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宗眼一眯,历来皇帝都喜欢祭天,就是因为粮草重要,先不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们能吃饱了,也是好的啊。吉宗想起她还是藩主时的那场海啸,也就是那一次,让她知道了吃饱对于们有多重要,每每农事上一松散,就忍不住想起久的眼神,像是拧了一把弦。
“阿圆,去趟大奥,安排一下,等这次……结束了,就恢复晨拜会。”
阿圆楞了一下,而后了解的笑了笑,冬日已深,春天可期。吉宗和阿圆想的不同,她想看看孩子,也想搅动一下大奥这潭浑水,看了看阿圆的眼神,吉宗想解释可又觉得无从说起。唉,事实如此,动机为何,是要别去费脑筋的。
于是,一个晴天,耀眼的太阳映着雪把御城都照亮了,吉宗一身清爽,着灰色吴服踏上了御铃廊。看着眼前的门缓缓打开,吉宗觉得和初次站门前的心情,已经大不相同了。凝神,敛目,大奥众美男的跪拜中,提起衣摆,缓缓踏入。
“将军大!”“将军大!”
於须磨之方和於古牟之方分别跪于两侧之首,因二身份不同,当吉宗走过的时候,他们俩可以抬头。於须磨和龙造寺眼里都含着热切,前者的有些幽怨,后者的有些跃跃欲试。吉宗扫过於须磨水蓝色的简洁常服,和龙造寺的华丽羽织敛了目,一手捏扇子一手提衣摆不停顿的走过。
於须磨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眼龙造寺,后者的惊讶早已压下露出了最常见的笑容,那表情,像长龙造寺脸上的面具一般。於须磨捏紧了衣摆,强忍住伸手撕扯他面皮的冲动,优雅起身,走了吉宗的身后。
龙造寺慢於须磨一拍起身,微微落后半步,也走吉宗身后,他身上的艳红羽织,像是要把御铃廊都烧穿一般。张扬的着装和低调的行径几乎成了他的标志,龙造寺看了眼紧抿双唇眼睛粘吉宗身上的於须磨,心里冷冷的笑了。大奥,有心,就落了下乘,更何况於须磨,他,想要的太多了。
於须磨身为吉宗第一个孩子的父亲,大奥的地位特殊,只是,他的孩子现由久抚养,吉宗又许久不曾来过大奥。他的心里现就像吊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想对吉宗说些什么,可旁边有古牟,后者虽然落后自己半步,好像给足了自己面子。可是,自己只要上前一步,想跟吉宗说几句悄悄话,古牟也就上前一步,不多不少,还是维持了半步的差距。这距离,可是什么话都错不过。於须磨不愿意自掉身价,可又确实想和吉宗独处,心里十分煎熬。
可是这种焦灼的情绪,吉宗的脚步踏上御二之间方向的时候,得到了缓解。御二之间、御三之间和宇治之间是王子和未成年的公主居住的地方。吉宗的女儿长福,就居住那里,久虽然以御中葛的身份回归大奥,可是为了照顾长福,他并没有专门的院落。没有比他更了解久,久的出身,久的性情,都不足以为敌,反而能成为他的助益。
只是,於须磨皱了眉,自己几次探视长福,并给出指导意见,久都不软不硬的推了回来。虽然算不上违逆,但是久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这次,可以借机敲打敲打。
久因为肩负抚养长福的重任,一应外交活动都免除了,所以,吉宗来到大奥,也并不需他去迎接。这是份殊荣,更何况他抚养吉宗的孩子,吉宗要看孩子,自然要找他。这也是将军子嗣抚养让嫉妒的一点。生父不能养,那养父,就成了众趋之若鹜的位置。养着养着,有了自己孩子的,比比皆是,而且,谁养大的自然和谁亲香。春日局就是很好的例子,也是由此,踏上了政治舞台。
吉宗也想,这种制度的合理性哪里,可是,此法自古有之,放之海内外而皆准,自然是有其原因的。她侧目看到几欲上前又被缀后的龙造寺弄得无话可说的梅,微扬了嘴角,这就是制衡。
“将军大,驾到!”唱和声响起,华丽的拉门应声而开,屋里的景象,让吉宗几,双眼一缩。
“将军大!”门内的纷纷跪拜。
大家的眼睛,却是扫到了衣着讲究的竹,这个几乎快被们遗忘的。
“为什么会这里?”於须磨的疑问冲口而出,龙造寺心想,有了依仗,真的很容易失了分寸。
於须磨的话,没给竹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久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於须磨之方,是,不,是竹君经常会过来帮忙,所以”久解释道。虽说照顾孩子的手多,可是,他自己毕竟也没有经验,又和竹君比邻,后者从最初的不情愿到后来的经常帮忙,让他觉得有了个可以商量的。至于为什么不找於须磨,一个是制度问题,让他抚养长福,本身就是为了隔断长福和於须磨,久生这个时代,制度两字,刻心铭骨。再一个,他虽然对竹有偏见前,可是接触时间长了,竹君自有其可取之处。
至于於须磨之方,久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於须磨久心里,像是一道高不可攀的山峰,自己的落魄自己的卑微都被此深深看眼里。久也许不浮夸不虚荣,可是他也没有任踩踏的爱好,他没那么贱。长福养自己这里,於须磨几次的探访,多有指导,於须磨虽然态度和蔼,可是他含骨子里的骄傲清高,比那些显露面上,更让难受。
久之前苦苦求生,看,自有他自己的方法。於须磨对长福的关心,并不单纯,久单纯,却不蠢。而且,他跟小川笙船身后学习的那些日子,让他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龙造寺和几牵扯最浅,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所以更方便了他观察几神色。他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了竹身上,这个的手段,实是高。他生于大奥长于大奥,像是表奥久立朝堂不倒的老中,不得不让敬畏。
吉宗看了眼久,他对竹的依赖和维护显而易见,曾几何时,对竹还有微微抵触的久,就倒向了他呢?
“竹君”吉宗出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将军大!”竹微微抬头,不卑不亢的看着吉宗,直望进她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新啦……
没啥好说的,语言好苍白。
☆、第205章 番外 新春
寂静的黎明,正月悄然而至,随着立春,新的春天昭示着新的开始。岛国人喜欢把立春这一天订为元旦,不过同天朝午夜钟声不同的是,这里的正月,从寂静的黎明开始,日出同庆。也因为如此,江户人,都有去看元日日出的习俗。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贴心的商户为街坊邻里燃起了指路的灯箱,不知道后世的广告灯箱是否源于此。路上人们两两结对三五成伙的走着,不显得寂寥,倒透着浓浓的年味儿。不放炮竹不胡吃海塞,也能看出大家对新年的期盼。
此时的江户还没有高屋建瓴,除了御城,高楼不过二层,又是平地。要看日出,并不麻烦,随便找个土坡也就是了。不过因为有向天皇献圣水的讲究,贫民百姓也像追星似的效仿之。贵族的寺庙去不得,找些有野寺茶屋的近郊去处还是使得的。
高轮山上敲响了晨钟,预示着汲水的主水司已经取了新春的第一捧水。众人的脚步也加紧了些,离日出,不远了。
忽然,一队车马从众人身后驶过,因为没有鸣鞭示警,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能隐约看到一路扬起的尘土了。
“呦,这是哪家大人,居然舍得早起。”
“是啊,她们什么事情都要人代劳,还亲自看得什么日出,不都等着家人去取水来,意思意思就行了么?”
“啧啧,跑这么快,也不怕去了高轮山冲撞了主水司的车队。”
“我看,这是要往更远的地方去吧,这么早还赶这么急,能走老远呢!说不定人家根本不想和咱们挤着。”
“这一队人,都是骑马吧?得是三品上了吧?”
“且,骑马算什么,我看啊,那拉车的,都是两匹好马!”
“你就吹牛吧,那么快,你还能看清楚是牛是马啦?还两匹,看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在江户住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几次两匹马拉的车呢!”
被人指着鼻子说吹牛的也不恼火,轻哼一声,鄙视道“不是马,不是马是什么?你见过牛跑这么快的!笑话!”
对方一听,duang的一下,不吱声儿了。
远去的队伍没有听到他们的议论,车里的吉宗还以为自己轻骑简从,没招人眼呢。
吉宗是夜里好容易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儿,要回住处歇息的时候,却发现屋里贴上了“新春”字样的红纸。这里,新春,就是元旦的意思,可是,她直接想到了天朝的新年。既让人亲切,又格外思乡。她不由得想起,她还是赖方的时候,在长屋过的那个元旦。虽然清苦,却也开心。
吉宗轻轻叹了口气,阿圆肚子又大了,昨儿陪着自己处理了紧急事务早早的告假回家休息去了。元旦又是法定假日,将军、天皇都不能让人这天开工的。把爱赖床的阿圆喊起来,于心不忍,当年在一起的有马,远在高松替她镇守边关。
想来想去,却只有梅一人了。吉宗忍不住用拇指推了下肋差的刀鞘,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记吃不记打,明明已经疏远了某人,确又会在某时起复。就比如现在,她,就十分想念梅,哪怕早已物是人非,人却总有脆弱的时候。
贴身保护她的三郎佐见她忧思,笑了笑,爽快道“这有何难,你就是凡事爱多想。这事儿,交给我去办!”
吉宗还没来得及开口拦他,三郎佐已经飞身而去没了踪影。等三郎佐再返回,引她上了马车的时候,出行队伍成员已经敲定。吉宗几欲张嘴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她想让人牵她的马来,却被三郎佐拦下了,理由是她前半夜劳累,应该上马车,趁机休息下。
吉宗无奈的想,三郎佐自己好像也没休息过吧。可是,三郎佐的好意她又怎么忍心佛去。默默接受三郎佐的好意,几乎是她能为他做的仅有的几件事之一。
所以,吉宗这支诡异的队伍,出行了。哦,成员如下,竹身为当地人,一骑当先,三郎佐和於古牟骑马随侍马车两侧,马车里,不意外的坐着久和梅。马车没等吉宗坐稳,已经摇晃起来。因为竹提议去贵族不屑去,贫民腿脚赶不及,所以人迹罕至的飞鸟山,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吉宗反应也不迟钝,顺势快挪了几步,到了车厢内侧坐好。心里默想,嗯,这阵仗,真是连护卫都不用了。
久温和感激的看了吉宗一眼,双眼比车厢里的灯都亮。梅想对吉宗说些什么,但忌惮久,什么都没有说。有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吉宗假装闭眼小憩,躲过了和两人交流的尴尬。
就好像,她不明白,原本对梅很崇拜的久,为什么和他起了隔阂,而以长者自居的梅也越来越忌惮久,只是因为孩子养在久身边么?难道他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更想不明白的,还有三郎佐对竹的善意,吉宗心里轻笑,也许两人骨子里对自由的向往一样,却又因为求而不得,反生了惺惺惜惺惺之感。只是,三郎佐为什么会叫上忍呢,呵呵,吉宗轻笑出声,如果从武力值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就很好解释了。简单得很,三郎佐除了他自己的身手,也就相信龙造寺忍了,而且,一窝子出动,留他在大奥,还真不放心。带上他,又安全,又省心。
久和梅看向笑出声的吉宗,后者尴尬的清咳了两下,掩饰自己的失态。
马车狂奔,道路又平坦,赶到飞鸟山,也并没用多久的时间。竹熟谙的敲开了一间寺庙的门,主持惊讶却没有多问,恭敬的将一行人让了进去。
主持亲自引着众人入了寺里最高处的亭台,恭敬的放下灯盏,自去张罗众人的饮食。
黎明的黑暗厚重,好像不知道何时才是头,明明知道光明将至就更为焦躁。特别是,众人一语不发,更是尴尬。吉宗看了看浓浓的黑云,心道,原来黑也有区别,明明都是黑的,她竟然能看到云。人就在身边,却觉得相隔甚远,这种不能重拾往日信任的感觉,真让人难受。这,就是自己期待的新年么?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几处灯笼居然同时熄灭了。虽说立春,但也还是冬日,又在山中,难免不让人背后生寒。梅没有功夫护身,又没过过久的苦日子,最不耐寒,他把怀里的暖炉抱得更紧了些。他刚习惯性的想开口唤人,却猛然发现,这小小亭台里的几个人,却都不是他能支使的。曾几何时,他也沦落到如此境地了,梅苦笑了一下,抿了唇,暗暗等待着。
论尊贵,自然是吉宗,论和吉宗的亲疏,梅猛然到了黑暗中,看不清楚,只依稀看了看几个人的位置,自己,好像真是不该开口讨人嫌。他挺了挺脊梁,坐得更直了些。
“山风真硬,居然一下就把几盏灯都吹灭了,不过不妨事,我带了火镰,点着了就是。”三郎佐来的路上就很警戒,现在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动,只要安全,黑暗本身倒没什么让人害怕的。
“不用了!”三郎佐一向站在吉宗背后,吉宗习惯性的侧身,灵敏的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都顿了一下,脸都微红,却没有松开。“不用点了,就这样,一会儿太阳出来,正好。”看不到,反而自在些,她如是想。
三郎佐不自在的咳了咳,手被吉宗抓住,又哪里舍得去拿火镰。“那,那就等等。”说完这话,他脸都红了。却忍不住,反手捏了一下吉宗的手。
眼睛的功能失去后,人的其他感官就变得敏感。三郎佐的手,因为常年习武,宽大厚重,掌心都生着厚厚的茧,握在手里,让人踏实心安。
忽然,她的左手,被人轻轻握住,带着比人体温高出很多的热度,几乎烫到了吉宗,她下意识的甩开了。
“嗯,我是想问你,要不要手炉。”梅出声解释,声音涩涩的,带着被吉宗拒绝后难以掩饰的尴尬。吉宗摇摇头,这才想起他看不到,可是想开口,又觉得可笑。她一年四季赤足,洗冷水澡,什么时候,又需要这些。只是,这种了然中,也隐藏着她不知道的酸涩。梅的手,细滑绵软,柔若无骨,和他的主人一样,久居福贵,即使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