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整个扶门也奈何不得,对么?”
“千军万马也未秘能奈何的人,扶门奈何不得,并不出奇。”
“粤儿还真是顽固。”嵇申柔声道,没有任何预兆地,猝然收回臂膀,任失去了依撑的娇软人儿委滑于地。
“禀王上,珍妃娘娘求见。”殿外太监高禀。
“宣。”地上的人,他再未用上一眼。
香风袭来,环佩叮当,后宫美人的裙角扫过扶粤肩膀,随着婉转礼拜,在她眼角视野处铺散若一内血色牡丹,“臣妾来了,王上。”
“爱妃来得好,朕正在宣你,过来。”依然是食指勾勾,嘴噙魅笑。
“是,王上!”珍妃惊喜万状,迫不及扑进男人敞开的怀抱。
“爱妃,你真香……”嵇申脸容埋进了女子的酥胸前,脚底移动着,带着酥若无骨的向帘后的寝宫内室退移。
长长的帘幕隔去了一对男女的热情勃发,挡不住浓重呼吸呻吟。扶粤一弯贝齿紧锁下唇,闪过了东越王贴身太监福全的同情搀扶,蹒跚举步。在她一足抵临殿门前,耳闻得——
“朕何时准你离开?”
她踉呛止步,紧握的拳心内指甲刺透嫩肤,滑出咸腥湿意。
“下一回,粤儿,若你仍然不能让朕知道朕想知道的,朕会邀你参与。”在爱妃香肌上制造香艳的间隙,嵇申道:“现在,退下罢。去做你应该做的!”
她冲出了殿外。
阿襄,你说得对,我为了男人,背叛了你们……是我活该如此,活该如此!一路走去,点点血珠为迹。
二十三、卿为君狂君负卿(下)
“阙国女人,给本太子滚出来!”
太子爷十日禁足方告结束,得了自由的第一时间便找上门来,踹开阙国会馆,堵在公主寝楼前大骂。
这位太子率领颇众,来势汹汹,以致五名随嫁侍卫不见踪影,两位随嫁嬷嬷不知去向,寝楼门前无一人为公主值守,寝楼门后只有一人与公主相伴。
透过窗棂,穰永夕眸光恨恨盯着窗外恶形恶状的人影,道:“你还说要与他合作么?这么一个狂妄无知的小儿,由他去死!”
扶襄也在看,却看得煞有兴味,“公主忘了外面这个人是你未过门的夫婿了罢?你不与他合作,以后的岁月也须仰仗他来生活。”
公主冷嗤,“凭他这副形状,有没有命登上大位还是未知之数,本公主靠他还不如早早死了省事!”
这厢声音才落,外厢又闻高喝:“阙国女人,快点滚出来向本太子磕头认错,本太子念你无知,饶你这回不死!”
穰永夕脸色气白,霍地抽开门闩,“我看他能把本公主怎样!”
“太子爷。”扶襄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弯膝福了福,“奴婢奉公主之命,请太子爷进内小坐。”
沈括下巴蔑抬,道:“你家公主见不得人么?让她出来见本太子!”
“公主有请太子。”
对方回之响声讥笑,“你家公主不知羞的么?公然邀请男子进寝楼,不怕人骂你们阙国女人少廉耻?”
“太子爷乃公主夫婿……”
“闭嘴!”沈括大怒,“本太子几时承认过这门婚事?”
扶襄螓首紧生,“您不认,王上认,公主手中有王上亲赐的信物,是王后……”
“你说阙国女人手里有本太子母后的东西?”
“是王上亲赐……”
太子爷拔脚冲进门内。
扶襄趋身在后,随手关门。有侍卫欲紧跟太子,她凛然道:“未来太子妃的闺房,也是你们能来的么?”
侍卫止步门前,然而,门后并未因此消停。
沈括两眼投出凶狠,如狼似虎般逼视同样面色不善的穰永夕,伸出手,“给本太子交出来!你不配拥有母后的东西。”
“公主不配,太子爷认为谁配呢?”
“你这蠢奴才,主子说话也敢插嘴,看本太子……你?!”他难以置信,方才动作熟练地踢了过去,却一脚踢空,幸得一手攀住了身侧的桌角,方稳住前栽的躯体。
“你居然敢躲?”
“为什么不敢?”
“你这不像奴才的奴才……”
“太子也不像一国的太子。”
“你竟敢拿你自己与本太子比。”
“为什么不敢?”
“来人……”
“你只有这点本事么?”扶襄挑眉,以眼尾扫觑矮了自己半头的太子,“除了招呼手下帮你,你可有什么其他本事?”
沈括目眦欲裂,恨不得将她食肉剥髓,挫骨扬灰。
“太子殿下……”听到太子召唤声的侍卫不闻后文,提嗓来问。
“滚!”主子咆哮,奴才哑声。
穰永夕嘲弄掀唇,“一国的太子,做得却是泼皮无赖的事迹,你觉得自己哪里有一国太子应有的担当?”
“你这个阙国女人……”
“至少我是个女人,你现在却连个男人也不是。”
“……”这话忒狠辣,将十二岁的太子噎得面红耳胀。
公主表现不弱。扶襄心中称许,幽幽道:“如果嫁至阙国的沈姜公主晓得太子爷此刻的所作所为,该作何想?”
“你这奴才休提本太子的姑姑!如若你们不来叶国,姑姑也不用嫁到阙国……”
“沈姜公主说,那是她的责任。”
“你……”沈括目芒一敛,“你见过姑姑?”
“沈姜公主告诉太子一个字。”她望进太子眼睛,薄唇微翕,“忍。”
那双眼睛内泛出隐隐泪光。
赌对了么?扶襄心弦稍松。
“……姑姑还说了什么?”
“沈姜公主嫁往阙国,我家公主嫁来叶国,为得都是自己肩头应负的责任,太子也当记得自己的责任,装得久了,只怕弄假成真。”
二十四、又见情假戏相应
“叶国公主当真和你提起过这个太子?”
“没有。”
“你骗他?”
“没有。”
“那你……”
“我替叶国公主说出了未能诉别太子的心中话。”
“敢情你只是揣测?若他不信呢?”
“此时此刻,他需要相信。”
是呢,需要相信,走出阙国会馆,在街间晃走了半日,中间还历经了大殿下车驾行经长街的盛况,沈括去而复返。
他看着那个不像奴婢的奴婢,也瞥了瞥不像公主的公主,道:“姑姑派你们来,是来帮本太子的?”
“错。”扶襄浅哂摇首,“叶国公主无权来让我们做什么,她只想为太子寻找同盟者。”
如此不够驯服的面相又触了太子逆鳞,当即怒道:“你别忘了这是在叶国地面,本太子要你们死……”
“太子爷致我们死地,阙叶联盟告破,彻底趁了别人的心意也好。”
“你这个奴才到底什么来头,敢在本太子面前指手划脚。”
“我受我家大公主来之命,保护三公主。”
“在本太子面前必须自称奴婢!”
扶襄一笑,“太子爷信不信纵然当下杀了你,我也能毫发无损走出叶国?”
沈括稚脸一僵,顿了顿,问:“你的主子花恁大气力调教我,仅为了派你保护一个侈不疼娘不爱的落魄公主?”
“你以为你比本公主会强到哪里?”穰永夕冷冷插进话来,“你的父亲疼爱你又怎样?依然不能使你免受庶母算计!”
“你这个脸丑心恶的阙国女人!”
“你这个朝不保夕的叶国小子……”
扶襄掩耳,躲远了这风暴中心。
阙国会馆的喧闹,免不得递到了叶王耳中,太子一日两度涉足未婚妻闺房,且停留弥久,叶王甚是欣慰,晚膳为此多饮两杯醇酒,向陪膳的环瑛夫人道:“爱妃早早将太子大婚的事给操持了罢,不必等到太子加冠礼了。”
环瑛夫人丽颜挂上忧色,“太子年幼,过早完婚……只怕伤了身体。”
“先行大婚,待两载后太子加冠礼过,再命宫中尚寝女教授太子男女之事。”
“如此,希望这场大婚可以让括儿长大成人,担当起大阙国的未来。”
“但愿如此。”叶王目烁希冀,“括儿大婚之后,爱妃也为提儿寻门好亲事罢,这孩子恭良仁孝,选个品德兼俱的贤德媳妇,别委屈了他。成婚后,朕惕他一座平安王府。”
环瑛夫人欢喜不胜,即刻离座谢恩:“臣妾替提儿谢过王上!”
晚膳后,叶王尚有奏折待阅,恩准环瑛夫人回寝宫安歇。一路上,环瑛夫人犹与礼司女官铺排太子大婚诸事,贤妃风范尽显。
寝宫门紧阖,重重帘幕之后,环瑛夫人浸身汤池、水暖凝脂的当儿,向奉侍在畔的侍女道:“本宫本来以为搬去沈姜那块臭石头,那个蠢材会自己将这桩婚事给搅黄了,这些日子没多理会,没想到他竟然看上了阙国公主。若任他完婚,有一国公主为恃,要动他更为不易。你去罢,将那位公主送回老家,不管用什么手法,只要事情看上去是那蠢材做得就好。”
“奴婢不明白。”侍女道。
“哪些事?”
“娘娘何必多绕上一遭去管劳什么公主?奴婢直接去杀了那个碍事的太子不好么?”
“倘使事情这般简单,又何必容那个蠢材活到今日?试想太子横死,昏君定然不会善罢干休,而太子的消失,本宫的儿子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本宫不想为我儿惹火上身。最完美的方法,便是那蠢材自寻死路,与人无忧。本宫要让昏君明白,本宫的儿子才是足以担当叶国未来的真龙天子。除了本宫的儿子,没有人能坐稳这叶国天下。”
“奴婢明白了,奴婢会让他百口莫辩。”
“这就对了。本宫也要准备好眼泪与哀求,赐那蠢材一些日子苟涎残喘。”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想要相信环瑛夫人是位蛇蝎美人还真是不易呢。
扶襄于帘前撤身,细步退入偏殿,拉起一位蹲在墙角打盹的小侍女胳臂,推窗扑入夜之怀抱。
太子寝宫内,被拍开穴道的沈括瞪着胆大包天的女子,气得七窍生烟:“你想死不成?你点了本太子的穴道,还把本太子扮成这副鬼样子,真以为本太子杀不了你!”
“这是太子在亲耳听到庶母良苦用心之后的感想?”
“……那个奸妇!”恨意登时上涌,沈括面上一片铁青,“本太子幼时,但凡犯了什么过错,她总是替本太子遮掩过去,不然就是命大哥出面替我承担过错,接受父王处罚。如果没有姑姑看穿这奸妇的毒心,本太子会将她当成世上最好的庶母。现如今,她的儿子在百姓中赚尽贤名,所经之处竟是歌功颂德的吼拜,本太子在他们心中则宛如凶神恶煞避之不及。姑姑以骄蛮护我不受欺负,所以奸妇一力怂恿父王将姑姑远嫁阙国,本太子定将这奸妇……”
“最完美的方法,是使她看着你登上王位,主宰叶国未来和她们母子的生死。”
那场面的确令人憧憬。太子眼前一亮,“我需要怎么做?”
扶襄莞尔,“太子终于愿与我家公主结为同盟了么?”
沈括冷哼,高扬了骄傲的下巴,道:“照本太子看,那个无能公主也不过是你的傀儡,你才是主事者!”
“不管谁为主谁为从,我只想不辱使命,保护我家公主在这片土地上安稳活下去。”
沈括眼芒乍利,“仅此么?”
“太子怀疑我们另有居心?”
“有还是没有?”
“没有。”
沈括半信半疑。
“看罢,太子并不相信。”扶襄嫣然,抬手为他摘去穿行树间落在发上的一根枝叶,挑了挑其间的朴拙环饰,“为了听环瑛夫人的墙角,太子扮了一回宫婢,试问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我们哪一个哪一时不是在粉墨登场?除了我们,太子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至于将来,太子何不交给将来那个强大的自己去应付?”
粉墨登场?沈括惊叫一声,跳到衣镜前将头顶的假髻头饰七扯八拽,黑着脸道:“明日本太子会去找你,让你知道本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并不一定弱于那个奸妇,你此刻还是赶紧去保护那个无能的公主去罢,奸妇可是想要她命的!”
语落不闻回应,他气咻咻回身,“你这奴婢听见……”
哪还有人站在后面听他教训?
这个奴婢,早晚,早晚,他会……好生教训她!
三十日后,太子爷离宫搬入太子府,与阙国公主完成大婚之仪。
二十五、江湖风雨缠绵紧(上)
深秋意浓霜欺花,西风古道羁天涯。
秋风秋雨愁煞人,实在不是一个适宜离家远游的好时节。
这是今日左丘二少发的不知多少次的感叹。
交兵府,解军权,卸政务,一个秋天过去,左丘世家由高楼万丈回到一马平川,云国的军政两界皆没有了左丘姓错的存在。而后,风昌城内的偌大府第留下几个忠实老仆,左丘家举家迁离王都,回到距风昌城三百余里的祖居启夏城,真个是挂冠退隐远离时政了。
稍稍安定下来,左丘无俦将家中诸务交予五爷、六爷,无事一身轻,负剑打马,过起了行走江湖的日子。此行,他求得是随意自在,只有三名心腹相随。至于左丘二少的出现,靠得无非是死乞赖的粘缠功夫。
天降冷雨,风势凌人,左丘无倚裹紧身上貂皮宽袍,拉严头顶防雨丝帽,向身边人大喊:“大哥,咱们该找家客栈下榻了罢?这凄风苦雨的,最适宜高床软枕大睡一场不是?”
为求视野开阔,左丘无俦将罩在头上的竹编雨笠推开,一头未加束缚的黑发在风雨中猎猎张扬,沉浸于雨雾内的精雕脸容淡漠肃远,道:“敬请转身,最舒适的床在你身后。”
左丘二少又出西子捧心状,撒娇道:“别这样嘛,小弟一颗玻璃心伤不起呢。”
左丘无俦极目远眺,“你不去做当做之事,跟着我做什么?”
“小弟怕大哥做不当做之事。”
“比如?”
“小弟还在想。”
“我也在想,我要你做的事,何时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大哥……”
“你最喜欢春明山庄罢?待事做成了,算是为兄的谢礼。”
春明山庄,那个建在云国惟一热脉之上,有水天一色,霞鹜齐直逼阙国江南景致的春明山庄,真真是……怦然心动啊。
“先前,小弟要了几次,大哥都不曾给……”
“如今不想要了?”
“要,要,自然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左丘无倚岂肯错过?
“为兄还要等上多久?”
“十日之内。”
左丘无俦挑眉,“多谢左丘二少。”
“……嘿,好说好说。”非他二少有意消极怠工,实在是一时掂不清扶襄那女子的存在对兄长有几分利弊,情有可原呐。
“另一桩事进行到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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