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十分邀请,她想着林锦轩身子不好,她自己又是新嫁之人,不好抛头露面,便不去凑热闹。但今日见林锦楼带着香兰去,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其实林锦轩同林东纨才是一胞所生的亲姐弟,倘若林锦轩争气些,自己也能盛装打扮,风光的跟着去。。。。。。
针儿见谭氏盯着墙上开败的荼蘼发愣,便唤道:“二奶奶,二奶奶?别站阴凉地里,咱们回罢。”
谭氏方才拢了拢袖子,扶着针儿慢慢走了回去。
话说香兰乘了轿往鲁家去,那轿子极大,小鹃随她也坐在轿内,时不时帮她整整衣裳和首饰。如今春菱不在,香兰又信重小鹃,房里的丫鬟们便隐隐以小鹃马首是瞻,偏小鹃又是惫懒性子,除了每日给香兰梳头,凡事皆撒手不管的,亏得雪凝不爱惹事,灵清、灵素新来,画扇年纪还小,故而小鹃也未招太多埋怨。
香兰只闭了眼靠在软垫上,忽觉轿子一停,前面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由睁开眼。小鹃立时乖觉道:“我去看。”说着便要下轿。香兰一拉她袖子,道:“别跟猴儿似的,你这样下去被人瞧见不好,让桂圆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鹃刚要掀帘子叫人,桂圆就到了,半弯着腰恭敬道:“前头戴家的马车把胡同堵了,要等他们过了才成。”
香兰听了便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展眼一望,前头果然堵了几辆马车,领头有个骑马的年轻公子,十六七岁年纪,锦衣华服,生得唇红齿白,目若点漆,举止轻佻,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真是好一个俊逸的小郎君儿。
桂圆顺着香兰目光一扫,立时道:“奶奶,您看的那位是戴家三公子戴蓉,他有个好生厉害的婆娘。”
香兰看桂圆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桂圆忙打起精神道:“京里的人都知道,戴三奶奶抓花了戴三爷小妾的脸。”桂圆本鲜少在香兰跟前露脸,香兰打发他出去跑腿,也多是让丫鬟吩咐,这厢听问他话,连忙搜肠刮肚的想再说几句,无奈当日是双喜同几个小厮说起这桩事,他只听了一耳朵,如今便后悔当日没多听上几句。他想了半天,方才说了一句道:“戴三公子曾经下帖子请大爷去吃酒,大爷没搭理过他。”
香兰点了点头,把帘子放了下来,暗想道,戴家如今不过三流官宦之家,林锦楼瞧不上也寻常,眼瞧着这戴蓉就是个风流胚巴巴的给林锦楼送帖子,可知这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转念又想起林锦楼昨晚上那一身脂粉香,香兰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香兰又等了一时,方才进了鲁家,才下轿,便看见旁边停了一辆马车,仆妇们打着帘子,先从上头跳下两个丫鬟,小心翼翼扶着个年轻妇人下来,生得略有些高壮,瓜子脸,浓眉大眼,含着七分春威;一张大嘴,却显得十分妩媚。此人正是戴家三奶奶焦氏。
焦氏只见个容貌甚美,气度不俗的女子正看着她,看穿戴便已十分不凡,以为香兰是哪个王孙贵胄家的内眷,连忙对香兰点头微笑。
香兰也笑着点了点头。
焦氏又转过身,同那两个丫鬟又扶出一位贵妇出来。但见此人头戴五凤朝阳大凤钗,脖上明晃晃的盘龙金项圈,挂着碧玉锁,穿着件洋红银丝团绣牡丹褙子,浅绯色双喜临门暗地织金褶裙,丰容靓饰夺人眼目,她一下车,周遭一干女子皆成了陪衬。焦氏恭恭敬敬唤道:“太太。”
那妇人手上摇着一柄白缎绣孔雀松树纨扇,在怀里轻轻扇着,嘴角微微勾起,美目流盼间忽瞧见香兰,顿时手上一顿,嘴角上的笑也跟着僵住了。
香兰睁大了一双明眸,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月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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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家的事235章交代过哈^_^
241遇故(二)
四目相对,赵月婵直是目瞪口呆。
她觉着自己是花了眼了,或是认错了人。眼前这女子一身贵妇打扮,气派十足,如同神仙妃子,竟然是……竟然是当年那个缩手缩脚任她打骂的小丫鬟陈香兰?
可那张脸蛋分明没错。这样的颜色,百里都难挑出个一来,让人观之难忘。如今她五官张开了,愈发的艳丽了。
香兰心头一阵狂跳,曹丽环和赵月婵乃是她初入林家时的噩梦,前者早已殒命,后者也从她日子里消逝,可今日相逢,香兰方才发觉赵月婵在她心中颇留了些阴霾,让她见到此人便心惊肉跳,避之不及。
小鹃也骇了一跳,伸手就抓紧了香兰的袖子。
香兰回过神,看见小鹃略带惊慌的脸色,反倒镇定下来。是了,赵月婵已同林锦楼和离,从此不是林家大奶奶,自己也再不必看她脸色,又何必怕她来着?想到这一层,香兰笑了起来,挺直了腰和颈,略微矜持的对赵月婵点头致意,接着便将脸扭到另一侧去了。
焦氏小声道:“这人谁啊?瞧着眼生。”
鲁家有个婆子道:“不知道,她是跟着金陵林家的来的,许是林家大爷的内眷?”
赵月婵脸色变了变。
忽听垂花门处又一阵喧哗,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道:“你们笨手笨脚的,让夫君过来扶我。”
接着又有人笑道:“哟,表妹,都当了娘的人了还这样大脾气,也就奕飞这样的谦谦君子,换二一个人都不受你这小姑奶奶性子。”
香兰恍惚间听到“奕飞”两字,猛回头往垂花门处看,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有个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站着,是她万万都不会错认的宋柯,还有一人。比宋柯高壮魁梧些,穿一身银灰孔雀蓝的华服。一面说话一面往内院里瞧,目光跟她相撞,带着些意味深长,忽然对她展颜一笑。正是林锦楼。
林锦楼越过香兰又瞧见了赵月婵,不由一怔,赵月婵骤然捏紧了扇柄,却见林锦楼又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仿佛没瞧见她这人似的。
赵月婵不由面色雪白。
从马车帘子里伸出一只戴着赤金双喜戒指的手,微微撩开帘子,郑静娴看见林锦楼,不由“扑哧”笑了起来。亲热道:“我还当谁呢,一口一个‘表妹’的在这儿认亲,原来还真的是表哥。大表哥,听说你近来升官又发财,有什么好事儿可要想着我们家宋郎。”
林锦楼哈哈笑了起来。宋柯脸上仍挂着和煦的笑,对林锦楼拱手道:“这是内人故意埋汰我,取笑来着,鹰扬兄可不要当真。”
林锦楼在宋柯肩上拍了一记,含笑道:“都是亲戚。有好事自然是紧着自家人,无论表妹说不说,都理应如此的,奕飞又何必这样客气。”
宋柯只笑了笑,并不说话,郑静娴已从车里伸了手出来,宋柯只得将她扶出了马车。
郑静娴头上绾了个极简的妇人髻,缀着翠钿、珠花、福字金簪儿,不见滴珠步摇等繁琐装扮,身上穿了簇新的三厢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团花刺绣袄儿,下头是一条水红妆缎裙儿,腰间紧紧束着一条长穗宫绦,脚上竟蹬着一双缎面小靴。她本就泼辣高挑,这一打扮又新巧又时兴,更添三分英气,十分生彩,一时之间比那些比她生得好的小姐奶奶们更抢风头。
林锦楼余光瞥见香兰转身欲走,便对郑静娴道:“正巧,哥哥今日带了小嫂子来,引见你们认识认识。”言罢侧过身,对香兰招手道:“你过来。”
香兰瞬间脸色煞白,想装听不见,只听林锦楼在她背后扬声道:“说你呢,爷让你过来!”不容置疑。
小鹃回过头,见林锦楼面色阴寒了,吓得去拽香兰的袖子,小声道:“奶奶,大爷叫您呢。。。。。。那个,那个好汉不吃眼前亏……”
香兰勉强转过身,低着头,慢慢的蹭了过去。她撩起眼皮,宋柯正站在林锦楼身边,穿着墨绿缂丝的缎子直缀,腰间束着簇新的八宝镶螺钿宝石的腰带,头上只束巾,未戴冠,英俊儒雅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香兰熟悉的模样,却又有些陌生。他身边站着郑静娴,气势凌人,玫瑰花一样鲜艳耀眼。
待香兰走进了些,宋柯脸上的笑意便淡了,渐渐地,嘴角如同冻住了一般,整张脸便肃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香兰。
林锦楼瞥了宋柯一眼,仿佛没瞧见他脸色似的,拉着香兰的胳膊,将她拉到近前,笑得春风得意,对郑静娴道:“这是你小嫂子,她胆儿小,没怎么出过门,待会儿你多看顾着些,可别让她给旁人欺负了。”
郑静娴看了香兰一眼,不由一怔,显是认出了她,飞快的看了宋柯一眼,见丈夫有些失魂落魄的,不由皱了眉,面上仍堆着笑,对林锦楼意有所指道:“瞧表哥说的,这么宝贝她怎么还带出来?合该放屋里头藏严了,甭叫别人看见,怎么反倒让我护着她?”
林锦楼笑了:“谁不知道显国公家的郑小姐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赛得过当年穆桂英,巾帼不让须眉的角色,不托你看着托谁看着?”
郑静娴白了林锦楼一眼道:“大表哥,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说得我跟母老虎似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宋柯始终不曾说话。香兰只低着头盯着腰上系着的丝绦,觉着此刻分外难堪难熬。她微微往上看,便瞧见宋柯放在身侧的手已攥成了拳,微微泛白。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宋柯正紧紧盯着她,秀长的双眼目光闪动,情绪莫名。
林锦楼笑道:“从小你就是个野丫头,如今是不是母老虎这要问奕飞,可我们家小香兰胆子可是极小的,你可别吓着她。”顿了顿道:“你们家的大哥儿没抱来?我还没瞧过那孩子,听说是个俊小子。”
宋柯方才开口道:“孩子年纪还小。见不得风,便留在家中了。鹰扬兄周到,送的表礼已经收着了。去年我妹子出嫁。鹰扬兄还特地备了礼,小弟在此谢过。”说着又拱手道谢。再不看香兰一眼。
郑静娴满口里笑道:“宋郎就是这个客气的性儿,如今他在翰林院里出息着呢,好些折子都从他手里头过,上峰赞过他不止一两次了,有意提他一提。”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宋柯脸色泛红,显是觉着难为情,低声对郑静娴道:“夫人……”意为让郑静娴少说两句。他在翰林院固然有几分风光。可哪里及得上林锦楼这等手握实权的,如今一提,反倒让他觉着难堪。
郑静娴笑道:“你又羞什么,好就是好。爹爹还赞你好几遭呢。”
林锦楼含笑道:“这当文官儿的可比我们这等舞枪弄棒的来得强,圣上历来重文轻武,奕飞年少有为,寿姐儿,你可找了个好夫君。”“寿姐儿”是郑静娴乳名。小时她体弱多病,韦氏唯恐她命不长,这才取了个“寿”字,寓意延年益寿。如今这乳名让林锦楼唤出来,倒是十足的透着亲近了。
这话也正说在郑静娴心坎上。她不由用袖子掩着口笑了两声,眼睛溜过去看了香兰一眼,间或又看了一眼,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陈香兰同宋柯之间的事她最清楚不过,但隔了这么远的路,又隔了这样长的时间,陈香兰这人早就让她扔到脑后去了,只留下个模糊的影儿。
可今日忽然间撞上,昔日里那模糊的影儿骤然鲜亮起来。这陈香兰当真绝色,不光是脸,浑身上下透出的气度都让人瞧着心折,又冷又淡又静,人如其名,就好似一朵清幽的兰花,不食人间烟火。让她不自觉生出两分嫉妒之心。
郑静娴似笑非笑对林锦楼道:“这小嫂子比先前你那个岚姨娘生得美,比那个原先妖里妖气的嫂子也强百倍,大表哥还是好眼光。”
林锦楼只笑着对宋柯道:“瞧瞧,好一张甜嘴,我刚夸她找了个好老公,她就这样夸起我来了。”
宋柯听了林锦楼这话却忽然笑了,盯着林锦楼的脸,淡淡道:“她说得是这个理儿,鹰扬兄果真好眼光。”
林锦楼在宋柯的肩上拍了拍,弯着嘴角笑道:“依我说,还是你更有眼光,寿姐儿这样的媳妇儿,你小子是烧了高香才娶着的。”
郑静娴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发红,含着十分情意的看了宋柯一眼,用袖子掩着口轻笑了两声。
香兰只低首敛眉在一旁站着,听着这三人意有所指的互相恭维,仿佛不存在一般。
当下来了新客,宋家的马车不好一直堵着门,林锦楼和宋柯便到前头去了,香兰同郑静娴回到院内。郑静娴的丫鬟悦儿和小鹃连忙上去扶各自主人。
林东纨身边的大丫鬟秋叶满面堆笑,去扶香兰一只胳膊,口中道:“大姑奶奶前头待客走不开,一听说是姨奶奶到了,特地让我过来接。”引着她们往园子里去。
走了一阵,小鹃忽听香兰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叹了一句:“这样就好,如今他身上系的是崭新的八宝腰带,再也不用同先前似的,腰带洗得发白,上头丢了粒玛瑙都舍不得花银子配上,用不值钱的绛纹石替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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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遇故(三)含倾陈love和氏璧加更
秋叶引着香兰进了园子,一路指看园中景致,香兰无甚心情,只是胡乱应着,小鹃倒兴致勃勃,东张西望,同秋叶吱吱喳喳的说话儿。一时走到一处临湖而建的房子前,只见门口悬着一块匾,写着“流水云在”四个大字,还未到近前,便听见戏子咿咿呀呀的唱戏,门口守着两个丫鬟,见秋叶带了人,连忙打起帘子,请她们几人进去。
屋中满满当当坐的全是人,但见满眼珠翠绫罗,各色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林东纨正立在前头给长辈们斟茶伺候,见香兰来了,忙不迭把手里的茶壶放下,迎上前笑道:“可把你等来了,香兰妹妹快往里头坐。”亲热的挽着香兰的手臂,将她带到偏厅一处位子上,这里离戏台子远些,周遭坐着几个穿红戴绿,描眉打鬓的年轻女子,间或几个上了些年岁的,香兰心里明白,这几人也应是各家带出来应酬的有些头脸的姨娘,或是小官员的太太们。
鲁家好歹旺了几辈,如今虽日薄西山,却还有些底蕴,今日鲁贵谊做寿,来的正经有诰命的女眷明堂里将要坐不开,哪里有还她的位置,她能在偏厅分得个旮旯,便是得脸的事了,她进来时,瞧见廊底下都摆满了桌,都是没身份进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