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看过南宫朗面露嗜血邪气,一时傻住,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当楚秋晨提到烧状纸告春花的时候,南宫朗遽尔起身,墨随华、归无道也迅疾阻挡。
南宫朗一出手,怜君又听见墨随华大叫「小心」,然后!然后!怜君被暗算了!楚秋晨自袖间洒出不知名的粉末,归无道眼尖,就近踹了怜君一脚,怜君直接扑向南宫朗跟楚秋晨间,粉末洒了他一身。
他狼狈地撞进南宫朗怀里,南宫朗心狠手辣,不念主僕之情,拂袖震开他可怜的少年身躯
他眼泪滚落,非常惨无人道地撞来撞去,最后饱受摧残地滚到地上。哪有这种事的,他是一介书生… 只是一介书生而已,好不好
「想要杀我,妳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南宫朗冷笑道,无视地上跌成大字型的怜君
楚秋晨面白如纸,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有本事,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迟早毒死你!
蓝蓝硬著头皮要出面缓颊,墨随华立即拉住她
南宫朗抿嘴而笑,笑得十分欢畅,但笑意始终未达那没有光的黑眸
「要毒死一个人,可不是用嘴说,我倒想看看妳有多少本事。」
「哼,我不但要毒死你,我也会去扒那叫春花的坟… …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南宫朗本是妖气冲天的神色化为杀气,他杀气毕露,挥掌相向!「等等!」怜君冲上前去,硬是承了这狠狠火辣的一掌,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箏飞出去,撞上粗重的樑柱。
这一次,他不只眼泪汪汪,还泪如雨下。
不痛不痛,他是一介小书生… … 搞什么!他生前都没受过这种拳打脚踢,死后还要饱受这种凌虐,他选择不干行不行?「小新!」蓝蓝过去强扶起他,低声骂道:「你出来撑什么场面?要是被打死了… … 」怜君抹抹眼泪,不太高兴地说道
「五爷说过,除非自保,不杀女人,不打女人,怎么可以破戒呢?
「五哥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知道?」蓝蓝疑道。
南宫朗杀气犹存,一听怜君这话,面露异样地望向他。
楚秋晨噫了一声,对著怜君道:
「你… … 明明中毒了,怎么… … 怎没事?
对耶,他中毒了他中毒了,中什么毒?他是借尸还魂,中了毒也是肉体腐坏,他完全没有影响
眾人的视线全落在他脸上,怜君直觉抱著肚子,假装痛苦叫道:
「我肚子痛… 好痛 … 我中毒了… … 」他只是一个爱读书的书生,为什么要蹚进这种浑水里呢
叮叮咚咚,动人的天乐令他心安。他小心翼翼把两串玉珠掛在油灯下麵,轻轻碰著玉珠。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怜君开心笑著,懒洋洋地趴在稻草堆上,托腮望著随风曳动的玉珠。
这里不是马厩不是马厩,也没有闻到马骚味没有闻到马骚味,更不是躺在稻草堆上,他努力催眠自己,幻想自身睡在舒适的玉床上。
等南宫朗跟谁谁谁佳偶天成后,判官舅舅吩咐的事等于解决大半,他就能拋弃这副皮囊,直奔地府。
如果能得知南宫朗下一任老婆是谁就好了,直接把南宫朗引到她那里,皆大欢喜
现在可好,楚秋晨到底是不是南宫朗的另一半,他完全看不出来,只能凑合看看… … 嗯,虽然楚家姑娘倔了点,毒了点,狠了点,但难保不会有意外姻缘发生
下午他偷听到墨随.说,这也是个法子,太温驯的姑娘根本无法让南宫朗放在心上,要是倔一点,也许能意外打动南宫朗。根本是打打杀杀,你死我伤吧,怜君不得其解。这二人随便一招,身上必有损伤,这种XXXXX太可怕了,他是小书生,还是习惯温柔的情感,这种打打杀杀的爱他敬谢不敏。
不过,他怎么想不重要,在墨随华跟归无道的坚持之下,楚秋晨还是搬进了南宫朗的厉风楼
根据墨随华跟归无道二位标准皇朝男人的意见,男女间乾柴烈火后,总有几分眷恋,只要能打破春花的魔咒,接下来就一切好办。
哎,他是小书生,年纪又轻,一生就只有过这么一次爱情,他是成亲后才圆的房,根本没有机会佐证这二位男人主张的乾柴烈火论。
他叹了口气,一切顺其自然吧,南宫朗要乾柴烈火就乾柴烈火去,反正事成之后,他就可以回地府,成为正式职官。
思及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陡地闷了起来,索性把脸埋进草堆里,什么都不要再想
墨随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一进马厩,就瞧见十五岁的少年閒适地趴在稻草堆上,托著腮,其乐陶陶望著他不知哪偷来的二串玉珠。墨新生得老实,也长得平凡,平常说话唯唯诺诺的,以主子马首是瞻,有-点胆小怕事,不像今天? ?他篤信环境造就一个人,要在一夕问起微妙的变化,除非此人易容。墨新并未察觉他的出现,孩子气地掬起串串玉珠,嘴角轻扬,笑若春风,眉目间流转著异釆,昏暗的烛光下,那张老实脸上竟能交织出清雅的风情来。墨随华一怔,踏出一步,又瞧见那淡雅春风渐退,恍若心事乍现,终掩没至稻草堆中
「小新?
怜君懒懒地抬眸,与墨随华打个照面。好一会儿,他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神色迷迷懵懵的,而后看见墨随华疑色渐露,连忙坐起来,叫道
「二爷!
墨随华眸光锐得逼人,如噬人野兽随时会致人于死地打量著他。
怜君努力装无辜,迟疑问道:「二爷,这么晚了,您来这儿做什么?」不怕不怕,好歹他也死过一回, 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怕的?墨随华依旧深沉地钉住怜君。后者舔舔唇,小心翼翼轻喊:「二爷?」墨随华停在他面前,目光徐徐移向油灯下系著的玉珠子,开口问道:「这珠子是打玉帘廊道上取来的?」
「唔… … 嗯… …
「小新,你是第一个敢拆府里玉珠的下人。你进府里时,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府里你要偷什么,被发现了尚有一线生机,就是这种玉玩意,千万不能碰。你这不是找死吗?」
怜君愣了下,吞吞吐吐道:
「我、我也不是偷,只是借,会还回去的。」
「这二串玉珠子够你生活一辈子了,你会还回去吗?」
「这是当然!这种东西我带也带不走。」怜君取下二串玉珠子,有点赌气著:「我马上还回去就是。」
「你抬起脸来。」
怜君心不甘情不愿仰起脸来,赫然发现自己竟被墨随华的阴影罩住。
有力的手劲箝住怜君的下巴,被迫接受这名男子犀冷的审视
「小新,你今年多大了?」背光墨随华,让人无法读透此刻的神情。「十五了。」怜君理直气壮道:「二爷,你抓疼我了。」墨随华哼了一声,松了手,拿出乾净的汗巾擦干手指。「你这眼神,倒不像是十五岁的模样,要不是你没易容,我真要以为你是哪儿派来的XXXXX细!」怜君抿著嘴,低声道:「我要会易容,我一定扮成俊美瀟洒书生,哪会变成这模样儿?」墨随华玻а郏欢溃骸改阆不队裰樽泳土糁桑绻渌髯游势穑退凳俏疑湍愕模鹑梦逡谰托小D隳弥偷疲依础!
怜君暗地哀声叹气,这种下人命,真不适合他。
他天性懒散贪自在,现在却必须认命地起身,取过油灯,跟著墨随华步出臭臭的马厩
七月夜风清凉,马骚味从他身上飘散,弄得到处都是这味道,怜君忍著笑,照这样走下去,全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儿了
「小新,你身上这味道,真是证明你身分的最佳证据啊。」墨随华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是啊。」怜君笑XXXXX地。看看天色,快要一更天了,城里的法会应该快开始了吧?思及此,怜君又垮下脸来。他们行了一阵,怜君有些撑不住,难以控制地呵欠连连。
生前他就是这样。初更一到,很快就会睡著,因为生活不愁,所以他家另一半也不会鞭打著他,逼他熬夜也要工作
就连行房这种事,那人也是非常体贴他,一更前全部结束光光,就算有几次,他半夜被惊醒… … 被这样那样的,那人还是非常温柔,不曾粗暴过,他也非常配合,打起精神半睡半醒应付了事,事后睡个天翻地覆… 哎呀,怜君轻轻敲著额面。这可不好,判官舅舅没告诉过他,附了人身,回忆开始变得频繁了
所幸,回忆归回忆,那样的活色生香在脑中,他却心如止水,再也记不起当时的感觉了。
当时,那人与他温存恩爱时,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小新,你在想什么?」轻滑的声音亲近地响起。
「我在想,男人跟女人,乾柴烈火的滋味是什么?」怜君答道,不管怎么回忆,就是想不起来了。 现在他只记得那人行房时十分温柔,温柔到…有时他看见那人脸上明显的克制与不敢放纵… … 真的,除此外,什么感觉也记不起来了。墨随华一怔,诡异地瞥他一眼。他本想趁这墨新心不在焉时,试他一试,哪知他竟说出这种小孩子的话来。这个墨新… …「你还小,再过几年,自然明白。」墨随华随口道。
怜君一时好奇,迈了二小步,与墨随华并行,问道:
「二爷,这个… … 男人与女人,未成婚前先行房,唔… … 如此一来,就真有感情了吗?」他虚心求教
墨随华脚下又是一顿。过了会儿,方答道:
「你这是在问五爷的事?! 怜君十分坦白,点头称是。他道:
「我对这事不大懂,但也明白,这种事是要你情我愿的,照中午这样看来,五爷对楚姑娘并没好印象,而楚姑娘还想动手杀人… … 虽然七小姐劝了楚姑娘一下午,但晚上就让他俩睡在一块,这是不是跳场跳太快了点?不合逻辑,有点野蛮。
墨随华面不改色,满足他一脑子的疑惑,道:
「现在的楚秋晨很清楚她的地位,她想要重建楚家庄的声望,甚至,她想要报仇,就必须让你五爷喜欢上她,只要能让你五爷重视她,在八风园里她想要谁死,谁就得死。更甚,有南宫朗撑腰,她想其他七焚死,也不是不可能。她够聪明,懂得她该怎么做。」
「这个… … 」是不是太利益了点?怜君抓抓头,面露些许迷惑。「二爷的意思是,要楚姑娘花点心思,以身诱惑,先有男欢女爱,再索骗五爷感情?
墨随华冷冷扫过他一眼,还不及答话,就有人介面:
「这不是骗。男人的感情就是这么来的,楚秋晨一双眼睛像极春花,在这样一团黑漆的夜里,五哥看见的,怕不是楚秋晨的美貌,而是那双眼睛。而这双眼睛,将会是他俩感情的起点。」说话的正是归无道。
怜君闻言,举高油灯,瞧见娃娃脸的归无道与美人蓝蓝自长廊那端慢步迎风而来
归无道打量怜君一会儿,才看向墨随华,问道
「二哥,你要赶去法会?」
「法会三天,今天是第二天,我私下问过大师,愿意试招魂魄,若是招不著,春花可能投胎去或者她不愿回阳见熟人。」
怜君瞪大眼。「要是真能投胎在皇朝里是最好。」蓝蓝轻声道,沉默会儿,又问:「二哥,若是投胎了,可以查出春花在哪儿吗?」墨随华笑叹:「大师再厉害,也没这法术可以窥见转世之处,都只是图个安慰而已。蓝蓝,难道妳还真信了这种无稽轮迥之说?
蓝蓝啐了声,一脸懊恼道
「我才不信呢。要真有转世投胎,可也没听过那些死了的和尚尼姑,又转世回来渡化世人。」
归无道轻轻笑道:
「是啊,蓝蓝说得对。下回我就拿这话去堵大佛寺里光头和尚的嘴,他们要再强辩,不如我就一刀送他个去转世,让他们亲身去证实真假。」笑谈了二句,目光移向还瞪著大眼的怜君,道
「二哥,你要带这一身马骚味的小子出门?
「我本打算如此。但,六弟你另有打算?」
年轻的脸庞笑得和气,他道
「哪来的打算?中午我看他可怜得很,莫名其妙中了毒… 」顿了顿,眸光闪过阴毒。「楚秋晨说那是楚家庄的秘毒,不必要害无辜的人,便把解药给了我,我贵人多忘事,现在才想起来,但我瞧,你这马僮一点事也没有。二哥,你是喂他什么仙丹妙药?」怜君低著头,用油灯照著自己的大脚丫,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借尸还魂,不到开膛破肚的地步,是不会危及他的,这要他怎么说?「我想向你讨来,研究看看这小子… …
蓝蓝低声插嘴
「这事都可以缓提。二哥,先前我亲自送楚姐姐进五哥寝楼,现在都一更了,五哥也没出房…
「没出房自然是好事了。」归无道皮笑肉不笑道,不由自主看向廊上成串的玉珠子。
八风园的每处长廊上,串串玉珠为帘,层层重重地遮著阳,每次一掀动,便是叮叮咚咚清脆的珠击声,令他想起那个笨蛋女人。
三人同时沉默一阵,最后归无道爽快抚掌,喜声笑道:
「这真的是好事了,好事说不得改日就成喜事,五哥寂寞许久,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春宵,这样清澈似水的春眸,五哥怎会不动情?好事!好事!」他笑著,信手扯动了其中一串玉珠子
犹如千般的波澜乍起,从长廊这一头一路轻响到另一头去,夜里玉击之声不绝于耳。
「别这样!」蓝蓝恼怒道:「这声音,真… 真令人憎恶!」哪憎恶了?怜君痴迷地看著那些珠子。他喜欢得很呢,巴不得天天都在这里摇著这些珠子,偏偏他现在是下人,只能闷著脸,看著这几名主子在这里探讨乾柴烈火的各种结局
乾柴烈火嘛… … 这几人是不是想太多了点?没有感情,就忙著男欢女爱,是否太过强求?若是让他不喜欢的人那般亲密地碰他,他才不要呢
但阳间男人跟他不同,至少,这八风园的二位主子男人坚持己见,主张男人是很容易被美色所迷惑的。
南宫朗… … 也是这样吗?
没有喜欢没有爱,照样可以去抱一个女人吗
怜君索性把玩著玉珠,漫不经心地让各式结局版本自耳侧飘过
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人好,总是一心一意地待他。那人身上老是乾乾净净的,没有什么恼人的气味,有时沾上他身上不怎么好闻的味道,那人也笑得十分欢悦。
倏地,夜风趁著珠帘相互轻击的空隙钻进廊里,蓝蓝打了个咚嗦。
油灯顿时灭了
「怎么回事?」她脱口惊叫。「蓝蓝别慌,只是风大。」墨随华安抚著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