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国涛走到沙发上坐下,端起管家送上的茶呷了一口,不咸不淡地问妻子:“清扬回来过了?”
“嗯,”一说到这个,叶母就气极,“你说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公司不要,非要潆溪那么个小姑娘!”
“你对他说什么了?”叶国涛挑眉,不是嘱咐过她不要管那两个小的的事情了吗?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我就想让他回来帮帮你,过几年,你也该退下来了。他死活不肯,我就想着他不肯也行,让潆溪嫁给一个商界的人才,这样帮家里打点着也行啊。结果这小子还威胁上我了,说是绝不会让我把潆溪嫁给别人,你说说,这什么怪脾气啊?都威胁到自己母亲身上了!”
叶国涛一阵头疼,不用想也知道叶清扬的反应了:“不是说过了不让你插手他俩的事吗?他们爱怎么折腾就让他们去,你我管得了现在,难道还能管一辈子了?你别看你儿子平时性子不温不火的,要真倔起来,谁劝得住?”
“难道真让他们结婚了?”叶母皱眉,“在别人面前,我们……”
“我担心的是我们阻止潆溪和清扬结婚,清扬会不会再也不结婚了,你看他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也不交……”
叶国涛一说完,叶母就噤了声,比起叶清扬永远不结婚,单身一辈子,潆溪嫁给叶清扬也算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了……
☆、65 一家人
没休息几日;叶清扬就回到了训练之中,好几年没有在部队了;他也没见半点的不适应。陈安博这几年;不知是因为要做父亲了所以稳重了些还是因为真的收敛了心性;训练中也不似以前的吊儿郎当了。这是好事,可是叶清扬却也有些失落,这样的陈安博是陌生的,他突然有点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潆溪的课程并不多;在市区里也不好一个人回驻地了,她也没什么朋友,放学之后;除了回叶家;她大多数时候就是在医院了。陈一辰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叶清扬找了个特护来照看他,潆溪没事也常过去看看,几周下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都说女儿最是黏父亲的,这话一点也没错,叶潆溪一到医院,绝对是胶在床边不肯离开半步的。陈一辰有潆溪陪着,心情大好,也很是配合医生,他的身体素质一直都是很好的,这几周来,枪伤好得也差不多了,伤口愈合得很快。
医生在检查之后,说是可以出院了。潆溪在一边听了,很是高兴,掏出手机给叶清扬打了电话过去。本以为叶清扬也会跟着开心,谁知他在那端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让她把电话给陈一辰。潆溪不解,陈一辰仿佛早已料到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在那边说完之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就今天吧”就将手机还给了潆溪。
潆溪不知道什么事要今天完成,陈一辰不说,她也就不问,实则是因为对叶清扬的信任。又坐了一会儿,下午得回学校了,她收拾着一旁柜子上的东西,陈一辰却叫住了:“现在就不回学校了,晚了让叶清扬送你。”
“为什么?”这是陈一辰第一次挽留她,有些不解地回头看过去,又从他的话里得出一个消息,“他等会儿要过来吗?”
“嗯。”陈一辰拍拍床沿,示意潆溪坐下,见她乖乖照做,他才继续说,“潆溪,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我们的世界毕竟和你的世界不同,我摸不透你的想法,所以,爸爸很怕会伤害你。”
“嗯?什么啊?”潆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潆溪,你相信爸爸是永远爱你的吗?就算做过一些举动伤害过你,也是无心的,你能理解吗?”陈一辰想的是当年和苏婉分开之后,准备把潆溪送给别人家的事情。
可是,潆溪现在不知道这一节,也就理解为了因为去做卧底而将她留在G市的事情。这件事,她早就释怀了,因此这时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虽然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少,可是我还是能够感受到爸爸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从前你做过的事,真的伤害过我,但是我理解,你有你自己的苦衷,我又怎么会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怀疑你的爱呢?”
陈一辰听到这话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欣慰地拍了拍潆溪的手背,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此时,叶清扬从驻地里请假说是复查伤口出来,陈安博非得跟着,他想着有他在方便将陈踏雪接出来也就答应了。
“你去陈家接一下陈踏雪,我去找苏婉。”叶清扬边开车边说。
“接踏雪?不是去医院么?”陈安博对踏雪的身世并不知情,只是奇怪对陈踏雪一向冷着一张脸的叶清扬怎么会让他专门去接她,“你不怕小溪水看见了?我记得那次在医院,你还……”
叶清扬瞥他一眼,淡淡地说:“我的伤早就好了,只是去看看陈一辰,潆溪也在那边。”
“看陈一辰?”陈安博突然想起三年前潆溪住院的那一次,他好不容易劝服潆溪去医院看望陈踏雪,却在走廊上看见了叶清扬和陈一辰,叶潆溪吃醋跑了,叶清扬追了上去,陈一辰却是站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才走的。临走前看着陈踏雪的那一眼,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让他不往深处想都不行,“你到底要做什么?就连苏婉也要去,陈一辰他们和踏雪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叶清扬觉得这是陈家的事,他没有道理多嘴到处乱说,在陈安博这么直白地问起时,也只沉默以对。陈安博再蠢也能猜到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叶清扬的为人他是从不怀疑的,即便是满腹疑惑也还是亲自回了陈家将陈踏雪接了出来。
陈踏雪的身体比之前要好了一点,上车看见叶清扬的时候抿了抿嘴,看起来有些紧张。叶清扬则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在车门关上之后,便专心致志地开车。陈踏雪心里不太好受,眼神黯淡下来,陈安博见了心里有些过不得,毕竟她是自己的侄女呢,此时便有心安慰安慰她。
“踏雪,今天还是叶清扬让我来接你的呢,说是要去医院见人。”
“哦,谁啊?”听到是叶清扬提议的,她的脸色有些缓和。
“陈一辰。”叶清扬不满陈安博的多嘴,瞪了他一眼,语气还是冷冷的。
“哦。”
聊天就在这里断了,因为陈踏雪看到了路边的苏婉,而叶清扬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去看陈一辰还带上苏婉,这是为什么?陈踏雪有些想不明白,转念又想到苏婉是叶潆溪的母亲,就觉得或许是叶清扬为了叶潆溪所以故意讨好苏婉,这会儿在路上碰见了,便有心载她一程而已。一想到叶潆溪,陈踏雪心里又不舒坦起来,所以,在感觉到苏婉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头看起了风景。
苏婉神色尴尬起来,抓着衣角的手指甲生白,她看着女儿眼里明显的讨厌时,后悔难过纷至而来,如果当初没有抛下她们嫁人,现在的她恐怕会缩在自己怀里甜甜地叫着“妈妈”吧?就这一个时刻,苏婉觉得孤立无援的感觉真的很差,她即将去见陈一辰,去见一个她多年前背叛的人,可是她只能是一个人面对他,因为她的两个女儿眼里都没有她。
她不知道应该对陈一辰说什么,对不起三个字太过空洞,怎么能弥补她对一份爱情造成的缺失呢?可是现在的她,除了一位富有的丈夫什么也没有,她又能拿什么去偿还陈一辰呢?更何况,恐怕现在的陈一辰也是怨她的吧,没了爱,那些快乐的过往只会让他愈加地厌恶她而已。
叶清扬一行四人进病房的时候,潆溪正靠在床边给自己和陈一辰拍照。陈踏雪不屑地哼了一声,别开了目光,苏婉站在她身后,看着那边满是笑容的父女俩心境越发地苍凉起来。叶清扬看了两人一眼,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潆溪”。
叶潆溪“呀”了一声,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很快地就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在陈踏雪和苏婉走进来的时候便淡了下去。她看了一眼叶清扬,也不说话,起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叶清扬赶紧上前抢过她手里的包,不顾有他人在场,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忘了我那天说的话了?好好地在这,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叫我。”
叶潆溪低头只看着床单上印着的医院标志,叶清扬又拍了她的肩一下,对陈一辰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陈安博出去了。
一时之间,病房里就只剩下这四个人,苏婉的眼里有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陈踏雪看看陈一辰,又看了看苏婉,最终也是低了头没有说话。陈一辰笑了笑,声音倒是平静温和:“潆溪,坐这边来吧……踏雪,坐这边的凳子上吧……小婉,你也不要站着了,坐下吧。”
那一声“小婉”让苏婉瞬间就落了泪,这么多年了,就算被世俗扭曲了理想和观念,有些悸动还是会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藏在你身体的最深处。因为这一声,苏婉却又不那么害怕了,她心里很明白,陈一辰还是有情的,只是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该乐还是该悲。
三人都坐定之后,陈一辰才拉了潆溪的手说:“我知道我说的会对你们造成很大的伤害,可是我更不希望你们会在多年后怨恨我现在的怯懦,所以我想了很多天,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你们,至于之后怎么样,我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的……”苏婉抽泣着说,在见陈踏雪的第一面时,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女儿,因为周芳陪在她身边,也因为母女之间血缘的牵挂。
“不,和你知道的,可能有些出入。”陈一辰叹气,“当初我们生了两个女儿,你一直以为托付给叶清扬的那个是姐姐,可是我当年嘱咐她给的是妹妹。三年前,叶清扬找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钟林早就把姐姐交给了别人养着。”
“爸爸!”潆溪的脸刷的变白,她看着陈踏雪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轮廓尖叫出声。
“你说什么?”苏婉一下子站起来,猛地拉过陈踏雪,问陈一辰,“你的意思是踏雪才是潆溪的姐姐?”
“不可能!”这一次出声的是陈踏雪,她看着叶潆溪,一字一句地说,“叶潆溪不可能是我妹妹,我只有一个爸爸妈妈,不是你们!”
“踏雪,陈安渊前几天来找过我,希望我不要和你相认……”陈一辰揉了揉眉心,对目前的情境很是头疼。
☆、66 结局
陈踏雪站着;听了陈一辰那话仍是不信的,嗤笑了一声:“你先前跟在巴颂身边;我不知道为什么巴颂被抓了;而你却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养伤。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叶潆溪的父亲,和你说过不少她的坏话,但是女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们参与进来的确不太好;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相信?”
苏婉一直在掩面哭泣,听到她这么说;抬起了头来;声音里还是带着哭腔的:“他没有骗你们;我一直都是知道你们是我的女儿的,只是我一直都以为潆溪才是姐姐。那一次在医院,我来见叶清扬的时候,踏雪,你是看见了的,那个时候听你叫周芳作妈妈,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呵,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说你们夫妻二人当初是因为有苦衷才将我扔给了谁谁的?”陈踏雪轻蔑地一笑,“你们认为自己是什么伦。理剧的主角?”
如果说之前的潆溪是震惊的,那么此刻就只能用震怒来形容了。她可以容忍陈踏雪龌龊的辱骂,包括对自己的,但是她不能对她用语言来袭击耻笑她的父母。即便苏婉是她永远都难以原谅的一个结,每磕在心上一次就会痛一次,可是她是母亲,是生育她的人,有再大的错误,那也是她俩自己之间的事,她见不得外人的评论。
“陈踏雪!我们认识快十三年了,从前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一直在忍,这是不是让你觉得我的忍耐是无限度的?”潆溪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语气冷冷的,和叶清扬如出一辙。
陈踏雪不怒反笑,包紧紧地抓在手里,帆布的料子竟也皱成了一团。苏婉见她流着泪却毫不自知地笑着的样子,心疼得要命,伸了伸手想要抱她入怀。陈踏雪却侧过头隔着蒙蒙的泪花瞪了她一眼,苏婉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叶潆溪,我真的很讨厌你,从你来到部队里开始,无论什么东西,你都要和我争。为什么你那么幸运,你那么伪善,可是为什么人人都只看到你的好?我有什么地方不好,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的,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讨厌我?”
“因为我从来都不会和别人争!”潆溪抱肩说出这句话,趁着陈踏雪愣怔的间隙,自己也抹了把脸,“爸爸,今天不是愚人节,玩笑不要开得过大了,我会不高兴的。”
“潆溪……”陈一辰直起身子去帮她擦眼泪,“爸爸没有骗你,你们的确是亲生姐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为什么会这么深,可是我还是希望从今以后,你们还是能够对之前的那些……”
陈一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潆溪打断:“不可能!”
“潆溪!”陈一辰的这声喊得有些无力,抵触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只是没想到潆溪也会如此地抵触,“不管怎样,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我选择了将这件事告诉你们,就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但是,潆溪,爸爸这么多年,唯一牵挂的就是你们姐妹两个,你能不能体谅一下爸爸。”
“我没有那么大度,我总有我自己的底线。”这时的叶潆溪全然失去了少女的娇憨态,只是透着与年龄面貌相悖的冷静。陈踏雪这时倒是不说话了,只冷眼旁观着陈一辰脸上的灰败以及苏婉脸上精彩的表情,潆溪此刻也懒得理她,转头叫了一声,“叶清扬!”
几乎是立即的,叶清扬就推门而入,这一屋子人脸上的表情都极其难看,他没有那个闲心去欣赏,只上前拉了潆溪的手。陈一辰的眉头紧锁,似乎对叶清扬的出现有些不太高兴。叶清扬自然是感觉到了,抿了唇没说话,伸手将潆溪拉入怀里揽着,唇角挂着笑:“怎么了?不开心了吗?”
“我不想呆在这里,”潆溪看了一眼前一刻还和自己玩得开心的陈一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