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玉摇头:“我从未恨过你。”安静的,平静的。她从后面环住了关海沧,身子贴在了他的身子上,“我只怕你,痛苦,怕你,自责……我一直瞒着,就是不想你这样……”
“可是我却逼着你,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关海沧笑得苦涩,“明玉,为什么不恨我?我害了你,伤了你,一次次的……明玉,连我都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你不恨?”
“我只怨你一件事。”白明玉扳着那人的身子,教他看着自己,“为什么,你要在意我不是第一次?为什么你会想着与那莫须有的人比较?”
关海沧回着头,白明玉皎洁的身子在他的视线里,仿佛一柄剑,刺进他的心:“明玉,我在意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然而这样的话说完,却自嘲笑了,“罢了,我没有辩解的资格了吧。”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信服力了。要了白明玉的第一次的是他,伤了白明玉的也是他。现在再说什么在意的不是白明玉以前是不是失了身的话,却还能教谁信?
“你说,我信。”
“我不能。”关海沧站了起来,穿上了衣服,“明玉,你好好休息吧。我去营里看看。”
白明玉伸手去抓他,却没抓到,只能失神的看着他出去。屋子里炭火燃得旺盛,关海沧的被子却还是太薄。
关海沧走在厚厚的雪地里,到了僻静的地方,却把自己直接砸进雪里去,凭着飘落的雪花将他掩埋。以后他要怎么做,他该怎么做?却又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他自然是不能再将白明玉推给别人的。他对白明玉做的那些,早就让白明玉没了与别人一起的可能了。可是就这样若无其事与白明玉像过去一样相处,他又做不到。他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看着白明玉,拥着白明玉,就会教他想到以前的过犯。想到他对白明玉做过怎样残忍无耻的事情,想到他曾经怎样残酷无情的伤害过林泠风。
他这样的男人,也许早就该被女人千刀万剐,诛心剥皮。
这一夜,关海沧没回去。之后,关海沧就住进了营里,再没回到那间原本属于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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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你什么时候来的?”张剑亭看见一桌子丰盛的早餐的时候,实在欣喜。他快要被那些粗糙的食物把舌头都折磨坏了。
白明玉只笑了笑,脸色苍白。童宁来了,携浪来了。关海沧,却又不见了。
“宁儿,你五叔,大约在营里。你把这些,带给他吃吧。”白明玉装了个食盒,递给吃得不亦乐乎的童宁,“还有这些酒,拿去分给兵士们。天寒地冻的,喝些酒暖身子。”
“好”童宁还塞着一口面果子,一面站了起来去拿食盒。
携浪也跟着童宁起来,随着童宁出去了。
张剑亭瞅着白明玉,皱起了眉头:“你和关海沧,又怎么了?”白明玉来了,身为丈夫的那个却没来吃早饭,这又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白明玉淡淡的,只是呼吸略有些重,似乎十分疲累,“倒是你,宁儿现在怎么都不和你说话了?”童宁对张剑亭的冷淡白明玉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少女似乎在赌着气,连看都不看张剑亭一眼。
“她生我气不是当然的么?”张剑亭不以为意,“这样也好,趁早绝了她的想法,对谁都好。”
“只希望,她别像我这么傻……”白明玉喃喃自语。守着个男人,无望的守了多少年,又奢望的守了多少年。到头来,仍是个不敢相见的样子。即使成了夫妻又如何?关海沧一日不能原谅他自己,他们的关系一日都是尴尬。
张剑亭还想说什么,可是看见白明玉一脸的悲怆模样,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童宁却回来的早,食盒依旧,连盖子都没打开过:“大姐,没找见五叔呢。”
“他不在营里?”白明玉诧异。
“别提了,我和携浪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见着人。”童宁委屈。
白明玉想了想:“罢了,也不用找了。一会他一定会去营里的。无论发生什么事,责任他都会一肩担起来。张公子,你过去的时候,替他把这食盒带上吧。”
“你呢?”张剑亭问。他看着白明玉似乎身体并不大好,瞅着没了往日的精神,有些虚弱。
“我有些累了,想先歇歇。”白明玉拖着身子,回去了关海沧的房间,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身体有些烫,偏偏又冷得厉害。再迟钝也明白了,她怕是感染了风寒了。本来雪地里赶了一日夜的路就太勉强了,关海沧的被子又薄,她算是被冻了半夜的,果然就不行了。
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进来。”白明玉挣扎着,从床上半探起身。这一躺下发现,实在病得有些重了。
进来的人宛如冰雕,却抱着一床厚被子:“殿下,侯爷让我把被子给小姐拿来。说怕小姐会冷。”
“嗯。放下吧。”白明玉见是携浪,放松下来。撑不住,躺倒了。
携浪抱着被子放在白明玉的身边,才注意白明玉不对劲:“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白明玉指着墙上,“昨儿你给他围的黑毡子斗篷,你给他拿去。他外头穿着铠,最容易透冷气的。”
携浪猛地跪在地上:“殿下,昨日是我僭越了我……”
“别说了,起来吧。”白明玉伸手要拉携浪,手上却没劲,“你别想太多。那斗篷挺好的,挡风又保暖。我以前都没想到过,倒是你周到些。”
触着白明玉的手,携浪发觉那手上滚烫:“殿下,你病了?”焦急了,忙起来去探白明玉的额头,已经是跟个炭火盆一样了,“我去找侯爷”
“回来”白明玉紧拉住携浪,“别给他知道。我现在,不想他知道。”
“可是殿下你……”
“携浪,不但是他,就是宁儿和张剑亭,也别给他们知道我病了。”白明玉拽着携浪不放,“携浪,帮帮我吧。像披云当年那样,帮帮我……”。。。
第三十三章 暴雪
第三十三章 暴雪
张剑亭提着食盒在营里转了几圈,就是没见着关海沧的人。怪道童宁回去得快,营里几乎都要没人了。是关海沧拉着去出早操了?张剑亭琢磨着。那人从来不给人喘气的,即使是这样的大雪天里,也没放松过对兵士的训练。虽然他们都明白,到了冬天,雪越积越厚,北狄骑兵也不敢来犯——马蹄子在雪地里陷进去,那就是活靶子。
然而照着往日出操训练的路径走了一遭,除了把张剑亭自己冻得够呛之外,还是没见着人影,连兵士都没见。不得已回了营里,四处抓人,怎么也得把关海沧刨出来。
恰恰见着关海沧的亲兵,抱着床厚被子过来。
“关海沧呢?”张剑亭好不容易抓着人,自然要问明白了。
“张公子,正好”那亲兵一见张剑亭就乐了,把被子塞在张剑亭怀里,“将军教我把这被子给殿下送去呢就烦劳张公子跑这一趟吧,我还得回去”
“你去哪?话说清楚了”张剑亭揪着人衣领,又把被子丢回去,“关海沧人呢?送被子他怎么不自己去?晚上回去的时候带过去不就完了?还教你跑这一趟?他什么意思?”
“我们将军忙着呢”亲兵撅嘴,瞥了张剑亭一眼,“从昨儿半夜就没歇着了。”
张剑亭听着蹊跷,忙问:“说,究竟怎么回事”
亲兵委屈,又挣不脱张剑亭的手。那年轻的公子哥儿看着俊俏风雅,却也有一身本事,连自家将军都赞不绝口的。他可没能耐从张剑亭手底下走脱:“这场雪太大了,又接连下个不住,昨儿晚上把民房压塌不少了。有一处整条街全塌了,把人砸里头了。还有的地方因为烧着炭火,塌的时候走了水,也连带着烧着了一片。另外零零散散的小处还不少。昨儿城里人仰马翻的,将军带着人到处抢救呢”
“有这事儿?”张剑亭愣怔。他跟着关海沧打过几仗,不得不佩服在战场上那人居然厉害成那样,光芒大盛。远比往日见着他与人单打独斗时炫目得多。也因此跟着关海沧学了不少东西。不过,学的也都是行军打仗的。却没想到,连民政的事关海沧也要管。
“张公子,我……”
“你去把被子送去我找关海沧”张剑亭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留着那亲兵一个孤零零的雪地里站着。
风雪卷人,扑扑腾腾的睁不开眼。那大雪粒子砸在人皮肤上,生拉拉的疼。雪积了早到了人大腿了,想走路都艰难。也有的人家被封住了门,出去都做不到。这是一场暴雪,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张剑亭就见着一群人在瓦砾里头拼命的抢救挖掘,却根本看不清哪个是关海沧。
“关……”一张口,被雪塞个满嘴。一阵风把他的声音全扑回去了,呛个透心凉。
“张公子”倒是有人认得他的,急匆匆来找,声音里透着焦虑,“张公子,你劝劝将军休息一下吧他从昨儿晚上就没歇过了一直带着人干呢他安排了别人轮值,偏自己不歇着我们怎么说都不行”
“关海沧在哪儿呢?”张剑亭可算是轻松了不少,顺手把白明玉的酒递过去,“这是白明玉教我给你们带的,说是天寒地冻的,给你们喝了暖暖身子。”
“白明玉?那是谁?”那不过是个小兵,哪里知道白明玉的名字?就是关海沧的名字,也都是这一阵子被张剑亭一口口的叫着,才教他们记住了的。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虎威将军叫‘关海沧’。
“霜镜公主”张剑亭被噎住了。军里到处传着虎威将军和霜镜公主的事迹,可就是没人知道那两个的本名,也算教他开了眼界了。
“妈呀霜镜公主也来了?”小兵吐舌头,吓着了,抱着酒,却忘记该做什么表情了。
“快带我找关海沧”张剑亭却没忘他的目的。
小兵忙颠颠的带着张剑亭找人。翻过了几处瓦砾堆,终于在一处岌岌可危,看样子马上还会再次倒塌的房子里看见了关海沧。
关海沧并没穿着铠。铠甲适合打仗,然而终究太重,不适合日常的动作。来这边抢救百姓,关海沧就把铠放在营里了。然而他也没披着斗篷,穿着大氅棉衣,就一套黑色的劲装,看着就单薄。偏那人无知无觉,狠命在瓦砾里挖着。
有小孩子的哭声微弱的传出来,就在瓦砾里头。
“别急,叔叔一会就把你抱出来。”关海沧干得凶狠,声音却温柔。
“叔叔,腿疼。”小小的声音抽噎着,“我冷……”
“乖,再忍忍。一会带你去炭火旁烤火。”关海沧十指都是血,浑然不觉。他衣裳汗透,贴在身上,被北风一吹一冻,又结了层冰。
一双手过来帮忙,将块大石头搬走。
“谁教你们来的?”关海沧也没见着人,怒吼,“这房子眼见着要塌了,你们还不躲远点”
“是我。”张剑亭难得没跟着关海沧顶起来。
关海沧见是张剑亭,也就不再多说,两个人一起忙。
终于见着那小小孩子的脸了,冻得通红,抱着小身子在瓦砾里头坐着。他的一条腿被砸在房梁底下,拔不出来。张剑亭忙把自己斗篷脱下来,包在孩子身上。
“叔叔,腿疼……”小孩子哭着揉眼睛。
“忍忍。”关海沧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过去察看。那房梁承重,若是一搬开,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就要立刻全倒了,非得把三个人全砸在里头不可。
“怎么办?”张剑亭望着关海沧,不知所措。不是没办法,把孩子的腿锯断了,就能把人带出来了。然而那太残忍,张剑亭不敢想。
“张公子。”关海沧想了想,“你抱着孩子。一会我把房梁搬起来,你立刻带着孩子出去。你轻功好,应该能办到。”
“我轻功再好,也没法躲过倒下来的房子。距离太近了。”张剑亭恨声。
“自然会给你时间的。”关海沧笑着,“我应该能扛一会。”
“你当你自己是什么?黄铜浇出来的柱子?”张剑亭大吼,指着头顶的半边墙,“那些一起砸下来,就是你也得受伤”他没敢说得更严重,即使应该会更严重,要了关海沧的命也不稀奇。
“张公子,孩子要紧。”关海沧没再多说,弯腰抱住了房梁,“张公子,准备好了?”神色严厉。
张剑亭被那气势给镇住,再不多话,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随时能走:“好了。”
关海沧对着孩子一笑,臂上用力,生生把那还担着半边墙的重量的房梁给搬了起来。
“哗啦啦”的房子胡摇乱响,瓦砾碎石噼里啪啦的掉。轰然一声,整个倒了下来。
张剑亭抱着孩子站在雪地里,身上全是灰土。立刻有人接过了他怀里的孩子,护到一边诊治去了。张剑亭却有点发呆,盯着那一堆废墟。
过了一小会,房子塌倒时带起的尘土被雪浇下去了,那堆瓦砾又摇了摇。
张剑亭惊喜:“关海沧”
瓦砾堆又动了一下,被撑了起来,一个灰扑扑的大汉从里头站了起来,笑着:“有劳张公子挂心了。”关海沧走到雪地里,拿雪擦了把脸,才算是把模样露出来。
“你没事吧?”张剑亭不禁跟在关海沧身边问。
“没事。”关海沧淡淡的,往下一处危险的地方走,继续跟着兵士忙着救人,还有精力跟张剑亭攀谈,“张公子怎么过来了?”
“你衣裳呢?”张剑亭没理关海沧的话茬,瞅着那人穿着劲装就在雪地里到处晃悠。
“不知道。”关海沧还能笑出来。
“将军的衣裳都给百姓用了。”有跟着一起干活的兵士接话过来,“见着有那冻着的,尤其是孩子,将军就把衣裳脱了给人。结果他自己就剩这么一套了。”
“张公子,你劝劝将军休息吧。铁人也没他这样的”又有人来接话,“将军连早饭都没吃呢”
一句话提醒了张剑亭:“糟了,白明玉给你准备的食盒”这时才反应来,那食盒都不知道被他放哪儿去了。四下里一看,除了瓦砾就是白雪,哪儿有食盒的影子啊。
关海沧听了那名字却黯然了,暗地里攥紧了拳头,才觉得手上疼。一翻开看,指甲都剥落了,一双手上全是划伤,跟血染的似的。关海沧没作声,继续搬着砖头木头。仗着他力大,别人搬不动的,他都一肩来扛。
出乎张剑亭意料的,竟还真有人替他管着那食盒。一个看来羞怯的小女孩,提着那食盒递过来:“哥哥,你找的是这个?”
“是,多谢”张剑亭欣喜,“我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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