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挽起一一的手,两人一口气合唱了好几首曲子。间中抬起头,会看到欢场上眉飞色舞的陶黎贺,他围在一众男男女女中间,玩得得心应手畅快淋漓,偶尔寻着她的目光望过来,罗雪青也不避开,只是淡定笑笑。
音乐响起邓丽君的《甜蜜蜜》,丁奇跳出来带头邀一一跳舞,王实突然离席拉住罗雪青的手,也要和她跳。他酒量一般,玩游戏又老是输,这会功夫早已经喝得面红耳赤、醉醺醺的样子,但握住罗雪青的手却很有力,让她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跳舞的时候,王实并没有说话,只是扶在她背上的手使了劲,让她必须按照他控制的距离与他共舞。在舞曲快结束时,他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她,众目睽睽之下,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一瞬间,罗雪青很是尴尬。
正不知所措,听到他在耳边很轻地说:“请让我抱一抱你。”
抬头看他,幽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亮亮的,他没醉。罗雪青觉得心底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一种怜爱亦自怜的情愫漫上心头,搭在他肩头的手不由自主也紧了紧。
王实拥着她,继续说:“回去以后,快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不然,我怕我会追过去的。”
罗雪青顿时觉得眼神有点潮,轻轻回拥了一下他,语带轻快地说:“好呀,满大街那么多男人,我一定努力抓一个跟我回家。”
然后,王实放开了她,各就各位,包房里又恢复了喧闹,似乎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
曲终人散时已是夜尽时分。
她一个人躺在宾馆的大床上,熄了灯就着窗外的光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上细密的花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过无数场景。
回来的时候,一一问她:“你真不考虑一下?”
她指的是王实和她的机会。
罗雪青当时摇摇头,略微疲倦地笑应:“你这是想我跳槽么?”
她本是玩笑,谁知一一却当了真:“如果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我想丁奇大概是愿意忍着这断臂之痛吧?”
这么看得起她?罗雪青一阵感动,可她心底一直都是有答案的,如果她还年轻,她或者有勇气抛家弃业远山远水来投奔一个男人,一切从头开始,一切以他为中心。
但现在,经验告诉她,钱财可靠,房子可靠,甚至努力的工作都很可靠,唯有男人,没有无敌幸运的女人找不到那个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但心里也会不甘愿地问自己,如果王实不是在杭州,而和她同在一个城市,她会不会答应?
脑子里却浮现出陶黎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个晚上,他看着她,以这副面目和表情,唯一一次相对而坐,他只是在不停地喝酒,眼神停在他处跟他人调笑。
35
或者真是小何那张桃花贴起了作用,自王实始,回家之后,身边的男人突然多得有点热闹。
连她最初一起私奔的男人都跑回头了。那天两人见面,没想竟遇到李嫣,小姑娘状态好很多了,还知道跑过来跟她取笑:“罗雪青你也转目标了么?”
抬起头,看到她身后不远立着一个男人,近三十的样子,简洁的装束,整齐的发型,看上去就像是潮湿天气里晒得很干的棉被,干净而温暖。
笑一笑,一语双关地反问:“你好了?”
李嫣点头,笑得很甜:“死过一回,总算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了。”
她闻言假作伤感:“陶公子会很寂寞的。”
“他寂寞个头,他的身边从来就是莺莺燕燕不断。”说着还是扭回正题,嘴巴朝罗雪青男伴消失的地方呶一呶,“他是谁啊?挺帅的。”
罗雪青想起一句话,忽而笑:“老男人了,再帅也就那样。”
他的确老了,虽然被拒绝后他的背影依旧很从容,就像那年,他被她当场捉住后还能够很镇定地起身穿衣,很淡定地叫那个女孩子离开一样,不管内里如何慌张,表面上他永远都是让自己显得特别光鲜自信。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当初她才会那样迷恋他。
这么些年,他结婚离婚,她依旧在围城外徘徊,他以为她该是很寂寞很渴望的吧?所以跑过来跟她说他还爱她。
或者,他以为她还是那个疯狂迷恋他到抛家弃学的小女孩,哄一哄便会一直一直是只爱他的了。
所以听到他说那些话,她觉得好笑且荒唐,原来男人和女人一样,总希望自己拍拍屁股离开之后,那个留下的人痴痴念念的还是自己。
李嫣说:“明明看你们聊得很开心的呀,告诉我,他怎样?”
小女孩八卦心理严重,罗雪青摇头:“一个朋友而已,你怎么这么好奇?”
“当然啊,我希望,全天下的女人都赶快结束单身,这样就有得陶黎贺去后悔了。”
她说得恨恨的,但或者也是意识到这种想法的幼稚,不禁吐吐舌头,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罗雪青想起陶黎贺叫自己做他女朋友时的眼神,那种眼神分明会让女人觉得他是喜欢你的,只是因为不好表白才选择那样的方式来跟你玩场游戏,也就是那种眼神让人不自觉地陷进去,让女人相信自己会是他最后的终极救赎。
所以,就算全天下女人都结婚了又怎样?他自己说的,有夫之妇更好勾引。
和李嫣一样,她其实也是恨的,但她的恨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目标,每回一出头,就像做好准备想去啃一块硬骨头,谁知道却啃到一块水豆腐,劲用在哪里呢?
公司保健品上市之后,和陶黎贺公司的接触越发频繁。
有一次从他们财务室出来,走道上遇见陶黎贺,他大概也正要出门,于是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把所有楼层的键都按遍,他回过身,微笑着叫她:“雪青。。。。。。”
他大概是想说还记得那天晚上吗?或者,他伸出手其实是想抓住远远地站在对角的她的,但这回只是稍稍犹豫了下,电梯门开,有人进来,他的话和他的意图都淹在涌进来的人潮里。
她把自己隐在人群背后,虽然,他的气息还是会隐隐透过来,和着电梯门开开合合的风。
等下了楼,一直走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可还未到门口,忽然听见有人惊喜交加地叫她:“罗雪青!”
广场上停了一辆加长车,王实从其中跳下来,直直地奔她而来,大力地将她抱住。
那么严实而密切的拥抱,写满了渴望和想念,罗雪青不禁有点感动,她抬起手,轻轻回拥了一下他,然后略略使力将其推开,很惊奇地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想你了啊,所以我专门跑过来看你来了。”
油嘴滑舌,一看就知道是不算数的甜言蜜语。抬起头,看到大开的车门里坐了好些个有些面熟的经销商,个个笑容促狭,不怀好意。
更退远一些,假装是在打量他:“才半月不见,变帅了啊,嘴都甜多了。”
她其实也很想加一句,连胆子都大了很多,以前在杭州,他想抱一抱她还是借酒壮胆的。
旁边有人远远地帮腔回应:“他嘴甜,罗小姐是尝过的么?”
哄然大笑,罗雪青红了脸,那么多男人面前,她一个女人的力量太显单薄。
幸好站在一边当了布景的陶黎贺发话:“好了,私事办完,我们要办公事去了。”
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说着他看一眼罗雪青,问:“我们有经销商活动,罗小姐要不要一起参加?”
公事似平板单调的邀请,纯属礼貌并无诚意,但王实却在一边很期待地看着她。
她很想同意,然后在他面前和王实上演一出你侬我侬的郎情妾意。可总觉得他太了解女人,只怕未先示威于人,倒先让自己贻笑了大方。
因而也是公事公办似的微笑,拒绝:“谢谢陶总好意,不过丁总那边还一堆事等着我呢。”
她离开,他们也跟着上车,车子驶过,只听见王实在喊:“雪青,晚点我请你吃饭。”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们已经走得远了。
晚上没等到王实电话,倒是下班时又在自己公司遇到了陶黎贺。
她正在清捡东西准备走人,陶公子推开财务室的门,倚在门口望着她:“王实说晚上想请你去叙香楼。”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他若请我,恐怕用不着陶总来转话吧?”
“你倒了解他。”索然无趣的声音,他走近来,拿起她桌上一本资料,“你知道我现在回家干什么吗?”见她没答,自顾自说了下去,“跟神经了似的天天就盯着那两只乌龟。”
她嘲弄:“这么用心,你的乌龟一定能长命千千岁了。”
“错了,我只是在想,杀死它们算不算有效?”
罗雪青不解,转而才想起自己那句话:“死了以后你再来找我吧。”
心里一时既酸又甜,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
他放下资料,伸手向她:“雪青,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看着他:“如何开始?”
“做我女朋友。”
“以结婚为目的?”
他沉默,她失笑:“你看,我们追求的东西永远不同,再重新开始一百遍也仍是一样结局。但是我老了,岁月不等人,我已经等不得你腻了我或者我腻了你。”
“你为什么不试着仅是只享受一个过程?”
“什么过程,爱情还是情欲?”她转身,把最后一些资料收放好,淡淡地说,“等千年乌龟的寿命自然终结了,或者我的想法也真的就会改变了。”
36
硬生生地从陶黎贺张开的怀抱里转开,只有罗雪青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
他其实真是抓住了她的心的。
过程,无论是爱还是欲,他给她的都让她觉得很欣喜也很享受。
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她喜欢他什么?
他从没做过什么顶浪漫的事,也没有和她有过共患难的经历,两人交往更算不上是日久生情,甚至,她都感觉不到他对自己有哪一点上心的地方,可是,她就是觉得喜欢,像喜欢一件夏日里至凉的汗衫,冬天里至暖的内衣,慰贴而舒适,无可取代也不想舍弃。
认识陶黎贺之前,她以为女人是精神类的动物,先爱而后性,认识他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女人也可以是肉欲的,因欲望的舒解和释放而爱上那个让自己尽情尽性了的男人。
只是男女之别,在于女人容易把身体和爱情一起献给男人,而男人,则把爱和身体分得一清二楚。
罗雪青还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廉价,她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所以,如果得不到他的爱,她希望至少可以得到那个男人的尊重,还有永不能再得到她的那点期待。
她需要一个男人了,但那人,不是陶黎贺。
真是遗憾了。
王实说:“跟我走吧,杭州是个很美的城市,在那里,我会让你过上最好最幸福的生活。”
他是临走的时候专门抽时间出来请她吃饭,席快散尽,他才说出这句话来。
实话说,罗雪青没有拒绝男人的经验,当初,郑东平跟她朋友之交淡如水地过了六年,六后他说:“我们都这样知根知底了,要不就在一起吧?”
她就那样同意了,那几年,跟着丁奇创业,见多了身边男人的花花肠子和花花心思,她轻易没有接受过一段感情。
唯想着,到时候了就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不赌不贪不恋色就行的,结婚吧。
她看着王实脸上诚恳的期望,真想说:“好吧。”
这年纪了,有一个男人还能如此真心实意地想牵自己的手,太难得。
但,她不是那时候的罗雪青,她苦笑一笑:“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有点矫情,但,王先生,很对不起,我还没有做好离开这个城市的准备。”
这个城市,是以老城的基础建的,到处都能看得到斑驳的痕迹,就像王实说的,这里拥挤,嘈杂而且混乱,但,她在这里站起来的,在这里一手一手垒了自己的窝,即使它留给她再多伤痛,她也没想过要离开。
说到底,她是个过份贪图安定的女人,总认为幸福不会在远方。
王实叹一口气,脸上却还是笑着:“我能理解,但能有机会对你说出这些话,我很满足,这几天一直很忙,忙得我都怕自己没机会在这里见上你一面了。”
他的大度越发让她觉得自己很不懂事,而且说到底,心里头是茫然的,她不知道,放弃王实,她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
王实看出了她这一点踌躇,伸手过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你仔细再想想,或者有一天你会觉得我是能让你信任的。。。。。。但,不要想太久了,我怕我们都等不及也等不起。”
最后一句话,让她感觉到了他的诚实和诚恳,有的人这时候大概会说,我会等你,一直一直,但一直是多久呢?一天一年还是一个月?
他们都算是大龄青年,比不得小年轻们,可以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地仰望和等待。
快睡觉时,接到陶黎贺的电话,他在那边顿了好久这才问她:“晚上忙什么了?”
“没忙什么。”
“见到王实了?”
她没应,心想管你什么事呢?他却笑一笑:“他对你还真是上心。”
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就挂了,尾音里罗雪青只听到汽车急速的蜂鸣,她想他应该是在下班的路上吧,半夜里路上常有飚车的疯子。
没多久,又收到他发来的短信,说:“有一只乌龟真的要死了。”
她想一想,语气平静地回过去:〃真死了再说吧。〃
等了半天,那边再无动静,想是觉得无趣,终于掉头而去了。
未过几日,早上才去上班,丁奇把她叫到办公室:〃陶总车祸住院了,你能不能代表公司去表示表示慰问?〃
罗雪青愕然:〃车祸?〃
想起那夜他发的短信,直觉是在开玩笑,或者老板只为了一时好玩想试探试探她对陶黎贺的用心,笑一笑:“是皮肉之伤还是半身不遂?”
丁奇听她说话脸色一沉:“雪青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冷漠,什么叫是‘皮肉之伤还是半身不遂’?我记得你以前虽然性情冷淡了些,但为人处世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说得她有些讪讪,难道是她表现太过?不由得叹气道歉:“好吧,恨嫁恨嫁,嫁不出去我更年期提前了,老板莫怪。”
不管真假,立即殷殷问候:“陶总没什么大碍吧?”
殷勤太过,让人一听就知很假,老板语重心长地批评:“怎么说你和陶总私下也算处得不错,他今日有事,你去慰问一下不应该么?”
“当然应该。”说着笑笑,模仿他的口气,“不过你和陶总在公是合作良好的伙伴,在私是相交极好的朋友,于公于私,不是你更合适去探望他么?”
丁奇闻言瞪她:“如果事事都要老板亲自出马,那我还要你这号称是最懂老板心的属下做什么?”
罗雪青摸摸鼻子,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