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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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旧时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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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妖女?我做什么了?”
    刺客怒道:“我爷爷当年有恩于你,你却痛下杀手,你于心何忍?他已经七十多了!是个老人家啊!”
    “你爷爷? ”我露出惊讶表情,“你爷爷是谁?”
    龙辰一滞,随即道:“不要装傻!我爷爷便是西北大将军龙征!”
    我点点头:“龙将军?我知道,前几日死了,是吗?我也很难受,但你……怎么会认为是我下的手? ”
    我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疲惫得不得了:“你看,我都这副模样,哪儿来的力气去害你爷爷?自身难保,我还想着去害人?龙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龙辰又是一愣。
    “明明就是你……”他还想说,但声音似乎弱了许多。
    “皇上驾到!”通报声在不远处响起,我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没一会儿便见钟尘带着一队侍卫,脸色极其难看地走了进来。
    满地狼藉,我手上身上沾染满了血迹,钟尘看也没看跪着的两人,径自走到我身边,声音有些压抑:“你怎么样?”
    “不碍事。”我站起来,虚弱地说,“参见皇上。”
    话还没说完,我就软软地晕过去了。
    这晕倒倒不是做戏。
    只是真真假假,谁分得清。
    当时因是龙将军的帮助,而感恩戴德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几年之后,他的命,会断送在我的手下。
    就像我当初怎么也想不到,吴姨的话,能对我的人生,造成如此之大的改变。我能想象,原本我该是怎样的。快快乐乐地当着皇后,和钟尘相爱,偶尔与师兄师父相见……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我不能生育,因此只能看着钟尘和别人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发生改变的一天,何况是人的心意。
    那时从如意楼回来后,钟尘忙于边疆之事,没有太多时间陪我, 我也稍稍松了口气,那时候,我实在无法面对钟尘。
    然而我一个人在凤栖宫时,常常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是猩红的色调,尖叫和哀号为背景。我看见无教的人被杀害,他们试图反抗,却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奇袭,连武器也不在手上,就生生被泛着银光的武器捅入肚子里甚至从头劈成两半。
    有小孩子的哭声,有女人尖叫怒骂声,有男人痛吼的声音,那片原本是青草满目的土地,被层层覆上了鲜血,连天空的色调都变得可怕,我知道这是梦,甚至能惑觉到,我努力想要从这样恐怖的梦中脱身,却仿佛置身梦境无法抽离。我看见一个和我长得像的女人,她浑身是血。身边躺着早已失去气息的男子。她朝我伸手,似乎想在最后摸一摸我,然而手还没碰到我,便颓然地垂下。
    像一朵枯萎落下的花朵。
    那一刻我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我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仿佛心生生被人挖开,然后插入锐不可当的尖刺。
    接着有人拖我离开,还在我手上刺下了什么,我的手臂很疼。哭得更厉害,哆嗦地喊着“吴姨”。
    我被送上马车,最后回望一眼,那个原本生机勃勃的草原,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空中的血腥味浓厚得怎么散也散不开。
    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直到一次,钟尘竟然回来了,他将我叫醒,—脸担忧地看着我:“阿昭?做了什么噩梦,怎么哭成这样?”
    听到他的声音,我简直觉得恍如隔世,我抽抽搭搭地往他怀里撞。钟尘搂住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只是个梦而已。”
    我只能哭。
    我无法告诉他——
    钟尘,你不知道,那不止是个梦。
    我心绪紊乱,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钟尘有直陪着我,让我心安不少。
    然而吴姨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梦里的场景也一遍遍放映。
    我忍不住问钟尘:“阿尘,我问你……如果,其实你因为一些事情,让我对你有些隔阂,我……我应不应该告诉你?”
    钟尘看着我,道:“当然。”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但是实在开不了口。
    有的事情,不说是个结,说了却是个疤,我宁愿我心中千千结,不愿和他之间留下一块疤。
    钟尘没有催,只是安静地等着,过了半响,他缓缓道:“阿昭,你有心事,我不逼你说,无论什么事锖,我永远陪着你,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我会努力改正,我知道最近大臣催得紧,希望我扩充后宫,也知道这几日没陪你,但这都是暂时的,阿昭,我爱你,也会努力让你一直爱我。”
    我原本眼泪就没止住,这下更是干脆决堤,哭得稀里哗啦。我紧紧抱住钟尘,说:“你不用努力,我就很爱你了。刚刚的话只是随口说说——扩充后宫是必然的,你是皇帝,我不想让你因此落下昏君的名称,你这几日没陪我,更是不得已,我怎么会因为这两件事怪你。只是有些事有时候我自己一时想不通罢了……”
    钟尘轻轻替我擦拭眼泪,眼中一篇温柔,我见过他各种的模样,但知道,他这温柔的样子,只对我一人。
    我抽噎地看着他:“我也爱你,非常爱你。”
    钟尘轻轻吻住我,一如当年我们第一次接吻, 那时他是青涩的少年,我是懵懂的女孩,到如今始终不变的,是我们一直如此相爱。
    那一刻,我只想这样没出息不争气甚至丢脸地只陪着钟尘,装作无知无觉地过完一生。
    然而,终不似当年。

第五章 十三年前,在我的嘴唇边那个比飘香还轻柔的吻
    我与钟尘第一次亲吻,远没有后来那么缠绵。 那是我知道钟尘的真实身份——那也是太久太久之前。 钟尘的身子那时已经好了许多,当时他已筹备许久,我常常看见有人不远千里从京师来雁门关找他,而他一直待在我和师父的屋子 里,脸皮很厚,从来没有显露出过要走的意思。
    他不走,我和师父也不好催促。师兄受别人邀请要去东边行医, 他想带上我,我却很是犹豫不决。
    那个时候我已经十六,是第一次遇见钟尘时钟尘的年纪。
    两年的时间里,钟尘飞速地成长,身材越发挺拔,我要仰起头才能看他,他已不如初时那么沉默,却还是不爱说话,看起来沉沉稳稳,已然是个大人。
    我的人生里,阅历少得可怜,长期相处国的男性,更是原本只有师父和师兄。
    师父如我父亲,师兄如我兄长,而钟尘,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定位。
    有时侯我会借着替他诊脉防止旧病复发的原因跑去他的房间,我自小生活的无拘无束,毫无规矩可言,钟尘也从不阻止,让我待在他的房间里看书。
    我们两个就在小小的屋子里,他坐在案前,我坐在小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两个火炉的距离。窗外是积年的皑皑白雪,屋内是橘色温暖的火光跳跃,我看着书,不知为何总忍不住想去看钟尘。
    我想看他是不是又忍不住习惯性地皱起眉头,想看他是不是一脸严肃地翻阅着别人带来的信件,想看他……是不是也在看我。
    那时候的我实在是什么都不懂。我想,钟尘长得这么好看,且他不是我的师父,也不是我的师兄,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那么我想看他,大概就像想欣赏一幅画那样简单。
    这样想通之后,我便肄无忌惮起来,有时侯干脆放下书,托着下巴盯着钟尘看。
    钟尘起初装作不知道,后来有一日终于说:“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我大剌剌地说:“你长得好看呀。”
    钟尘一副无言的表情,好半天,又微微地笑了:“谢谢。”
    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当即十分受用,连忙夸他:“你笑起来更好看!”
    钟尘笑意更甚,却没再说话。
    起初那些人从京师里来,只是带着信件和其他东西,神神秘秘的,后来,居然会带来京城里才有的稀奇玩意儿,借由钟尘之手送我。
    我知道肯定是钟尘他吩咐他们带给我的,心里十分感激,也想送他些什么作为回报,但我那时才十六岁,除了年轻,我什么也没有。
    我为此去问师父,师父却露出惊讶又伤心的表情:“阿昭,你和钟尘,走得太近了。”
    “太近了?”我不解地说,“会吗?”
    师父只是摇头叹息:“你要离他远一些才好。再这样,我要赶他走了。”
    我还是很不解,一如当初师傅想要不再医治他。
    “为什么?钟尘人很好的!”我着急地替钟尘辩解。
    “是,他现在是很好。”师父还是叹息, “可以后……可将来……总之,你和他不能走得太近。”
    师父怜惜地看着我:“有很多事情,师父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接触到,就这样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可如果你要和钟尘走得太近,那么,那些事情就无法避免……阿昭,你这么傻,师父不放心你。”
    我听着师父的话,觉得很难过,但嘴上却说:“我才不傻!再说了,安安生生地过,那是一辈子,惊心动魄地过,那也是一辈子。我想活得恣意一些,又有什么不对呢?”
    师父并没有反驳我的话,他不是我,没有那种一定要说赢对方的小性子。
    他只是说:“师父永远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决意如此,师父不阻挠。只愿你开开心心的,有些事情,永远不要碰上才好。”
    师父那时候就知道了一切,在他看来,那时候的我该是多么无知又可悲啊。可他到底没有阻碍我,我感激他,又有些责怪他,更多的,是恨当年的自己。
    而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因为这席话和钟尘走远,相反,我们越走越近,直到师兄要动身离开了,我必须要做个决定。
    我一直是个倔性子的人,凡事都爱自已决定,好比和师父说话,师父循循善诱,我都不肯听,认定了一件事,就得那么一直那么做下去。
    可那一次,那样重大的事情,我却不想做决定,我想把那个决定的权利,交给钟尘。
    我心隐隐有些明白那代表什么了,却又不敢想得太分明。
    我跑去问钟尘:“钟尘,你希望我留下来,还是希望我和师兄一起离开?”
    钟尘看着我,眼里一片清明:“我希望你不后悔。”
    我看着他,看着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神情,那样的钟尘。
    心里便下了一个决定。
    我跟师兄说,对不起,我要留在这里。
    师兄正在收拾行李,闻言动作一顿,而后他回头,依然是一个温和的笑容:“嗯。”
    他只说了一个“嗯”字,没有再劝我,也没有问为什么。
    如今想来,我十六岁时真是太幸福了,身边三个男人都那么尊重我的选择,他们都不强求我,只希望我不后悔。
    但我最终还是后悔了,在很久以后的今天。
    我想起师兄走的那一天,他穿着黑色的衣服,骑着一匹红黑色骏马,风雪里他跃马扬鞭,那抹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我站在小屋前,发现快要看不见他,连忙喊了一句:“师兄!”
    那么大的风声,他居然还是听见了。他停住,而后掉了个头,我听见清脆的铜铃声作响,逆着风冲进我的耳里。
    ——你听见铜铃声,就要知道,师兄永远跟着你,守着你。
    他摇完了铃,收好来,不再止步,不再回头,去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我站在风雪里,还是哭了。
    有人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回头,发现居然是钟尘。他握着我的手,眼睛却看着师兄离开的方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看向我,温热地抚上我的脸颊。
    “不要哭,如果这个决定会让你哭,那就不要留下来。”钟尘的声音在风声里听起来闷闷的。
    我抹了把眼泪,说:“我做决定了,就不会后悔,但伤心总是难免的嘛。”

    钟尘似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脸,他的肤色雪白,在冰雪中显得宛如玉石,我看着他,觉得有些东西不再一样了,而显然他也这么想的,因为下一刻, 他的嘴唇就贴在了我的嘴上。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在一个伤心的清晨,周围是呼啸的冰雪和一个小小的木屋。
    而对象,是钟尘。
    我想我到底是爱着钟尘的,不然那样的岁月,那样平淡无奇的经历,为什么在过了这么久,在我已经中了独活之后,还是可以记得这么清晰呢。
    我始终记得十三年前,那个十八岁的男孩,在我的嘴唇边,落下比飘雪还轻柔的吻。
    那一吻,让我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中满是甜蜜。
    而回忆越是甜蜜深刻,现实的惨烈便越让人痛心疾首。
    梦里,我还是十六岁,钟尘还是十八岁,我们手挽着手,进了小屋,坐在火炉边,互相看着,连一刻也舍不得挪开视线,仿佛对方就是雪花,只一个不小心,就会消融不见。
    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可惜如今梦醒,一切都已截然不同。
    而这一切的不同,源于我当初的那个决定。而那个决定,却是因为师父的死。
    和钟尘谈心后,我暗下决定,便决定去见吴姨最后一次。
    我已逐渐有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小小的我窝成一团睡着吴姨怀里,她给我低声唱着不知名的歌,因此我的这个决定,我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吴姨,毕竟……我也只对她有些印象了。
    吴姨果然还在如意楼中做事,见我来了,眼跟中露出光彩,这让我很是愧疚,因为我到来的意图,显然与她原本的期盼不符。
    吴姨熟门熟路地往茅厕走去,我坐了一会儿,也进了茅厕,这场景实在很有些好笑,但我真是笑不出来。
    “公主。”吴姨没像上次那样行跪礼,而是做了个奇怪的姿势,大抵是绛穆的行礼方式。
    是,我是公主,而且是十多年前,被宇国灭族的绛穆的公主。
    那日如意楼中,吴姨双目含泪,告诉我一切。
    我是绛穆的公主。手臂上的疤痕,则是吴姨剌上去的。那时情况紧急,绛穆的王和王后皆已身死,而吴姨身受重伤,只得逃亡保命, 然而吴姨是被宇国通缉的犯人,如果带着我一起,一定会连累我。
    当时吴姨身后大军在追,她只好将我托付给一户人家,怕以后找不到我,就用簪子在我手上刻下印记……然而等一年后吴姨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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