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有些虚了……
“……你还小,不要任他胡闹。”王氏轻声嘱咐她。
盛思颜满面通红地点点头,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也就第一晚,后来就没有过了。”
王氏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他自个儿知道分寸,才是真正疼你。”
王氏并没有有意放低声音。
盛思颜突然想到周怀轩就坐在外屋,而且他的耳力不是一般的灵敏。肯定听见了……顿时脸上更增红晕。
一直到傍晚时分,她跟周怀轩回神将府的时候,她脸上的红晕也没有褪去。
坐在马车上撂开帘子,盛思颜跟王氏、盛七爷,还有小枸杞挥手道别。
就在这时,她看见阿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小枸杞屋里的铜水盆里出来了,正蹲在小枸杞脚边,抬着黑豆似的一双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盛思颜眼圈一红。忙放下车帘,默默地缩了回去。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没事,眼睛进砂子了。”盛思颜用了个常见的借口。“还有想到要好久才能再看见爹、娘,还有小枸杞,我有些伤感而已。”说完又忙补充道:“只是一点点,我已经好多了。”
周怀轩默不作声地掀开车帘,对车外的人也点点头,然后对车下的周显白做了个手势,才对前面的车夫道:“回程。”
侍立在车下的周显白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着神将府的大车带着大公子和大少奶奶远去了,周显白才回过头,来到盛家人站的地儿,挠了挠头,指着小枸杞脚边的阿财,笑呵呵地道:“……那个,能不能让阿财跟我们去神将府住几天?就是大少奶奶刚嫁过去,还不熟悉,有个熟悉的东西在她身边,她心情会好一些。”
周显白自己都觉得别扭。
大公子,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体贴!大少奶奶红个眼圈您都舍不得!——这画风不对啊喂!
小枸杞却着急地道:“不行!大姐夫会把阿财炖汤的!”
周显白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十分辛苦,他尽量做出诚恳的样子,“……小枸杞,我周显白担保,阿财一定不会被炖汤!”
“真的不会?”就连盛七爷都狐疑问道。
还是王氏能够察言观色,她马上就想到周显白开口要阿财,肯定是周怀轩默许的。
不可能是盛思颜瞒着周怀轩偷偷让他来要的。
毕竟周显白是周怀轩的小厮……
“……这样啊,那就带过去先住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上门来接阿财回盛国公府。”王氏灵机一动,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啊!没问题没问题!”周显白大喜,弯腰就把阿财拎了起来。
阿财蜷成一个圆球。一副很乖很乖的样子。
小枸杞立刻眼泪汪汪起来,“那我怎么办?我也要去啦!——娘,我跟阿财一起去住一个月再回来行不行?”
当然不行。
周显白和王氏都默默地想。
“你还有大字没写。药名和方子都没有背。你大姊今天抽查你,不是很满意呢。也好。你去神将府,让你大姐夫亲自督促你吧。”王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枸杞傻眼了,忙往后退,讪笑着道:“那我就不去了,不去了……阿财再见!一个月后我去接你哦!”说着,一溜烟跑进角门去了。
周显白笑着跟他们道别,将阿财揣兜里带走了。
……
盛思颜和周怀轩回到神将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神将府里的各个院落里已经鳞次栉比的掌了灯。在深蓝的夜空下,如同一朵朵雪白的夜百合,照得哪里都是明晃晃的,和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倒映在清远堂后面的一池湖水里面。
盛思颜和周怀轩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清远堂。
她抬头看着这个院门,才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周怀轩揽着她的肩,跟她一起进去。
盛思颜回门,只带了几个二等丫鬟,她的大丫鬟都留在这里打理院子里的事情。
他们是吃了晚饭才回来的。木槿和薏仁已经把热水都烧好了,等着他们回来洗漱。
“你去吧。”周怀轩让盛思颜先去。
盛思颜进去又泡了一个药澡。
同样是老山参熬的水,还有王氏特别给她配制的药材。都放进去了。
周显白也回来了,他蹑手蹑脚地进来,对坐在暖阁里的周怀轩说了一声:“……大公子。”
“东西呢?”
“在这里。”周显白将阿财掏出来,放到暖阁炕上的小炕桌上,然后笑着退了出去。
周怀轩默默地垂眸,和阿财面对面看了一会儿彼此,然后一齐别开头。
周怀轩敲了两下炕桌,是让它“好自为之”的意思。
阿财低下头,从炕桌上滚落下来。躲到炕角去了。
盛思颜从浴房出来的时候,一边拿大方巾擦着头发。一边道:“你去洗吧。”
周怀轩站了起来,看她妆台前坐下。便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大方巾,给她擦头发。
没过多久,就听见周显白的声音又在门帘外响起来,有些紧张局促,“大公子、大少奶奶,大爷和大奶奶让两位去澜水院一趟。”
澜水院是周承宗和冯氏住的院子,盛思颜还没有去过呢。
本来是打算三朝回门之后,明天再去澜水院单独给公公婆婆磕头的。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盛思颜忙要站起来。
周怀轩却按住她,问周显白,“何事?”
周显白在门外急得要死,但是也知道他家大公子不是谁传谁到的软柿子,忙道:“……是越嬷嬷进来了,在澜水院要见大少奶奶。”
周怀轩似笑非笑,“哦。”顿了顿,“那就去吧。”说着放下擦头发的方巾,让薏仁和木槿进来给盛思颜梳头换装。
盛思颜更是奇怪。
说爹娘让他去不管用,但是说个“越嬷嬷”,他却要动身了。
这……神将大人要是知道了,还不怄死?
盛思颜虽然有些疑虑,但并没有开口问,而是乖乖地坐在妆台前,让薏仁给她梳头,又让木槿去给她再找身衣裳。
因为她看得出来,周怀轩的表情表示,有人又要倒霉了。
她只要备好茶水瓜子,在旁边安心看戏就行了。
周怀轩倒是一眼就看出盛思颜心里有事,想了想,淡淡地道:“越嬷嬷是我爹从小的奶娘,也是祖母身边的人。”
“哦。”盛思颜应了一声,知道在规矩比较大的人家,这种年老服侍过主子,又奶过小主子的奴婢,是最有体面的。
别说她这种孙媳妇,就算是冯氏,在周老夫人面前大概都没有这位越嬷嬷的面子大。
不过,越嬷嬷姓越?这个姓很少见,她一下子想到了周承宗的那个妾室越姨娘。
“……越姨娘?”她不由自主问了出来。
周怀轩点点头,“是她女儿。”然后掀了帘子先出去了。
周显白在外面跟他嘀嘀咕咕,“……大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不过没想到那越嬷嬷现在就跑进来了。不然可以等到三朝回门以后,明天去大爷院子磕头的时候再来……”
周怀轩披上狐裘,“早来早了。”说着,负手在门口等盛思颜出来。
盛思颜照了照镜子,将一支金丝钻的凤钗取了下来,只带了一支小小的点翠步摇。
再披上那件银狐大氅,和周怀轩一起出了清远堂。
这一次,他们也没有着急,更没有坐船,而是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过去。
周怀轩没有说话。
周显白却在旁边叽叽喳喳,话很多的样子。
“……大少奶奶,您不累吗?”
“不累。”
“唉,这越嬷嬷也真是,就不能等到明天?”
“等到明天做什么?”
“大少奶奶,您还不知道?是这样的,小的估摸着,这越嬷嬷八成是来给她儿子求情的。”周显白一边说,一边偷眼瞄着周怀轩。
周怀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就放心了,继续跟盛思颜说着来龙去脉。
听说越嬷嬷是来给她儿子求情的,盛思颜更加好奇,“那为何要见我们?”
越嬷嬷的儿子肯定是家生子,越嬷嬷派头再大,也是奴婢。
周显白一窒,“昨儿您庙见的时候,在祠堂里被蒲团伤了腿和额头的人,就是越嬷嬷的儿子……”也就是被他收拾过的那个人,所以他也被叫去见越嬷嬷……
啊?!
盛思颜心里一紧。
居然是神将大人奶嬷嬷的儿子!
那岂不是就是他的奶兄弟?!
这样的人,在世家大族的奴仆中是最有地位的。
但是他做了那么大的错事,越嬷嬷一个奴婢能怎么求情啊?
盛思颜有些不解,不过因为跟她有关,她反而不好怎么问了。
周显白便又道:“这越嬷嬷,在我们大房可是地位非同一般呢。”
再非同一般又如何?
还不是奴婢……
盛思颜微笑着没有说话,直视着前方,走在周怀轩身边。
他就算不说话,她也觉得欢喜。
“是这样的。咱们大房呢,其实一直没啥规矩。”周显白嘻嘻一笑,见周怀轩不仅没有横他一眼,反而微微点头,便又大了胆子,继续说道:“您不知道吧?咱们大房内院每个月的用度,都是从当家的吴三奶奶那里直接拨到越嬷嬷手里,然后由越嬷嬷在大房里分派的。”
盛思颜一愣,下意识道:“那娘呢?不是分到娘手里的?”她这里说的“娘”,就是她婆母冯大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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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嫁祸” (4K5,求粉红票)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周显白虽然话多,但是很知道分寸。
什么时候该多话,什么时候该装哑巴,他都门儿清,不然也不会一直待在周怀轩身边做小厮了。
当年周怀轩身边一共有四个小厮,到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
周显白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当年,就笑着地退到一旁。
盛思颜看了周怀轩一眼。
周怀轩淡淡地道:“当年我多病,我娘只照顾我。”
周怀轩的病,连盛老爷子当年都治不好,可想而知冯氏的压力有多大。
在那种情况下,对她来说,谁管家根本就不重要吧?
盛思颜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一路无话,跟着周怀轩来到了澜水院门口。
澜水院占地极大,比他们清远堂都大。
清远堂是后院临湖。
澜水院却是院中有湖有山石……
将湖光山色圈在自家院子里,这股豪气迤逦,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也就比大夏皇宫差一点点了。
盛思颜眼眸半垂,站在周怀轩身边。
她的目光从澜水院门口停着的一顶四人抬的暖轿上掠过,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轿子旁边四个穿着不凡的仆妇,还有四个高大健壮的轿夫。
能够把暖轿坐到内院神将大人的院门口,这番气派,也只有周老夫人能比肩一二了。
周怀轩也看见了那顶轿子。他脚步顿了顿,便大步往院门口走去。
“大公子、大少奶奶来了。”澜水院看门的婆子忙过来给他行礼。
暖轿旁边的婆子和轿夫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垂手低眉,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
周怀轩也没理他们,只是缓缓走上台阶,说了两个字。“……拿下。”
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拥而上,将那四个婆子和四个轿夫捆起来。绑得如同粽子一般,又拿破布堵了嘴。推推搡搡,将他们推到澜水院的院子里跪下。
盛思颜一直垂首跟在周怀轩身后漫步行走。
她身上银狐大氅在暗夜的灯光里熠熠生光,狐毛中间那一丝银白如同月华委地,璀璨炫目。
“大公子、大少奶奶来了!”
“大公子、大少奶奶来了!”
澜水院里,一重重院门开启,一道道话传了进去。
盛思颜数了数,除了大门以外,他们大概跨过五道门槛。才来到澜水院的上房。
这哪里只是神将府内院的一个院落?!
这分明是一个七进的大宅子!
澜水院里面又分了内院、外院,还有东西跨院,实在是……让盛思颜叹为观止。
她以前虽然知道神将府是四大国公府之首,但是现在才知道,神将府跟另外三大国公府,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里面的建制,事事都在跟皇宫对比,但是都低一个等级层次。
而另外三大国公府,也就是国公府而已,是臣。不像神将府。几乎有“次君”的感觉。
在这个院落里生活,日子一定不会容易的……
盛思颜感叹着,跟周怀轩终于走上了澜水院上房的台阶。
两个丫鬟站在门口帮他们打开厚重的皮帘子。
上房里明烛高照。正对大门的地方摆着一张紫檀木条桌,条桌两旁有两张紫檀木高椅。
其中的一张高椅上,坐着一个头发银白,长相威严的老妇人。
头上包着紫红色齐眉勒子,肤色倒是白皙,长相也端正,但是鼻子两边深深的法令纹让她整个面相变得凶了不少。
另一张高椅上,坐着神将大人周承宗。
而冯大奶奶,则坐在那老妇人下首的一个锦杌上。
周怀轩走到门内。对他娘微微颔首,“娘。”然后又朝神将大人点点头。还是叫了一声,“……爹。”
盛思颜忙跟上去。先对神将大人福身一礼,跟着叫了声“爹”,然后便转向冯氏这边,亲亲热热叫了声“娘!”走过去站在了冯氏身后。
冯氏满脸含笑,回头握了握她的手,才对她介绍道:“这是越嬷嬷。”
盛思颜只是对着越嬷嬷的方向含笑点头示意而已。
周怀轩不出声,她是不会跟着叫人的。
越嬷嬷的脸上果然挂不住了。
她在这神将府的大房里当了二十多年的家,早就习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
就连神将大人周承宗都对她恭恭敬敬,服服帖帖,他的儿女又怎敢对她不敬?
虽然她听说过周怀轩的名头,但是到底没有亲眼见过他的本事。
在她眼里,周怀轩依然是当年那个病歪歪,在她手下挣扎求存的孩童……
越嬷嬷沉下脸,脸上的表情更加黑沉。
越嬷嬷身边站着的婆子就察觉到了,忙笑道:“这是谁?奴婢眼神不好,不认识。”说着,还笑嘻嘻地走进盛思颜,想拉她的手,上下打量她。
盛思颜乖滑地往冯氏另一边让了一步,靠近周怀轩。
那婆子再一抬头,就看见周怀轩肃然冷峻的面容,还有那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边寒气,不由抖了一抖,不敢再靠近,只好缩了回去。
上首坐着的越嬷嬷这才拿手里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杵了杵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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