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白明玉便除了关海沧的衣服。
关海沧别过了脸,不敢看人。他心中的愧疚,又岂是说得出来的?赤luo在白明玉的面前,他身上每一处早被白明玉看遍了,一点私密都没有。他身上每一处也早被白明玉摸遍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为了他,白明玉这个未嫁过的女子,却是无比熟悉男人的身体。
关海沧的身上都是伤疤。白明玉早已熟悉了,每次给他擦身沐浴,就看上一遍,数着一遍。胸口的四处箭伤,小腹的一道刀伤,侧肋的三道剑伤,大腿的枪伤戟伤,小腿的剑伤斧伤,左右上臂的断了筋脉的伤,后背撞在岩壁突起的石头上的伤……都是为了她受的。她看着这些伤流血,看着这些伤结痂,看着这些伤愈合,看着这些伤留疤。关海沧的遍体疮疤,白明玉全都了如指掌。
推着关海沧下了水,白明玉也跟着下去,全身衣裳都湿透了,裹住了她。手脚其实很不方便,然而她总不能在关海沧面前也除了衣裳,便只好如此了。
除了水声,安静得很。白明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海沧更不知道要说什么。给关海沧擦洗着胳膊,悄无声息的手臂在白明玉的手中无力,由着她摆布。关海沧向来力大,两条胳膊上的筋肉也是结实,往常胀鼓鼓的硬,现在肌肉还在,却已经用不得了。
“你恨我吗?”白明玉喟叹。
“郡主多虑了。为了郡主,关海沧粉身碎骨也没什么,何惜两条手臂?”关海沧笑着。
“你为童家,真是把命都卖了。”白明玉说着,“他就值得你这样?为他救了儿子救女儿,把自己搭得体无完肤。”
关海沧只笑,什么也不说。他救白明玉,又岂止是为了主公童揽江?只这心思,不能给白明玉知道罢了。
“白日宣yin好大的胆子”突然岸上有人大喝。
关海沧猛把白明玉拦在自己身后。他高大壮实,正把白明玉遮了个严严实实,挡住了对方的视线:“这位公子何处此言?”
一位看来白面如玉的公子哥儿,带着两个家丁,站在岸边看着水中的两人,却是笑得yin邪:“先生何必这么紧张?不过说说罢了。我看这位姑娘貌美如花,倒是不错。然而胆子也确实大了,大白天的就与男人在外鸳鸯同浴,看来也是个识趣的人。”
“公子休要胡言乱语”关海沧一腔怒火,恨得胸都要裂开。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好人,然而白明玉被人这么说,却是因为他,“女子清白,不容公子这般污蔑”
“清白?”那公子回头向着两个家丁,放肆大笑。
两个家丁也跟着大笑不已。
笑犹未了,只听见“哗啦”一阵水声,那公子连着家丁已经被踢翻在地。水声又起,归于平静。
“公子太过放肆了不给些教训,却不知道分寸”关海沧向来被说脾气温和,然而并不是说他就什么都忍了。白明玉被人那样说了,他要是能吞下这一口气,他就再不配虎威两个字。
那公子哥儿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湿淋淋的一阵旋风。就被个什么大力给扫倒了,胸口身上,痛得不行。他勉强爬起来看,却没看见什么异样的。那男人仍是在水里,遮着身后的女人,看来位置都没变过。
白明玉压着关海沧,教他低一些:“给你擦背呢,长那么高的个子,教人费事。”眼里压根没有公子哥儿的存在。凭那种纨绔子弟,关海沧就是胳膊废了,也能轻易收拾了他。还用得着她去理会么?
关海沧也就听话的弯了腰。
岸上的人被水中的人吓着了。公子哥儿再不明白,也知道肯定是被水里那男的给打了。可他连看都没看清,怎么想这两个也不是善茬,只能慌慌张张的跑了。
“跟个没长眼睛的,你也生气?”其实原本白明玉更生气,可是关海沧已经教训过人了,她反而不气了。这壮汉即使到了现在这样子,还是处处维护她,是该说他太好人了,还是说什么呢?
关海沧只沉默不语。
白明玉就势按着他的头,解开了他头发,放在水中仔细揉洗。
良久,关海沧才说:“是我拖累了郡主。”若非他如今是个废人,又何必要白明玉给他洗澡?又怎会教白明玉受这样的侮辱?
白明玉顺势把关海沧的脑袋按在水里,使劲呛了他一下,怎么也不教他上来喘气:“你再说,我淹死你算了”若说拖累,难道不是她拖累了他?不为救她,他何必成了这样?
关海沧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一张脸也跟着涨得通红,真是一口气也差点憋爆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脑袋上到处都淌着水。
“你”白明玉气极,“按你下去,你不知道挣的?”关海沧那把力气要是想挣,白明玉还能按住他?然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只要是白明玉人让他做的,他都无条件的听从,从不违抗,“难道真等着被淹死呢?”
关海沧好不容易才喘回来,眼睛还被水迷着,睁不开,就觉得有一双小手替他把脸擦了,便笑着:“郡主心软,不会真的淹死我的。”睁开眼,就看见白明玉闪着的眼睛。
白明玉看着关海沧狼狈的笑,心里一痛,猛扑在他身上,使劲抱着他:“我不准你死说过的,同生共死,我不准你忘了”
关海沧被这一下惊住了。他想回抱住白明玉,安慰白明玉,然而那不争气的胳膊却动不了,只能像一根柱子似的杵着,由着白明玉把眼泪洒在他的胸口。许久,才缓缓开口:“郡主,关海沧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关海沧,是你的臣子,听命于你,理所当然。关海沧的命早卖给了童家,由着童家来用罢了。郡主,实在不必为此介怀。同生共死什么的,郡主忘了吧。”
“关海沧,你什么意思?”白明玉恼了,挣出来怒视他,“你难道,真的,真的不想……”
“郡主误会了。”关海沧说得郑重,想要擦去白明玉的眼泪,却动不得手,笑了,“郡主说什么,关海沧都听从。郡主教关海沧活着,就算关海沧四肢全没了,五官全废了,成了个瘫子聋子哑子,关海沧也会活着。只是同生共死,郡主,那是郡主与相爱的人的许诺,关海沧,不配。”
然而白明玉,只想与关海沧同生共死。白明玉退开了两步,转身上了岸,疏冷:“该回去了。”
关海沧也就跟在白明玉的身后上岸,由着白明玉给他身上擦干净,再给他一点点把衣服穿上,在头顶勒上缀着红玛瑙的黑绦。
白明玉看了看人,摸了摸那大胡子:“就这个,差了些。看着就是个凶神恶煞,倒像坏人了。你不怕毁容,下次我再练练手,回头一脸的疤再没人肯嫁的话,却不关我的事了。”
关海沧想着,他这鳏夫,又是废人,还能娶谁?何况,他心里有着一个女子,又怎么能再害了别人?。。。
第十章 夜半
第十章 夜半
白明玉才进了李婆婆的房间,就被推了出来。
“你们小夫妻两个,许久没同房了。还不去呢?”李婆婆笑眯眯的,不让白明玉再跟着她睡,“以前海沧伤重,现在他好得多了,你还跟着我?去吧去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明天你们走了,在外头哪有这么方便?”话说得意味深长,连李老汉都在旁边看着笑。
白明玉尴尬不已,又不能拒绝,又不好解释,只得眼睁睁看着李婆婆的房门在她面前关上,听着还落了锁,是绝不肯让她再进的意思了。偏偏李老汉还看着她笑,冲着她向关海沧的房间努嘴。无奈之下,白明玉只能进了关海沧的房。
关海沧已经都躺下了,却听见门响,竟是白明玉进来了。他忙起来,望着白明玉:“明玉,还有什么事么?”
白明玉撇过脸,不敢看他:“我被赶出来了。”小声说着,“李婆婆让我今天跟你睡……”
关海沧听了也是大窘,急迫:“这怎么行?”
白明玉恼得瞪了关海沧一眼:“我已经被赶出来了,你现在说不行有什么用?”
关海沧窘迫,却站了起来:“你来睡床吧。我在地上。”
“地上哪有你睡的?”白明玉蹙眉。
关海沧却笑了:“地上躺躺就是一夜,以前行军不也是这样?你来吧。”说着真的到了门口,要在地上躺下去。
白明玉一把扯住人:“别,回头再被人说我虐待你。你伤没好呢,地上凉气再侵了,你还想再喝药么?你,就在床上吧,我在你旁边躺着就好。”话没说完,脸早红了。
关海沧摇头,说得严重:“不行。明玉,郡主,这件事,我绝不能同意。你说不能睡地上,我就在椅子上坐一夜好了。”
“可是,只有一床被子……”白明玉为难。
“我不用了。”关海沧笑着,“天气还热得很,我晚上也都不喜欢盖被子的。”
白明玉也知道,这是关海沧的底线了。再争下去,怕关海沧连这房间都不肯再待了。于是也就把椅子给关海沧摆好,放在床边,看着关海沧坐下去,又取了床上薄被给他盖上。
“明玉,这被子……”关海沧的话没说完,就看见白明玉掀起被子一角,搭在床上,自己钻了进去。
“别说了。再说,我出去。”白明玉见关海沧还想争,却先说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同盖着一床被,却是一个椅子上,一个床上的。
其实两人都睡不着,这样睡着,实在暧昧。然而两个也都是行军打仗出来的,其实白明玉也不是真的没跟男人一起挤着睡过。尤其刚到童揽江身边的时候,做个少年打扮,还不是一样跟着那些将士们一个帐篷里睡?只不过白明玉对关海沧,关海沧对白明玉,都有着别样的心思,才会变得特别的难捱。
只是第二天要走了,路上情况如何也不知道,都明白该好好睡了,养精蓄锐的。便也迫着自己合上眼睛强睡。
到了半夜,关海沧感觉到被子掉了,睁眼看的时候,白明玉身上早没了被子,抱着自己颇冷的样子,却仍是没有醒。那被子多半都到了地上去,关海沧自己也没盖着多少,只下身还在被子里。
关海沧看着白明玉冷的样子,也想把被子给她盖上。手臂不能动,他就抬着腿,一点点的把被子弄高些。搭在椅子边上。他自己再小心的蹲了下去,用肩膀把被子顶起来,半搭在自己身上,慢慢站起来。
被子没掉下去,关海沧有些庆幸。紧挨着床边,他便把搭着被子的半边身子小心翼翼的倾斜了,让被子掉在白明玉的身上。
只是被子并不听话,虽然确实掉在白明玉的身上没错,可都叠在了一起,并没有铺开。白明玉的大半身子还在外头凉着。
关海沧想了想,弯了腰下去,用下颔夹着被子,一点点给白明玉抻开。这么弄了一阵,早一身的汗,还是没见多少成效。关海沧自己都苦笑,一个废人,真是做不了什么事。
白明玉醒了。关海沧这样折腾,她一点知觉都没有才怪。见着那人费力的弄着,心里被折磨得难受。那是沙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那是一声大吼能教敌人胆寒心裂的杀神。当初数十万大军里冲杀来去,七进七出,鬼惧神愁,现在想要给她盖一床小小的被子,都做不到。
关海沧还在努力的给白明玉弄被子,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抚在他颈间,轻轻拉下了被子。微微侧过头,白明玉撑了半身起来,看着他。他忙直起身,笑出来:“扰着你了。”只是笑得有些僵硬。他这狼狈的模样,被她看见了。
白明玉起身,也知道关海沧难捱,便只埋怨着:“只知道管我,你自己呢?被子都盖在我身上,你要怎么办?”推搡着人,却是按了在床上,“别动躺着吧。好好睡一下,我不想明天早上起都起不来。”被子盖住,手上还压着人,“你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听么?以前也不是没跟你一个被子睡过,行军的时候一个帐篷也那么多次了,难道今天就不行了?”
“以前是不知道你是女子……”那都是白明玉刚来找童揽江时候的事了。关海沧亲亲热热的搂着“小兄弟”,条件艰苦,他就拉着“小兄弟”一个被窝睡。当时白明玉推拒得很,他只当“小兄弟”客气,谁知……他可是大错特错了。
“如果……”白明玉喃喃,“我嫁给你……”这话出口,白明玉也是忐忑。
“别胡说”关海沧忙制止,“关海沧不配。关海沧拖累了你,可是,总有好的男人,能明白你的。关海沧救你,不是要你感激以身相许。这废人样子,更不能耽误了你一世的幸福。郡主,明玉,关海沧不要你的感激,更不要你的同情。以后,这样的话,别说。”
白明玉低着头,正看见眼前关海沧的胳膊。关海沧不让她再说,她就不再说吧。
两人正都沉默无言,却忽然听见院子里吵嚷。从窗户望出去,灯火通明的,闹哄哄的还有哗楞楞的锁链声。
关海沧和白明玉互望了一眼,连忙都起来。白明玉才把关海沧的衣裳给他穿好,就有人破门而入,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李家老两口。
白明玉淡扫了一眼,全不理会,只给关海沧梳着头发,用黑绦束起来。
“几位官差有何贵干?”关海沧淡然问着。
官差冷笑:“王公子昨天在溪边被人抢了块玉佩。说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抢走的。我们奉命搜查至此,配合一下吧。”
“就是他”白天溪边见着的公子哥儿竟然也跟来了,指着关海沧大喊。
“公子,您认错了吧?”李老伯颤抖着,心里害怕,“海沧是厚道人,不会干那抢东西的事的。”
“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公子哥儿嚷着,“他还打了我到现在胸口还疼呢”
“啊?”李婆婆吓着了,“海沧打人?怎么可能公子,话不能乱说海沧没法打人的”
“怎么就没法”公子哥儿喊着,“他那模样,看着就不是好人”
李老伯走过去,拉起关海沧的胳膊:“公子,差爷,你们看看,海沧的胳膊是废的,怎么抢东西?怎么打人?”
李婆婆跟着说:“海沧生活都不能自理的,都是他媳妇明玉替他做。公子,话不能乱说啊,会要人命的。”
官差这才注意到,也愣住了,回头跟着王公子窃窃私语:“公子,你说他打了人,真的假的?他这模样,怎么打人?你白天就没看清楚?没注意他是个废人?”
公子哥儿也低了脑袋:“我哪里知道他是残废?就看见他在水里了,胳膊没动,可那么看过去,也不像残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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