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沂,你可知两位小公子是什么身份?小姐是什么身份?”碧遥觑着空,做饭的时候教清沂跟在她身边,问她。
“不知道。”清沂嗫嚅着,捏着自己衣角,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那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不是咱们这样身份可以高攀的。”碧遥叹气,有心说得重一些,却看着清沂又是可怜兮兮的,“现在关霆公子还小着,什么都不明白呢。你这样黏着他也罢了,小姐不大在意这些。然而将来大了,你想指望什么?”
清沂狠摇了头:“碧遥姐姐,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指望。关霆那时候救了我,我就跟着他。在那宅子里的时候,谁也不管我,谁都欺负我,只有关霆帮我。我,我只知道关霆是好的……”她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小手不停的搅着,要哭出来了,“碧遥姐姐要是觉得我错了,那我以后都不跟着关霆了,我只跟着姐姐。”
“碧遥,你想太多了。”白明玉不知何时来了,“清沂过来,给我拿个凳子坐。”
清沂忙抹了眼泪,乖巧的给白明玉拿了凳子,扶着人坐下。
“清沂,关霆现在怎么样了?”白明玉轻轻问着,“我问他,他总说没事。那两孩子,都是他们爹一个性子的,多重的伤都扛着,瞒着。要不是你跟我说说,我都不知道他伤得多重。”拉着清沂的手,教她靠在自己旁边。
“回小姐,关霆他现在好多了,就是总想着跑出去顽,天天看着关霖和小飞羡慕得不行。我拘着他,他还嫌我烦。”清沂声音小得像蚊子。白明玉的手并不像碧遥那么细腻,甚至比清沂自己的干了许多粗活的还粗糙。白明玉手心里全是茧子,颇有些硬,却让清沂觉着安心。
“你给我看住他。”白明玉清淡笑着,“我现在这样,真是管不了关霆关霖。清沂,关霆关霖你都替我管管。你比他们大,又懂事,你管着他们我放心。要是他们两个敢不听话,你就跟我说,我给你撑腰。不但现在这样,过段时日我离开了,他们两个可就都在你和碧遥身上了。”
“小姐要走?”碧遥却先来问。
“嗯。”白明玉应着,“明赫尔先生说,我眼睛好得快,再有半个月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得离开。”
“我跟着小姐”碧遥急急就说。
白明玉却止住她:“你跟着我,关霆关霖怎么办?清沂怎么办?这三个孩子,都交给你照顾了。”
碧遥想了想,问:“小姐是要找爷去?”
白明玉叹息:“碧遥,现在黄麟和北狄的情况你也知道。暂时没办法办你的事。等事情都了了,我再想办法教耶格尔和你见面。”
碧遥却摇着头,笑了:“小姐说什么话。我若是还对他存有心思,我何必非要拒绝他赎我?就跟他走了不就完了?小姐,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什么也不想。能跟着小姐,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小姐,我知道,就是清沂能指望什么,我也是没有指望的。我在哪种地方那么久,早不是什么贞洁的身子。哪敢求人家要呢。他现在对我还有心,将来没了心了,我要怎么办?不定被怎么折辱呢。还不如趁早自己明白了,就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伺候小姐。”
白明玉听了这话,却愣住了,咀嚼着,良久才问:“碧遥,女人的身子,真这么重要?男人就在意成那样?难道,男人就不能不在乎么?”
碧遥苦笑:“小姐说什么傻话。现时恩爱的时候,男人自然嘴上是甜的。将来厌了,就什么都找出来了。小姐,但得我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我都敢去拼一拼争一争。”心里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白明玉听着这话,她心里却难捱。关海沧几次说为什么不是她第一个男人,又一次次推脱着,总不肯要她。是不是,他心里在意得很?可当初的事情,她要怎么讲?又要对谁讲呢?
“小姐,你怎么了?”清沂怯怯的问着。她向来敏感,见着白明玉发怔,脸色似不大好,便着紧来问。
白明玉拍了拍清沂的手:“没什么。我没事。”压了心里忧烦,又向着碧遥说话,“碧遥,那些拐骗孩子的人,县令那边都审得怎样了?我不方便出面,你多受累,帮我盯着些。”
碧遥听了却没好气:“那县令是做什么吃的?审了这许多日,一点有用的都没出来。小姐,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偏那县令天天的跟着打马虎眼。”
白明玉冷笑:“当初张大人在任的时候,不知道省了人多少心。义亭县里压根就没这么些龌龊事凡是张大人都办得明明白白的。换了个人,就没用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得来的这个官碧遥,你说说你的看法。”
碧遥思虑了一番,才讲:“依我看,这事必是与北狄相关的,已经无疑了。孩子卖到北狄的可能也比较大。一来不好找,二来也必是北狄有人肯买。唯独在这上,教人不得不多想。这事是私人干的,还是后头有人撑腰的?我看那宅子那么大,总觉得背景不简单。若是与北狄贵族什么的牵扯了,还不定得牵出什么事呢”
白明玉听得点头,倒是赞赏:“听你这么说,反而是个明白的。这便好了,明儿你去审去教李武给你压阵。关霖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好一道跟着。他手里还有太子侍从的令牌,教他替你撑腰,想来县令再不敢多话的。你若是都给审明白了,就是头功一件”
碧遥骇了一跳:“小姐,这事可使不得”
“没什么使不得的。”白明玉轻笑,“你不知道,我们黄麟正经有些厉害的女子呢。我原是个带兵的,也不说什么了。还一个女军师,连她丈夫都只能服她,领兵打仗的时候出谋划策,全靠她呢。不少人都说,西钺侯的战功,一半都是西钺侯夫人挣来的。”
“小姐是个厉害的,我原就知道。却不想,还有厉害的女子?”碧遥试探着问。
“有。影卫里头还一个,你见过的携浪。她的本事从来都不在男子之下。她还有个姐姐……”白明玉一时失神了,想起久远的事情来,“携浪的姐姐,原本是我最得力的助臂。她平日看着文文静静的,可是打起仗来的时候,比谁都悍猛。当初若不是为了我,也不至于那么早就没了……”
碧遥垂了头,知道挑起了白明玉的伤心事,忙打起精神说别的:“小姐,你便吩咐吧,教碧遥做些什么?碧遥都听你的”
白明玉也就说着:“明儿你帮我把那事审出来就行了。这是最要紧的”
碧遥知道白明玉心里惦记着拐骗孩子的事,第二日也当真同着关霖细细的把事办了。不想,却探来的是个极大的消息,拐骗孩子的背后,牵扯的是北狄大王子纳罗格。
白明玉知道了却冷笑:“行了,这下可知道了。我倒是想呢,什么时候好好的会会纳罗格”
明赫尔的身份在,什么也不能说。然而想想他却庆幸,幸好他当初就想着是支持耶格尔更多些的。不然,凭着纳罗格做的这几件事,黄麟就不会认同,必然要替耶格尔撑腰的。两位王子的胜负,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只要苗沅不在此时被牵扯到战事里去,就一定能保住安全了。
不过在那之前,明赫尔却有一件更加悬心的事情,教他实在牵挂,如面临着审判一般。
白明玉的眼睛,就快好了。白明玉的选择,很快就会有结果。
白明玉却并不知道明赫尔的心事,她现在只想着,快点好了,去见关海沧。。。。
第三十章 重逢
第三十章 重逢
拆开蒙着白明玉眼睛的白布的时候,谁更紧张一些?是胆小怯懦的清沂?是体贴关切的碧遥?是自出生就被白明玉照看着,打从心里爱着敬着白明玉的关霆关霖?还是急迫着想要回到战场,想要回到关海沧身边的白明玉?亦或者,等待一个结果的明赫尔?
“白姨,怎么样了?看见了么?”关霆关霖争着挤在白明玉眼前,小手挥着的,眼里都是焦灼。
白明玉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眸子晶然亮丽,泛滥了笑容出来:“看见了。”一把将关霆关霖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白姨”双棒也死搂着白明玉的脖子,欢喜的叫着。
关霆身后站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垂着头,却偷眼看着白明玉,又些怕。
白明玉淡淡笑着望那小姑娘:“你是清沂?”打量了一番,“倒是个美人胚子。”再看过去,是悄悄拭着眼泪的温柔妩媚的女子,“碧遥,哭什么?”她仔细看了那两个人一阵,不觉失笑,“罢了,我这粗陋的模样,倒被你们两个比下去了。别人前面好歹我也算是个长得可以的。然而同碧遥、清沂你们两个一比,我可没法看了。”
“小姐怎能这样说?”碧遥忙分辩,“小姐清冷刚烈,原不是我们这样的寻常女子比得的。”过来利落的收拾了散乱在旁的白布和药,拖着清沂走了出去。
有人从始自终都没说话,也没站在白明玉轻易能看见的地方。
“明赫尔先生,我倒是该好好看看我恩人的模样。”白明玉拉开了关霆关霖,扭头去看北狄人。然后就看到了一双深邃多情的眼睛,黑如渊潭,要把人吸进去一般,“你……”
明赫尔仍是什么也没说,只望着白明玉。他的目光有些疲惫,又有些哀伤,更多的,却是眷恋,深情。北狄人的皮肤都比较白,明赫尔自然也不例外。他却不是白得像雪,而是略微带着些青暗,反给人添了几分深沉冷厉。尤其配着刀削斧刻出来一般的轮廓,更是显得如一只收束了翅膀的鹰。
“我听着明赫尔先生的声音,见着明赫尔先生的行事,原以为先生也是海沧那般沉稳的人,外表也该是温厚的。”白明玉静静说着,“不想,竟是出乎意料。先生原来如此凌厉。”
她果然什么都忘了。明赫尔微合了眼,掩去了神伤,笑了:“什么凌厉不凌厉的。白小姐说笑了。”
白明玉清清冷冷的,打发了关霆关霖出去顽,不教他们两个缠着她。直见那小哥儿俩跑远了。
明赫尔忽然察觉他正与白明玉独处,紧笑着:“白小姐,我出去……”
“想不到,原来是你……”白明玉的声音很轻,很低,却准确无误的,飘进了明赫尔的心里。
明赫尔的脚步顿住,如遭雷击。她记得
“许久,不见了……”白明玉并没有去看明赫尔,只见着他一双脚,要走不走,欲留还难。猛地她被紧紧抱住了,一双修长有力的胳膊勒得她要喘不上来。
“我想你。”明赫尔眼中也有水蕴了出来,五年的相思,终可以得偿了么?
白明玉慌从明赫尔怀里挣出来:“别这样”有些排斥。
明赫尔尴尬的收了手,退后几步:“对不起。我……”苦笑,“我忘了,你已为**……”如折翅的鹰,垂了羽翼,悲伤而无奈。
“对不起。”白明玉撇了头,不敢看那伤心的人。
“关先生,确实,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明赫尔狼狈说着。他与关海沧的赌约,他却没法说出口。他现在惶恐着,不敢问白明玉的选择。
白明玉不敢就这么与明赫尔相处,沉默反而让她更慌乱。只能强笑着:“我过两天就去边关找海沧。你,有什么打算?”
明赫尔深吸了口气:“我想暂时留在这里,可以么?”凝望着白明玉,“我暂时不想回去北狄,参与到内乱中去。想在这边躲一躲。”他其实很想同白明玉一起走,然而身份实在特殊,不可能跟着白明玉倒军营里去,也就只能留在堂村了。
“好。”白明玉许可了,“那就有劳你照顾关霆关霖了。”
“我一定好好看顾他们。”明赫尔应着。
白明玉站了起来:“一直都是碧遥照顾着,碧遥做饭。今儿我既然好了,便是我去下厨吧。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这一餐饭是白明玉做的,关霆关霖吃得心满意足。清沂笑得开心,连着给关霆夹菜,也没忘了帮关霖拿了只鸡腿递给他。碧遥却更多的注意了明赫尔和白明玉,察觉到了那两人气氛不同。
白明玉和明赫尔,根本没吃出来饭菜究竟是什么滋味。
白明玉整装也不过三天。关霆关霖缠着她也想去,被她好说歹说的才哄住。别了众人,随着入冬来第一场大雪,去了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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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海沧呵着自己双手,搓了搓。他刚在外头巡视了一圈,见着有几间营房都被雪压塌了。匆忙命人给快快盖起来,再把一些破陋的都修缮好了。不然这个冬天,边关的士卒都没法过。
张剑亭原地跳了两跳,在雪地里踩出几对脚印。他口中喷着白气,脸冻得通红,却仍是甩了棉捂子,卖力的堆雪人。
“张公子,这雪人堆得可是漂亮”关海沧看见就笑了。这年轻人玩心倒是不小,那雪人堆得也可爱,倒教他也跟着起了玩兴。四下里寻了截树枝,插在雪人手里。
这院子是单给他们几个留的,只住着关海沧、张剑亭和童宁、携浪。关海沧原不大想要,他自己住在军营也就是了,同兵士们一处早惯了的。然而想了想,童宁如今到底是郡主,她和携浪也是女孩儿家,不好再同些男人们一处;张剑亭出身书香世家,洁净惯的,想来也住不得营里。这般一寻思,也就要了。
何况张剑亭身上带伤,也着实该好好养养的。白明玉特别教碧遥写了信给关海沧,要他好好顾一下张剑亭的伤势。于是人一来,他就命军医给张剑亭先看了。这才知道,那年轻人也是个好强的。看他后背上几处箭疮都极严重,胸口也被劈了一刀深的。自然是张剑亭带着童宁出逃北狄的时候受的伤。尤其看箭疮的位置,怕是逃命的时候为了护着童宁,硬挨的。
“想不到,你也有兴趣堆雪人。”张剑亭现在却都恢复好了,身子健壮得很。
“嗯。以前,也给心碧堆过。”正说着话,一个黑色的厚毡子斗篷围在关海沧的身上。关海沧一时有些怔,回头却见携浪退了老远,在院子角落里站着,“谢谢你,携浪。”他笑了。
携浪只冷着脸,面颊上被风雪吹得飞红。
“携浪,宁儿呢?”关海沧想了想,问。他听了白明玉的话,就把童宁拘起来了,不教那磨人精去缠着张剑亭。童宁因此上颇有些怨气,整日往外头跑,都是携浪受累跟着的。
“郡主才回来没多久,已经睡下了。”携浪一板一眼的答着。
“她连晚饭都不吃了?”关海沧失笑。此时天早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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