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宗也不问她原因,又转向井泽弥,后者问道“不知道这田堰修在何处,水库又修在何处,分别做什么用途,藩主给多少时限、钱财和人力。”大畑才藏疑惑的看了眼井泽弥,这个年轻人太轻狂了,怎能如此对藩主大人讲话。只是看她神态自信,说话极有条例,大畑才藏心里也是有几分喜爱的。本来,士农工商,工就排在农后面,能种田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做工,所以,对于后辈,她也有爱护之意。她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井泽弥注意身份。
井泽弥微笑着对大畑才藏点点头,领了她这个情,可又转而看向吉宗“不知这图是哪位画的。”她接着问。吉宗在心里点了点头,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对着大畑才藏道“既然如此,就请您来主持修建这处田堰,物料人力请提前报出来,藩主府会全力支持。”吉宗卷好卷轴,递给了大畑才藏。后者略微激动的双手接过,行了个大礼,道“定不负所托!”
吉宗挥挥手,示意她下去,自有人来将她引下去,交代后续事宜。只剩井泽弥在议事厅里,她倒也不焦躁,等待着吉宗的决议,反正告示上说了,即使不录用,也不处罚。而且,她又扫了眼地上铺着的图,嘴角微微挑了挑。
“你之前在哪里,参加过什么工程?”吉宗慢慢卷起了欲修建水库的那张图纸,一边卷,一边问。
“小人在长崎,参加过‘出岛’的修建。”井泽弥不卑不亢道,只是,她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自信。
“什么是‘出岛’,说来听听。”吉宗把卷轴卷好,握在手中,轻轻敲着掌心。
“回禀藩主,‘出岛’是长崎河口的一处人工岛,和江户一样也是填海而造。”
“长崎为什么要修这‘出岛’,做什么用的?”吉宗把刚刚她问过的问题,又丢了回去。
井泽弥偷偷抬眼看了下吉宗,心里倒是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藩主,看重了一些。“我国对外的贸易港口,只有长崎,出岛是专为荷兰商人所造,所有的荷兰商人,都在那里居住经商。”
吉宗眼睛一亮,她刚刚见井泽弥的着装就不似时下之人,时下的人都喜欢用颜色拼接,但井泽弥的穿着明显受西方人影响,同色搭配却用深浅来拼接,而且,她身上的料子,可不是现在的织造工艺能达到的。还有,井泽弥接受新事物很快,而且勇于尝试,人又有条理。只是,询问过后,吉宗对“长崎”产生了兴趣,她自然知道现在的大致状况,但她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对新鲜事物,不管是幕府还是天皇,都是讳莫如深的。
“哦,那些荷兰商人可有引入其他的东西。比如,医学、天文、数学?”吉宗感兴趣的追问道。
井泽弥惊讶的睁圆了眼睛“藩主,可是去过长崎?”
吉宗摇摇头,当然不曾,而且,现在各个地域都有划分,她不能随便去别人的地方。
“那藩主如何得知荷兰人擅长医学、天文?”
井泽弥的话等于回答了吉宗,吉宗高兴的敲着手掌,把卷轴塞到了井泽弥手中“这卷轴你收着,我派人给你,你去实地勘测一下,需要什么人,你提出来,多少钱财,分几步,列个计划出来。”
井泽弥觉得这是她见过最简短的面试,她也试图独立工作过,但是因为年龄等原因,她总受到很多质疑。不懂工程的人太多,却很愿意指手画脚,该给的不给,该问的不问。她拿着卷轴,手微微有些抖,心里难掩激动。
“只是,藩主,这水库,您想用多少年。”
“百年大计!所以,到底能不能行,还要你来告诉我!”吉宗露出了一个笑容,井泽弥忽然觉得,也许能行。“还有!”吉宗打断了井泽弥的怔愣,后者赶紧俯首“你在出岛的时候,还有没有认识的人,不管是天文地理还还是医学,能不能找些来!我这里厚礼相待!即使不愿久留,我已经命人在山下桥边,建了间‘讲释所’邀请他们来宣讲!吃住路费全包,还有丰厚礼金!”
井泽弥的嘴巴,从吉宗开始说话,就一直没合上。她没听懂,但又有些懂吉宗的意思,心噗通噗通的跳着,也许,她们这些匠人的命运,能就此改变也说不定。她安耐住激动,端正的对着吉宗行了大礼“藩主所托之事,定当竭尽所能!”
吉宗点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摩拳擦掌,有些兴奋,太好了,很多知识可以运用起来,不用被人当成怪物烧死了。知识不知道,现在的科学水平到了何种地步,大约是十八世纪,也是一个鼎盛期吧。还要寻些大儒,迎合一下时下的主流文化。吉宗难掩兴奋的起身,来回踱步,长崎,长崎,如果能去看看就好了。不过,即使不能去,也能派人去采购一些东西。她现在最想要的,是椅子!天天盘坐在地上,她真担心也搞出个罗圈腿来。
“主人,负责‘记账’的人求见。”阿圆见吉宗高兴的踱步,知道她招着人了高兴,也替她开心,可是,现实中问题很多,这不,管钱的刚刚听了她们可能要支的钱,寻来了。
“小人见过藩主大人。”
吉宗坐回长几前,准备应对现实问题。
☆、第69章 一叶知秋
和歌山下的“讲释所”建了起来,先是请了藩内知名的学者来宣讲,逐渐的,闻名而来的人多了起来。后来演变成不只是授道,也形成了学术讨论的氛围。世间之人,无非“名”、“利”二字,这些大儒学者,顶着清高的名声,却也是慕名之人,到了“讲释所”可以传道、可以扬名、可以得利,真是绝佳的去处。吉宗也是瞄准了这点,才设了这个“讲释所”,只是,“生意”是出乎意料的好。一时间,都知道了纪伊藩藩主喜欢钻研学问。和歌山下的“讲释所”也成了个时髦的地方,你如果没收到过此间的邀请函,那在同辈学者之间,都抬不起头来。
井泽弥已经投入到水库的修建中去,想抢在入冬前,打个好底子。她当初勘测回来,幸运的发现那一处的地层都是花岗岩,坚固非常不易受地震影响。而大畑才藏的田堰已经有了个架子,对于井泽弥接手水库,她没有表示太多,其实,也轮不到她说什么,技不如人尔。南部海岸的重建,藩内市场的整肃,手下藩士大名旗本的归拢,财政的恢复,吉宗慢慢上手,也渐入佳境,藩内的一切,似乎上了一个轨道。
只是,此时,一骑快马送来了将军崩了的消息。吉宗放下手中的信,再次感叹情报机构的益处,这里将军崩了的消息刚到,她其实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将军无嗣,未免生变,消息是压后发了,她这里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德川家宣已经做好继任的万全准备。不得不说,德川纲吉半生勇猛,半生荒唐,最后选的嗣子却不错,够强大,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道理很简单,一个价值千金的东西,放在一个强者手里,大家都觉得合适,即便垂涎也要忌惮其实力;但如果落在一个小儿手里,那就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现在想想,当初自己因缘际会的救了於须磨,母亲第二天就知道了,绝非偶然,实在是她们家的情报网太厉害了。只是,知道的越多,吉宗偶尔也会生出一些迷茫,这情报网,好像和巨势家也有些关联,也就是她的父亲家。设点,人才选拔,培训好像都和巨势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本应亲密的关系,对外显得生疏甚至对立,但真正深入进去,又觉得两者密不可分。吉宗不想深究,她只要有实力掌握住这个资源,就行了,至于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她想不透也就不必想了。
正好,想到了於须磨,手里闲下来,去看看他,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过于怠慢了。吉宗起身,独自前往於须磨的院落,一阵风吹过,一片落叶被吹进了游廊里,落在了吉宗的眼前。吉宗看看金灿灿的树梢,感觉着微凉的风,轻叹道,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秋天了。只是这个秋天,等待纪伊藩和她的未必是个收获的季节。
吉宗一人前往,於须磨的院子也不像真宫理那般设有护卫,她轻轻的入了院落。刚一进院子,吉宗就被眼前的美景摄住了脚步。参天的古树密密的遮着大半个院子,叶子一层一层的堆着,黄的占多数,只是许多叶子尖尖上已经泛了红,好像落日的余晖染成的。树下,於须磨歪靠在木架上,微微抬头,看着头顶浓密的叶子不知在想什么。光袖轻飘,有点儿飘飘欲仙的味道。吉宗觉得心里像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疼。她几步轻纵,落在了於须磨铺在树下的榻榻米上,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来了。”於须磨收回视线,落在吉宗身上,里面盛满了喜悦,没有被打扰的不耐和惊慌。好像他就是在此等待吉宗归家一般,可是,吉宗知道,她自继任藩主以来,很少踏入於须磨的院落。吉宗觉得眼眶一热,於须磨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她,直到今天才注意到。刚刚的於须磨看上去那么惆怅,翩然欲飞,她扯紧他的袖子,不肯松手,怕她的手松开了,於须磨也就飞走了,而於须磨可能不在的这个假设,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有一个人,他也许不曾触动你心底埋的最深的那个地方,但是,他总在你回首的时候,就站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默默的看着你,等着你。这种感觉,缠缠绵绵的,绕着吉宗,像一丝丝一缕缕的线轻轻的拉扯着她包裹着她。让她觉得温暖,觉得牵挂。吉宗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快了两下,她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然有了於须磨。不强势,不生硬,甚至悄无声息,於须磨就这么轻轻的来了。
“怎么了?”於须磨看到吉宗难得孩子气的扯着自己的袖子,扯了两下未果,只得放弃。吉宗也不说话,扯着他的袖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於须磨温暖的手托起吉宗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
没来由的,吉宗觉得脸颊一热,好像心思被人识破一样,有些尴尬,她掩饰的问道“你笑什么。”
於须磨含笑道“我第一次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这种感觉真好。”吉宗被他的话说的心里一紧,酸酸软软的,她故意睁大了眼睛,半仰着头贴近於须磨。她也从於须磨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羞涩而甜蜜的,这种陌生的情绪和表情让她一时有些慌。於须磨的气息温暖而干净,带着他特有的馨香,吉宗觉得迷醉了,醉倒在他的眼睛里,呼吸中。吉宗再承受於须磨眼睛里满溢的爱意,再多一些,她就要被溺毙其中了。她轻轻阖上了眼睛,於须磨的吻紧跟着落了下来。
不同于以往的吻,不知道是否是心境的变化。吉宗觉得这个吻炙热得都要把她烫伤了,於须磨纤长的手臂,把她拢在了怀里,像是拥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靠近於须磨的怀抱,那里也是热的,滚烫滚烫的。吉宗下意识的推,触到了他急速的心跳,忽然顿住,顷刻间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融化了,因为这炙热和急速跳动的心。
他们两人,在树下拥吻了很久,吻了很多次。每次停下来,吉宗总觉得晕眩,好像景物一直在旋转。她越过於须磨的头顶,看着婆娑的树影,觉得更加晕眩。原来,於须磨的吻,是黄色的带点儿红,一如他炽热的体温,要把人烫着似的。他温文儒雅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因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吉宗觉得,所有的感官都在淡去,她只能透过唇来感知世界,热烈、温暖、湿润、执着,一如於须磨一直以来,为她做的一切,温暖包容,如同归家一般的安逸放松。
吉宗的心飘得越来越高,却因为一阵濡湿的感觉,落回了地面。她惊慌的撤了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裙裤。於须磨疑惑的看着她,眼睛里的激情还没褪去,呼吸不稳的问“怎么了?”吉宗脸色有些尴尬的,不说也不动,只是执拗的想起身,却好像想起什么,又不再移动。吉宗现在坐在於须磨怀中,压着他的衣服,只是想象,吉宗就懊恼的气闷。於须磨见她神色,忽然一愣,轻轻抽了抽压在她身下的自己的衣摆。洁白的衣服上,染上了粉红“这”於须磨先是急的脸色一白,随即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伸出手,反将吉宗拥得更紧,掩饰着自己微红和不适,道
“我的藩主大人长大了,真好。”
嗡的一下,吉宗的脸和树叶的尖端一样红,这葵水,早不来晚不来,真是捣乱。
☆、第70章 初潮庆贺
当吉宗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挪入室内,直到手捧一碗热红豆饭,脸色还是没缓过来。来了葵水证明她成人了,有生育能力了,这个她知道。但是,为什么这里的人把这件事情搞得这么隆重?看着於须磨连眼睛都在微笑,甚至葵和镜都明目张胆的说恭喜,好像是很值得庆祝的样子。
吉宗知道很多地方都有生育崇拜情节,但这件事情,在一个成长在计划生育氛围下的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件事应该是很私人的,甚至有些尴尬,为什么的人都挂在脸上和嘴里。於须磨高兴过后,也意识到了她的尴尬,示意镜和葵退下。镜恭敬从命,葵的眼睛都放光了,镜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按耐不住,藩主大人成人了,真好。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机会伺候藩主大人了。
“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於须磨看着吉宗把红豆饭吃完,满意极了。“母亲和姐姐说,女子这个时候应该注意保暖,不要着凉。”
吉宗看着他担心的目光,难为情的情绪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把空碗递给於须磨,道“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有些难为情,你的衣服。”
“还管这些做什么,这是好事。又有什么难为情的。”於须磨接过空碗“只是,这红豆饭你估计还要吃几天了。”
“我知道红豆对血亏气虚好,但就流这么点儿血,不至于吧!”吉宗每天都吃的简单,加这顿红豆饭,她已经很不适应了。
於须磨看了看吉宗,也对她的不了解状况,有些深入理解了,解释道“不只为了你的身体,这也是一种庆祝方式,好像过年吃杂煮一样,这是节日饮食。”
吉宗一下就哑火了,嘴巴微张,这也行?难道和过年吃饺子,过端午吃粽子一样?嘿,你大姨妈来了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