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觉得,我的愿望,和你有什么相关?”吉宗善解人意的笑了笑,间部诠房顿时感觉到一阵压力,她虽然心里不认吉宗为主,可是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是在怎么完成我的理想。所以,你的想法,和我没什么相干,我也并不关心。只是,你阻碍了我,就请离开。”
间部诠房再难掩惊恐,她打量着眼前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儿,不,吉宗已经坐上了将军的位置,可是她甚至更多的人,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将军看待。而上座的这位唇角挑起,脸上已经有三分不耐的少女,却已经是将军了!间部诠房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可是,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改正调整,就被这位将军判出局了!是啊,她凭什么反抗,凭什么不服?将军为了顾全她的颜面让她自己请辞,她凭什么还反驳,她只有谢恩的份儿!
和新井白石不同,她还有大儒的身份,也和其他士族大名不同,他们还有自己的家族,而间部诠房什么都没有。她脑袋进了水,才会去用自己手里的权力,拿捏一个手握重兵和生杀大权的人。是的,她小瞧吉宗了,不认为她能胜任,可是她现在就坐的那个位置,行使着她的权力,轻易的就像她现在端起的那盏水杯。
吉宗把水抿进口中,压了压胃里翻涌的不适,她怀孕的事情还是个秘密,所以诸多不便,例如熏香,她周围可以禁止却禁止不了其他人。这口水含在口中,没有咽下,胃里的不适已经舒缓了几分。
间部诠房看着吉宗悠闲的神情,心里忽然有些慌,她知不知道自己设绊儿的事儿呢?大冈忠相上任第一天的事情,被罢免的五十个男人家族联名上书的事情,等等等等。忽然,间部诠房自己笑了,她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若说御小姓发家的,她还不算顶尖,论起来,纲吉将军的御小姓柳泽吉保那才是个中翘楚。可是,纲吉一死,那样了不得的人物又如何了?柳泽吉保没多久,就孤独的辞世了,她的死甚至没有激起一点儿涟漪。而自己和月光院决裂后,势力已去了大半,又凭什么垂死挣扎的。想想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是可笑。
吉宗刚刚不着边的话,也勾起了她的心事。若说理想,她曾经也有过,只是,越靠近却变得越遥远,心里的底线早就模糊。她如今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最初的理想是什么了!是衣食温饱?早在当上御小姓的时候就已经满足。是有所建设?当侧用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左右朝中事务。那么,她想当将军,取而代之?这不是她的想法,可是,好像被推着就走到了那里,慢慢的觉得理所当然,人也变得麻木。可是,这是她想要的么?
吉宗小口小口抿完了浅浅的杯盏里的水,不悦的看向间部诠房,不是都说这人聪明么?怎么连脸色都不会看,脑子也糊涂的可以!
间部诠房一看吉宗的脸色,恍然回过神来,她恭敬的行了大礼
“多谢将军大人顾虑小人颜面,给了我这个荣耀,我愿辞去所有职务。”不管,她曾经和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对上位者的敬畏之心,这是最基本的原则和底线。
吉宗把杯子递给御小姓,点点头,“你能如此想如此做,最好不过。”也省得她动刀动枪的,一句话的事儿,搞得血雨腥风的。
办完了今天要办的事,吉宗想想再无遗漏,她现在记性不好常丢三落四的,想想没事儿,她起身出了房间。其实,她还是忘事儿了,她忘了让间部诠房起身,忘了安抚她。
间部诠房辞去职务后,回到藩地,没有半年就郁郁而终,这点她不如新井白石,有理想的人走的终归要远一些。她没有子女没有亲人,藩地又回到了将军手中,成了打赏别人的筹码。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吉宗拖着衣摆走在游廊里,懒散的想,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一切的手段都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也难怪人沉迷于权力,很容易妄自尊大。
间部诠房一去,连消带打,倒着实安稳了一阵子。而且吉宗在纪伊的时候已经深深懂得,只要家族的利益不动,换个人之类的决定无伤大雅他们也愿意全了彼此颜面。吉宗打一个赏一个,削一个提一个,就这么不触及根本的调动着,等几个大藩意识到的时候,布局已经悄悄变化了。老中的位置,基本都让吉宗的人占了,但吉宗严格按照权现大人选取老中的标准来,谁从面上也挑不出毛病。她们混了这么久的朝堂,总不能说不能用你的亲信,得用我吧?大家反应过来后,都大力扶持自己家族旁支的有志青年,希望能被选拔任用。反正都是一个姓,肉烂在锅里,不吃亏。
只是往大奥送人,却变得困难了,吉宗的理由很现成,大奥这么多男人呢,轮一遍都困难,更别提再进新人了!可是,大奥现有的男人,也不见她召见啊!早礼吉宗从来不落下,穿着素色礼服,从御玲廊这头走到那头,管你穿的多花哨,沿途是打嗝还是放屁,她都一改忽略。是有规矩不许将军不参加早礼,可没有规定将军必须对男人感兴趣啊!其实春日局也曾为此费过脑子,这事儿,他们还真说了不算。
滕波也在大奥着急,上蹿下跳的,可是,一则之前他要切腹的事,不知道怎么就全大奥都知道了,闹了个没脸;再则嘛,之前让五十个人回家的事儿,还是震慑了一批人,他们也怕闹不好再闹过了火,吉宗直接让他们回家了。发出去的那五十个据不完全反馈,差不多都嫁了,可想而知,江户,或者各藩能有多少有身份的人物?他们占了五十个名额,在大奥里的不得更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省的被打发回家都找不着下家!
只是,一时间,吉宗喜欢丑男人,或者喜欢女人的谣言,挡都挡不住的往外窜!吉宗点着大奥法则,心想,不是说大奥一切事情不可对外说么,也没见得多严实。不过,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小腹,表情都柔和了下来。这些问题在她看来,甚是无味,她过得舒坦别人又怎么能知道呢?就像鞋穿在脚上,只有脚知道舒不舒服。
☆、第183章 矫情
吉宗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掩住哈欠;她又听说自己睡了一个扫地的御半下;笑着摇摇头;这也算工作之余的调剂品了。
“呲”吉宗的腿又一次抽筋了;她熟练的按压膝盖处的穴位;好半天,麻酥酥的感觉才缓过来。她怀孕已经五个月了,下个月是她遮掩的极限,即使不扎腰带穿宽大衣服也藏不住了。再说,现在已经是初夏,再一个月嘛,衣服就更薄透了。
吉宗还是很佩服人民的想象力的,她每天不过去大奥点个卯,就能时不时的传出香艳的故事。更有甚者说她看上了一个男人,对方拒绝了她,她还有风度的放过了人家,甚至打发出去嫁人了。关于□□,大家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吉宗梳理了一下她听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概括起来就是:生冷不忌、还算宽厚。想想也欣慰了,如果负面新闻太多,她也得考虑让她的舆论团队出去搞搞危机公关了。
“这些事儿真不是你安排人去做的?”吉宗抓到三郎佐看着她出神,调侃道。
后者慌忙收回眼神,掩饰的咳了一下,说“不是我,我若想称赞你,替你博个美名,哪用得着这么迂回。”也不知道他是夸吉宗呢还是夸自己呢,吉宗闻声,笑了出来。
“这更像阿圆的手法,你不去问问她?”三郎佐克制着自己去替吉宗捏腿的冲动,这个月吉宗经常如此,他知道,这是又抽筋了。他也从小川笙船那里打听了一些,可是,吉宗不说,他就只能装不知道,也怕被有心人看了去再给吉宗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带来危险。抽筋就是有些缺养分,据说吃东西可以补充些,还有多晒太阳。只是,吉宗现在手里的事情多得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挤压。
看着以往精力充沛的吉宗现在一脸倦容还有眼睛下面明显的黑眼圈,为了掩饰怀孕还有尽快整理出一个安全的环境,吉宗已经超负荷运转了。三郎佐对於须磨一直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於须磨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一定揪过来把他狠狠揍一顿。只是,按照於须磨的脾气,估计会忍了,这样就不爽了,好像他在欺负人,於须磨要是反抗或者还手才好,这样他才有机会多揍几下。
三郎佐在脑子里模拟怎么揍於须磨又不会留下明显痕迹,依着那位的脾气,如果吉宗不问,他肯定不会主动提。想着想着,三郎佐心情好一些了,最近他的工作量也很大,连吉宗的面都不容易见到。好容易见了,一定得看够本!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这么美,吉宗虽然疲惫,但是却比之前显得柔和,整个人好像散发着光芒和诱人的味道。
“她,手段不会这么迂回,指向性应该更明确。”吉宗也不拆穿三郎佐顾左右而言他的本质,想了想说“最主要的,是她没这个时间!”
听了吉宗的话,三郎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阿圆哪里有时间管这闲事。
是的,没时间,阿圆作为若年寄,总管着御城,事无巨细,这事儿就够她忙的。可是这些她都应付自如,绰绰有余,甚至有时间,又娶了两名男子!吉宗对阿圆的精力深深敬佩,她自己觉都不够睡,阿圆却有时间过家庭生活!阿仙也留在纪伊,不知道来了是一副怎样的局面。而且,阿圆的不良嗜好,居然是收集美男!她新弄回家的这俩,一个叫阿良,一个叫阿六,都是继阿仙之后的浮世绘美人。就像小时候大家攒贴纸一样,阿圆的爱好更极端,居然是攒美人,新出版的浮世绘只要招贴出一个容色殊丽的,不久就出现在阿圆家里了。
阿圆现在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家里正室也是出自民间,只有一个女儿,这些男人和闻到花蜜的蜜蜂一样前仆后继的涌上来。吉宗一度头疼的想,这要是有心在阿圆身边安插个人,也不用怎么费事,只要把人选往浮世绘上一画,保管阿圆屁颠儿屁颠儿的娶回去!
三郎佐想想生活生产两不误的阿圆,也有些佩服,他忙得连多看吉宗几眼的时间都要用挤的,阿圆却好像天生就适应这种高强度的生活节奏。阿良和阿六他也见过,容貌是很出众,不过生于市井难免有些小家子气,可是耐不住阿圆喜欢啊。再说,世间女子多如此,阿圆倒显得真性情,大家也只有羡慕的份儿。顶多是政见不同的趁机损她几句,无非是男人的出身,背后还是很艳羡的。
吉宗又是怎样的喜好呢?三郎佐见吉宗低头看信笺,又开始偷看她。於须磨还在纪伊,吉宗是恼了他还是保护他?久也时常打探吉宗的身体状况,很是关心,一听说什么对孕妇好或者吉宗的喜好,总是想方设法的替她弄来,他的用心连自己也能感觉到。至于大奥的男人们,他还没怎么见,可是,一想竹还有那个阿默,他就有些头大。危险有,诱惑也有,背后附加的风险和利益更是考验人的胆量和自持程度。吉宗心里,到底住着谁呢?还是,像阿圆说的,她的心里,只有这家国天下。
吉宗低头看着信笺,字却一个都没入心,她知道三郎佐在看她,她享受这宁静时刻也有些恍惚。男女之间,到底追求什么?*的满足,精神的平静,互相扶持,或者兼而有之。自然界一对一的少,她也重生在这样的环境,她也接受了自己会有很多男人这个现实。可是,她渴望的男女感情又是什么呢?肚子里揣着一个,遥远的家乡后院住着一个,小石川养生所里挂着一个,眼前站着一个,大奥里还有更多即将属于她的男人。请原谅,她真的有些迷茫,也没有处理政务上那种快刀斩乱麻的魄力。
譬如三郎佐,他身后,代表着巨势家族,以父亲的遭遇为鉴,他不可能进入大奥,而且,以三郎佐的能力和性情也不适合进入大奥。三郎佐对她的心思,以及自己对三郎佐的在意已经放大到她无法忽视的地步,可是,自己能给他什么呢?名分不可能,甚至他们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那么,两个人如果捅破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以什么维持两人关系?
*的欢愉?这倒是方便,大奥法典规定了男人只能呆在大奥,这倒是让三郎佐成了离她最近的男人;精神的依恋?就像现在两个人做的这样。可是,她觉得三郎佐值得更好的,至少,两个人也算生死相交,这种交付过于轻佻。可是,更多的,她也无法给予,三郎佐又希望是怎样的模式呢?也许是别人说的近乡情怯,真的面对感情,她很难做到勇敢。她可以洒脱,可以直接,可是,她也害怕面对两个人进一步不成,退不回原处的无望之地。
她看着三郎佐在眼前,就会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可是,她也会想到独自守着一盏孤灯的父亲。吉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她两辈子都不曾如此纠结矫情过。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装作看信笺,方便三郎佐专心的打量她。她低着头,心里却如同所有的女人一样,担心着自己是否因为怀孕显得浮肿狼狈,要是知道三郎佐今天能入御城,昨晚说什么也不该熬夜批示,她的衣服是否过于单调,虽然穿得像只火鸡她做不到,却可以穿得清爽温暖些。
吉宗甚至怀疑是怀孕激增的雌性荷尔蒙让她如此,甚至会想自己的头发梳得是否整洁。
就在吉宗纠结要死,矫情要死的时候,三郎佐只是觉得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已经是最美好的时间,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我”
“你”
吉宗抬头,刚一开口,不只是目光,连口中的话都和三郎佐撞了个正着。两个人微微挪开目光,嘴角却都带笑,觉得这样的巧合都让人觉得毛孔舒展开,透着喜悦。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又一次撞台词,不由自主的笑了,时光好像停止在此刻。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且看到的话,一定会替他们脸红,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任何人都能嗅到他们之间弥漫的爱情信息。阿圆一定会拍着脑袋,无奈的摇头,嘴里啧啧有声,不就是个男人嘛,喜欢就扑倒嘛!看我!早早弄回家,孩子都比你多生几个!
竹如果在这儿,一定会觉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