一幸姐,那林哥哥的身材怎么样?”刘意倾触了触李姝的胳膊道。
“哦,对,我糊涂了,哎,一幸,怎么样,你们家林公子身材如何,嗯,有没有传说中的六块腹肌?”
四只眼睛望着一幸,堪称炯炯有神,怎么就没见她们在开会的时候那么精神百倍,一幸支吾了一声,她两次都是“上当受骗”,羞愧都来不及,怎么还有那个胆子去看林子衍的裸体,脑海里浮起裸体两个字,脸颊也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咬死了不说:“我不知道。”
“小样儿,别跟姐姐我装,姐姐我是过来人,什么看不出来啊,你赶紧招了啊,不然姐姐我今天可不放过你,快说,几块腹肌?”
一幸愁眉苦脸,她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么露骨的话题,也只有这两个人才会在人来人往的员工食堂里正大光明的讲出来,而且她也不算看过林子衍的那个裸体什么的,乌漆抹黑的,她能看得到什么呀,再说,她也没摸过,思及此,便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火辣辣的,恰似从火锅汤底中滤过一般。
对面两个人是铁了心的要知道答案的,一幸咬咬牙,只差闭起眼睛来:“没有。”
“你都没摸过?”这话听着怎么她好像她就是一色女,成天想着吃人家豆腐似的。
“啧啧,真是可惜,我说你真是暴殄天物,那么秀色可餐的一极品帅哥搁你眼前,你怎么就一点儿凡心也不动呢,算了,宋一幸,你赶紧去青灯半古佛吧,哎,真是可惜。”
第二次有杀人的冲动,暴殄天物,被吃干摸尽的人可是她啊,这么一说,竟成了她占了人家的便宜了。
“不对,宋一幸,你一定摸过了,是不是,我瞧着你那神情不对啊,怎么像是回味无穷,意犹未尽啊。”收了餐盘的三个人一同往过道处走,一边还叽叽喳喳。
=奇=她只想大呼一句“行行好,放了我”,显然其余两个人对她的摇头行为存在很大的质疑。
=书=一个问:“真没摸过?”
=网=另一个赶紧接着问:“也没看过?”
……
及至办公室,终于可以摆脱质问了,李姝喊住她,隔了几步远,皱了皱眉:“一幸,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哦,吃饭太热了。”才三月份,怎么可能会热,她是又气又羞。
“是吗?”
“是啊。”装作真的很热。
“一幸,实话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欲求不满啊?”
“啊……”一幸哑口无言,握了握拳,强自镇定,吐纳吸气,微笑,微笑,回过头:“不是”。
第二天上班便听说许亦扬和导演去海南的事情,同行的有王秘书和导演助理小张。刘意倾在格子间里仰天长叹,握着笔还在念叨着沙滩和美男。
一幸看着对面痛苦夸张的脸,笑言道:“这个天气可没有美男去沙滩日光浴。”
刚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竟是王秘书的号码,一幸接听,第一句便是王秘书问她会不会日语。
“我以前学过一些。”
“那好,你带好身份证,简单整理一下,过来机场。”
一幸听得一头雾水,会不会日语的疑惑还没解除,这下子是更加错愕了,怎么让她去机场了。
“可是,王秘书,许总和你们今天不是要去海南吗,为什么……?”
“那方餐馆老板是日本人,小张临时出了点事来不了,导演说你会日语,又是策划部的,对工作比较熟悉, 这次小张的工作就由你来接替一下。”
“可是,我很久没有说日语了,我都已经忘了,要不换别人去吧?”
“小宋,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日常交流,飞机十点起飞,你抓紧时间,现在就过来,我们在机场等着你,其他的问题等你到了以后我们再说。”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幸抓着手机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意倾见着,喊了一声“一幸姐”,问道:“是不是林哥哥的电话?”
“不是,是王秘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过了,从公司打车去机场至少要半个小时,听王秘书的口气,也是不容拒绝,无论如何也是公事,她一个小职员再怎么也得服从上级命令,其他的也来不及整理了,只将手机什么的放进包里。
“一幸姐,你要去哪里?”刘意倾见一幸收拾东西,停了手里的事情询问。
“我去海南,小张有事情去不了。”
身后传来刘意倾的呼喊:“啊,为什么不是我,我也想去。”拽了一幸的衣袖,表情可怜又羡慕:“一幸姐,去三亚一定要给我带礼物回来。”
一幸禁不住笑,一边整理一边回话:“好,你想要什么?”
“给我打包一个帅哥回来,我放在家里好好养着。”
将最后一样物品放入包内,准备离开,看着刘意倾的皱眉道:“好,我尽量,拜拜。”
出了公司,一路小跑着往马路的方向走,拦了出租车直接去机场,赶至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只剩了十几分钟,好在一进大厅,便看见了他们,没有多说,直接去登机。
刚才王秘书的语气焦急,她一时被镇住,不能拒绝,又怕自己真耽搁了大家的行程,坐在出租车上一直担心来不及,直到上了飞机才松了口气。她什么东西都没带,也不知道到底待几天,身边还坐着许亦扬,一直都没有说话。
机舱内很安静,有人看报有人小憩,她一路走得急,又不方便转头去问王秘书,只好一径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下了飞机,许亦扬和导演走在前面,一幸跟在王秘书旁边,终于问了出来:“王秘书,我的日语差不多都忘了,到时候出了错怎么办?”
“没关系,只是一些日常的交流,别太担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手机也快没电了,好在临走时给家里打了电话,可若是待个三四天,难不成她还得在这里买衣服。
“顺利的话明天就回去了。”
出了机场,早已有黑色的车子等候,先去了市区的酒店,房间是一早预定好的,餐馆老板是个中年人,在酒店大堂里等着,见面的时候,一幸都是慌张的,站在许亦扬身后思索着要不要说:“こんにちは。”王秘书说日本老板才来中国半年,不太会说中文,餐馆也是刚装修好不久,因为日本老板的助理回了家,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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