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从来都留不住……真好,还有你这个小东西呢。”
他松开她,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却那样的悲切。
“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保护你,留住你。”
他说的云淡风清,却异常认真。
常悠悠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嘴唇紧紧地咬着,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生生的被揪着疼。床头的壁灯打在他脸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模糊。
常悠悠实在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做些什么,她无声的抱住他,像安抚孩子一样,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何子衿沉默的埋首在她的颈子里,许久才说:“我记得,小时候,她很爱美。她的头发总是又黑又亮,长长的披在肩上……我知道她身体不好……可我没想到,她那么爱漂亮的人,居然肯让法师剃光她的头发……如果,我肯早点儿去看她,是不是,就可以留住她了……”
常悠悠眼底一片潮湿,她咬着牙,拼命忍住眼泪。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大男人,像个自闭的孩子,埋在她颈子里,说了许多事情,他的,何家的,小时候的,还有那些模糊不清却又深烙心田的回忆。常悠悠一直静静的听着,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晚上,何子衿睡的格外踏实,一向早起的他,竟是意外的睡起了懒觉。
何子衿还在睡,眉头已经全部舒展开来,嘴唇微微抿着,绸料的睡衣微微敞开,睡相安然而静谧。
常悠悠轻手轻脚的侧了身子,起床。
她走到阳台上,外面笼罩着薄雾,日光显得很是微弱,清早的微风吹拂在身上,带着满满的清新馥郁,还有丝丝凉气。p;常悠悠顿时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她最近总是渴睡,天气越来越冷,早上便越发起不来。她深深呼吸,进屋去洗漱换衣。
今天她要随节目组赶去T市采访,昨夜跟何子衿说话,也不知道到了几点才睡的。小河在车上,要给她冲一杯咖啡,她觉得不想喝,人懒懒散散的,提不起精神。小河把台词本还有资料交给她的时候,她只看了几眼,便开始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做完节目,也已经是中午了。她跟几个同事打了声招呼,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回大院看看爷爷他们。
司机只把她载着到大院外面,她把证件给警卫看了下,便走进去。和煦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她手上拎了些礼品,不禁有些吃力。她发觉自己对这里仍是不太熟悉,就像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半大的孩子,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常悠悠心里想着,何子衿小时候一定没有像他们一样开开心心放放肆肆的玩闹,她不禁有些难过。
几个小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鞭炮,满地摔的都是,噼里啪啦的突然就响了起来。
常悠悠生生的被吓了一跳,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小鞭炮给炸到。她从小就怕这种东西,偏偏小男孩都喜欢玩,她越是怕,越是追着她摔鞭炮。
几个小孩子恶作剧后哈哈的笑着,常悠悠想要做出凶狠的样子来,却是不敢动,最后还是梁阿姨出来解围。
她笑眯眯的去撕着为首的那个男孩的耳朵,吓唬说:“你吓唬娘娘,我要告诉你爷爷去。”
小男孩害怕,连忙求饶,说:“梁奶奶我错了,错了。”
梁阿姨清了清嗓子,两手叉腰,指着常悠悠道:“那快去跟娘娘道歉。”
小男孩显然没有见过常悠悠,滴溜溜的转着乌黑的眼睛,打量着她,问:“你就是我们娘娘?”
常悠悠有些不知所措,梁阿姨朝着孩子屁股就是一记猛拍:“没大没小的,我要告诉你爷爷去。”
小男孩一脸正经:“我还见过娘娘呢,连何叔叔都没看见。”
“你何叔叔今天没来,下次他来,我提醒他过来找你。”常悠悠定了定神,朝着小孩子微笑。
“真的?”
“当然。”
小男孩一脸怀疑,最后朝着常悠悠伸出小拇指,说:“打钩。”
别的小孩子嘘声一片,说:“小孩子才打钩呢。”
小男孩猛回头,恶狠狠道:“你们懂什么!何叔叔说了,我们娘娘就是个小孩子!”
常悠悠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何子衿在这小男孩面前说了些什么。真是……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梁阿姨笑眯眯的,打发了一群孩子,说:“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别看人小,搁哪儿都是小祖宗,金贵着呢。统共没在这儿待几天,几个老爷子都怕他们学一身洋鬼子的玩意儿回来。个个儿的都是混世魔王,说来也怪,都挺黏糊子衿的。”
几个小孩子一边走一边摆手,走远了,还大声说,娘娘再见,梁奶奶再见。
常悠悠朝他们摆手,想想,觉得好笑,便问:“他不嫌小孩儿闹得慌啊。”
“都没大没小的,一点儿不注意形象,哪里还会嫌他们闹啊。要不这群魔王,能这么黏糊他呢。”
梁阿姨说的随意,常悠悠听着,却若有所思。
何泽平正在院子里看书,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常悠悠笑眯眯的迎上去:“爷爷。”
“丫头来了。”何泽平看了她一眼,“这天儿,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呢。”
常悠悠伸出手,摸了摸额头,笑道:“我胆儿小,刚刚被被鞭炮给吓的。”
何泽平大笑:“碰上几个魔头了是不是。”
常悠悠笑,被几个孩子吓成那样,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说。
梁阿姨端了一盅燕窝出来,让常悠悠趁热多喝点,说:“多喝点,我看你脸色不好呢。”
常悠悠接过银色的小勺,吐吐舌:“哪里有,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早。”
何泽平转着手里的茶杯,听了这话,问:“丫头啊,你都知道了吧。”
常悠悠一愣,点了点头。
“爷爷,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只是寻思着,这些事,该是由子衿自己跟你讲。”
常悠悠低头,口里有一股燕窝的甜味,她抿了抿唇,道:“爷爷,我明白。”
半晌无声,梁阿姨似乎轻轻叹了一声,常悠悠抬头,小心的看了看,忙把旁边的东西推到何泽平那儿。
“爷爷,这都是子衿让我带回来的。他得空了,就回来看您。”
何泽平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看常悠悠。
常悠悠心里一惊,毕竟是在长辈面前撒谎,总是觉得心虚。
何泽平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也不揭穿,心中宽慰,道:“丫头,辛苦你了。”
常悠悠只是因为工作顺道过来,何泽平也没有强留她在家吃饭,只吩咐她路上要小心,多注意着身体。
她也没觉得自己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了冷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回去的时候仍是睡了一路。同事见她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开玩笑说,悠悠,晚上让你家那位千万得克制点儿啊。
常悠悠大窘,瞬间红了脸,解释不是,不解释又不是。众人笑的越发厉害。
她发了一条短信给何子衿,说自己回去,让他记得吃饭。
她自己回到家,什么都没吃,也不觉得饿,洗了澡便抽着鼻子上床。她想,以后真是不能熬夜,再多话也不要晚上说,她没等他就睡了,渐渐的就进入了梦乡。
因为睡的并不沉,所以何子衿回来,一钻进被子的时候,那股凉意很快把她惊醒了。
何子衿以为她睡沉了,摸索到她手脚还很冰凉,便把她往怀里抱。已经迷迷糊糊的常悠悠,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钻了钻,何子衿不禁哑然失笑。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到她身上。常悠悠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意识越发模糊。
她嘟囔了一句:“何子衿,你还难过么?”
何子衿亲了亲她的额头,心中漾起一股暖流。下午的时候,爷爷给他打了电话,他才知道,她也这样用心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可是,我很不舒服……”
他松开她,问:“哪儿不舒服?”
怀里的人没了声音,呼吸渐渐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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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何子衿原先是惦记着常悠悠晚上说不舒服地事,还没来得及问,公司临时有事,常悠悠也接到了台里的电话,两个人只得匆匆出门。
常悠悠回国后,大大小小也做了不少采访了,只是,当采访的对象跟自己多多少少有些瓜葛时,她仍是做不到平静,和客观对待。肋
清和电子出事了。
她平日里再不管何子衿工作上的事情,也知晓,清和电子有他的份,还有,爸爸的份。
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如何,因为,如今清和电子的经营人是吕墨。
赶到清和电子加工厂的时候,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周遭都是嘈嘈杂杂的声音。因为出现了严重的伤亡事故,警方也已经介入。到处都是人,警察、医生、员工、记者……四周都是声音,警笛声,吵骂声……
这种混乱的场面,让常悠悠心中莫名的烦躁,仿佛该如何呼吸都忘了似的。
不远处,几个医务人员抬着担架,朝着她这个方向过来,担架上的人血肉模糊,地上一滴一滴的都是鲜红的血液。镬
常悠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见不得这种场面,肺腑中涌起一股浓烈的酸意,再也克制不住,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吐起来。腹中是空空的,她早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这番呕吐,胆汁都几乎要翻涌出来。眼中一片泪意,视线也跟着模糊。
据说是加工厂内出现了安全事故,几个工人被掉落的钢锭砸中,现场的医生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这些受伤的工人,轻则残疾,重则全身瘫痪,有几个员工被砸中头颅,已经造成了颅内出血,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尚不得知。
常悠悠看到吕墨,他看上去很是憔悴,面色诚恳的对着镜头表示,清和电子不惜代价,一切以治疗伤者为重。
她其实有些感慨,因为,她真切感受到了吕墨的改变,有担当,有勇气。这种时候,他没有逃避,而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她还有些担心,她知道,因为婆婆病重出家的事情,他承受了不少打击。再加上何子衿跟他的关系,她尚且震惊,何况他呢。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岚合,尤其对清和电子,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可是,除了吕墨站出来了,子嘉国际还有常氏企业,始终没有表态,更不提携手共渡难关。
中午,与何子衿通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提及这件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清和电子,他也有份,吕墨,是他的弟弟。
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
常悠悠抚着胸口,她觉得难受,也很难过。她不明白,这种时候,为什么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要表现的如此漠然。
D。A也在此时表示,一切以治疗伤者为重,但是,他们会酌情考虑,中止清和电子在中国大陆区的独家代理权。
徐思捷来找常悠悠的时候,常悠悠心里既惊讶,却也不意外,她明白徐思捷来找她的原因。
能让徐思捷心心念念的,放下身段,来恳求一个人,也只有吕墨了。
两个人就只是在电视台附近的咖啡馆里坐下,侍应生端来两杯咖啡,浓浓的香味四溢,谁也没有胃口去品尝。
“我找过子衿,他不肯见我。”徐思捷笑了笑,抿了一口咖啡,唇边都是苦涩。
“想来想去,也只能找你了。”
常悠悠抿了抿唇,视线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
“如果这次子衿不肯帮忙,清和电子,甚至岚合企业……”徐思捷顿了顿,继续道,“悠悠,我们都是从事新闻媒体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常悠悠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不懂商场的事情,可是她作为一个记者,这样的事情,即使从前没有采访过,也是有例子可循的。舆论的压力,各方势力的观望,甚至落井下石。后果有多严重,她明白。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是没法子了……悠悠,我知道,你能帮的上忙的。”
常悠悠勉力忍住心中的那股烦躁的情绪,她不禁有些心不在焉,她在乎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她同样不希望看见吕墨有事,她更关心的是,何子衿,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还是……他依旧对她有所保留,他仍没有放下报复的念头。谁都可以在这时候对吕墨落井下石,唯独,他不可以。
她不希望他这样。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海水淹没了一般,一颗心沉沉浮浮,窒息的绝望。他若是执念去报复吕家,执念不肯放过吕立仁、吕墨父子……她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他对她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样深厚。起码,不是她想的,她要的那样。
她有些出神,徐思捷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全然记不清,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答应去帮忙。
徐思捷,其实高估她了。若是何子衿没有那么爱她,她去求情,又有什么用呢?她能与他心里的恨意抗衡?
她突然没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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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悠悠回到家里,因为心里有事,胸口闷地厉害,整个人显得格外烦躁。
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何子衿还没回来,她也只能吃点方便面对付一下。平日里,何子衿是不许她这么吃东西的,总说这些是垃圾食品。她撕开调料倒在碗里,开水冲开调料,空气里都是方便面调料的香味。从前,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喜欢随随便便的泡一碗方便面,可也不知怎么的,刚吃了一口,一股腥气直直的往上涌,反胃的厉害。肋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有点热,也不知是不是感冒了。她有些恹恹的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直是清和电子的事情。
她不想勉强何子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也不想何子衿对自己的弟弟如此冷漠,她更不想,发现到头来,一切只是一个自己不能接受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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