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也不多话,保持着悠闲的姿态倚在车厢边,合着眼。忽然,他双眼一睁,两道精光直射向香万里端着个托盘走出来的伙计,随即又略一低头,收敛了这凌厉的神态,换上疑惑的神情看着那小二直奔他们而来。
“这日头可大啊。大哥,你要是歇脚就进来坐坐,刚才小宝娘说了,你们行路辛苦,特意要我拿些饭菜过来。”小二说着,将托盘递给阿伟。
车里人似乎有些好奇地问:“刚才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就是小宝娘吗?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讨扰她了?”
小二回答道:“是啊,不过今天是她家小公子五岁生日。别说大哥,客官你们了,就是过路的,只要进去说声恭喜,小宝娘都会热情款待的,她说这是为小公子祈福。不过,小宝娘平素就是个善心人啊。”
看看不远的墙角,一溜儿乞丐蹲在那里,晒着太阳,吃的幸福的满嘴流油,车里的男子唇边笑意更深了三分。
“看来这小宝娘是家产万贯没有地方花,就喜好做善事。”他带着笑意试探道。
“不是啊,前一阵子他们家还过的苦着呢。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还拖着个疯子,最近才慢慢好转的。不过,小宝娘真是个好人,就算穷,讨饭上门也是能给吃的就给,所以好人有好报,天上掉下个大儿子来,就转运了。客官,不好意思,今天客人多,我得去忙了。你们吃完叫我来收拾就行了。”
这个话多的小二,听到香万里那边喊他,才急急忙忙地跑回去。
阿伟将托盘往地上一放,这饭菜看起来应该是这城里不错的了,但也不算精致,怎么能给主子吃?
但是车里人却吩咐道:“拿进来。”
“公子,这——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吃。”阿伟低声提醒。
“这是人家为给儿子祈福送过来的,里面那么多人都在吃,怎么我就吃不得?拿进来。”马车里的男子声音温和,却是坚决地在命令。
阿伟只得将托盘拿起来,送进车里。
马车里的男子看看闻闻,露出欣喜的神情,就好像那寻常的饭菜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一般。
刚拿起筷子,男子又想到了什么问阿伟:“刚才那小二说什么?她们一直过的很苦?”
“是。”
“那个孩子,我是说今天过生日的——小宝,五岁了?”
“是。”
“那个大儿子来了以后她就转运了?”
“是。”
阿伟心想我的爷,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现在又一遍遍象啥都不知道的问呢?
“那个大儿子,你觉得——”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他的来历。”
“嗯,待我先吃完再说。”
男子这才夹了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地,显得非常享受地品味起来。
这天紫苏真是忙死了,慕容凌站在那里心疼,却没有办法去帮她,只能干着急。
倪元生呢,带带那群学子还行,人情世故他也不是很会。
所以,林怀恩是大显身手,窜上跳下的好不兴奋,稍有一点儿空闲,不是凑到紫苏面前找事情做就是跑到小宝那一桌去增进感情。
还真有小糊涂蛋将这位看起来英俊潇洒,热情洋溢的叔叔当成了小宝的爹。
“小宝,你爹好好哦。比我爹长的好看,还很有学问的样子。”有人羡慕道。
“是吗?你们看我们长得像不像?”林怀恩还来劲了,将脸和小宝贴在一起让人比较。
象你个猪头!
装作无意间路过的慕容凌站在门外看着林怀恩贱贱地,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
小宝本来笑嘻嘻地,他也有些喜欢林怀恩,但是同学这么一说,他小脸一板:“他是叔叔,不是我爹。”严正申明道。
小宝好样的,不枉我疼你一场,慕容凌攥紧拳,暗暗为小宝加油。
林怀恩一愣,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小宝是个非常渴望父爱的孩子,遇见年龄适合当爹的男人就特别亲近。
以前,他总是叨叨咕咕地对林怀恩说小凌怎么好,后来又说倪夫子好,再后来和林怀恩也亲近。
于是林怀恩就觉得,只要相处久了有感情,这孩子把自己当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没想到他觉得时机成熟了:那个小凌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不见踪影,而倪元生要忙书斋的事情也不能天天陪着小宝,所以,林怀恩只要小宝放学就会围着他转,眼见两人感情日渐深厚,临门一脚,小宝却不认他!
那些孩子见小宝这么认真,如果他是只小刺猬,此时身上的尖刺一定根根分明,叫人害怕,于是都急忙点头:“知道了,对不起啊。”
林怀恩心里不高兴了,可脸面上还不能跟小宝过不去,皮笑肉不笑地问:“小宝,你怎么了?同学们不知道,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娘说我有爹,只是因为他现在不方便跟我们在一起。小凌也说过,饭可以多吃,爹不能多认的,叔叔就是叔叔,哥哥就是哥哥,不能乱。夫子,你说对不对?”
这话头怎么一下丢到倪元生那儿去了?
倪元生一直就没有插话,因为他觉得小宝说的很有道理,点头道:“小宝说的没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乱来。”
小宝得到倪元生的肯定,很是得意地扬起头,骄傲地看看林怀恩。
其实小宝压根没有挑衅林怀恩对他不满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但是在林怀恩看来这可不就是让他丢脸?但对方是他讨好的对象,又是个孩子,就算一肚子的火也得捂着忍着。
话说紫苏小宝慕容凌这三个还真是像一家子,都有办法叫林怀恩窝着火憋得内伤还不能出气。
而他没有想到外面还有一个也风中凌乱了。
慕容凌起先听小宝说的条理分明,也骄傲的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出息了一样,结果小宝那句哥哥就是哥哥,可是一钢刀插进他胸膛了。
这都是当初他为了教小宝不随便认别人做爹教导有方,现在看来这小子学的根深蒂固,只认他做哥哥,这可麻烦大了。
慕容凌好想去撞墙。
林怀恩在里面还不放弃,对小宝说:“叔叔这么喜欢你,你也这么喜欢叔叔,将来也许有可能换个喊法的哦。”
小宝哪儿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他天真无邪地歪着小脑袋问:“不喊叔叔那喊什么?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想以后我叫你小恩啊。”
小恩,还小啊呢!扑哧,慕容凌差点没笑出来,赶紧走到一边偷着乐去了。
小宝这是受到小凌的启发,自作聪明地打算叫林怀恩小恩。
倪元生干咳了几声,才好不容易憋住笑,维持了夫子的仪表道:“小宝,不可顽皮,以后还是叫叔叔。”
这才算是将林怀恩解脱了。
小的太难搞,还是先讨紫苏欢心吧。
于是这天,林怀恩就黏住了紫苏。
余静姝看见就生气,于是独自喝闷酒,抬头看见慕容凌进来,便指着身边的座位道:“小木,来陪我一起喝。”
慕容凌可怕了这玩意,何况等下还有重要安排,他便冷声道:“夫人,请节制。”
第八十四章 月下奸情
他是装模作样,为了自己的目地。
余静姝却是怎么都理解为慕容凌是关心她为她好,带着几分酒意道:“小木,我看只有你是最关心我的。他们都是饭桶,没有人敢劝我。”余静姝指着身后几个护卫不满道。
人家觉得多冤啊,不听话要被罚,听话就是饭桶。
慕容凌听话就是体贴她,不听话也是关心她,人和人就是不能比。
余静姝想和慕容凌玩花样,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如愿?所以,一来二去,她没有灌倒慕容凌,自己倒醉意朦胧了,慕容凌很满意她这状态。这样,他的计划就能顺利实施。
而香万里对面的屋檐下,那辆不显眼的马车一直停了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人下车,那车夫就那么睡了几乎一天,最后实在睡不着,也得眯着眼打盹,不然可怎么打发这无聊的时间呀。
香万里那多话的小二去收托盘的时候,看见碗碟都干干净净,一刻米粒都没有剩下,心想这客人肯定害死饿坏了,自己店里的饭菜又做的特别香,所以才吃的这么干净吧。
其实就连阿伟都奇怪,自己主子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再好的东西历来也只是浅尝即止,怎么这小地方的厨子手艺那么高超,做的那么美味,让主子胃口大开?
不对啊,他也吃了,没有觉得比平时吃的好,也就一般般吧。
反正阿伟觉得主人来了这儿,不,是决定来这儿以后就有些反常。
比如比较兴奋,虽然主人刻意掩饰,却瞒不过跟了主人这许多年他的感觉。
特别是进了城,看见那个小宝娘之后,主人何尝会浪费一整天,只是坐在这里不动?
就算是,那么不可思议地,一眼看中了那女人,也犯不着看连人影都见不到的街道在这里冥想这么久吧?
那女人又不是天香国色,美艳不可方物,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他猜不透,也懒得猜,主子的心思哪里是他那么容易猜得着的?
当夕阳的余晖洒在屋顶上,泛着温暖的橙色时,车中男子低声道:“走吧。”
主人不是打算来这里要小住几日的吗?怎么这会儿歇都不歇又要走啦?
“公子,现在赶着出城可就没有地方落脚了。”阿伟提醒着,正好香万里里面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看来宴席就要散场。
车里的人本来已经是艰难地下了这个决心,但是看到紫苏带了笑意寒暄着送了客人出来,本来依在车窗边的他,立时坐直了身体。
只见紫苏手中牵着个白白净净,一笑眼睛像月牙儿似地小茄子——小宝啦。
母子俩倒有五六分相似,笑起来都是那么地真诚,透着清澈纯净的味儿。尤其是小宝抬头看着紫苏,紫苏也心有灵犀地低头与他相似而笑的时候,那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真是令人羡慕。
“那就是小宝么?”车中男子定睛看着小宝,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又来了。阿伟毕恭毕敬地作答:“是,五岁了。”他要是不多话,主子马上就得接着问这个。
“和他娘长得挺像的。”男子感叹道。
他是他娘生的嘛,能不象吗?阿伟点头:“是。”
这时候,倪元生带着几个学子走了出来,向紫苏告别,他要送几个孩子回家去。
他笑眯眯地蹲下身,摸摸小宝的头:“又长大一岁了,可要懂事听话,别让你娘太操心。”
“是,夫子。我可乖着呢。娘,你说是不是?”小宝响亮地回答,冲倪元生乐,那乖巧可爱的样子,惹的倪元生都忍不住伸手轻轻拧了拧他的小脸蛋。
这样亲昵的举动可是少有的,小宝也就胆子大了起来,也伸出两只嫩藕般的手,在倪元生两颊上往外拉拉,又往里挤挤,愣是把这个清俊的夫子弄得像个猪头,看得旁边的学子都笑了起来。
倪元生红了脸,有些羞涩地看了紫苏一眼,对小宝道:“顽皮。”
“小宝,刚刚夫子说了什么,你就马上忘了?”紫苏板起脸,但是想到倪元生刚才那样子的确好笑,又严厉不起来了。
街对面马车里的男子,看到倪元生和紫苏母子很是熟络,说说笑笑地,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眉头轻轻皱起,将食指在膝头轻轻叩了几下道:“阿伟,不走了,投宿。”
阿伟一扬马鞭,又生生停在半空问道:“公子,那——去哪里投宿?”
车里的声音有一丝不悦,这只有跟在那男人身边很久的人才能觉察出来,淡淡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
爷啊,你刚才还说要走,这会又要留,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阿伟不愧是心腹,想着既然主子不走了,那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办吧。
于是,他调转了车头,向福运的方向而去。
这晚满天星斗星罗棋布,丝丝缕缕的光亮从叶片缝隙透下来,小城笼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显得清幽古朴。
闹腾了一天,福运里也安静了下来,只有余静姝的屋子里还有亮光。
想到白日里,她闷闷不乐地喝酒,小木那个一向沉默而冷漠的家伙居然会在她身边轻轻地说:“余夫人,当心身体。你有什么心事,晚上后院里可以跟我说。”
他这是在关心她,是在邀约她,是对她心动了么?
激动啊,兴奋啊,余静姝回来不是想着睡觉,而是急忙忙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认为最美丽的衣裳,华贵的首饰,还特意命人弄了花瓣来沐浴。
将自己浑身弄得香喷喷地,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余静姝就像怀春的少女一样,打算要在今晚红杏出墙去与人厮混了。
支开守在门口的护卫,余静姝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溜向后院。
酒意没有完全消退,余静姝有些眼花,在穿过后院那道门的时候,脚磕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倾,手本能地一抓——还真抓到了一样什么东西,才稳住了脚步。
“夫人,当心!”一个男子的声音低低道。
余静姝惊愕地回头,见星光下青铜面具泛着柔和清幽的色泽,是慕容凌。
“小木,你怎么在这里?”余静姝脑子有点儿混沌,问道。
“夫人,是我约你来的,我当然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余静姝的错觉,她觉得今晚的小木对她特别的温柔宠溺,这么与人幽会对她这已婚的夫人来说是不是合乎情理的事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些羞涩,有些紧张的刺激,余静姝觉得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兴奋过。
“对啊,小木。只是我奇怪,你怎么在门口?”余静姝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像小木这么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想不到这么快他就会来约自己,看来自己的魅力还是挺大的。
慕容凌有些神秘地将她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更低:“我不知道怎么说。”
余静姝自以为很了解,这男人看起来冷清,没想到还是个急性子,这是迫不及待地要进入正题?
好,爽快!
比林怀恩那个明明心里对于权势对于女人对于那事情有多想,还总是一本正经地拿腔拿调的男人要爽直得多。
余静姝更是心动神摇,已经忘却自己是人妇,做出少女般娇憨的神态来,一鼓腮,一弯眉娇嗔道:“小木,就我们两个,你还带着这面具干什么?这么久了,我都快要忘记你的模样啦。”
慕容凌在余静姝贴上来那一瞬间,闻到一股几乎要将他熏翻的香味,觉得心头一翻,有点想吐,拼命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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