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
南纺集团的情况最具有代表性,一个拥有固定资产十几亿元,职工一万余人,年产销值十数亿元的大型企业,连续多年的损益报表却是让人大跌眼镜,要么是盈利几十元、几百元,要么是亏损几十元、几百元。这纯粹是小孩子编造的童话,根本令人难以置信。张合道在大学时自学过工商方面的书,因为他深知这个社会的官员必须懂得经济。这是当今这个大坏境的需求。
张合道知道像南纺集团这样的大型企业,盈亏值最少也应该以十万为基准单位,因为如此规模的企业日常的费用支出和经营收入都是大额数目,任何经营者都不可能算计得这般精确,几十元和几百元对这种企业而言就像是我们口袋中的硬币,根本不屑纳入盈亏的范畴。把这样一个年吞吐十数亿元的大型企业居然核算成像经营煎饼油条小摊贩一般的损益数额,实在是令人笑掉大牙,明显是人为操作的结果。这其中的真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掩藏经营利润,既偷税漏税又挪作它用;二是遮盖经营亏损,用掩耳盗铃的方式维持经营者的脸面。还有一条可以肯定,不管盈亏都绝不是几十元或几百元,所掩藏的金额一定是惊人的数目!
郑天龙连续多年编造这样的损益报表,要么是昏了头,要么就是有恃无恐,现在看来肯定是后者。如果上级领导明查秋毫,郑天龙绝不会安然无恙地蒙混这么多年,早就被兴师问罪了。显而易见,这是上下沆瀣一气共同完成的杰作。看来,南纺的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和严重得多,要揭开这个黑幕,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谋略。
张合道思索之中倏然感觉周围出奇的安静,仿佛整个机关已经人去楼空。他十分蹊跷,忍不住出去查看,连续去看了几个办公室,果然空空无人。当他推开企管处的门,里面只有那位老同志独自一人在坚守岗位,正埋头举着放大镜全神贯注地阅读当天的报纸。
通过交谈知道这个老同志叫罗愈来,也是个处长。
“罗处长,你能告诉我,咱们局的人都哪去了?”张合道问。
罗愈来头也不抬回答:“都回家了呀。”
张合道一愣:“今天才星期三,谁安排放假了?”
“都是自己安排的。”罗愈来感觉正常。
“自己安排放假?”张合道大惑。
罗愈来笑了:“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领导们中午出去应酬,下午肯定不会回来,大家就乘机给自己放假了。久而久之成了惯例,他们看今天局里两大领导都出去了,就放假了”
张合道似乎有些明白,但还是懵懂:“应酬完了不回来,做什么去?”
罗愈来语气揶揄:“领导们有活动呀,比如玩玩麻将,洗洗桑拿……”
张合道彻底明白了,这是领导干部们行为**所造成的连锁效应,上歪下邪,已经蔚然成风,究其根本也怪罪不得下面的普通干部。但是,政府的职能机关居然是这样一副懒散的工作状态,怎么能够发挥职能作用呢?
张合道故意又问:“你老齐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放假呀?”
“唉,积习难改呀。”罗愈来自嘲,“我这也是想不开,坐不够钟点舍不得离开这张办公桌呵。”
张合道的心中涌出一丝敬佩,试探性地问“罗处长,你在国资委干了多久了?”
罗愈来自嘲般的说“十多年了,一直是个处长,是不是很没出息?”
张合道赶忙说不是,也没等张合道继续问什么,罗愈来或许是觉得今天心情好,或许是因为想找个人倾诉,或许是因为看张合道顺眼,就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张合道。
这位罗愈来同志,在南州的工业系统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几乎无人不晓。当年,国资委还挂着工业局牌子的时候,罗愈来就是手握实权的企管处长,在管理的数百家企业当中享有极高的威信。然而,也是在十年前,当南纺集团发生销售回扣事件的时候,罗愈来作为主管机关的代表参加了市纪委的调查组。在整个调查过程中,尽管罗愈来不知内情,但是从调查组偏听偏信,矛头直指贺铮的做法上,已经明显查觉到这是一个针对性极强的案例。当调查结束后,罗愈来全然明白了,这肯定是带有旨意的政治迫害,是要把贺铮在政治上置于死地。罗愈来当时尚还年轻,性情比现在更加犟直,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在给调查结果定性的会议上,罗愈来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一、销售回扣是企业的决策行为,应该由企业的一把手负主要责任,贺铮不过是副总经理,说破大天也只能负次要责任。
二、销售回扣是企业经营行为,不存在个人侵占的事实,其性质属于违规操作,应该在党内纪律和行政条例的范围内进行处罚,不该上升到法律的层面。
可惜,罗愈来人单势孤,发表的意见被当场否决。罗愈来不甘心,把自己的意见写成书面材料,直接上诉到市纪委。但是,罗愈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上诉的材料竟然转回落在了当时的袁主任手中。袁主任气急败坏,找罗愈来单独谈话,强令罗愈来收回材料。罗愈来是个犟汉子,认准的理决不回头,硬生生地同袁主任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结果,此案未结,罗愈来却接到了组织部门的通知,以干部轮训的名义被强行安排去了市委党校学习。一年后,罗愈来结业归来,贺铮的案子木已成舟,自己的处长职位也被毕然取代了,袁主任只给了罗愈来一个“调研员”的名义挂了起来。从此,罗愈来便无所事事,虚度时光,一晃就是十年。
听完罗愈来的讲述,张合道陷入沉沉的思索。从贺铮的遭遇到罗愈来的丢官,充分显现出南州官场的黑暗,完全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根本不容忍任何的反对声音,而且手段之卑劣,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怪不得连前任的曾书记都变成了缩头乌龟,一直忍到退休之后才敢吐露真情。也多亏了这位政治上软弱的老同志,还算是党性未泯,不然的话,南州的这些土皇帝们很有可能会继续横行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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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交谈】………
张合道听了后,说“来叔,你也知道最近市委市政府成立了一个特别工作组,专门负责南纺改制,我这还缺个副组长,就是。收藏*顶点~小说~网……”
罗愈来听到这哪会不明白张合道的意思,不然就对不起这么多年的机关生活了,张合道看重自己对于企业的熟悉想自己加入,但自己已经是十多年的处级干部,而这个副组长只是个副处而已。
罗愈来哈哈大笑“既然这个组长看得起我,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说我在这也没什么事做,还可以为我这十多年讨回一个公道!”
张合道很是高兴“好!明天我就颁布任命,今天我们去庆祝一下,就去那个百家饭!”
“你也知道那个大棚?”齐伟颇感意外。
张合道笑着点点头。
齐伟神情兴奋:“我姐姐就在那个大棚里摆了个排档,专营沙锅汤菜,不知你尝了么?”
张合道也意外惊喜:“那位大嫂是你姐姐呀,我还同她聊聊天呢。沙锅汤菜也吃了,味道好,非常好!”
齐伟感慨万端:“我这个老姐姐呀,两口子原来都在中纺工作,那个郑天龙真狠心呀,把他们双双赶下了岗。那时候,我姐姐哭呵,仿佛天塌下来了。没办法,只有靠我周济。后来,贺铮同志建起了这个大棚,我姐姐摆了个排档,才算是有了生活出路。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我还要好。”
张合道喜道“那我们就一定要去那喝几杯了!”罗愈来连连叫好。
路过是招待所时,发现岳书记的房间依然闪亮着灯光,心念一转,快步登上三楼。
今天晚上,齐伟表现得异常兴奋,不断地同张合道和贺铮连连干杯,结果不胜酒力,醉得不省人事,最后不得不让郑道驱车送他回家。这个齐伟同志,不仅性格犟直,还有一种可爱的率真。他看不惯的人,躲之唯恐不及;他若是认可的人,恨不能把心掏给你。这种人快意坦荡,爱恨无藏,做事情往往全神投入,认准的理也难以回头。可惜,如今的社会和官场,齐伟的这种性格显然是另类的相悖,多年遭受排挤和压制也就在所难免,尤其在南州,不识时务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我们的社会有着扭曲的形态,美丑颠倒,良莠反置,人生观和价值观充满了物欲的取向,因而导致**蔓延,世风日下。
张合道扣开岳书记的房门,发现岳书记与孙秘书似乎早有预料,彼此会意一瞥,同时发出令人懵懂的笑声。
孙秘书笑着递上一杯香茶:“张处长,请您喝茶。”
张合道刚刚酒后,正是喉干口渴,见到茶水如蒙雪中送炭一般,急急地双手接过,小饮一口感觉温热适中,于是仰起脖子一气喝尽。
放下茶杯,张合道一**坐在沙发上,满脸蹊跷地冲着孙秘书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还给我准备好了茶水?”
孙秘书给张合道的茶杯重新泡满热水,含笑回答:“这是岳书记的吩咐,说您今晚肯定登门,还说您肯定是酒后干渴,要我给您备好茶水。”
张合道转向岳书记:“岳书记,你可真是运筹帷幄呀,连我何时登门都能掐算准确。”
岳书记一直在批阅文件,此时放下了手中的笔,不无玩笑:“你张大处长今天在河边走了一遭,回来后肯定要向我这个市委书记亮亮鞋子,也好表明你虽然人在河边走,却是脚下鞋未湿。”
张合道噤若寒蝉:“您太敏锐了,洞悉人心有如一剑封喉,既是大智慧也是大心机呵。”
“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实际上是你太谨慎了。”岳书记大而化之,“其实没有这个必要,扬子荣去威虎山也要说黑话嘛。你的这种谨慎说严重些是官场陋习,也是我们党内生活不正常的一种体现。我认为,如果志同道合,相互之间应该拥有其码的信任。”
张合道不无感慨:“官场行走,如履薄冰,小心无大错呀。”这也是这些天张合道的感受。
岳书记摇头:“如果搞得人人自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合道,请你放心,别的地方我不敢讲,在我们控制的范围内一定要创造和谐、宽松和相互信任的工作氛围。当然,原则是前提。”
张合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岳书记接着说:“你说说近来的工作情况和今天行走河边的感受吧。”
张合道又喝了几口茶水,然后把自己上任之后的一些情况和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作了汇报。
岳书记听罢,满意地点头肯定:“张驰有度,举措得当。”
张合道装作有些沉重:“我这样做肯定是烧纸引鬼,将要面对更大的阻力和压力。”
“你这个子敬同志总爱讨些乖巧,在我面前还搞障眼法?”岳书记嗔笑,“不过,你的策略有些政治水平,利用下面的阻力来对付上面的压力,以子之矛刺子之盾,陷对手于自相矛盾的被动。而你,进可因势利导,退可自我开脱。你这个家伙,这些年颇有长进。”
张合道自嘲地笑了:“我这点小策略瞒不过你岳书记的法眼,班门弄斧了。”
“讲究策略是对的。”岳书记表示赞同,“特别是你准备重新起用那位罗愈来同志,很有政治眼光。我们就是要依靠地方上有正义感的干部和群众,放手起用,逐步改造旧的官僚体系,重新打造一支勤政廉洁的干部队伍。”
张合道又是低头喝水,忽然抬头问:“贺铮同志的案子情况怎么样了?”
岳书记一指孙秘书:“具体情况让小孙同志给你介绍。”
孙秘书接过话题:“是这样,贺铮同志的申诉材料和案子的原始卷宗全部审核完毕,情况已经十分明朗,省高法的同志明确表示,这是一桩错案。下一步,还需要找知情人核实情况,出据相应的证明材料。”
岳书记强调:“合道,你们那里的罗愈来同志和中纺集团涉案的当事人,包括郑天龙,要让他们讲明情况,出据证明材科。必要时,我可以出面要求。”
“太好了。”张合道有些兴奋,“有你这位大书记亲自督阵,贺铮同志昭雪有望了。”
“这本身就是一场政治悲剧!”孙秘书声音不高,却是掷地有声。
岳书记神情豪迈也用意深刻:“一旦贺铮同志获得平反,我将在招待所的餐厅大摆宴席,把相关人员都请去,要大张旗鼓地表示庆贺。”
张合道兴奋地倏地站起身:“我举双手赞成!”
孙秘书也抑制不住激动:“此举意义深刻!”
岳书记爽朗一笑:“我们不仅要给贺铮同志赢得应有的尊严,还要公开表示我们抑恶扬善的坚定决心!”
张合道充满敬佩:“岳书记,你不仅具有政治家的深谋远虑,还有一副侠肝义胆的热血情怀。”
岳书记谦虚地摆摆手:“你这个合道,又给我戴高帽子。”
“我是高兴呵。”张合道真切地表示:“你是知道的,要想彻底解决南纺的问题,真的需要贺铮同志呀。”
孙秘书感叹:“张处长真是性情中人。”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还有几份材料要看。”岳书记下了住客令。
张合道刚要遵命离开,倏然转回身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示。”
岳书记微蹙眉头:“有事快说。”
张合道一脸迷茫:“他们送我的那一箱茅台酒怎么处理?”
岳书记略作思考,然后不无玩笑:“人家一番心意,你又是一个酒鬼,自己留着慢慢喝吧。”
“你可不要陷我于不义呀。”张合道也半真半假。
“这是小事情,又是大问题,还真得谨慎处理。”岳书记面向孙秘书吩咐,“你把这些酒交给招待所,要林所长写个收条,你也作一个备忘记录,不能让咱们的子敬同志背上受贿的黑锅呀。”
孙秘书点头应诺。