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悠悠简直是震惊,她下意识的朝目光所及的地方看去。
这里的水灾的确非常严重,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是水茫茫的一片,隐隐的还有几根烂木浮在水面。污浊混沌的水洼与灰白色的天空连成一线,雨势虽渐渐停止,上空却依然乌压压地覆盖着一层层厚厚的云
何子衿朝她走近,伸手轻轻拧她的脸颊,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让我省心点儿,嗯?”
他的手指带着雨后的冰凉,湿湿的也轻轻的触着她的肌肤。
常悠悠只觉得眼底一热,低下头去,看见他的裤腿卷起,鞋底下面还拖着一圈水渍。
“你……何子衿,你是走过来的?”常悠悠指着他的小腿,惊呼出声。
何子衿笑,一手将常悠悠带到自己怀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身潮湿,会不会冷着她,轻声说:“还有闲工夫管那么多……房间在哪儿?我有点儿累了。”
-
【07】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5
原先跟常悠悠合住的女记者,贴心的搬去了别的房间,笑嘻嘻的,说是把地方腾出来让给小两口,走的时候还冲着常悠悠挤眉弄眼的,替他们把门给带上。
房间本就简陋窄小,门一关上,屋子里顿时沉静下来,只听得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常悠悠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一颗心砰砰砰的,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气氛一下子有些怪异,常悠悠感觉不适应,刚要转头看何子衿,就觉眼前的光线暗了暗,温热柔软的唇覆盖上了她的嘴唇。
囤常悠悠顿时觉得一股血液往上涌,伸出手想要去推开他,手及之处,却是湿冷的衬衫,手心底下他的皮肤微微发烫。心里顿时一软,双手便保持着推拒的姿势,软软的贴在他胸前。
何子衿慢慢停止亲吻,却依然抱住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他深深沉沉地呼吸着,他和她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他温柔的亲吻着她的头发,低声警告似地说:“常悠悠,以后没我的同意,不许来这种没手机信号的地方。”
亨来这里的路上,车子越开越慢,前方的路越走越堵。他不知道自己抽掉了多少根烟,脑子里浮起她俏皮羞涩的笑容,心里似是被一根线牵扯着,绕进一个无底的黑洞,却怎么也绕不出来,密密麻麻的扯得心隐隐地疼。
五大卫视有那么多的记者,她偏偏是被选中的二十名志愿者之一。她才刚去,他已经开始在担心。
这种牵挂的感觉让他惶然,痛苦却又夹着丝丝的甜蜜。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他却依然沉溺其中,却又无法挣扎。
他知道,她喜欢曼哈顿的第五大街,尤其夏天,总是温和而亮丽。整条街道蜿蜒的穿过摩登大厦,一景一色浑然天成,犹如一幅再动人不过的现代诗卷。
她喜欢逛街,却没有特定的目的地,途中看见乞讨者,她会从兜里掏出硬币,弯下腰放到对方的高礼帽里。广场上有一群一群的白鸽,她每次走到那里,都喜欢从一个卖土司的黑人那里,买几片土司,撕的碎碎的,扔到地上。每到这时,她的周围便绕着一圈一圈的白鸽,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愉悦的吃她带来的土司片。
他喜欢找借口出差,然后顺道看看她,隔着不远的距离,跟着她,在第五大道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足印。
他想过要放她离开,不要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面,他已经不可自拔,她却是那样的无辜。
他送她上飞机的那天,一颗心被揪的紧紧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警告她,常悠悠,你最好别再回来了……
她若再回来,他便再也不能允许自己放掉她了。
这两年,他看着她,她越发沉静,原先清亮的眼眸,越发空灵,清如静水。
但是,愈发汹涌的情-潮让他知道,他不但不能放掉她,甚至,那份隐匿的情愫汹涌翻腾出来的时候,比从前更狂烈,也更加无法自控。
她有那么吸引人嘛……他问自己。
一边问自己,一边还要腾出手来,解决那些不开眼的家伙们。好不容易把吕墨打发掉了,又怎么能让其他男人靠近她?
他跟老高才到L市,路已经被堵了,车子进不来。他看看时间,总觉得她似乎消失了很久,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小时,可是他不安。两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要她脱离他的视线,还有,他的心。
他让老高在车子里等着,来的匆忙,没有带雨衣,只好拿了把伞,简单收拾了下,朝着市里走。他虽不是养尊处优,这样恶劣的环境走路,却还是头一次。
“我也不知道这里信号会那么差,他们说,已经在抢修了。”常悠悠扁了扁嘴巴,轻声回答。
何子衿沉默,却稍稍用力,顺势将她按在门上,脑袋埋进她脖颈间,紧紧搂她。
“你……你要做什么?”常悠悠心里突突的跳着,瞬间涨红了脸,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何子衿低低的笑,“嗯”了一声,松开她,问:“就是想抱抱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常悠悠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是可想而知,定是红了白,白了又红。好吧……她想歪了还不成么?
何子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搂着她往床边走:“我先睡一会,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他径自脱掉身上的湿衣服,从随身的包里翻出干净的衣服换上,口里轻轻说了句,幸好是干的。
常悠悠愣了有那么两秒钟,才蓦地反应过来,这个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儿换衣服!
她窘红了脸,慌乱的转过身子,轻轻跺脚:“何子衿,你疯了!”
她长这么大,何时见过男性在她面前如此坦荡荡的。
何子衿轻轻的笑,把湿衣服换下来,把常悠悠的身子扳过来,自己往床上一躺,又把她拉进怀里。
“陪我……”
两个人都是侧卧的姿势,何子衿几乎整个人都贴着常悠悠,像哄小孩般紧紧把她拥在怀里。这样的姿势,其实让常悠悠被抱的并不舒服,更多的是紧张和窘羞,还有一丝茫然。但是何子衿的身上带着强烈的被需气息,让她不忍拒绝。
房间里昏暗宁静,厚重的窗帘遮去一切光亮,安静的空间让她可以清晰的听见何子衿的呼吸声。
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常悠悠却哪里能睡着?
“何子衿,你不能睡这儿,我去帮你要个房间吧……我们……”
她自说自话了半天,却是得不到回应,又不敢大声吵他。她窝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刚想动一动身子,却听见何子衿轻轻嘟哝的声音:“乖,别动,让我睡一会儿。”
常悠悠轻咬着嘴唇,只好乖乖的枕着他的手臂,继续安静的躺着。
何子衿睡的很沉,常悠悠见他是真的睡了,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被他抱着,两个人贴的那样近,他深深沉沉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她悄悄的伸出手,去碰他那长长浓浓的睫毛,居然会有男人的睫毛好看成这样子。她笑着,手指慢慢的循着他脸部的轮廓滑下去。她记得,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被一群人簇拥着,目光锐利冰冷。现在的他闭着眼睛,表情却放松的像个孩子。而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属于他的那一面。
她突然觉得安宁,撅了撅嘴巴,自言自语的喊他的名字:“何子衿……何子衿……”
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渐渐的阖了眼。
等她再次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常悠悠揉了揉太阳穴,床头柜上的旧式闹钟显示着时间,八点半。她努力的看着窗外,拉着窗帘,看不出是早上还是晚上。许是睡的时间太久,她晃了晃脑袋,感觉还还有些晕。
她起身去外面,小旅馆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只能去外面的公用水池洗漱。这时雨已经停了,只是天气依旧阴霾,道路也泥泞,水泥台上摆放白色的瓷盆,里面整齐的放着她的毛巾,旁边的漱口杯已经接满了水,就连牙膏都已经挤好了。
她有些头晕,混沌的开始弯腰刷牙。
“早。”
何子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神清气爽的模样,唇角噙着笑意,温柔的亲了亲她的侧脸。
常悠悠睁着眼睛,口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的看着他,迷蒙的眼睛越瞪越大。
何子衿看着她的神情,一副刚刚睡醒,慵懒迷糊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笑,扬起下巴:“该不是刷牙还要人帮吧?”
常悠悠抿了唇,扭过头去,吐掉满嘴的泡沫,似是愣了两秒,陡然的又扭头看何子衿:“你怎么还在这儿?”
何子衿伸手去敲她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却是十足的亲昵。
“怎么说话呢,才睡一晚上,就糊涂了?”
另一个女记者刚好出来拿早餐,碰到常悠悠跟何子衿站在水池边,表情怪异。
她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常悠悠,常悠悠的脑子从来没这么灵光过,立刻意会。先是一愣,接着,脸唰地一下红了,连耳根都开始发热。
她慌忙解释:“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还不够,于是继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倒头就睡了,后来我也睡了。”
那位女记者顿时笑岔了气,胡乱的摆摆手:“我先去吃早饭。”
何子衿有些无奈,却又觉好笑,他将手伸到她的颈项处,轻轻揉捏了一下。眼神温柔,唇角却溢出一股戏谑的笑意。
“看样子,你对我昨天先睡觉……表示很不满意?”
“……哪……哪有不满意……”常悠悠咕噜咕噜的往口里灌水,又弯腰吐进池子里。
何子衿已经替她拧好了毛巾,拉住她的手,温柔的替她拭去嘴角的泡沫。
常悠悠觉得自己跟石化了一样,何子衿看她僵硬的表情,松开手笑道:“那就是很满意了。”
很满意……
满意……
意……
-
【07】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维修德,只为投下你心湖的石子 6
中午的时候,老高终于也赶到了。常悠悠过去跟他打招呼,老高性子忠厚,人也沉默寡言,看见常悠悠对他微笑,忙起身让座。
常悠悠很不好意思,笑着做到他旁边,微微尴尬:“不好意思,高师傅,让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了。”
老高也比何子衿大不得几岁,见常悠悠这样客气,连连摆手:“应该的,我还没见过老板这样在乎哪一个女人。车子开到镇口的时候,路就已经被堵了,他等不得,说担心你,非得一个人走过来……”
何子衿正好走过来,手里还端着盘子,老高看见他,忙站起来,说了声抱歉,回自己房间,把地方给两个人腾出来。
常悠悠知道他是尴尬,也就没有阻拦。何子衿看了老高一眼,笑一下,转向常悠悠:“尝尝看。”
囤常悠悠瞄了一眼盘子里,极普通的煎蛋,金黄金黄的,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她夹了一筷往口里送,又听见何子衿问:“刚刚说什么呢。”
“没有。”她笑了笑,咬着唇,抬头,“何子衿,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如果,如果是为了常有良,真的不必的。”
“我在这里还有工作……你可不可以别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如果,你一定要在这里待下去,我把房间让给你。”
常悠悠说完,便倔强的让自己盯着何子衿的眼睛。
她以为他会很生气。
亨何子衿却只是轻叹了一声,放下盘子,大手搁在她的脑袋上:“常悠悠,是我做的太过急切,还是你……”
他看着她,眼神直接而明朗,好像从前一直隐藏的东西全部显露了出来。
“悠悠,现在的我,很贪心。”他笑了笑,唇角逸出的苦涩竟让她心底一动。
L市一连几天都是阴雨天气,气温比平时低很多,每天的采访任务完成后,便格外无聊。
看得出何子衿很忙,手机信号不好,便借用台里的卫星信号跟手底下的人联系,每天都似是有忙不完的工作。
自然,那天之后,他也没有再住她的房间。
几天过后,常悠悠随着大部队,离开L市。走的时候也只是尴尬的跟何子衿打了声招呼,何子衿点点头,上了自己的车。
何子衿透过车窗,一眼在众人里看见常悠悠,从曼哈顿回来后,她整个人就清瘦了不少,看着柔弱无比,眼睛亮亮的,却很有神。
早有工作人员在电视台门口,打着红色的横幅,来接他们。
台长和总编辑,一一跟志愿者握手,到常悠悠这里的时候,台长微笑,说:“小常,辛苦了。”
常悠悠不好意思,大家都很照顾她,她并没有遇上什么困难,基本上就是在旅馆待了几天。
应俊早已开着车在电视台外面等着她,等她上车了,应俊看她似乎精神比去的时候还好,不知心里不知该疼惜,还是宽慰。
“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可把常先生急坏了。”应俊笑了笑,透过后视镜看她。
常悠悠一想,赶紧从包里掏出手机。在L市的时候,一直没有信号,后来她索性关了机。
等手机刚刚结束开机,突然好几个短消息还有未接来电提示,连着进来,她赶紧打开,一一查看。
除了常有良跟应俊的几条,剩下来的,都是何子衿的。
“谁让你逞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有没有收到短信”
“想办法给我打电话”
“老老实实在那儿待着等我哪里都不要去要让我知道你再乱跑饶不了你”
“常悠悠!”
常悠悠一条一条翻过去,忽然觉出不对劲,她返回上一条再看,她的名字后面竟然有一个硕大的感叹号。
她坐在车里,侧了侧身子,又看了一眼那条短信,这是他的信息里第一次出现标点符号,她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
下面还有几条短信,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有点儿抖。
“常悠悠常悠悠常悠悠常悠悠常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